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珍惜你 (3)
最棒的!
温少鱼这天王巨星的架势一出,姜立春也惊了,片刻后悻悻地说:“她倒是因祸得福了。”说完很隐蔽地看了顾不闻一眼。
顾不闻没像班里大部分人一样挤在栏杆旁看热闹,事实上,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和整个班都格格不入。刚才理科三班走过去的那群男生虽然也是黑衣打扮,极力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但和顾不闻还远不是一个档次的。
他明明没到那个年纪,但姜立春没见过比他更适合西装的男学生。他的背和肩已经宽阔得与成年人无异,腰身又收窄,从上到下骨肉线条流利至极。
而且和现在的温少鱼一样,他也是寸头,只不过这段时间略微长长一点,但不能遮盖耳际,完全精简冷淡的造型,此刻抱臂,眉眼再压低,像雾雨浓阴徘徊,给人以极强的视觉冲击。
姜立春在心里gay里gay气地称赞:我要是女生,一定喜欢顾不闻这样的!温少鱼是花美男,跟顾不闻比总有点单薄。
他还在心里认真地比较,却压根没想起来温少鱼的性别是女,有啥可比性……他想着想着突然想通:温少鱼都愿赌服输了,说剃板寸就剃板寸,还挺大气这兄弟,他有什么资格指责人家什么长相!
姜立春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会儿心里又“好兄弟一生一起走”了。顾不闻被他如芒的目光盯了半天,差点就要走过去问他“你要干嘛”了,现在立春总算把目光移开,他也就不再理睬,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林鹿好身上。
眼见着人巴巴地伸着脖子,还企图把上半身全探出栏杆,顾不闻快走两步上前,两指揪住了她额头上戴的布条。
“这是什——”
完整的问句还没吐出来,被顾不闻强行咽回去,一阵心梗阻塞了胸腔。他万丈怒火拔地起:林鹿好转头了,长段的布条从他手里滑脱,而正对着他的“抹额”上工工整整,绣着“少鱼加油”这几个字。
他立马眼球充血:不灭温少鱼老子誓不为人!
顾不闻盯了那几个字三秒,一言不发,掉头就走。林鹿好多了解他呀,立马冲上去拦住:“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坐在前排的班里同学一听愣了,反射性“哟哦”了一声,默默拆开一包奶香味瓜子分给邻座的女生。
顾不闻没有像琼瑶女主一样摇头说“我不听我不听”,只不过林鹿好这一眼瞥过去,觉得他眼眶发红的程度也楚楚可怜到和女主角差不多了。
林鹿好知道她要是不给他掰扯清楚,这道心理关他一辈子也过不过去,又怕他当场犯病泪洒看台,于是顾不上理睬那两位看好戏的同学,拽着顾不闻胳膊就往外走。
出了看台了,林鹿好带他又走小路。顾不闻这时候眼睛倒不红了,表情意外平静,像是一潭死水的平静……但总感觉有什么黑漆漆的怪物要从他瞳孔里爬出来,头一个撕的就是温少鱼。
走了一会顾不闻问:“你把我带哪儿去?”
林鹿好没回头,硬着头皮说:“……情人坡。”声音嗡嗡的,比蚊子还轻。
顾不闻立马装耳背:“什么?去哪儿?”
林鹿好甩开他胳膊,转头一张脸红得滴血,她大声嚷嚷:“顾不闻你刚过完八十大寿是不?情人坡!情人坡!”
顾不闻心里的气稍微顺了点,得寸进尺地拿话刺她:“你小声点,别人一听还以为咱俩要去干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
林鹿好努力板起一张红通通的脸:“您真好意思,对我做的不法行径还少了。”
顾不闻正一肚子火呢,索性撕破脸皮:“快走,不然在这里强吻你。”小路边就是草坪。草坪上搭着几个简易小棚,里面聚着一簇学生会的学生。
林鹿好步子迈大,伸手往他胳膊上拧。把他手臂上的肉提起来还没转一圈,看他没反应自己心亏了,手刚想缩回去又被他握住,握得死紧。
“你是容嬷嬷吗?”怎么会力气这么大的!林鹿好揪眉皱脸如同上过拶刑的紫薇,“疼死啦!”
顾不闻刚才握得紧紧的手摹地松开,林鹿好抬头正看见他侧过去的下颌线,因为发怒而绷得像根弦。她一下子忘记了疼痛,想去摸那与平时不同的绷紧,顾不闻抬了下下巴,皮肤险险擦过她手指。
他居高临下瞅她,用那种矜持冷淡的表情:“别碰我。”
好一个贞洁烈男!林鹿好在心里暗赞一声,当真好久没见顾不闻有这般气节。她“哦”了一声,把手收回,继续走。
顾不闻站在原地不乐意地盯她的背:说不能碰就真不碰了?怎么不多问一次!
他下巴都已经送过去,脖子都已经弯下去了!小姑娘真不上道!
林鹿好走了几步,发现他还在原地磨蹭,催了两声才看见他没骨没形地跟上。两个人走到情人坡,拾级而上,爬至小山坡顶。
下面模模糊糊传来广播声和加油声,总像隔了一层雾,听不清晰。林鹿好刚想找块地儿坐下来,又被顾不闻薅起:“坐什么?站着说。”
他气势汹汹,活像捉奸在床的老公。林鹿好被他弄得想笑,又觉得这时候笑有点不合时宜,忍了忍才说:“你听我解释呀,少鱼运动会第一天要跑一百米和两百米,我这不是想给她加加油么……”
她顿了顿偷瞄顾不闻的反应,他沉着得像尊石像,什么也看不出。就硬着头皮继续讲:“呃,而且她不是刚剪头发吗?这两天情绪不是很高,我觉得作为姐妹,”她着重强调了“姐妹”两个字,“作为姐妹我需要给她一点温暖的、小小的鼓励。”
她说完了。顾不闻抱着手臂等了半天,再没听见下文。这时候开始不可置信:她真的说完了!
他瞳孔有一瞬间因为愤怒而紧缩,然后转身就要走:“老子明天去剃光头。”
“别别别,别冲动!”林鹿好大惊失色,拽住他西装角,“一声姐妹情似海,小小抹额轻于鸿毛哇!”
顾不闻眼圈又要红了,是真委屈:“我看倒是重于泰山,”他硬撑着冷淡,“你这两天晚上忙得看不见人,就是为了帮温少鱼弄这个……”
他别过头去,不想再看那个碍眼的抹额。没两秒又转回来,如泣如诉地盯死了林鹿好的脸:“我和温少鱼掉水里,你救哪个?”
“……”林鹿好简直无话可说,可看他执拗的劲儿还有点可爱,又气又笑地安抚“当然救你”,可是人还是气得不行,声音变得低落,变得阴恻:
“我下午跑八百,我怎么没有?温少鱼真好命。”
他低垂着眼睑,说着琼瑶女主的台词,眼睛里却一丝光都折不出,黑得像一口深井。却在低头的这会儿听见林鹿好说:“……你跟她比什么呢,你们又,又不一样……”
她磕磕巴巴,是开始难为情了。本来不想告诉顾不闻的,现在看人这样,却是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
她是不敢光明正大,戴着抹额在看台大喊“顾不闻加油”的,以前当然可以,现在总有那么点做贼心虚的意思,因为感觉变味了,所以羞赧。
“……我也绣了你的。”不然她根本不需要花几个晚上的时间。
顾不闻反射性去看她口袋,但发现她站着直直的,没动。过了两秒动了,手指探进校服,里头胸前,左心房处,卧着一枚玫瑰胸针。
她把这枚胸针解下来,低眉臊眼地。玫瑰轻轻落进他手掌里。
那朵玫瑰被他手指摩挲,很快发现端倪。最底部那朵大花瓣是绒布质地,上面凹凸不平。绣着三个精细的小字:正是他的名字。
顾不闻捧着玫瑰,就像捧着女孩儿的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忙的起飞
感谢我老爷们的地雷 我哭泣
辛香调的林妹妹(34)
顾不闻手里攥住了那枚玫瑰胸针:“……”
他心烧得慌,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温少鱼是谁啊?现在问他自己叫什么都忘了。他低头仔细瞅瞅那三个绣上去的字, 终于想起来了, 可还是看不够。
林鹿好看他半天没反应,就知道盯着胸针看, 很难为情。自从顾不闻跟她成为了债权债务关系之后, 她总是动不动就难为情……于是忍不住期期艾艾说:“别看了, 你给我。”
她弱弱的嗔让顾不闻心里最后一丝不满的心绪都散尽了, 他把胸针重新递回去,平静且从善如流。
他才不说“绣了我的名字就是我的”, 也根本没动过想讨过来的念头。虽然“林鹿好本人亲绣”本身确实很有诱惑力, 但还比不上让林鹿好天天戴在身上的滋味。
他盯着林鹿好把胸针别回去, 别在心口位置, 恨不得这朵玫瑰长进她肉里去,心脏上都得刻上他顾不闻的名字。
林鹿好在别的过程中一直无法忽视顾不闻的视线,太火辣了, 几乎要把人烧着。她忍不住抬头瞄一眼, 发现他的目光落脚点正是她的胸。
她发育极好, 甚至在同龄人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好。那两团玉雪似的高耸被奶白的蕾丝绑带托住,那系带绑得有点紧,给人以几乎要爆出的视觉感受, 如两只扑扑跳的兔子跃跃欲出……
不过只短短刹那,她把胸针别好, 校服立马重新掩回去,遮住了浑圆曼妙的轮廓。林鹿好被他那束毫不掩饰的目光弄得又羞又恼, “唰”地蹲下身,抱住膝盖,把自己团成一颗小蘑菇。
“不许看,变态!”她虚张声势地嚷嚷,“你看哪儿呢?”
顾不闻咂咂嘴,没接话。这时候接话不找死呢么,但也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没看胸。这个年龄的小伙子脑袋里都塞了一堆马赛克,还是不要让好好知道为妙。
他清理了一下脑子里突然冒出的黄色废料,顺了顺气就去拉她。林鹿好就像受惊的兔子,看到他手伸过来,倏地一下就把头也埋进膝盖里,彻底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球。
她紧张得要死,颤抖道:“你可别乱来啊,这光天化日的,眼里还有没有校纪了……”
主要这小山坡,静悄悄,还没别人,最适合顾不闻这种禽兽动手动脚了,她到时候逃都没地逃,妈呀。
“我不闹你,你先起来。”顾不闻柔着嗓,声音像哄猫。手企图把那颗埋住的脑袋拔|出来,林鹿好宁死不屈,耳朵红透。
顾不闻都被她逗笑了,看看这人,自己非要来情人坡,这下倒知道危险了。他长叹一声,也朝她蹲下来,两颗蘑菇对着。
他伸手去拨弄她红得滴血的耳朵,林鹿好只恨没把耳朵藏好,扭着脸躲;顾不闻玩了一会儿,脚尖挪了挪,更凑近一点,往她耳朵眼里吹了一口气:“好好,我特别开心。”
他很少直白地用“开心”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前面还加了个“特别”,更是罕有。林鹿好听着他低低的笑,不由停住躲闪的动作,又感觉到他潮热的呼吸刮着耳廓:“你都绣好了,那就得天天戴着。”
林鹿好忍不住抬起脸,刚想说“戴什么戴呀平时都穿校服”,话还没出口,就被顾不闻两指钳住了脸颊肉。他像终于等到兔子出洞的猎人,手拨过她的脸,趁着这抬起的姿势,在她额头狠狠啵了一记。
林鹿好:“……”
他亲归亲,居然还没忘了把抹额拨一拨,让“少鱼加油”这几个字转到后脑勺去,省得碍他的眼。
但这时候已经没工夫吐槽顾不闻的小气行为了,他的吻痴迷似的缠过来,细细密密,从额头一直落到眼睛。林鹿好睫毛微颤,任他伸手一揽,把自己裹进怀里。
……
情人坡是个偷情的好地点,可惜顾不闻从前还不够禽兽,没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现在被林鹿好这么一激发,立马记在心上了,跟林鹿好说“真好,下次还要来”,无耻得十分理直气壮。
“那你自个儿来吧,喝两口西北风,阅尽情侣百态。”林鹿好是见这个淫 | 魔怕了,“我好好学习,遵纪守法。”
“劳逸结合最重要。”顾不闻试图跟她讲理,“学习归学习,还债归还债。”
林鹿好装没听见,懒得理。鬼知道她欠的这一屁股债到底怎么来的,想想她可真亏,欠债是顾不闻爽,还债也是顾不闻占便宜。有时候还放高利贷,那真是还上一天都还不清。
两个人顺着坡下去,在台阶上还碰见了姜立春和郁南。这对新出炉的情侣手拉着手正往坡上走,郁南嘴巴紧紧抿着,姜立春对她赔笑脸,显然是两个人闹了矛盾。
郁南看到他们,脸一下子红了。她是很典型的江南女孩儿,脸红起来格外明显。立春也愣了愣,回过神和他们打招呼。
狭路相逢,也不知道说什么,立春尴尬地找话题:“……真巧,你们也来这搞对象啊!”
话一冲出口就被郁南用胳膊肘顶了下肚子,无厘头、粗鄙!
顾不闻一手插兜,一手搭在林鹿好肩上:“没呢,解决下债务纠纷。”
姜立春和郁南两个面露怀疑。就他们这关系还能闹债务纠纷?再说解决这个问题上情人坡干嘛呀……
林鹿好假装镇定:“对,他欠我很大一笔钱。太好面子,不好意思当大伙的面还。”她现在也就只能占点这口头便宜了。
顾不闻低头看看她,更用力地揽住她脖子,手臂锁住,冲立春他们微微一笑:“对,我用肉体偿还了一下,她很满意。”
他说着舌尖探出,意味难明地扫了扫嘴唇,像刚吸完阴气的公妖精。还没等立春和郁南反应过来,林鹿好脸色立马变了,粉红色从脸颊一路漫到脖子。
她跳起来,伸长手臂去打顾不闻:“死、死去吧你,顾不闻!你发什么骚呢,胡说八道……”
她还没说完,突然感觉视野一阵天旋地转,顾不闻一手拢住她腿弯,把人竖着抱起,是一个爸爸抱女儿的姿势。林鹿好都懵了,刚要张口说他,又被他往背后送了送,头朝下充血,顾不闻扛她在肩膀上,像扛一只小米袋。
这只米袋一点也不安分,顶着一张涨红小脸喊“顾不闻你撒开我”,两条腿还胡乱地踢。顾不闻本来还任她撒泼,结果差点被她踢到关键部位,这才皱着眉拍了拍她被裙子包裹的、肉乎乎的小屁股:“别闹。”
林鹿好不动了,正对着郁南和立春的脸上写着:受尽屈辱。她整个儿蜷成一团虾子,羞耻地不敢吭声。无计可施,最后只能僵硬着任顾不闻扛着走下山坡。
姜立春、郁南:“……”
这俩在真情侣面前打什么情骂什么俏呢!总觉得好像输了……
……
直到快下到最后一级台阶才被顾不闻放下来,林鹿好的脚终于探到地面,立马湿了眼睛,羞得要哭。
她那张泫然的小脸蛋都拧巴成一团了,别提多惹人怜爱。顾不闻长叹一声,伸手去抹她簌簌滚落的眼泪珠子:“哭什么,芝麻点大的事也要哭。”
林鹿好不让他抹,别着头用拳头揉眼睛:“丢人!都是因为你。”
“他们嘴巴严着呢,不会乱说的。”顾不闻道,“再哭,林妹妹,下次别再指望把这个称号扔给我。”
“你真好意思说,你哭起来跟水龙头放水一样,恐怖死了。”她还带着哭腔,不怕死地挑衅,“我下次给你录下来,你自个儿看吓不吓人。”
“行行行,不哭了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顾不闻不在她哭的时候和她争,心都疼死了,“手拿开,我给你擦。”
林鹿好还犯别扭,拧着身子躲,被他整个捉住,恐吓道:“你再动,我上嘴了,眼泪全给你舔干净。”
林鹿好有她最后的倔强:“你不敢。”他们已经很接近赛道了,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呢。
“你看我敢不敢试。”顾不闻无谓道。
他是个混不吝,林鹿好一下怂了。乖乖站在原地让他擦。全部擦干净,顾不闻拧住了她半边脸颊,轻嘲:“泪包,这么娇气。”
林鹿好不服,但敢怒不敢言。顾不闻领着她重新回班级,刚坐下来,广播就开始播报参加一百米的学生名单,其中就有温少鱼。
林鹿好像打了兴奋剂,猛的站起来,但扫到顾不闻阴冷的目光,又慢慢坐下去:“……”
她调整了一下抹额,小小声呐喊:“少鱼加油。”
顾不闻仍盯着她,对她额头上那条抹额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遂说:“能不能摘了?”
林鹿好不乐意,怎么又拐到这个问题上来了,不依不饶的:“哎呀,少鱼马上要跑步了!我特地用红色绣的字,她待会儿在这里起步肯定看得到我。”她要给姐妹加油呢!
“运动员这么往上看是见不着矮子的。”顾不闻冷笑,思索片刻后说,“是不是非得让她看到了?”
林鹿好梗着脖子,但虚着声:“是啊……”
顾不闻简直是咬着牙下的决定:“你摘了,给我戴。”就算和温少鱼有血海深仇,横竖戴在自己头上看不见,总比看林鹿好招摇来的好。他戴!
林鹿好都没想到他这么能忍辱负重,一时呆了:“啊?”
运动员已经上道了,顾不闻不再废话,直接把她的抹额薅下来,戴到自己头上——真别说头围还有点紧,他忍着这勒头的不舒服感,面无表情想:真他妈是报应。
昨日我让你剃板寸,今日你让我喊加油。温少鱼,生平劲敌,老子和你不死不休!
辛香调的林妹妹(35)
温少鱼本来还活动手脚呢,那家伙一上跑道, 原地还没蹦两下, 女生就“啊啊啊啊”地要昏倒了,林鹿好混在其中, 不甘示弱:“少鱼最棒!加油少鱼!”
顾不闻坐在她边上, 一脸漠然。头被勒得太紧了, 他的眼睛有点吊着, 抹额配上再完美不过的黑西装,帅哥也经不住这样糟践。林鹿好喊了几遍“少鱼少鱼”, 再转头看他, “哈哈哈”笑得趴倒在人怀里。
她替他把抹额往上扶一扶, 笑得直抹眼泪:“哎呀, 你这小东西长得可真别致。”
顾不闻伸手就要打她,被她躲了;林鹿好机敏地又开始喊“少鱼少鱼”,嫌声音不够响, 抓着顾不闻的手拼命挥, 他手里握着的拍手器噼里啪啦乱响。
温少鱼感受着女生的山呼海啸, 突然觉得自己倍有范儿。这一刻,她找到了全新的自己:长发的女孩固然美丽,短发的女孩别有风情, 但,板寸的女孩天王巨星!她摸摸头上那一层猕猴桃毛, 被自己酷到了。
想起这两天在自己身边鼓励、安慰自己的好朋友,温少鱼本能地把目光投到最近的看台——她的姐妹就在那里……
然后她看到了啪啪甩着拍手器、戴着“少鱼加油”抹额、吊着眼睛还面无表情的活阎王顾不闻。
温少鱼:“……”
枪声在耳畔响起, 当她的膝盖和手肘和塑胶跑道完美接触的那一刻,温少鱼安详地想:她完了。
这一届运动会值得被载入史册,有的人看似活着,其实已经疯了;有的人已经到了终点线,有的人还没从起跑线爬起。
温少鱼摔倒的那一刹那,无数女生目睹,并发出一声整齐的惊呼,数秒后跑道乱成一团。林鹿好倒抽一口凉气,赶紧也噔噔噔往看台下面跑。顾不闻抽掉抹额,随手甩到一边,和它遭受相同待遇的还有拍手器。
他冷笑一声,深藏功与名。
……
温少鱼看似摔得惊天动地,其实只伤到一点皮肉。但她的心受到了重创,顾不闻不惜自毁形象,让她在全校师生面前丢了大脸,这是何等的用心险恶!
温少鱼坐在医务室休息的时候,居然还听见隔间有人在窃笑,还说了一些在她听起来极为荒唐的话。
一女生说:“唉,你看到顾不闻头上戴的那个没有?”
另个女生:“看见了,是少鱼加油!”
“你说他们是不是……嗯……”
“不能吧,好像那个是林鹿好绣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他戴到头上去了……”
挑起话题的女生语调暧昧:“啧啧,你有没有觉得这三个人关系有点扑朔迷离……”
温少鱼实在听不下去了!幸好林鹿好去给她拿水了不在这儿呢!
她一个拳头“咣”的敲在凳子上,疼得她龇牙咧嘴。真是岂有此理!她现在突然懂得了娱乐圈的流量小生被强行拉cp的悲愤之情!
那两个女生被动静吓住了,撩开帘子齐齐“啊”了一声,看温少鱼板着个脸,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讪讪地走了。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折腾自己衣服的姜立春拼命忍笑:“消消气,消消气。”
温少鱼真是给气了个半死,但是又不敢去找顾不闻。她现在见顾不闻是真怕,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数太野了,她决定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再不要和顾不闻争锋。
这人敢自毁形象、撕破假面,足以见他心志之坚!又能隐而不发、一击即中,足以见他谋略之深!这样的狠人,她惹不起,躲得起。
只是委屈她的娇娇小姐妹,这么可爱的小脸蛋,这么灵秀的大眼睛,这么善良的心灵……她想到就一阵心痛,但如今自身难保,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妹落入魔掌。
姜立春终于整理好他那件滑稽衣服,突然挑起话题:“欸,你知道林鹿好下个月要过生日不?”
“什么!好好马上要过生日了?”温少鱼一惊一乍,她是真不知道。
“你消息咋还没我灵通,连我弟都知道。”姜立春鄙视这个人,“薇薇说她礼物早准备好了。”
温少鱼深感羞愧,她实在太不关心小姐妹了:“我得好好想想,你送啥?”
“你别问我,我最恨人家抄袭我的创意了,送一样的可不行。”姜立春特别嘴硬,但好像真觉得自己挺不走寻常路的,还是忍不住要显摆,“我找林鹿好的照片定制了一个马克杯,可牛逼了!随温度变图案,到时候热水一冲,杯子上就会浮现林鹿好的脸!”
他拍拍胸脯,等着夸奖。温少鱼打了个哆嗦:原理是这个原理,被他一说真他娘吓死人。她不禁担忧:“这要是郁南生日,你得送什么啊?”
“你这个人好奇心真重。”姜立春白了她一眼,还有点扭捏,“刻字情侣对表你晓得不,表面写她的名字,背后写宝贝,纪念我们的爱情!”
温少鱼:“……晓得。”
土翻了,她突然觉得自己被顾不闻惨虐的经历根本不值一提。原来郁南才是世界上最惨的小姐妹。
温少鱼刚想和立春再聊聊林鹿好的生日,林鹿好就抱着一瓶矿泉水进来:“少鱼!你好点了吗?”,温少鱼赶紧应了两声,不再继续谈论刚才的话题。
……
半个月转眼就过去,林鹿好的生日在月中,但鹿争月头就要走了。
她原本打算在家里待到年底,可惜是高估了自己。她是个彻彻底底的女强人,把工作写在自己的基因里的,即使离婚也没让她闲下来多久。
决定回去工作的时候鹿争满腔豪情,但面对女儿的那一刹那她又有种莫可名状的心虚。她对这个孩子是亏欠的,她明明清楚地认识到这点,却又一直逃避责任——她企图在工作和家庭之间找一个平衡,但她做的并不好,天平总往工作那头倾斜。
但是林鹿好很懂事:“没事的妈妈,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她失望久了,期待也被压的很低,鹿争这次回来陪她三个月,已经让她觉得满足。
“慈母”这个角色在她十几年的人生里一直是缺席的,而现在,“慈父”也离她而去。林鹿好曾经也因为这种无人引导的空虚而悲伤哭泣,但现在已经不会了。
她有顾不闻了。
在青梅竹马的关系变质之前,她从未如此鲜明地意识到:顾不闻为她所有。他们因为长辈的缺失而彼此靠近,现在彼此拥有。这种感情堪比血浓于水。
林鹿好冲鹿争笑了笑。脑海里倏忽划过一个念头:也许有一天,顾不闻会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不一定。
这念头像火星般闪过即逝了,林鹿好突然想起什么:“可是这个月月中有家长会……”
鹿争说:“这个我安排好了,我找你舅舅给你开。”她犹豫了一下,声音变得沉闷,“……正好家长会那天就是你生日,让他开完会带你去游乐场转转。”
林鹿好的心里猛然涌上一阵快乐,随后又马上一空:原来鹿争是记得她生日的,却不肯为她放慢脚步,再停留短短半个月时间。
她不是无所谓,所以眼泪一下子就要蓄满眼眶。于是赶紧强笑,转移话题:“……原来舅舅下山了呀?”
鹿争:“这么多年他也不嫌闷得慌,总算下山了,正好被我捉着。”
林鹿好的舅舅,也就是鹿争的弟弟叫贺龄,之所以姓贺是因为是被收养的,跟武侠小说似的,襁褓里带的名字不用改;之所以说他“下山”,是因为他一直住在道观里。
贺龄,他是个道士。
林鹿好小时候就听说自己有个道士舅舅,那时候电视上还在播各种武侠剧呢,林鹿好真是对贺龄好奇得要死。贺龄只有逢年才回家一趟,过年的时候林鹿好就拼命盯着他瞧,但除了人长得俊点、头发长点没什么特别的。
小时候林鹿好经常逮着贺龄问各种问题,搅得贺龄烦不胜烦。就比如:“啾啾,你会搓丸子吗?”
贺龄怪道:“那是什么。”
林鹿好摇头晃脑:“就是炼丹呀!”
贺龄说“不会”,林鹿好就泫然欲泣,过一会儿长长的睫毛上就挂了几滴泪滴。
她不死心,吃完饭,还剩下一堆胡萝卜丝,就端着碗去找舅舅,奶声奶气地问:“啾啾,你能帮我把胡萝卜变没吗?”
她舅舅又说:“不能。”他看了一会,突然把碗里的胡萝卜丝拣出来扔进自己嘴里,道,“但我可以帮你吃掉。”
林鹿好又开始崇拜贺龄了,贺龄可以帮她吃胡萝卜,还是很有用的。整个家的小辈里,林鹿好算是能和贺龄说上话的一个了,其他人都觉得贺龄古怪。
能见到舅舅,她其实很高兴,连对鹿争不舍的别情都冲淡不少。
鹿争把能交代的都交代完了,看女儿还乖乖站在那里,用一双大眼睛看着,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无地自容。她走过去把她抱住,哀求似的吐出一句:“……生日快乐。”
接受了这句苍白的祝福,林鹿好说:“谢谢妈妈。”
……
“贺龄?”顾不闻皱起眉。
“对啊,舅舅给我开家长会!”林鹿好又开始期盼贺龄的到来,“下午结束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游乐场,闻闻哥哥,你也要来。”
她闻闻哥哥依旧满嘴骚话:“让贺龄来干什么,我给你开不就行了。”被林鹿好捶了一记才说,“行吧,游乐场就游乐场。”
他本来另有安排,现在只好延后。
林鹿好蹭蹭他,做贼似的悄悄问:“你准备送给我什么礼物呀?”
顾不闻宠爱地摸摸她小脸,笑而不语:
“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啾啾贺龄不出意外是下本书的男主,和这本联动。就是专栏那本待开《漫画里走出个白月光》,文案里也有直达哈。是幻言,贺龄和他对象跟好好和闻闻哥哥这样的普通校园少年少女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哈哈哈哈
明天把贺龄拉出来溜溜……
辛香调的林妹妹(36)
家长会是礼拜六下午开始的,照理说老师家长开会, 学生回家, 大部分同学都在家里,而顾不闻和林鹿好两个却被抓了壮丁。
他们现在可出名了!青春期男女孩儿的感情都一阵一阵的, 还忒肤浅, 所以这俩本来就因为两张好看脸蛋而在整幢楼出名, 现在运动会上一亮相, 那叫一个男俊女美,跟演电视剧似的, 还经常有人慕名而来, 就为在窗口亲睹一次容颜。
——所以家长会这俩也得来, 作为整个班级的门面, 站在门口迎迎家长,把他们领到该去的位置,还得泡两杯茶, 服务要周到。
贺龄来的时候, 林鹿好还在帮一位家长泡茶, 她话多,顺便还做陪聊。贺龄甫一进门,明明是下午多好的秋日阳光, 被他一遮天都暗了。他长得很高,甚至比顾不闻还高一点, 要接近一米九。
他穿一件白衬衫,但是很浪荡似的解开两颗扣子, 袖口挽上去,双手插兜进门,头习惯性一低,跨入门槛了才一抬,冲老师微微一笑:“老师你好。”
他这一笑真是让胖头鱼都筋酥骨软,胖头鱼常年绷紧的嘴角也放松了,问:“您是哪位家长?”
还没等贺龄答话,林鹿好已经看见了他,像见到主人的小狗似的,举着手就跑过来了:“老师,这是我舅舅!”
贺龄眯了眯眼,舒坦。
刚才一直站在教室后面的顾不闻现在走过来,不动声色地靠着桌子,观察。
林鹿好对她舅舅真是百般小意、千般殷勤,这回倒茶都倒得真心实意:“舅舅,你多喝点呀。”
贺龄坐到她位子上。人身量挺拔修长,体格也全不似个道士,往那小椅子上一坐,比普通家长更滑稽。他抻一抻腿,发现实在伸展不开,无奈作罢。
他接了林鹿好这杯茶,低声嘱咐:“你忙你的,我这儿不用你伺候。”他话说得奇怪,好像古代的富贵王孙被下人伺候惯了,用词也文绉绉,引得旁边家长用奇异的目光扫了好几眼。
林鹿好都习惯了,没觉得有啥。这人一旦与世隔绝久了就难免和入世者格格不入,他今天穿了衬衫没穿道袍已经是很给面子了……等烟火气尝够了,他就正常了。再说了,就算不正常,贺龄也是她从小到大都喜欢的舅舅,她乐意伺候!
所以她看看周围,家长也都来的差不多了,于是笑嘻嘻地在贺龄身边磨蹭,给他添茶,“我现在闲着呢,舅舅,好久没见你了。”
贺龄拿她无法,只得让她去。捧着滚烫的茶水又啜下一口;依然面不改色。
林鹿好一直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似的凑在他身边讲话。没有坐的位置了,她就蹲着,裙摆花一样散在膝盖,居然也讲得很起兴。
这姿势实在太便利,贺龄就着高度摸了摸林鹿好的脑袋。不禁笑问:“见到舅舅开心吗?”
林鹿好点头:“开心!”
贺龄又问:“想舅舅,是不是?”
林鹿好很实诚地:“想!”
话音未落,顾不闻“啧”了一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到离她们两个桌都不到的地方,本来还冷眼旁观,现下着实听不下去,发出一声冷嗤。
这腻腻乎乎、亲亲热热的劲儿,扎了顾不闻的眼,还刺他的心:林鹿好这兔崽子,对他从来没这么诚实过!虽然他也很喜欢她犯别扭时候的腔调,但不代表他不吃味她对贺龄百依百顺的态度!
就像你养了一只小刺猬,它虽然会背上扎苹果送你,但一旦看到它对别人露出白嫩嫩的肚皮,你再看那身刺就怎么也不顺眼了。
贺龄也听到他的啧声,他掀了掀眼皮,好像这时候才发现顾不闻似的,假装很惊讶:“哦,小闻也在这。”
顾不闻心想:谁他妈是小闻啊?但到底憋着气叫了声“叔叔”。在这么多人面前,尤其是林鹿好面前,刚那声嗤笑都是实在意难平才泄露的,他才不会公然和贺龄翻脸——这对他来说根本是弊大于利的事。
两个不爱演戏的人努力维持和睦,相视假笑;笑完之后,都别过眼去。看都不想再看对方。
顾不闻和贺龄天生就不对盘,而且顾不闻坚定地认为这场旷日持久的矛盾是贺龄先挑起的。小时候他和林鹿好一起跳沙坑玩,两个人多乐在其中啊,结果贺龄不知道从哪儿走过来,点了根烟,蹲在那里看。
林鹿好一条漂亮小裙子上斑斑驳驳,贺龄咬着烟尾,嘲道:“一身土,脏兮兮的。”
林鹿好低头看看自己,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女孩子,破天荒有点羞赧,细声细气讲:“因为我在和闻闻哥哥玩呀!”
贺龄把最后一点烟吸完,牙关一松,烟屁股落到手掌里。火星被摁灭,再一扬,投入垃圾桶。他抄起林鹿好,把小孩抱着就走,好像根本没看见顾不闻似的:“回家了。”
顾不闻那时候也是个小不点,比林鹿好大不了多少的,一看林鹿好要被抢走,扑过去就抱住贺龄的腿:“叔叔放开她!”
贺龄装作没有听见,带着个腿部挂件举步维艰地往家走。顾不闻看他不把好好还给他,就开始“呜呜呜呜”地哭。
林鹿好扭着脖子看他,听到他哭了,自己也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两个小孩好像被王母娘娘分开的牛郎织女。她也嫩声嫩气地央求:“呜呜,啾啾!再让我们玩一会吧,闻闻哥哥哭啦……”
贺龄简直是铁石心肠:“这小子假哭呢,别理他。”他腾出一只手去揉小孩湿漉漉的软脸颊,“就你傻得被骗。”
贺龄还是抱着林鹿好走了,还走得飞快。他们走之后顾不闻立马擦擦眼睛,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然后一撇嘴。
如果现在的顾不闻面前有一面镜子,他兴许会意识到:自己现在冲贺龄撇嘴的表情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他不知道这个表情被贺龄称为“白莲花女配装柔弱被戳穿”的表情,他曾经在电视上看到类似的表情,还指着人家演员笑了半天。
……
家长会终于开完了,贺龄缩手缩脚坐在那儿一个半小时,辛苦得很。贺龄一出教室门,就看到林鹿好眼巴巴地看着他,身边还站着顾不闻。
他走过去不轻不重地扇了下林鹿好后脑勺:“数学给我考这么点,数学老师一句夸你的也没有。”
林鹿好委屈:“我就是学不来,我讨厌数学。”她还越说越来劲了,“我恨数学!我看了我想吐,咋办?”
贺龄差点又一巴掌呼她后脑:“就你有理。”他教训,“你还恨上数学了,你当人家数学稀罕死你呢,考试的时候怎么可能给你面子。”
林鹿好哼哼唧唧:“我也不要它对我好。我都想清楚了,这是我应该承受的代价!我不喜欢它,它也不爱我!我接受!”
“你倒是想得明白。”贺龄冷嘲热讽。
他双手插着兜,慢悠悠走在前面,仿佛悄不作声地享受起了大号阳光。不经意似的余光一看,顾不闻和林鹿好一对少年男女跟在后排并肩走着,顾不闻的手抬起来,温存地抚摸着林鹿好刚才受难的后脑勺,像是安慰。
他这个恶人帽子真是摘不掉了。贺龄把余光收回来,嘴角翘起一点苦笑似的弧度;又很快放平了。
林鹿好任顾不闻帮她揉后脑勺,边问:“舅舅,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贺龄:“游乐场。”
鹿争确实说让贺龄带她去游乐场的,林鹿好自个儿也想去!于是美滋滋又问:“那我们咋去呀?”
贺龄居然还挺认真地思索了一阵:“不知道,走去吧。”
“……”林鹿好当时就眼前一黑!
贺龄诚恳道:“毕竟我也没有车。”
……虽然路是不算远,但是就靠一双腿走走还是很辛苦的,林鹿好的喜悦没了,小嘴一抿直想哭!
顾不闻这时候适时地牵起她的胳膊,“我骑自行车带她去。”他拉着林鹿好就走,“叔叔,那游乐场见。”
林鹿好张嘴还想说话,被顾不闻拽着,跟风筝似的就拉跑了;顾不闻向前奔跑的背影看上去那么痛快、那么喜悦!时隔多年,他终于体会到在贺龄面前抢走林鹿好的感觉,那真是扬眉吐气都不足以形容。
……
直到走到车棚,林鹿好还噘着嘴:“闻闻哥哥,你都不让我说完。”我还没问舅舅到底怎么去呢!
顾不闻信口胡诌:“贺龄你还不知道,道观里学这么多本事,哪用得着你操心。”
“现在的道士真有这么神啊?还能飞天遁地?”林鹿好持怀疑态度,“他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
顾不闻挑眉:“你想和贺龄一起走路?”
林鹿好一秒闭嘴。想想贺龄再不济也能打车,她也就把问题抛到一边,高高兴兴地坐上顾不闻的车后座。
“坐稳了么?”顾不闻回头扫她一眼,这一眼就再也没转回来。他盯着林鹿好看了会,渐渐拧起眉。
林鹿好正想问,又看见他把头转回去了。背上背着的书包被他卸下,往后座一丢:“帮我拿。”
林鹿好不明所以,掂掂这包,也没什么重量啊……就拉着书包带想把它背自己身上,却被顾不闻冷声阻止:“别背,你给我捧着。”
他表情一肃,发号施令的时候总让林鹿好不敢违背。心里想“什么书包这么金贵呀”,但嘴上很乖地“哦”一声,把书包放到自己大腿上。
这么一放被她发现了问题:走路的时候看着不显,但一坐上车后座,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裙子这么短!裙边蹭上去,露出的不仅是小腿,还有部分大腿,白生生一片。但现在,它们全被顾不闻的书包给遮得严严实实。
顾不闻一拧车把,骑动车子;林鹿好心头雪亮,忍不住藏在他背后偷偷笑,突然伸出一只手去抱他。
她抱得格外紧,以前从没有过的那种紧,紧到顾不闻立马脸皮都发红了,他坚持是太阳晒的;因为她用力而显得鲁莽的动作,顾不闻车把一歪,差点连人带车栽出去。
他色厉内荏:“林鹿好,你老实点!车摔了我要你的命!”
林鹿好变本加厉把脸往他背上蹭,软乎乎的一团。她根本不怕,反而跟小妖女似的,声音甜得让人心慌:“骗人,你说反了吧?”
她要是摔了,以闻闻哥哥这二踢脚脾气,说不定车才是被粉身碎骨的那个呢!
她闻闻哥哥踩着单车,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似乎也压不住笑:“你啊……你这叫什么,给我个成语。”
林鹿好响亮地应:“没文化了吧,这叫——恃宠生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连上四节课 失声
对我们啾啾有兴趣的收藏一下专栏的预收文叭《漫画里走出个白月光》
我估摸着离初吻不远了
辛香调的林妹妹(37)
顾不闻骑行如风,等他飞一样载着林鹿好从学校赶到游乐场的时候,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在游乐园门口的售票处看到了贺龄。他似乎到了很久了, 看起来无所事事,手腕上还系着一个很庸俗的米老鼠气球, 站在一群小孩中间更加鹤立鸡群。
等顾不闻锁上车, 林鹿好噔噔噔跑过去, 奇道:“舅舅, 你是打车来的吗?”
贺龄:“没有啊。”
林鹿好更奇怪,刚想问“你难道真的是飞来的”, 结果就看到贺龄把气球递过来, 然后一根手指竖在唇边, 比了个“嘘”。
林鹿好一看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寒毛都炸开了,立马闭紧了嘴。
她现在几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贺龄是用了什么道家手段才能这么快赶到的!但是受贺龄影响,她从小对这种“神通”还比较敬畏, 也不想在人来人往的游乐场暴露舅舅的秘密。
毕竟贺龄现在走在阳光底下, 看上去完完全全是个普通人。
顾不闻走过来, 从贺龄兜里抽去两张门票,揽着林鹿好往游乐园里推:“走吧。”
三个人混在一群小朋友里,顾不闻和林鹿好都是正值青春, 花一样的年纪,恰恰仿佛一对亲热的学生情侣;贺龄的气场和他们不合, 确切说他好像和世界上所有人都不搭界,幸好穿着衬衫, 勉强算个学生家长。
一进游乐园,顾不闻就没有正眼看过一次贺龄,林鹿好他都看不过来。这个小兔崽子特别会跳,比一般小孩都不安分,顾不闻不得已——才不是,他乐得赶紧去牵她的手。
手自然相握,林鹿好这个大条的居然还没意识到眼下是什么情况,一边踮脚眺望一边由他牵着;但顾不闻何其敏锐地注意到:两只手一牵上,就有一到刮骨似的目光割过他手背,仿佛如有实质的刺疼让他差点忍不住撒开手,但咬牙没放,甚至牵得更紧。
他倔劲一上来,天打雷劈都不怕。然而贺龄只是扫了这么一眼,就收回了。好像刚才那么冰冷的目光从没出现过似的。
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阴云浮动、分外诡异。
但林鹿好天真无知觉,看着跟别的家长带来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一双眼睛瞧这瞧那的都快不够用了。她鲜少来这么大型的游乐场,父母都忙的小孩哪有这种待遇,所以她兴奋得简直快脱缰,顾不闻差点拉不住。
“闻闻哥哥,这里有发箍!”林鹿好几乎是把他硬拽到摊位,指着那一片亮晶晶说,“我们买两个吧!”
顾不闻本来还想推脱不戴,他这个人多好面子啊。结果一听林鹿好说“两个”,他立马心头一喜,简直想仰头大笑:合着林鹿好压根没把贺龄算在内呢!
四舍五入这算情侣头饰。顾不闻算盘打得噼啪响,脸上不由笑:“今天寿星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几乎是柔顺地曲了曲膝盖,任林鹿好把白白的小兔子发箍戴到他头上;林鹿好私心太重,给自己挑的是个大野狼发箍,顾不闻也照她的法子把它给林鹿好弄上。
林鹿好多了两只野狼耳朵,路上碰到好奇盯着看的小朋友就“嗷呜”呲牙,激动得不得了。但她天生长得甜柔可爱,小朋友一点也不怕她,反而指着她咯咯咯笑;更惹人注意的是顾不闻,人高马大一男孩,头上顶着对兔子的长耳朵,和那张冷峻的脸一点也不搭调。
贺龄一直冷眼旁观,看上去并不在意。反而是林鹿好主动解释:“舅舅从来不喜欢这种东西的,问都不用问的啦。”
顾不闻阴阳怪气道:“你倒是了解他,怎么不了解我?”他看上去就是一副很喜欢白兔耳朵的样子?
林鹿好居然很诧异地回答:“嘿呀,我当然知道你不喜欢!你刚才答应我的样子真像撞了邪。”闻闻哥哥撞邪的日子可不常有,她今天逮住了机会就要可劲儿欺负。
顾不闻一听,喉咙里差点咯出血;还没等吐出来,就听到跟在后面的贺龄轻轻一笑,一点嘲讽若有似无。他赶紧把喉头血一咽,又是条好汉。
林鹿好看他脸色不渝,又犹豫道:“你实在不喜欢,那就拿下来好了。”说归说,她真不舍得狠狠地欺负闻闻哥哥。
顾不闻在心里呐喊“怎么能拿!”,毕竟是情侣发饰,回家要把它藏在自己的珍品柜里的。人要脸树要皮,敌人面前争口气!顾不闻给自己鼓了鼓劲,嘴上又是一派云淡风轻:“没事儿,我喜欢。”
他从小时候开始修炼,到现在已经快修炼成精了。如果有一门“如何打动林鹿好”的必修课,他一定能修到满分。此时他又开始演戏,睫毛那么一垂,眉毛那么一耷,好像有点委屈;但嘴角还要努力一弯,生动传神地表达出:为爱受委屈,再苦也是甜!
贺龄在旁边“啧啧”两声,感叹顾不闻这个小白莲的段数又高了。顾不闻装作没听见,戴着兔耳朵要多纯良有多纯良。
果然林鹿好心都软成一滩了,赶紧踮脚去摸摸他的兔耳朵,软软安慰:“闻闻哥哥,真可爱。”
顾不闻只恨自己没修炼出一秒脸带红晕!不然说不准林鹿好就扑上来了,他们可以继续进行一些黏黏糊糊的接触……什么,贺龄?那是什么东西,新款电灯泡吗。
可惜他实在是很少脸红的,还没等憋出个所以然,林鹿好又把这事儿抛开,指着过山车独自兴奋:“舅舅,闻闻哥哥,我们坐这个吧!”
贺龄抬头一望,那么大个过山车,那么蜿蜒虬曲的轨道,那么凄美动人的惨叫……他淡然摆手,俨然世外高人状:“你们去吧,我在下面等着。”
他这副“年纪大了,骨质疏松”的样儿成功激起了林鹿好心中的歉疚,想想丢舅舅一个人在下面多不好,刚要说“那我们不坐了”,又被顾不闻拉住手。
他几乎是把人硬拖上的过山车:“那叔叔你先坐着,上了年纪的人是不好玩这个,我们走了!”
走之前还诋毁了一句贺龄的年龄,林鹿好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他拽上过山车。
为什么总是不让她说完……
过山车果然是年轻人们钟爱的项目,刺激程度跟他们沙滩蹦极那会有得一拼。林鹿好上去的时候红光满面,下来的时候面薄如纸。她撑着两条打颤的腿,声音带着哭腔,真是欲哭无泪了:“顾不闻你真是个疯子……”坐过山车的时候他一直在她耳朵边上“哈哈哈哈”,还非要去掰她的手!
顾不闻面色如常,扶着软面条似的林鹿好:“刺激,还想和你再玩一次。”
“大哥,大哥听我说!您高抬贵手!”林鹿好这回是真哭出来了,“我是玩不了了,您自个儿去吧……”
顾不闻说“那算了”,然后随手帮她抹了泪,看样子还挺遗憾。没林鹿好的过山车多没意思,过山车因为有林鹿好才快乐!
贺龄看林鹿好坐完过山车之后变成了伤残人士,也表示关心:“你坐这儿休息会,我去买点吃的。乖乖的,不要乱走。”
林鹿好馋答答地咂嘴巴:“想吃棉花糖。”她刚才看到路上有小孩拿着就想吃了!粉红色的一团,那么大一个!看着就软乎乎、甜丝丝的。
顾不闻也在旁边表示:“我去买饮料。”他指了指摩天轮边上的小卖部。
贺龄对此决定没有丝毫异议:他也并不喜欢看到这俩独处。于是一合计,留林鹿好一个人坐那儿休息,两个人分头去买吃的和喝的。
林鹿好坐在太阳伞下的小棚里,百无聊赖地开始拨弄她头发上的野狼耳朵。感觉还没玩一会儿,就听到有熟悉的脚步声至,她抬头一看。
顾不闻明显是跑过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急。他随意捋一把头发,发丝上一蓬细汗被甩出来,闪闪发光;他的脸也闪闪发光,比平常更添野性。铲青的鬓角也略湿,鼻梁上滚过一滴,如断金的刀刃等待被擦拭。
“啪”,他把草莓奶昔往桌上一放,居高临下看她。
那一刻也不知怎么的,林鹿好觉得顾不闻仿佛一只水里滚过的豹子,明明头上还戴着歪歪斜斜的兔耳朵,但没有一点草食动物的气质,反而让人脸红。
她张了张嘴,有点慌。但不知道为什么慌,眼珠子乱动地嗫嚅:“你怎么这么快……”
顾不闻没回答她,在她对面坐下来。大杯草莓奶昔矗立在他们两个之间。
林鹿好这才发现:那杯草莓奶昔上插了一根特殊的吸管——明显是情侣用的,管身笔直上去,到顶端分叉,分出两个管口。弯弯绕绕,还拧成一个爱心形状。
林鹿好张口结舌:“……”
她的脸开始迅速地烧起来,顾不闻好像没看见似的,只盯着那杯奶昔,仿佛自言自语:“……我也要喝。”
喝、喝就喝呗,不过是一根吸管罢了!林鹿好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凑近吸管,她低头,正好和顾不闻热气蒸腾的脑袋相碰。
一瞬间,从男孩那边传来的热度似乎更高了。
林鹿好也觉得自己的额头有点发烫,稀里糊涂的。嘴叼上离自己最近的那根吸管,轻轻嘬了一口,居然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光顾着心慌了……她感觉到另一根吸管传来的响动,忍不住微微抬眼。
于是,四目相对。
顾不闻那双眼睛是很邪门的,看久了会陷进去,都怪这两粒眼珠子太漂亮。眼皮的褶皱也漂亮,眼窝混血似的深,睫毛似妖精。
他一动不动地回看,眼睛里太多内容,林鹿好看不懂。正由于太专注于观察他瞳孔里的光彩,才忽略了他滚动的喉结。
顾不闻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的吸管。他喉头滚了又滚,再难忍耐,将上半身探过去,两片薄嘴唇轻轻在女孩腮边印了印。离嘴唇只有毫末的距离,却温柔地近乎纯情。
林鹿好脑子里轰地一下,乱得更厉害。太阳太大了,晒得她头晕,她忍不住微微转头,想用嘴唇去捕捉他口里若即若离的草莓味。
顾不闻也按捺不动,近了……鬓角边细汗悄落,那嘴唇也蛰伏,等待一个甜蜜之吻。
“咳”的一声,打破暧昧。林鹿好如梦初醒地抬头,贺龄手里拿着一根棉花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非法tou情被逮个正着……
对不起别打了!不许打啾啾!要打打我!(不是)
我怎么这么拖!这么搞他们下一章到底能不能接上吻!生日礼物还没送出去!急!
辛香调的林妹妹(38)
那一刻简直是林鹿好人生中最尴尬的时刻,空前绝后。当时反应过来, 她羞耻得想遁地。
但顾不闻不给她这个机会:他的手臂本来撑在桌子上, 现在伸出来紧紧地搂住了她,不让后退。脸颊和脸颊重新贴在一起, 顾不闻甚至侧了侧身, 嘴唇和她细软皮肤厮磨, 最后留恋般的一蹭。
贺龄都给他气笑了。
林鹿好被放开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僵得仿佛大理石像。看似坚硬其实一阵风吹过来就要碎了, 碎了……
她都不敢抬眼去看贺龄的表情。这下是有八百张嘴都说不清了,她虽然没早恋——她自己这么认为, 但是该干的事也几乎一件不少地干了, 除了嘴巴啵啵, 再除了更出格的……
都是这个顾不闻, 让她鬼迷心窍了!她刚才差点就主动把自己的初吻送出去,现在回过神,忍不住迁怒。两只眼睛湿漉漉的包着水光, 似怨似怒一嗔。
顾不闻向来把这种嗔怪当撒娇的, 特别受用。借着背对贺龄的位置优势, 他肆无忌惮地冲她伸出舌头,一点草莓奶昔残存其上,甜美妖艳。
林鹿好麻木:“……”
一时间, 妺喜妲己褒姒等等等等,许多美人如织地从脑内流过……最后在顾不闻这个邪气的笑容中定格。
她痛惜!红颜误国, 蓝颜误我!
贺龄看够了他们眉来眼去,但没有立刻发火。漫长沉默后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棉花糖。”再不吃要黏他一手了。
林鹿好解除冰冻状态, 忙不迭去接。巧得很,棉花糖也是一股草莓味,林鹿好一口咬下去,被熟悉的甜蜜味道糊了一嘴,耳朵又开始发红了。
林鹿好一手棉花糖一手气球,三个人又开始往游乐园深处走,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尤其是贺龄,那叫一个云淡风轻,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脸上也丝毫不露。
林鹿好本来还边走边瞄,注意他表情;后来就慢慢放弃了,反正也看不出来。不得不说,自欺欺人使人快乐!她一逃避这个问题,头顶的天一下子亮了。
“我想坐旋转木马……”林鹿好从小看到旋转木马就走不动路,现在还是老样儿。
顾不闻和贺龄:“去吧。”
两个男人惜字如金,仿佛在这一刻达成了某种奇妙的默契。说完这句,双双对视一眼,又各自移开目光。
林鹿好问:“那你们不来吗?”
又是两声齐齐的“不了”。
正好旋转木马上也全是小孩儿了,就剩一匹高头大马,估计是没小孩骑得上,所以空着。林鹿好嘟囔着“好吧”,就一个人上了那旋转木马。
叮叮咚咚的音乐声一直响,小马们五彩缤纷、错落起伏,林鹿好坐在最高的那匹马上面,宛如一个无忧无虑、甜白柔软的小糖人。贺龄专注地看着她,嘴角刚露出一丝弧度又很快隐去了。
他抱着手臂,对做出同样动作的顾不闻说:“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外甥女。”
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逼女主离开她儿子的豪门妈妈。
顾不闻:“……”
他第一次尝这种被人拿钱砸的滋味,所以颇感新鲜。但新鲜归新鲜,他舔着唇慢慢笑起来,很轻蔑:“叔叔,我们家又不是没钱。”
贺龄依然没看他,笔直目视前方,“是啊,”他意味不明地也笑了一声,“你爸妈,还有你爷爷倒是挺有钱的。”
顾不闻刚想说什么,又被贺龄一抬手打断了。贺龄近乎冷血道:“在我看来,你现在除了擅长卖弄心机、博取同情,其他一无是处。”
这话说得太重了,顾不闻几乎立马变了脸色。然而贺龄还在继续:“当然,我不关心你拥有什么,我只关心你能给林鹿好什么。”
顾不闻想说“我把我自己能给的都给她”,但张嘴的时候是那么迫切,到最后却变成喉咙里一团黏质的沉默。
他猛然想起自己确实一无所有。
父母不在人世,虽然遗产雄厚,但总会坐吃山空;跟爷爷关系紧张,就算日后可能改善,恐怕这位亲人在世的时间也不会很长。
更重要的不是眼下,是未来。
顾不闻突然想起夏天的夜晚,林鹿好和他谈起未来。他对着那双大眼睛心不在焉,糊弄她说“要不以后支个摊子卖手串”,其实都逗着她玩儿呢,哪舍得让这宝贝真去卖手串,那他这个男人算是白当。
然而未来一片模糊。每天每夜,他也在浑噩中度过,从不在意成绩。长大后想做什么,没有任何方向——多可笑,他自诩成熟,原来和班里那群小男生没差多少。
说什么“我养你”,少年人的情话都像梦话。顾不闻却不想让它落空。
贺龄看他低头思索,人高马大的男孩儿脸上慢慢现出忧郁。他点了一根烟,任它在唇边静静燃烧。
“我问你,你认真回答我,你们现在谈恋爱没有?”
顾不闻神色几变,忍住即将冲出口的话头。
他咬死了牙关,最后阴沉沉挤出一句:“……没有。”
……
“很好。”
贺龄吐出一口烟圈,缭绕中看不清表情。
其实他再清楚不过:年轻的男孩女孩,谈场恋爱又不是什么大事,还讲什么经济基础上层建筑。少年时代的爱情往往朦胧热烈、不分贵贱,因而显得那么美好,何必用谈“物质”的方法去破坏?
但他心里没有愧疚,反而一阵轻松:他就乐意破坏,反正这两个人总会在一起的。
是的,他早知道。甚至在当年,看到这个跳沙坑的小男孩时,就知道他和好好有缘分。你可以想象,有一根剪不烂的红线,分了两头,在他们各自身上紧紧拴着。
这缘分太深太浓,缠得牢、解不开,贯穿整段生命。他看到那男孩的第一眼,几乎就能立刻跳跃时光,窥见未来他会和他的宝贝外甥女鹣鲽情深、子孙满堂。
所以,通晓太多真不是件好事。贺龄极度护短,如果说他和万丈红尘还有牵系,那也就剩一个鹿争和她的亲生小女。看见未来的那一刻他怒不可遏:想想吧,这么漂亮伶俐一个外甥女,这么小就被绑定了老公了,在贺龄看来简直是从天掉下一个小对象,还他娘的是个小心机婊。
从小蔫坏,一肚子黑水,还懂得充分利用那张脸的优势,去博好好的同情。傻小姑娘,三岁看老,分明是一辈子被吃得死死了!
鲁迅他老人家说:没有麻烦,我们就给制造一个麻烦;没有障碍,我们可以自建一个障碍。
于是贺龄拔下银簪,硬生生要给这对天作之合的小鸳鸯划一道银河。
他吸光最后一口烟,牙关间拔 | 出干瘪的烟头:索性恶人当到底,多磨那小子两年。
……
林鹿好都不知道为什么,从旋转木马上下来再走到两个人之间,就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对了。尤其是顾不闻,他看起来眉眼深重,心事很多的样子。
林鹿好有点担心,特意落后两步,用手背去蹭他手背:“闻闻哥哥,你怎么啦?”
顾不闻仍然是心思百结,然而深看她一眼,又缓缓笑开:“没事。”
他明显是不乐意说,林鹿好又悄悄问贺龄。她舅舅一身轻松道“我怎么会晓得”,林鹿好就左看右看,郁闷了。
闻闻哥哥不开心,她也高兴不起来。不高兴到最后,连摩天轮都没想起来要坐,就这么回家了。
因为是生日,贺龄给她买了个巧克力莓果蛋糕,双层的,看起来倍儿豪华。还给她唱了生日快乐歌,虽然荒腔走板,但心意还是非常到位。林鹿好对着蜡烛虔诚许了个老套的愿:希望我爱的人身体健康、永远幸福!然后眼睛睁开,蜡烛吹灭。
三个人坐下来开始切蛋糕。切完分了吃,还没吃到两口贺龄就面色凝重,放下小叉子说要回道观。林鹿好吓了一跳,又感觉他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让贺龄先走了。
贺龄一走,整个屋子里就剩下两个人。
顾不闻默不作声地瞧她,像国王观赏他最心爱的夜莺。他看得那样深沉、仔细,仿佛要把她浑身上下的漂亮绒毛都梳个遍似的。林鹿好还戴着一个小皇冠样的发夹,肩膀和颈窝的弧度没一寸不美好,顾不闻几乎遏制不住喉咙里的叹息。
灯下,就听他一把温柔嗓音撒在光源里:“好好,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林鹿好抬头看他一眼,喜孜孜抿着嘴,不让笑泄露。她盼星星、盼月亮,从上个月盼到今天,可算盼到闻闻哥哥的礼物啦!她都期待死了!
顾不闻说:“闭上眼睛。”
林鹿好睫毛不住颤抖,连眼皮都开始发红,看起来更惹人怜爱。她心里乱七八糟想:万一、万一顾不闻这时候亲她怎么办,难道这就是生日礼物……
她一阵口干,在心里拼命摇头。不行不行,她还没准备好早恋呢!嘴巴碰嘴巴,这个是正式情侣才能做的事情。而闻闻哥哥,还没郑重地对她说一句“我喜欢你”。
但是……亲吻不就是唇肉贴唇肉,然后把舌头互相伸进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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