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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得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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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明淡淡道。

    “廖远以平远侯府姻亲之名, 扯大旗揽黑心钱,平远侯自然是被无辜拖下水的。”

    黎衾嘴唇颤抖道。

    “可是, 可是,如果让傅霜如他们当真拿到了一些证据……”

    “那又有何惧?”章平不耐道。

    “这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并不是你说什么人家就能信什么的!”黎衾也暴躁了。

    “我说了,那是你的事。”章明的眼神极其冷淡。

    “闭不上嘴的, 就让他们彻底闭嘴, 能指证到你的,就直接彻底销毁。”

    言罢,章明的神色又温和了些许, 谆谆善诱道。

    “庄平帝一死, 傅霜如还有心情在辽东查下去么?”

    “单燕平王一人, 论查案子的能力, 并不足以为惧。”

    黎衾抿了抿唇, 不虞道。

    “我知你想法, 只要东宫太子一病逝, 我会第一时间对平帝动手。”

    “但是这样一来,虽可一时解眼前危局, 但终究是后患无穷。”

    “一旦等东宫那边腾出手来, 辽东的旧账, 随时都有可能被翻出……到那时, 我们就更为被动了!”

    章明笑了。

    “平帝的孙子虽不多,儿子却也不少,东宫太子死后, 三皇子占了长,四、五皇子占了嫡,六皇子乃崔家的外孙……”

    “你真有信心,最后一定是长孙坐了那位置?”

    黎衾心想我自然是很有信心,上辈子可是太子都死了好几年了而还有裴景容这种强敌在侧,裴时观那小子不还是好命地登基了麽。

    但她又不能直说,只好清了清嗓,不赞同道。

    “三皇子出身卑微,四皇子身体有疾,五皇子非嫡长,六皇子受制于礼法,他们这些,与皇长孙相较,均是不足为惧。”

    章明笑了笑。

    “此话不假,但长孙殿下被这么一群叔叔在旁看着,总不是特别自在。”

    “尤其是四、五皇子,可是他的亲叔叔。”

    “你说……到那时候,他会冒着把人撵到自己亲叔那边的风险,和平原侯府翻脸么?”

    “再说了,就是新帝真的对平远侯府下手了又怎样?”

    “你如今身怀容王遗腹子,容王一死,章党群龙无首。”

    “待我那好姐姐再把自己作尽了,你不正好登高一呼,成为章党新主。”

    “到那时候,就是新帝先除掉了自己的祖母一家,又想对自己为国战死的叔叔留下的孤儿寡母动手……”

    “他若是不怕天下读书人唾骂,尽可这样把事做绝。”

    皇长孙是怎样的心性,黎衾自认自己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上一世裴景容可是都直接谋反了,他还能容得下时回。

    这一次一来呢裴景容还没有正式造反,也算是为国而死。

    二来呢黎衾也颇为自得地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确凿无疑的把柄落在旁人手里,她还自信自己能控制太子妃的一部分行为呢。

    这么一想,等裴时观登基了,日子还真是要比庄平帝在位安稳不少。

    黎衾心里认可了章明的计划,但还是略有遗憾,忍不住摸着自己的肚子叹惋道。

    “就是可惜了……”

    章明不知道眼前这女人为何如此笃定自己怀的一定是个男孩,也不清楚对方对帝位那莫须有的“手到擒来”的自得感是从何而来。

    不过这都与他无关了。

    他想要的,本就是让章皇后痛苦罢了。

    章明起身,作势要送客,黎衾也随之而起,低着头一边琢磨着一会儿要怎么跟王恕闵那老狐狸打交道,一边算着日子想让谁去劫走廖又玫更保险走了出去。

    然后迎面便撞上了自己正在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廖又玫手抚长发,似笑非笑地站在黎衾眼前。

    黎衾脸上一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章明正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站着,死死盯着远方走来的那个人。

    裴景昭似笑非笑道。

    “小舅舅,景昭今日来讨你大外甥当年在外面吃的那份亏,不过分吧?”

    章明负手而立,微微笑道。

    “打我动了那歪门邪道的心思之日起,便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是为那日在西山我派人对裴景晖的围剿而来,我无话可说。”

    裴景昭提起一条鞭子,狠狠地朝着章明的方向甩了过去,口中冷冷道。

    “不止!还有我父亲,与我祖母的一条命!”

    章明平平一滑,翩翩避开,眉头微皱道。

    “太妃娘娘之死,明深表遗憾,但是此事确实非我所害……”

    “还敢狡辩!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裴景昭怒喝道。

    章明无奈,倒吸一口凉气受了那一鞭,仓促解释道。

    “至于王爷,在下绝未动过害他之心,即使是景晖,我固有利用之心,但也没让人对他下死手!”

    裴景昭红唇凌厉一笑,反手便又是一鞭抽了过去。

    “油嘴滑舌,巧言令色,伶牙俐齿!”

    章明身手不俗,裴景昭一个不会武的弱质女流,他本以为自己纵然理亏不还手,也不至于真被打出个什么毛病。

    但裴景昭虽然没有武功,她手里那鞭子却毒辣得很,仿佛长了眼睛般对着章明紧追不舍,不过才草草挨下两鞭,章明已经觉得气息凝滞,力不从心。

    当章明看到第三鞭避无可避地向他袭来时,他差点以为自己今日要送命于此了,结果一个身影飞扑过来,匆匆替他挡下了这一鞭。

    却是正在旁与廖又玫大眼瞪小眼的黎衾。

    黎衾只挨了一鞭便痛得快要说不出话来,廖又玫闲闲地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的狼狈之态。

    章明眯起眼睛,注意到了正从房梁上翻下来的女子。

    也正是她,将黎衾一把扔到自己面前挡了那一下。

    赵鹤其皱着眉头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一代冥观生的脾气可真够辣的,在裴景昭笑眯眯地看过来时又立马变了神色,好声好气地劝说道。

    “这人身上有瞻盏大师的明心珠,杀不得,我们怎么着也得给香山寺一个面子。”

    裴景昭冷哼一声,放下了手上的鞭子,递还给廖又玫道。

    “这鞭子不错,多谢了。”

    廖又玫自看到赵鹤其后脸上便是一片木然之色,早没了先前的看戏之态,闻言也只是木着脸将鞭子接了过来。

    黎衾抱着受伤的手臂站了起来,额头上冷汗潺潺,难以置信地盯着廖又玫手里的鞭子,脱口道。

    “破……破运鞭?”

    破运鞭,顾名思义,就是可以破除人身上的气运。

    一个人,若是连“生”的气运都没有了,自然只有“死”一个结果了。

    廖大小姐原来拿着这鞭子,好事也不是没做过,助纣为虐的事怕却是做得更多了。

    赵鹤其厌恶地看了一眼黎衾,又看了一眼廖又玫,心想就是这俩玩意,拿了幻渊楼的东西还不好好用,犯下那么多罪孽,惹来那么大的业果,回头还是自己给她们收拾烂摊子。

    廖又玫被赵鹤其瞪了一眼,面上有些虚,但面对着黎衾,她的腰板子可挺得可直了。

    毕竟自己是有错,但辽东死了那么多人,真要追究起因果来,对方可比自己要背得多多了!

    廖又玫狞笑着摸着鞭柄冲着黎衾冷笑道。

    “没错,我手中的便是那四宝之一的‘破运鞭’,听说你身上带了寄魂绳,怎么样,比划比划,你不是要杀我么,那就亲自来吧。”

    最后一个“吧”的音还没落下,廖又玫手上的鞭子已经直直地飞了出去,狠狠地抽在黎衾身上。

    入都的半道上赵鹤其便带着廖又玫摆脱了追军,然后顺着潺水剑的指示先找到“冥观生”裴景昭合作。

    赵鹤其先托裴景昭看押廖又玫,然后凭借自身高超的武艺带着潺水入宫砍断了章皇后、十二公主身上的寄魂绳分支,最后潜入东宫给太子妃喂了还灵汁……

    如此这般把黎衾造的事都给善后完了,匆匆赶去与裴景昭约定之处时,却只看到了对方登门章府的留书。

    裴景昭觉醒了“冥观生”之后,便能以第三眼观世间之人身上的气运多寡,但却无从对外人开口,更无从改变气运本身。

    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事向着预定的死路上发展,即使心性坚韧如裴景昭者,也有过几近崩溃的时候。

    十数年的磨砺下来,她早已学会对外人外物毫不关心,赵鹤其找到她时,裴景昭本身并不欲掺合进这些事。

    若非黎衾太会作死,和谁合谋不好非得和章明合谋,而章明又恰是当初暗中追杀裴景晖之人。

    有这么一桩前缘未解,又听闻赵鹤其似乎有能破解之力,裴景昭便顺手接了这趟活计。

    可惜赵鹤其光想着带着廖又玫影响她在皇宫中的发挥了,却忘了把廖又玫托付给裴景昭,廖又玫身上却是恰好有裴景昭最想要的,破运鞭!

    裴景昭当日顺着线索查到了章明,但章明身上紫气太盛,又有瞻盏那大和尚赠与他的明心珠护体,裴景昭心知用凡力耐他无何,气愤之后也只能作罢。

    破运鞭却是能无视章明身上的气运,狠狠地抽他一顿,裴景昭怎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在赵鹤其走后当即带着廖又玫潜入了章府,结果却正好撞上章、黎二人合谋的过程。

    廖又玫倒想直接下去对着黎衾杀个痛快,反正这人的业果比自己还重,自己就是杀了她,赵鹤其回来也不会说什么,顶多絮叨几句。

    但裴景昭却更想听听这二人究竟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恶事。

    结果听章、黎废话听得太久,她们还没如何动手呢,赵鹤其就赶到了。

    裴景昭颇感遗憾地捏了捏手心,脸上流露出些许不甘之色,觉得自己没打得痛快。

    但也只能如此了,当着赵鹤其的面,裴景昭觉得自己还是要端着点。

    廖又玫却是破罐子破摔了。

    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那刚死的爹做过的那些事都足以使得廖家祖坟都缺德得冒烟了,而现在各方人马都在追杀她,她纵是从赵鹤其手里逃出去了,下一个也还指不定落到哪个手里呢。

    反正自己都难有好下场,索性先报了仇再死,也不憋屈。

    廖又玫那鞭子抽得又急又狠,黎衾招架不住,使出黄粱指拿出寄魂绳匆忙应战,很快便左支右绌。

    黎衾恼极,索性扔了寄魂绳往章明身上捆,章明受了两鞭,身法慢了一步,被套个正正着。

    黎衾扬声怒喝道。

    “你们若想同归于尽,那就继续来吧。”

    廖又玫没搞懂这又是唱的哪一出,甩出的鞭子已经被赵鹤其匆匆拦住。

    赵鹤其脸色极为难看,似乎投鼠忌器般,咬牙切齿道。

    “事到如今,你还是执迷不悟么?”

    “你窃取我师门传承与秘宝之事暂且不计,但你既然承黄粱指牵寄魂绳,便该受我三姓宗族之公约,切不可滥杀无辜!还不快放下你手上之人!”

    黎衾讥诮一笑。

    “切不可滥杀无辜?我看廖大小姐这鞭子舞得虎虎生威,其上煞气满满,怕是送命在破运鞭之下的‘无辜’不计其数,怎不见赵姑娘对着她清理门户?”

    赵鹤其反手一掌击出,直直打在廖又玫胸口,廖又玫毫无防备,整个人被击飞出去半里远,许久才爬了起来。

    赵鹤其面无表情道。

    “谁说我不与她算账了?”

    廖又玫艰难爬起,口中狂吐鲜血,苟延残喘道。

    “你,你,你……”

    赵鹤其冷冷地看着她。

    “我又如何?你们廖家,与平远侯府沆瀣一气,在辽东卖官鬻爵,与契丹人勾勾搭搭。”

    “如此作为倒也罢了,你父亲廖远,还丧心病狂地在军中倾销鸦片大麻,贿上控下。”

    “……使得整个辽东军方的高层风气极为不堪,底层士兵沉迷大麻,羸弱不堪,毫无一战之力,这才使我大庄数万人流离失所,沦落为契丹人的犬马!”

    “而你,身为他的女儿,起初虽并不知情,但身有所觉之后,不仅不劝谏其改过,反而苦心为其遮掩,替其粉饰太平,蛊惑世人。”

    “若非有着你父的作恶左端,和你的为虎作伥,怎会有后来契丹人的奸计得逞,挥兵南下!”

    “你父女二人如此恶行,仅为一己之私,使得辽东数十万百姓罹难,如此丧尽天良,我幻渊楼三姓赵氏之后替天行道,有何不可?!

    廖又玫听了赵鹤其所言,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吐血,几乎要死不瞑目了。

    裴景昭受她借鞭之恩,略有不忍地上前一步扶起廖又玫,转头对着赵鹤其道。

    “她纵是罪该万死,却也不是最‘罪该万死’的那个。”

    “辽东之事,众说纷纭,廖家父女是确凿无疑的罪人,但幕后主使者岂不是更尤为可恶、令人发指?”

    裴景昭意有所指地看了对面二人一眼。

    章明忍不住要苦笑了。

    “两位姑娘,明虽然不知你们身份几何,但有几件事我想我还是该澄清一下的。”

    “辽东那件事里,在下所做的,可只有多给契丹人寄了一封信这么一件事而已,旁的祸国殃民之事,确实与在下毫无干系啊。”

    赵鹤其看向章明,她虽然受天道辖制不得不保章明一命,为此还受制于黎衾,但她对章明也殊无好感,闻言便冷冷道。

    “亏瞻盏大师当年还特意将明心珠送你护心,有它在侧,你还走上今日这条歧路,真是令人不齿。”

    章明的神色也冷了下来。

    “在下虽不知道姑娘口中的明心珠是什么,但无论它是什么,我愿将它赠与姑娘,便叫姑娘再来受一遍我当日所受之苦,姑娘倒可愿意?”

    赵鹤其闻言丝毫不为所动,毫不客气道。

    “不论你经历过什么,都不是你之后能肆意妄为去伤害旁人的理由!”

    “冤有头、债有主,世间之事,一饮一啄,皆有因果。”

    “只有懦夫,才会把自己的愤怒,施加在无关的人身上,从而得到自我的发泄。”

    章明静静听了,并不反驳。

    好半晌才续道。

    “在下罪无可恕,所做错事罄竹难书,愿伏诛认罪,别无他言……”

    “可在下还是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说清楚些。”

    “倒不是为了给在下自己脱罪,只是纯粹觉得恐怕还有没浮出水面的人躲在暗处搅风搅雨。”

    赵鹤其沉默了一下,问道。

    “你给契丹人写了什么信?”

    听到赵鹤其的问题,章明没有像在黎衾面前那样露一半含一半地说一些似是而非的废话绕圈子,而是直接一五一十地倒了个全。

    “獨啟族的‘啟姒’丢失了自己最喜欢的‘呼赫拉’,有线索显示其是往东去了契丹人的地盘。”

    “十二盟便给契丹人去了信,表示愿出金银赎回那个‘呼赫拉’,而这封信,又恰好被平远侯府的人劫到了。”

    赵鹤其顿时明白了王重久给裴景容献的是什么计了。

    “你便又写了一封,把平远侯府的谋划告诉了契丹人?”

    章明含笑摇头。

    “明不过一介粗鄙布衣,哪里有那么大的脸面,一封来历不明的信,如何使得契丹人信任。”

    “在下只是……碰巧看到了那封信,然后便拓了一份,重新送过去罢了。”

    赵鹤其不由喟叹,此人倒是心思巧妙,如此一来,平远侯府遭殃,但显得完全是他们自讨苦吃了。

    而契丹人显然是毫无察觉地接受了十二盟的诚意,然后估计还遣人特意去迎了獨啟来使,两厢提前一碰头,跟在后面鬼鬼祟祟的大庄人肯定要遭殃。

    章明三两句给自己洗白了一半,然后敛眉肃容道。

    “诚然,明曾对景晖起过利用之心,但绝无害人之意。”

    “辽东遭此大难,明亦深感悲痛,但如今尚有一事不明,还望姑娘为我解惑。”

    赵鹤其微微颔首,示意他讲。

    章明作出沉思之态来,缓缓道。

    “如果明没有猜错,王重久和景容当是被獨啟和契丹联合困在冀州边吃了大亏……”

    “而辽东那时虽无强援在侧,但本身亦有廖远和景知一北一南,互为犄角,守望相助。”

    “廖远与平远侯府相勾结,在辽东搜刮民脂民膏,将整个辽东看作聚宝盆,但他们再怎么胡来,也不至于拿一国疆土开玩笑……”

    “辽东全境,怎么会沦陷的那么快?”

    裴景昭倏然插口道。

    “辽东之难,若无强敌,必是内鬼。”

    赵鹤其神色一凛,冷冷地看向躲在章明身后的黎衾身上。

    “倒不如来问问,我们的王妃殿下,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黎衾沉默了一下,没有开口,而是狠狠地拽了拽自己捆在章明身上的寄魂绳。

    章明神色一变,额角有冷汗冒出,似是极为痛苦,但仍是强撑着没有痛呼出声。

    赵鹤其见状却是大怒,对着黎衾就是一剑,喝道。

    “你犯下如此大错还不回头,仍是如此执迷不悟,毫无悔过之心!”

    黎衾拽着章明堪堪挡住那一剑,唇边涌起一股鲜血,冷笑着回道。

    “我犯了错?我倒不知我犯了什么错?”

    “那些事情都是平远侯和廖家人勾结在一起做的,我什么也没做,你却偏要先来杀我,你又是什么狗东西!”

    “你有胆,今日就在这里杀了我,我们好于此同归于尽!”

    黎衾示威般狠狠地拽了拽自己手里的寄魂绳,大笑道。

    “如果我没猜错,章明便是此间的‘天道之子’吧。”

    “得瞻盏那老和尚的另眼相待不说,连‘冥观生’都耐他不何,须得借助破运鞭才成事……”

    “你千方百计要保他一命,也是知道他若是死了,我们大家都得玩完吧。”

    章明毫无所觉地站在一群女人里面,竭力维持住自己的风姿,满头雾水地看向在场的人。

    见赵鹤其动作一顿,黎衾当即松了一口气,她其实也毫无把握,只是见赵鹤其举止不大对,随便一蒙,没想到还真被她逮到宝了。

    可惜黎衾这口气还没松到底,一个声音便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

    “那真是不好意思,你还确实是猜错了。”

    裴景昭冷冷一笑,双手骤然结印,用了冥观生一脉能够用于直接制敌的唯一一个术法,万籁归一,一举轰得黎衾飞了出去。

    赵鹤其不由好奇地看向裴景昭,在她的印象里冥观生一脉都是斯斯文文、弱不禁风地躲在人背后指点江山的战术流,没想到裴景昭那一下这么猛。

    裴景昭对着她极具闺秀风范地微微一笑,轻声解释道。

    “这一招,叫做‘谁让你来多管闲事’。”

    赵鹤其默然,抓已经黎衾起来后才发现,她捆在章明身上的寄魂绳竟然已经断了。

    万籁归一,顾名思义,就是一招能让世间所有的一切归于它原有样子的术法,而当其作用在曾经仗着歪门邪道肆意篡改他人气运的人身上时,那……

    还真是你当年管过多少“闲事”,如今就要吃回多少因果了。

    裴景昭那一下,差点轰得黎衾神魂直堕畜生道。

    赵鹤其充满敬畏地看了裴景昭一眼,默默地后退了半步。

    但是章明,主动走到对方眼前,低低地说了句“抱歉”。

    裴景昭神色不置可否,目光在章明脸上游移了半晌,突然问道。

    “你与皇后的恩怨我是懒得管的,她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也不遑多让,但我先前只与你算了景晖的账,我父王母妃的账,我们还没算完吧。”

    章明竭力抑制住自己想伸手摸一摸伤口的不雅举动,只觉得随着裴景昭的这句话自己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了起来。

    面上还得诚恳万份地回答道。

    “景晖之事确实是明做得不妥当,但明绝未做过伤害到王爷、王妃的事情。”

    裴景昭凝眉深深望向对方。

    “鼓动我母妃在念慈庵播撒‘悬刀’之毒,撺掇她以此杀死在庵中避居的明露郡主的人,不是你?”

    章明满目惊愕,矢口否认。

    “在下绝未做过此事!”

    裴景昭皱紧了眉头,死死盯着章明的双眼,慢慢道。

    “这么看来,给我父王在饮食中下毒的人……也不是你了?”

    章明初听燕平王中毒便是脸色一沉,待听得裴景昭所问,更是断然摇头。

    裴景昭心道这道怪了,冤有头债有主,自己这找不到头又找不着主的,又该去哪里清算这笔账呢?

    如今场上四女一男,一半死不活一昏迷不醒,余下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登时都美丽主意。

    最后还是章明开口下了提议。

    “赵姑娘,这事里恐怕还有些不妥,这两人所言皆不尽不实,怕是不能就叫她们便这么死了,还得再细细审问一番才是。”

    赵鹤其面有难色,但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此时一阵轻笑却是突兀地响了起来,似遥遥从远方传来,又似有人低低地附在你耳边轻喃。

    赵鹤其面色一变,立时把手放到了潺水剑上,但剑身平和,毫无战意。

    赵鹤其惊疑不定地看向天际,须臾便有两名男子突兀地降落了下来。

    发笑之人正是其中黑衣黑发黑眸那位。

    许由从天而落,平稳踏地,气息不乱,轻笑不止。

    他轻轻扯着身旁白发曳地之人的广袖,低低诉道。

    “这人挺有意思的,他自己说的都‘不尽不实’,却还道旁人不尽不实。”

    章明自见这两人神鬼莫测的出场方式瞳孔骤然一缩,听到许由似是调笑似是嘲讽的一句,脸上便是微微一僵。

    卿俦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袖子从许由指尖扯开,面无表情地对着赵鹤其道。

    “到这里便已经可以了,这些人便交给我吧。”

    这是示意赵鹤其可以走人了。

    真是非常干脆利落简单明快的赶人方式啊,许由抚唇一笑,在心里暗暗感慨道。

    裴景昭虽然从未见过此人,但能看到对方身上那浓烈灼目的白华,顿时知道眼前人她必然惹不起,福身略一行礼便想走人。

    倒是赵鹤其,临走之前,一步三回头,犹犹豫豫,颇有些欲言又止之态。

    许由对于能为自己办事的人的态度都非常之好,非常之耐心,原来的赵鹤其不是,现在的赵鹤其是了。

    于是许由便好脾气地主动问了。

    “赵姑娘辛苦一场,若还有什么要求,不妨一提。”

    至于应不应就不是他的事了,许由不负责任地想着,幸灾乐祸地看了卿俦一眼。

    赵鹤其全然不知对方的心理活动,闻言脸上霎时大喜,忙不迭地开口问道

    “对于辽东一事,似乎还有颇多隐情,晚辈对其中细节,颇为不解。”

    许由笑了笑。

    “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鹤其巴巴地望着他点了点头。

    许由将食指竖起,放于唇前,微微一摇,笑嘻嘻道。

    “不好意思,不能说哦……”

    赵鹤其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但是你可以留下,自己看。”

    许由优哉游哉地补上了后半句,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大喘气调戏小辈的行为有多么的为老不尊。

    卿俦见他玩够了,广袖一展,章平、黎衾、廖又玫等站着的、躺着的、坐着的便全都一骨碌地被他吸了过去,反手一转,便不知去了何处。

    裴景昭的头皮都要炸开了。

    还不待她再试探着多往外踏出半步,许由便先好声好气地对着裴景昭开口了。

    “你得到了‘冥观生’?裴姑娘,怕是要劳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裴景昭审视着许由的脸,自嘲一笑。

    “我有拒绝的余地么?”

    许由仔细地思索了一下,无奈道。

    “没想到姑娘喜欢跟那三人一样的方式,倒是失策了,卿……”

    “俦”字还没发出,裴景昭已经斩钉截铁地向着他们的方向踏出一步,用行动回答了许由。

    “便不劳烦这位公子了,我能跟的上的。”

    许由颇感惋惜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带路。

    两男两女鬼鬼祟祟地潜入了岳府四房。

    裴景昭边走边凝眉沉思,赵鹤其已经先沉不住气问了。

    “为何我们要来这里?”

    赵鹤其还欠着傅霜如的因果没还,傅霜如娶了岳家四房的女儿……难不成,辽东的灾祸是傅霜如搞出来清除异己用的!

    赵鹤其神魂动荡,坐立不安。

    许由老神在在地问答了她。

    “因为卿俦已经杀了王恕闵。”

    “所以这跟我们来这里有什么关系……”赵鹤其淡定不下来了。

    许由颇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觉得这小姑娘看上去挺机灵的怎么这一次这么蠢。

    “当然是因为小boss都推完了,最后就要打大boss了啊。”

    裴景昭面色微变,心道果然。

    章明、黎衾、廖又玫……这三人都跟辽东的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是若要排个幕后黑手榜,缺了平远侯府不是太过可惜。

    如今这人已经说了平远侯王恕闵都被他们杀了,显然岳家这个是最后一个相关人了……

    来到岳家四房,忍不住想到岳怀媛,想到岳怀媛,裴景昭便忍不住再一次头皮发麻。

    她现在非常、特别、以及尤其后悔跟赵鹤其扯上关系了。

    裴景昭正心神不宁想着如何才能伺机逃脱呢,一声古怪的低喝突然传来。

    “什么人?!”

    说是古怪,倒不是说这句话有什么古怪,而是说说话人的这个口音,扭来扭去的,实在是古怪。

    纯像是不怎么习惯这样说话一般。

    一道厉风迎面而来,卿俦平平飘过,顺便还拉了许由一把,然后那道厉风便撞到了拿着潺水剑的赵鹤其身上。

    赵鹤其自在对方开口喝问那一刻便全神贯注严阵以待,那厉风到得她眼前时,她毫不犹豫地一抬手,潺水剑霸气迎上,便是一回击……

    一回击……

    回击……

    回击?!

    赵鹤其看着眼前跟疯了一般朝着对方跑过去‘投诚’的潺水剑,十分不明白自己的剑怎么就突然叛变了呢。

    但高手过招之间,瞬息万变,来人并没有给赵鹤其多余的愕然时间,吸过潺水剑后不感兴趣地随手一扔,下一招便紧接着向裴景昭去了。

    潺水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委屈般的哀鸣。

    而裴景昭却不闭不躲,只背过身去,仓促地撕了一片衣袖下来遮着眼睛,正正受了这一下。

    于是仓促靠身法躲过来人第一招的赵鹤其,便眼睁睁地看着先前还大发神威地用一招“谁让你来多管闲事”便轰得黎衾倒地不起的裴景昭,再在她眼前,被人同样用一招,击飞到遥遥天际。

    许由震惊了,激动地拉着卿俦的袖子,口中念念有词道。

    “不愧是推大boss的终结之战啊,你看,还只是过一个守门的小boss,我方已经折损一办战斗力了!”

    赵鹤其默然。

    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反驳道。

    “许前辈,即使没有潺水剑,我依然可以自保。”

    许由颇感莫名其妙。

    “我没说你啊,我说的她,”许由用一根手指遥遥指了指天边,再转过来,抵到自己鼻尖,补上后半句。

    “……和我。”

    赵鹤其无语凝咽。

    卿俦难得开了口解释。

    “他说的没错,他欠岳氏大因果,他无法在岳府无法对其内任何一个人动手。”

    赵鹤其咕哝着那你们最好祈祷那人不要跑到傅宅去,不然自己怕不也是无法动手了。

    叶临满眼戒备地看着眼前谈笑自若的两男一女(被小姑娘一掌拍飞的景昭郡主被她无情地忽视了),能感觉到这三人都非常非常的强。

    那等强悍,让她浑身的肌肉都颤动起来,战意暴涨。

    卿俦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她手腕上的铃铛。

    “夺气铃?”

    太过复杂的大庄官话小姑娘还听不太懂,但她听得到最后一个“铃”字,那是悠给她起的名字。

    叶临的脸色放松了不少,但依然还是保持着戒备的姿态,用她那贫乏又别扭的大庄话尽力沟通道。

    “你睹絏れ睲地い锣更我?悠厩秆∕ㄏノ硁ン筁祘い笿!不许セゅ旄れ睲地琌北ン场骸ì桑

    赵鹤其双目涣散,喃喃自语。

    “是我突然失去了理解的能力了么……”

    见对面的人听不懂,小姑娘便更着急了,她一着急,说的话更是乱七八糟。

    “不许锣更セゅぃ竒筁悠す砛!”

    赵鹤其的双眼要冒星星了。

    许由的脸色却是有些惊讶,他与卿俦对视一眼,在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到了……

    獨啟人?

    许由抚摸着额头自言自语道。

    “这个玩笑可开大发了,獨啟人……”

    “你说如果我们一不小心打死了,他们那个‘啟姒’是会追着我们拼命啊还是会追着我们拼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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