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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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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来,卡着了。”

    快递箱打开,温以宁看到里面还有一个白色的包装盒,“那得走点关系。”

    她拿出白盒子,放在手里摇了摇。

    李小亮看了几眼,随口问“买的什么?”

    “不知道,我没买东西啊。”温以宁不做他想的把盒子打开,里面的东西还用塑料薄膜包着。

    李小亮一直盯着,皱眉,忽然反应过来,瞳孔睁大,大声喊叫“以宁别看!!”

    但已经晚了。

    温以宁掀开了塑料纸,一个浑身被插满刀,脑袋没了一半,还有逼真血浆的娃娃猝不及防的出现——

    这个娃娃是仿真人的,眼神邪暗,表情诡异,勾了一边嘴角,阴森森的对你笑。一脸的血,衣服破败,腿也断了半截。

    温以宁如坠冰窟,捂住脸失声尖叫“——啊!!”

    李小亮把娃娃夺过来,飞快的放进纸盒,严严实实的盖好。他沉了脸色,无不担心的安慰温以宁“好了好了,是假的,宁儿别怕。”

    温以宁的脸深深埋进掌心,整个人都在颤抖,脑海里某些不好的回忆轰轰烈烈造访。那一年也是秋天,她站在废旧工厂的一处荒楼前四处张望,寻找以安。突然,一个重物“嘭”的一声砸在她一米远的地上。温以安半边脸朝向她,眼睛鼓胀如青蛙,和她目光相对。妹妹了无声息,从后脑勺流出的血如电影的慢镜头,染红了温以宁的眼。

    那是她一生都走不出的深渊旧梦。

    温以宁浑身发抖,四肢末端是供不上血的冰凉,没有半分活人气。直到李小亮的声音传入耳里,她才意识渐醒,后背冷汗直冒。

    谁送的?

    是不是网上那些极端粉丝还记仇?

    老家地址她们都知道?

    温以宁一阵恶寒。

    “宁儿,还好吗?”李小亮满眼焦急关切。

    温以宁缓缓点了点头,三魂六魄归了位,“没事儿,我就是吓着了。”

    她的脸色回了血,看着又正常了些。李小亮稍稍宽心,“需不需要报警?”

    温以宁沉默了片刻,说“报警也没用,就是恶作剧。”

    李小亮欲言又止,眼神闪躲了番,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等江连雪打完电话回来,李小亮才起身离开,他走的时候把那个快递盒子也带上了。

    温以宁像在游泳池泡了个澡,浑身都是湿的,她洗完澡就锁着卧室门躺在床上。任江连雪敲门送橙子也没有开。

    凌晨三点,她从噩梦中醒来,猛地坐起,心脏狂跳,一口气都顺不上来。

    卧室安安静静,秋风从窗户外溜进来,卷起窗帘悠悠晃摇。

    温以宁蜷在床上,双手抱紧了膝盖,头埋在其中大口呼吸。最后受不了了,她摸出手机,颤着手指按了唐其琛的号码。一声又一声的长嘟音,像是宿命敲打雨夜的回声。在她胸腔肺腑恣意闯荡,磕着她的肉、血、骨骼都在闷闷发疼。

    这么晚了,温以宁其实不抱希望,但就在她要挂的前一秒。

    电话通了。

    唐其琛的声音低低哑哑的传来,“念念。”

    温以宁一手捂住嘴,屏住呼吸,只有眼角的余光格外亮,格外热。

    唐其琛问她怎么了?

    温以宁用比他还沙哑的声音说“没事,老板,我想你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唐其琛再开口,直接戳穿她心事“是不是做梦了?”

    温以宁的眼睛更烫了,哽咽的嗯了声,“梦里没有你。”

    安静数秒,唐其琛的声音像是嘴唇碰着手机发出来的,深沉入耳的哄着人,他说“梦里没有我,但以后的每一天,你都有我……念儿,不哭。”

    ☆、明月最相思(1)

    明月最相思(1)

    第二天, 江连雪都起来了,温以宁竟然还没起床。

    她连门都没敲, 推开门就嚷“你也学会睡懒觉了啊, 十一点了,你起不起啊,中午我可是要去别人家吃饭的, 我不管你了啊。”

    温以宁盖着被子,整个头都蒙在里面,一动不动。

    “你听没听见我的话, 说你呢!”江连雪逐渐不耐烦,走过来就要掀被子。但近了就发现不对劲,温以宁的半张脸露在外面,眼皮上方都有点肿和红。

    江连雪手背一探,惊了跳,“温以宁你是烧傻了吗,这么高的温度不知道叫我啊!烫的都能煮鸡蛋了!”

    温以宁幽幽睁开眼, 视线昏花,她气若游丝的说“叫了, 你睡的跟猪一样。”

    江连雪没好气道“不知道多叫两遍吗?你能不能动, 你这得退烧啊,不然真成脑膜炎了。”

    温以宁闭眼昏昏入睡, 人的意识也不太清楚了。

    等再醒来, 就是医院急诊了,手上扎着吊瓶, 手指上还夹着监测心率的。

    “醒了啊?”李小亮走过来,松了一口气,“我去叫医生。”

    医生给她量了个体温,烧退下来了,又给加了两瓶药,嘱咐家属多注意。李小亮听得认真,又问了检查结果,得知没事才真放了心。他挨着床边坐下,告诉她“你烧得好厉害,叫都叫不应,江姨都吓坏了。”

    温以宁很虚弱,“谢谢你啊,小亮老师。”

    “谢什么,不用。”李小亮说“我让江姨回去给你炖点粥,你这几天吃清淡一点。”

    温以宁嗯了声,又说了句“谢谢啊。”

    江连雪不知道,但李小亮是清楚昨晚发生的事,那个娃娃太瘆人,就是往温以宁的心口戳,她这烧多半是吓出来的。当年她妹妹从六层高的废旧水塔上跳下来,就死在了温以宁两米远的地方。温以宁始终走不出来,还接受了数次心理治疗,后来离开了h市,去了上海,换个环境才终于能够正常生活了。

    这些年工作忙,噩梦很少再做。但她的睡眠质量从那时起就变得非常差,半夜惊醒,心脏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儿。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睡衣都被冷汗浸透。

    李小亮看了她好几眼,欲言又止的犹豫后,还是决定跟她谈谈。

    他说“网上的那些事,我也看到了。”

    温以宁的眸色因为病态而显得格外淡,她愣了一下,印象里,李小亮不怎么刷娱乐新闻和微博的。但她也觉得没什么,陈飒那边的公关再快,也比不过网络传播的速度。

    温以宁坦然道“上面说的一半真一半假。”

    李小亮眼神落寞又有些许不甘,笑容里也有几分不死心,“你和他在一起了是真的。”

    温以宁承认“嗯,在一起了。”

    李小亮也很平静,低了低头,嘴角扯了扯,终于扯出一个言不由衷的微笑,“好快啊,上回我跟他掰手腕的时候,他还没追上你。”

    温以宁看得出来,小亮老师在强颜欢笑,高大帅气的男人,气质阳光,现在看还跟大学生一样。浓眉目秀,不懂情绪的掩藏,失落和遗憾都写在了脸上。

    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你别这样看我,搞得我失恋一样。”李小亮稳住了心情,深吸一口气,这个结果他其实早已预料,有了这么久的心理陈设,其实也不算太难过。他说“你觉得开心就行,一个女孩儿在外面不容易,是该有个人好好照顾你。”

    照顾这个词一出口,他和温以宁都陷入了沉默。

    眼下这个情景,显然是没有被照顾好。

    李小亮恍悟,看着她,迟疑的皱了皱眉,随即肯定“昨晚那个快递,是脑残粉寄的。”

    温以宁眼睫动了动,“也许。”

    “粉丝曝光了你的信息,那也不难知道你老家的地址。这群脑残想干吗呢!懂不懂这是犯法的!还有那个明星,靠,亏我以前还买票去电影院看过她的电影,真够不要脸的,手滑点赞,滑她妈呢!”

    李小亮爷们儿性子很刚,又护温以宁的短,一腔怒火早就烧着了。

    温以宁露出浅浅的笑,自己倒是分外平静。

    李小亮看到这个笑,含着几分无奈和温和,病容苍白,被折腾的流失了大半元气。他忽然就心酸了,执拗而又沉闷的说“宁儿,他对你不好。”

    温以宁说“他对我很好。”

    “他要真对你好,就不会让你受这么多折腾,就不会把你带进风暴里。这是他的生活,不是你该承受的。宁儿,你说你开心,但以后,这种开心会越来越少,你觉得值吗?”李小亮一席话压在心里,开了个头,就跟洪水溃堤一样收不住了。

    “今天你跟任何别的男人在一块,我也一定会祝福你。但这个人,我不看好,我也不喜欢。他是有钱,可有钱人臭毛病多,靠不住。”

    温以宁笑了下,“小亮老师训起学生来,好凶的啊。”

    李小亮无奈的看她一眼,真诚道“以宁,我希望你幸福。”

    温以宁从容的点了点头,“小亮老师,我会加油的。”

    与她对视许久,李小亮移开目光,声音绷的紧了些,他的视线有一刹的游离,很快又恢复如常,“这几天你如果还有快递,自己别去拿了,信息发给我,我去帮你拿。”

    温以宁又想起昨晚那个血淋淋的娃娃,心里顿感不适,嗯了声,“谢谢。”

    ——

    唐其琛上午在老陈那吊水,开了三天的药,老陈怕他不来,拉下脸威胁他,直接给他家里打电话。家里的女眷总是对他分外上心,一旦知道他生病,那肯定没有安生日子过。他母亲景安阳那性格,操持家事多年,是个能拿主意的。她能让保姆熬好药,带着家庭医生浩浩荡荡的送去亚汇总裁办公室,还非要亲自看着他喝下。

    唐其琛有点怵家里的规矩,没别的,就是嫌唠叨麻烦。

    他答应老陈,这三天一定按时来打针。

    回到集团,柯礼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叠待签字的文件,一本一本摊开在他桌子上,“工程部与明耀科创技术小组共同确定下来的方案。这是这个月的薪酬分配细则。还有几笔尾款的支出和往来询证函。最后这个是人事部下个月的人员调动情况。”

    柯礼一项一项简洁汇报,他已经过了一遍,把其中重要的节点和内容给唐其琛指了出来。几项常规工作唐其琛直接签字,与明耀科创合作的项目方案,他看的稍仔细,“林总工是怎么说的?”

    “林工参与其中具体的设计,主要负责信息传导那一块,他说明耀科创很专业,很多实验数据的分析都极为精准。”柯礼实事求是道“唐耀还是很重视的,这个方案他也亲力亲为。”

    唐其琛自然明白。他虽不太喜欢唐耀绵里藏针的阴险个性,但从能力和业务上没得挑。唐耀在美国华尔街白手起家,那样的环境和氛围,能把明耀科创做成今时今日的规模,他的能力毋庸置疑。

    “还有,陈飒来探您的口风,以宁那边需不需要做安排?”柯礼把他签好的文件又盖上,齐齐整整的放在桌面。

    唐其琛说“你告诉她,让以宁多休息几天,暂时不要安排工作。”

    柯礼了然“您是让她休长假?”

    唐其琛倒没直接回答,而是说“近期不太平。”

    柯礼听明白了,唐其琛这是刻意让温以宁离开这个地方。不难联想,网上那么一闹,他家里怕也是知道了。上周唐其琛提前从澳洲回国,本以为他是回了唐家,没想到景安阳竟联系不上他,电话都打到了自己这里。柯礼当时就隐约觉得不太对劲,景夫人永远体面周到,唐家的规矩也是有板有眼,唐其琛虽年少出国,但唐家的祖籍是香港,家风一向秉持传统,他自小接受熏陶培育,对父母长辈举止有礼,极少有过不接景安阳电话的时候。

    到他办公室来的时候,柯礼就注意到,唐其琛的左手手背贴着棉片,那是他从老陈那吊完水忘记揭下的。察觉到他目光,唐其琛垂下视线,然后随手把棉片撕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说“晚上的宴请安排在哪里?”

    “上海饭店。”柯礼说“您的西服领带我让老余去店里拿,下午的会议三点召开,您中午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唐其琛晚上要参加一个圈内的交流会,这种小型商圈的聚会,多是利益相关的公司企业。这种活动免不得,柯礼陪同他赴宴。唐其琛在车上状态怏怏,但一下车,就容光焕发,精气神十足。他与人谈笑风生,推杯换盏,看不出一丝疲倦之态。

    华灯璀璨下,满城衣冠尽风流。

    如非必要,唐其琛向来滴酒不沾,柯礼替他举杯,一直跟在他身后。

    “唐总,安董。”柯礼忽然小声提醒,“您右前方。”

    唐其琛看过去,安明阳在他几米远的地方,与人相谈甚欢。

    “酒杯给我。”唐其琛拿过柯礼手里的红酒,从从容容的走向前,“安伯父,好久不见。”

    安明阳笑意和善,“其琛啊,是有好久未见了。”

    唐其琛跟他碰了碰杯,主动喝完这杯酒,说“那天听西平说起,您新得了一副高尔夫球杆,改日陪您去打两杆? ”

    安明阳朗声笑,“我一个老家伙就不用浪费你们年轻人的时间喽。”

    就连柯礼都听出了话里有话。

    唐其琛面色不改,恭敬道“安伯父言重了。”

    “其琛啊,安安呢,有时候是刁蛮任性了一些,但我这个小女儿啊,对你那是没有二心的。你的为人,安伯伯是知道的,我一直很看好你,我也不止一次跟你爷爷提过,关系再进一步就更好了。”安明阳有着领导的气派,又不失商人的气魄,一席话说的分寸恰好,严与厉都在每个短句的尾字里,他把话要绕回安蓝身上,“我们安安有缺点,但优点也是很多的嘛,啊,是其琛。”

    言下之意,也不是非你不可了。

    唐其琛自然顺着话恭维,把老人家心里的那些疙瘩褶皱都给安抚平顺。

    安明阳是国内实体产业的标杆人物,这个人非常硬气,有个性,也有匪气,身家百亿,受不得半点亏。他扬长而去,唐其琛转过身,脸色就暗了暗,柯礼没敢跟他搭腔,只让侍者给他倒了一杯热白水。

    散宴后,唐老爷子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让唐其琛晚上回家。

    唐其琛和柯礼一起回的宅子,秋夜起露水,园子里的芭蕉叶都裹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唐老爷子在书房,唤他上去。

    一般这种时候,柯礼都是避讳的。但今晚老爷子神色凝重的看他一眼,声音洪亮“柯礼,你也来。”

    景安阳迅速低声提醒唐其琛“爷爷今儿有气,说什么你都别顶嘴,听见没有!”

    唐其琛目光探究。

    “他白天和你安伯父碰过面,估计没少听受气话,那个安明阳就跟土匪一样,咄咄逼人的。”景安阳话里有不满,难免抱怨。虽说有理不在声高,但她觉得,在安蓝这件事上,唐其琛做的太绝了。

    “你爷爷也是受不了气的,火肯定得往你身上发。该你的。”景安阳愤愤郁闷,又心疼又生气。

    果不其然,唐书嵘在书房发了一通好大的脾气,连柯礼都挨了骂。他说柯礼身为亚汇ceo的第一行政秘书,不尽职,不尽责,没有很好的劝谏上级,实在失职。

    柯礼垂着头,脸色严峻,一概接受。

    唐其琛那儿就更不用说了,唐书嵘对他自幼就严加管教,发起火来更不分轻重,就连楼下都能听见唐书嵘的大骂。最后,他对唐其琛说“你身为长子长孙,身为集团的执行董事,做事不能这么任性,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话重了,连柯礼都听的于心不忍。好几次要为唐其琛辩解,都被唐其琛一记眼神给劝退。

    老爷子让他们出去,从书房下楼,一直焦急守在大厅的景安阳又难掩焦虑,“爷爷也是为你好,为集团的发展好。我们也不是不开明的家长,但其琛,你自己也要有分寸,也要顾大局。不小了,三十六了,你跟那些轻浮的小年轻可不许一样。”

    景安阳看儿子脸色已然不对,还是很识时务的停止念叨,把所有的不满和怨憎都转移到了温以宁身上,她冷声“如果是好人家教出来的女孩子,一定是识大体的。”

    唐其琛沉默了一晚上,终于抬眸,锐利的目光凝聚成两把锋利的刃,隔空都能伤人一般。他声音冷冽,像是极寒之地的夜,“什么是好人家的女孩儿?会恶语中伤无辜之人的女孩儿?会挑拨离间,不明是非的女孩儿?这就是您所谓的好女孩儿?”

    他未明说,但景安阳一听就知道是安蓝。拿她的话来堵她的嘴,唐其琛真是不留一点情面余地。景安阳吃了这个憋,偏偏又反驳不得。

    唐其琛郑重道“以宁特别好。”

    说完,他就带着柯礼走人了。

    景安阳愣在原地,转过身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秋风宛如薄浪,从外涌入屋内,吹的她心头发凉,像是坠入了冰窟里。

    上车后,唐其琛憋了一晚上的气这才急急喘了过来。他皱着眉,呼吸啰音很重,西装外套里是件深色衬衫,能看见他胸口起伏的弧度和频率很大。稳了稳,唐其琛才平静下来,他哑声对柯礼说“连累你了。”

    柯礼忙道“唐总,我没关系,但您得注意身体,夫人和老爷子是不了解情况,您们两家交好,于情于理,肯定是偏袒的。他们没有见过以宁,自然有偏见。您别太急心,慢慢来。”

    唐其琛周身的气压太低,肃着一张脸,不辨情绪。

    柯礼不敢再说,觉得说多了也无力。

    几分钟后,唐其琛鼻间一声沉重叹息,“开车。”

    回到他自己的公寓,下车前,柯礼不放心的说“老陈打您电话没有接,他打给了我。唐总,您胃病又犯了?”

    唐其琛神色平淡,“你跟他说,我记得吊水。”

    老陈确实也是为了这桩提醒。柯礼看他实在疲倦,多的也不再说,“好,您早点休息。”

    次日,唐其琛醒的早,他睡觉的时候门窗都是关紧的。窗帘遮光,房间里黑压压,他揉了揉眼睛,依稀听到有动静。唐其琛拉开卧室门一看,却陡然愣住。

    沙发上搭了一件米色的风衣外套,一只小挎包横在垫子上,餐桌已经摆了热乎乎的小米粥,厨房里,一道纤细的背影正在忙碌。温以宁扎了把马尾,心情颇好的哼着曲儿,正在煎鸡蛋。

    十月金秋的晨雾里,仿佛盛满了清风。

    唐其琛倚在门口,痴痴的望着厨房,好像那是贺岁影片的播放窗口,而窗口里,是片中最温情慈悲的一幕剧情。

    身心清净,这世上,仿佛原本就不该有什么万丈深渊和俗尘烦扰。

    唐其琛心头一热,竟然不忍打扰。

    “呀,你起来啦。”温以宁转过头看见人,立刻绽开笑颜,“老板早上好!”

    唐其琛动容,始料未及,“你怎么回来了?”

    温以宁说“我昨晚就到了上海。”

    “为什么不告诉我?”唐其琛皱眉,刚醒的样子慵慵懒懒,他走过去,顺着她的腰肢搂上去,低头蹭了蹭她的脖颈,“我好来接你。”

    “我坐最晚的高铁,到上海都快十点啦。”温以宁熟练的搅鸡蛋,筷子捧着碗清脆悦耳,“我早点过来给你做早餐。”

    唐其琛瞅了瞅碗里,把鼻子埋在她颈间更深,闹情绪一般的议了句“好腥。”

    “不会,我给你加一点白胡椒。”温以宁用脑袋碰了碰他的脸,“快去洗脸,趁热吃。”

    唐其琛洗漱完从内卧走出来,温以宁摆好了一切,正靠着桌沿对着手机讲语音。“你注意看合同啊,房本也收好,搬家公司的电话就在墙上,有事儿提前联系,好,我知道了,我会回来的。”

    唐其琛坐下,等她讲完才问“家里忙么?”

    “我妈看了日子搬家,有点忙。我的几张工作证明放在租的房子里,那边登记要用,我回来拿,顺便看看你。”温以宁歪着头,眼里亮如星星,“有没有很感动?”

    唐其琛笑,“不想上班儿了,只想在家吃念念做的饭。”

    温以宁满心欢喜,“那你退休呗,我养你啊。”

    唐其琛笑意更深,感叹道“想不到我这个岁数了还能享受小白脸的待遇啊。”

    温以宁乐不可支,夹了块鸡蛋越过桌面,喂进了唐其琛的嘴里,“吃,唐长老!”

    唐其琛上午带她去了一趟老陈那儿,老陈给他配了养胃的药,他是顺便去拿的。温以宁还记得陈医生,只不过这次见面,身份不一样了。温以宁还有些局促,迎接老陈善意的目光时,脸红羞怯。

    她去护士那拿药。

    老陈扶了扶眼睛,冲唐其琛挑了挑眉,“对你挺用心的。”

    唐其琛很受用,眉间和煦,“对我很好。”

    “定下来了?”

    “嗯。”

    “恭喜,不容易。”老陈说”那我是不是可以交代家属,督促你好好养胃呢?”

    唐其琛眼神平静,“不用。”

    老陈是个严谨的人,医生都爱把问题往严重里说。唐其琛已经大她那么多岁,再被老陈诋毁一下健康状况,唐其琛心想,他要有女儿,也不愿意将闺女嫁给这样的男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唐其琛自己都觉得好笑,他竟也有了这样的多愁善感。

    温以宁把药拿了回来,满满一大袋,她面露忧色,看着老陈。老陈猜中她想法,笑着说“别吓着,看着多,其实都是营养保健,一个疗程的剂量,每天就吃一次。你来,我跟你说一遍。”

    温以宁听的很认真,有几处不明白的,还跟老陈再三确认。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心,从细节处就能感受到。老陈医者仁心,看过太多生死经历,对世上亲情与爱情有着自己独特的感悟。

    从诊所出来,坐电梯走出大楼,温以宁突然扯了扯唐其琛的衣袖。

    “嗯?”他侧过头。

    温以宁略为紧张的看了看四周,攀着他的手臂,微微仰起头“趁现在没有人,我要亲你。”

    唐其琛挑了一边眼梢,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他的眼神深邃迷人,却不做任何表示,也不配合。站得依旧笔直,不肯把脸凑过来。

    温以宁急了,掐了掐他的手,然后踮脚嘴唇微撅,“老板,老板老板~~”

    唐其琛忍着笑,刚要遂她的愿,大厅里渐渐走来了好多人,有说有笑的。温以宁立刻怂了,踮起的脚又放了下来,仰着的头也低低的垂落,柔顺的头发遮住她的脸。

    唐其琛冷呵一声“四下无人的时候就要亲我,有人了,就不亲了?”

    温以宁歪着头,冲他狡黠地笑。

    唐其琛也没说什么,只是牵起她的手,走出大楼,走过前坪,出了安保亭,就是熙熙攘攘的街头。温以宁还奇怪,“你不取车吗?车还停在——唔。”

    话未落音,唐其琛按着她的后脑勺,把人用力带进怀里,温软热烈的唇就贴了下来。

    这不是浅尝辄止的唇碰唇。

    这是湿润用情的深深一吻。

    来往行人络绎,频频回头打量,脚步匆匆掠过他们。

    唐其琛吻的毫不敷衍,仍旧紧紧抱着她,他说“你不敢,我敢。人山人海,我也要吻你。”

    这一段时间的所有压力和郁火,都化作这一刻的承诺。发泄也好,自我暗示也罢,都是唐其琛心底最真实的想法。高山深海,烈焰冰雪,山回路转的尽头,要见的,想见的,愿意见的,仍是这个女孩。

    唐其琛抱着她,胸腔相近,心跳相依,那一下一下的搏动,像是宿命天定的回音。

    后来手机在衣袋里响,老陈打来的,他声音带着善意的调侃“唐老板你变了啊,骚起来能不能注意点影响。我这门诊还要营业呢。”

    唐其琛平声说“那你关门。”

    老陈在电话那头说了几句,唐其琛上扬的眼纹里都透着幸福的光亮。

    温以宁是回来拿证件的,江连雪还在老家等着,耽误不得,她回程的票是下午。唐其琛公司事多,把她顺路送回住处就走了。温以宁把东西找齐,也没多余的时间耽误,准备打车去高铁站。

    就在她用软件叫车时,一个电话先行进来,是个陌生的手机号。

    温以宁接了,那头的声音似曾相识,平静而克制,说“温小姐,我能不能跟你见个面。”

    ☆、明月最相思(2)

    明月最相思(2)

    温以宁听完电话里的人所说的之后, 很长时间的静默和考虑,最后果断的拒绝“对不起, 我的车票时间到了, 您说的地方我赶不过去。”

    上海南一点半发车,还有一小时左右。

    但安蓝主动更改了见面的地点,就在高铁站附近的一间咖啡馆里。

    温以宁到时, 人已经等候在那了。

    这家咖啡馆有两层,一楼人多,二楼却空空如也, 安蓝坐在最里面的卡座,戴着一顶鸭舌帽,黑色的宽松风衣罩下来,只留着脖颈间一抹白皙的肤色,她的帽檐压的很低,妆容清淡,一点点的唇彩提气色。她的脸部线条太精美, 人间尤物,搁哪儿都是璀璨明珠。

    整个二楼都已被她包下, 温以宁进来前, 也看到门口停着一辆亮红色的保时捷911。这么招眼的车,一猜就是安蓝的座驾。而一层靠近楼梯口的那一坐处, 是几个便装的强壮男士。料是如此, 安蓝就这么踏入闹市街头,仍是十分冒险的。

    竟然有一天, 能让大明星纡尊降贵的配合自己,温以宁都觉好笑。

    “来了啊。”安蓝看到她上楼,稍稍抬起下巴,“坐,想喝什么?”

    她面前什么饮品都没有,温以宁说“不用,我赶时间。”

    两个人坐在对立面,温以宁不露怯色的看着她。

    安蓝的目光毫不掩藏的在她脸上巡视打量,她的气场很有侵略性,似要在一开始就震住人一样。半晌,她才说“我是第一次见你。”

    温以宁坦然的接纳她的视线,“所以呢?”

    安蓝抿了抿唇,“我们聊聊唐其琛。”

    温以宁来时就做好了准备,并不意外,只是可笑她是哪里来的底气,如此理所当然,如此兴师问罪。她没遂愿,而是反问“您是不是应该先聊一下网上的事,聊一下你对我造成的困扰和伤害?”

    安蓝没料到她这么直接和无畏,以强者的姿态毫不怯场,她内心的不甘和愤懑一下子掀起了浪海,怒道“难道说错了吗?我和唐其琛认识多少年,你和他才多久?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彼此知根知底,感情不是你一个外人能体会的!”

    温以宁清淡淡的看她一眼,“谁没个好朋友,他朋友那么多,我为什么要单独知道你这一位?”

    安蓝凝望着她,眼神怔然,无奈与哀戚浮现其中。她二十余年过得鲜衣怒马,众星捧月,事业和生活,想要的从来都是轻而易举。唯独一个唐其琛,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水中幻月。

    眼前的这个女人,顶多就是清秀可人,亦不是倾国倾城的姿容。

    为什么,凭什么。

    骄傲如她,不服,不解,也不甘。

    温以宁看着温顺和气,但她身上有一股劲儿,能拿的住场子,也不惧怕任何对峙与威吓。不卑不亢,这种品质在她身上一直兼备。她沉得下气,也不会轻易跟着对方的节奏走。

    安蓝暗忖,忽又轻藐一笑,“温小姐伶牙俐齿,不愧是陈飒的得意徒弟。”

    温以宁抬眸,怎又扯到了陈飒。

    “陈飒真是什么都肯教你,尽得她的真传哦。”安蓝的双目是她五官中的点睛之笔,笑时,顾盼生姿真真的美。她说“陈飒当年就是个外地小城市来的,她的事业能爬的这么快,还不是当年攀上了东皇娱乐肖总这棵大树。太子爷一掷千金,帮她铺路搭桥,陈飒才得以顺风顺水。”

    温以宁冷言,“陈经理的业务能力很强,有目共睹。”

    安蓝冷呵,“偌大的上海,金子遍地,能力出众的比比皆是,凭什么就她能出头?温小姐,您想得也太简单了。但是我很理解你师傅,想要做人上人,自然要给自己找一个靠山。你们都挺有眼光的,一挑就挑中最好的。”

    温以宁不置可否,反倒笑着说“如果这样想能让您心里舒坦些,您请自便。”

    安蓝扬嘴,敏锐的看穿了她表情一刹的细微变化,该是戳着她的痛处了。温以宁对陈飒是师徒之情,有崇拜有敬意,被人这样说,她心里仍是介意的。

    “你真的了解唐其琛吗?这么说,我跟他们那个圈子玩了二十多年,他们身边的女伴从来就没少过。你没有那么特别,实在不必把自己看的太重要。”

    温以宁平静道“我从未把自己当角色,反倒是你,似乎对我特别上心。”

    安蓝恼火,就没见过这么软硬不吃的,“你死心,他同意,他的家庭也不会接受你的。你知不知道,其琛哥为了你,已经跟他母亲闹翻了。还有他爷爷,对他也失望了。亚汇集团内部的斗争从来就不是一帆风顺。少了唐家的支持,你知道他会过的多累吗?你们这种人 ,除了在他需要的时候陪他聊天解闷儿,为他做顿饭,还能起到什么帮助?他是唐其琛,但他不止是唐其琛。他是亚汇的唐总,是唐家的少爷,是他父母的儿子!”

    安蓝这一段话,字字铿锵,也是致命一击。

    温以宁如坠深渊,心头冰凉,他父母知道了?还跟他们闹翻了?可这些,唐其琛从未跟他说过一个字啊。

    安蓝渐生胜利的快感,终于找到能击溃她的利器,不遗余力的继续“他为了你,是对我发过脾气,但那又怎样,几十年的情分,也不是发这一次火啊。我习惯了,也无所谓,我跟你不一样,我们两家本就是世家之交,过去,现在,哪怕是未来,你可以去问问他,这层关系他断不断的了。”

    门当户对,即是这样的家庭之中,永恒不变的原则。

    温以宁的脸色白了几分。安蓝的话有理有据,事实陈述,才是最冷酷而凶残的治人之道。温以宁脑子一片混乱,来时准备妥当的盔甲盾牌悉数沦陷失守。

    她与安蓝都是有备而来,上下半场的烽火风向却悄然移转。安蓝以锋利的刀刃先行刺破她的金钟罩,随后又收刀如鞘,动之以情。这么光华闪耀的一个女人,悲从中来,眼底竟然泛起微红。

    她说“我从懂事起,就喜欢唐其琛了,我比他小十岁,可他从小就愿意带我玩儿,说我是小小跟屁虫,比男生的胆子还大。其实我胆子不大,我就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得到他的赞许。当年我进娱乐圈,我问过他,他如果他不喜欢,我可以放弃。其琛哥哥告诉我,做我喜欢的,他会为我保驾护航。我和景姨,比我对我自己的母亲还要亲近。我的爱比你多,我能为他事业、生活带来的帮助也一定比你多。或许,他是你的全部,但你,不可能是他的全部啊。”

    安蓝神色凄美,眼眶湿润,但倔强的不肯让泪水滑落。她的手越过桌面,竟然死死握住了温以宁的手,似怨似求,当真是低到了尘埃里,“温小姐,我性格不好,脾气骄纵,当时也是昏了头才给你惹了麻烦。我向你道歉好不好,我现在就发微博跟你道歉好不好?你把其琛哥哥让给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两双手缠在一起,都是冰凉没有温度的。温以宁也不作反抗,任凭安蓝握着,感受她深入骨髓的力气,每一个指关节都掐紧,仿佛掐的不是皮肤血肉,而是温以宁的最痛处。

    两人之间这个姿势维持了半分钟,温以宁始终垂眸凝神,目光盯着桌面的某一处,虚虚飘荡,神形俱散。等她回过味,视线聚在安蓝身上时,双眸寂静,越发清冷寡淡。

    她看着安蓝,轻声说“你喜欢他好多年,可是,我也好喜欢他啊。我让不得你,我舍不得。”

    温以宁心里涌起无声的潮,在静夜里潮涨潮退,把一颗心打的湿漉漉,自然而然的就沉淀了,落地了,所有虚浮瘆人的猜疑和不安,此刻都有了答案和出口。

    温以宁灵台清明,很肯定的又重复一遍,“我不能把他让给你,也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你有与他一块长大的情分,但你真的了解他吗?他这个人慢热,但不是故意拿腔作势,也不是摆什么商业精英的脸子,他就是这样的人啊,他对感情很谨慎,总是要花更多的时间去确认。他不是敷衍随便,他的感情观有一种高级的克制感。你信么,如果不是他愿意,哪怕你做再多的牺牲,这一生,他也不会爱你半分。”

    安蓝脸色瞬白,指甲又掐进她皮肤几分,冷血而绝情道“我们这样的家庭,爱并不是最重要的。只要相敬如宾过一生就够了。”

    温以宁绽开笑容,柔和而甜美,她看向安蓝的目光里竟有了惋惜之意。她慢慢把手抽出来,说“安小姐,您真可怜。”

    说罢,她站起身就要走。

    安蓝如遭雷轰,把她的三魂六魄都给轰碎,怔然数秒,对着温以宁的背影大声“你是自私的,你让他为难,你逼他与自己的亲人反目成仇,你要真的爱他,就不会让他陷入两难,这一点,你永远不如我。”

    温以宁不作半刻停留,出了咖啡馆,深秋快至,秋风还是割着耳朵疼了呢。

    ——

    h市的拆迁户要于本月底全部搬离规划区,周围邻里都搬的差不多了,人去楼空,这个城市最繁华的老旧居民区即将成为岁月长河中一段永不重生的历史。江连雪这种咋咋呼呼的性子,这回倒是心细起来,在找新房子的问题上,她有自己的主意,不随波逐流跟着一群大妈们去一窝蜂的抢夺什么内部特价房。

    她精挑细选了一个h市经济新区去年交房的中高档楼盘,虽然买的是二手房,但原来的户主急于用钱,所以价格谈的很合适,装修也漂亮大气,性价比很高。江连雪还看了日子,农历二十八搬家。

    “房本我昨天下午拿到了,手续什么的也都在这个文件袋里。到时候买个保险柜,都收里头。”江连雪喋喋不休,发现没回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温以宁你死人啊,从回来起就魂不守舍的,中邪了是,能不能专点心。”

    温以宁兴致怏怏,“哦。”

    江连雪冷哼,“我看啊,你就不适合上海。每次回家都没好事儿。干嘛,把这儿当避难所了?你给我小心点,迟早有天不让你进家门。”

    温以宁忍不住白目。

    江连雪把文件袋系好,放手里掂了掂,看她一眼,老生常谈语气平静道“上海不好,你辞职回来。”

    “回来能干什么。”

    “去三中当英语老师。杨正国一个朋友在教育局管这事儿,体制内的不行,但能让你先进去,以后有机会慢慢转。”江连雪鲜有这么认真的时候。

    温以宁当时都没反应过来杨国正这个名字。后来才恍悟是开出租车的杨叔。虽然她现在都没搞明白,两人是怎么勾到一块儿去的。她左顾言它,问“你和杨叔叔定下来了?”

    江连雪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低头点燃后用力吸了两口,她没说话。

    “看起来是个老实人,搬家的事儿也没少帮你跑腿。合适就过日子,你还真想嫁入豪门当个阔太太啊?”温以宁情绪显然不高,玩笑话也说的低迷消沉。

    江连雪吐出薄薄的烟雾,丹凤眼上挑,呵了一声,“我当不了,这不是都指望你了吗。”

    温以宁没接这茬。

    江连雪把烟头按熄,拂了拂腿上的灰,望了一圈屋里,目光最后落在柜子上的那张遗照,温以安永远十八岁,顾盼生辉的眉眼,与江连雪如出一辙。这一双女儿,最像她的还是这个小的。

    江连雪冲照片挑了下眉,“差不多了,带你住新房子喽。”

    搬家这天,李小亮带着一帮老同学来给他们帮忙。其实也没什么要帮的了,老家的东西太旧,江连雪看不上,全都换了新的。衣服被褥也都提前搬了进去,今天黄道吉日,也就过个火,走个搬家的仪式。

    江连雪的狐朋牌友有三四车,加上温以宁的同学朋友,真还挺有人气的。江连雪打扮的花枝招展,浓妆上脸也很有韵味,她精神抖擞,倍儿有面,“那个假山,见着没,很讲究的,这叫背有靠山哈哈。再看看那个大池子,几百条锦鲤可壮观了,这你们就不懂了,遇水则发,以后打牌都悠着点啊。”

    温以宁忍不住勾起嘴,摇了摇头对一旁的李小亮说“别介意啊,她就喜欢炫。”

    “好事儿,该炫的。”李小亮坐在沙发上嗑瓜子,沙发坐了好几个朋友,一个说“小宁儿,你们这房子真还挺不错。一百三十多平?”

    “啊,对,还送了一个入户的小花园,放杂物什么的很方便。”温以宁给空了的盘子里添满糖果花生,与老友们谈天说地,笑声不断。

    添茶水的时候,李小亮帮她接过水壶,“我来我来,小心烫。”

    众人起哄“噢哟哟!亮亮你这什么心思啊,啊?还藏着呐?”

    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大伙儿都知道,也都不遗余力的撮合这一对。

    李小亮笑嘻嘻的,“别闹别闹了,咱们的小宁儿有对象了。别欺负人不在这儿啊,以后当着面可不许乱说话了。”

    同学们面面相觑,无不可惜道“宁儿交男朋友了啊,怎么没来呢?带出来跟哥们儿喝喝酒,怎么说也是娘家人嘛。”

    温以宁笑着说“他工作忙。”

    中午在饭店吃了道喜饭,下午接着打牌,晚上又陪他们k歌,十一点多把客人都送走,这才清闲下来。江连雪坐在客厅拆红包,李小亮包了五千,太多了,江连雪都说,“这可不行,待会我给他发微信退回去。”

    温以宁收拾完卫生,端了杯热水坐在沙发扶手上看她记账,牌友们都给的四百,她同学都是八百,杨国正给了两千,还有一些街坊邻里。红包拆了大半,温以宁看到最后一个,红色信封。名字也没写。

    江连雪这才优哉哉的告诉她“这是你男朋友给的,还是拆迁办的那个人转交给我的。噢哟,他人脉很广啊,这边政府他都认识人?”

    看着信封很薄,打开,里面没有钱,只一张银|行卡。

    江连雪眼睛都亮了,这人见钱眼开的习性永远改不了。她飞快掏出手机,登陆网上银行,轻车熟路的输入了原始密码,还真登上去了。金额让她傻眼,“这、这么多。”

    十万整。

    温以宁要去抢卡,江连雪藏在身后,“他给我的,你抢什么抢。”

    温以宁无语,“太多了。”

    “我女儿跟他谈恋爱,多什么多,我还嫌他老呢。”江连雪一脸鬼迷心窍,“反正以后都要留给你的,不急于这一时了。”

    温以宁没立刻跟她较劲,想着以后偷也要偷回来。她走去卧室给唐其琛打电话,那头很快接了,低沉的一声,“念儿。”

    温以宁一颗心又舍不得了,声音放软“老板你不乖啊,送这么多钱干什么?”

    能听见唐其琛隐隐的笑声,“人不能到场,心意自然要重一点,没别的意思,你母亲高兴就好。她好像,有点躲我,是不是不太喜欢我?我敢不尽力吗,印象不好,影响我今后的发展晋级啊。”

    温以宁抿嘴浅扬,“她没有不喜欢你,她是有点怕你。我妈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遇到真场合了,挺怂的。”

    唐其琛嗯了声,“你在干吗?”

    “刚收拾完屋子。”温以宁躺在床上,滚了一圈,抱着毛茸茸的枕头,垫着下巴问“你呢?”

    “在家,准备睡了。”唐其琛声音温柔。

    很安静,话筒里,只有他浅浅的呼吸,温以宁能想象出唐其琛现在的姿势,或许是站在窗户边,推开一角窗,有风淌过他的侧脸,头发便漾开一小圈的弧。他长身玉立,脱了外套,只着一件剪裁合体的衬衫,袖口挽上两截,小手臂紧实修长。

    这种静宁的美好,哪怕人不在身边,都能在彼此心中百味回甘。

    温以宁眼角发酸,莫名有了微微的湿意,她说“老板,你知道吗,我有时候常常会想到好多年前,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好帅,瘦瘦高高的,穿着黑色的衬衫,那个包厢灯光很暗,你就像融进了黑夜里,我当时就看傻啦。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跟那时候一模一样,没有老,没有变,连头发丝也是想象中的触感。你就像一部我喜欢的电影,是里面永远不会厌倦和陌生的剧情。这种感觉好神奇啊,似曾相识,好像上辈子就见过你呢。”

    女人的声线低吟婉转,盛满了月光。唐其琛在电话那端沉沉一笑,“怎么会没有老呢?过完年我就三十六了。念念,嫌弃么?”

    温以宁恍然如梦,“是啊,你都三十六了,可还是好帅呢。”

    唐其琛仍在笑,“谢谢啊,今晚老板能睡个好觉了。”

    这时,温以宁听到里面传来几声电话铃,但很快又被按掉。她怔了怔,这个铃声太熟悉了,是唐其琛办公室的内线座机。

    可一开始,他说他在家,正准备睡觉。

    温以宁很快联想到,是不是唐其琛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故意说的相安无事。其实他与家里的关系早已水火不容,分庭抗礼,举步维艰。

    这个想法瞬间霸占她的思绪,温以宁心都揪起来了。她太久没回话,唐其琛“怎么了?”

    温以宁忍住鼻酸,扯了个笑,“没事儿啊,我妈刚才叫我呢。”

    这回轮到唐其琛沉默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这通电话里,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别的声音。

    温以宁后知后觉说错话了,但已晚了。

    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温以宁没忍住,捂住嘴,不让他听到自己哽咽的声音。

    良久,唐其琛说“念念乖,不多想。”

    温以宁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嗯字,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我们家你也来过,是那种老式的家属楼,楼上楼下串门很方便。小时候,我其实有点胖,脸肥嘟嘟的,长身体那会特别容易饿,但我爸妈不太管家里,放学回来饿的实在受不了,我就挨家挨户敲门,我嘴儿甜,胆子也大,叔叔阿姨都好喜欢我,经常留我吃饭。你看我现在长这么好看,多亏那时候百家饭吃的好哦!”

    唐其琛没说话,但她能感觉到他在微笑。

    温以宁握紧手机,嘴唇都快贴着屏幕,“老板,我从小就招长辈喜欢,老少通吃,从没失手,不会给你丢人的。”

    唐其琛明白,他当然明白,他的念念是在给他定心丸。两个人谁都不提一个字,挨的苦,受的难,都一己之力承揽,他们站在对方的角度,疼惜着,努力着,无声的守护着。

    彼时的亚汇集团总裁办公室里,灯光尽数熄灭,只留一盏顶灯,柯礼坐在沙发上,从冗长的报告里抬起头,一眼就看到办公桌后的唐其琛,即使倦色难掩,但面容依旧沉静而温柔,而那双狭长冷淡的眼里,竟然有了暖春般的诗意。

    已过零点,柯礼起身走过来,低声问“唐总,今晚您就别通宵了,我送您回公寓早点休息。”

    与温以宁的电话一结束,唐其琛的脸色又肃穆起来。仰着头,靠着椅背闭目,半天都没动弹。柯礼的视线落向他的手背,上一次打针没有按压好,针孔周围还留有淡色淤青,旁边的新针孔又添了两个。

    柯礼知道,唐其琛这段时间的压力有多大。

    景安阳雷厉风行,态度明确,数次施压。作为晚辈,身为人子,唐其琛自然不会与之顶撞,他的漠视和无声坚持,与家里的关系几乎降到了冰点。温以宁休假半月有余,陈飒一直没让她回归岗位。这也是唐其琛的授意,至少让人远离风暴中心,至少还她一个相对安宁的环境。

    有一次陪唐其琛回唐宅,景安阳和他争执终于升级。最后,景安阳那么贵气自持的人,都忍不住流出泪来,呵斥唐其琛不孝。唐其琛脸色亦难看,拂袖离开,当晚胃病又复发,挺严重的,却强打精神,硬是拦下柯礼,死活不让告诉温以宁。

    唐其琛和家族的抗争,最直接的战场,就是与他母亲景安阳的冷战。

    公司近期也不太平,数次传闻,唐老爷子有意将手中股份转让给唐耀,也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赞扬这个孙儿,称他进退有度,是成大事的人。

    唐其琛连续通宵工作了两夜,人形都瘦了半圈。这么多年为了亚汇的发展,胃是在酒桌上熬坏的,他没有烟瘾,这几年下来,也从未再抽过。但就是这段时间,柯礼竟然发现,他办公桌上,有拆开的烟盒和火柴。

    唐其琛站在落地窗前,双手并入裤袋,室内温度适宜,他脱了外套,纯黑衬衫外是同色的马甲,勾的他宽肩窄腰,腿的线条笔直匀称。窗外的东方明珠塔光芒闪烁,黄浦江面静的像是一匹黑色绸带。

    唐其琛眼神遥望,落寞而疏淡。手机搁桌面已经响了两次,但他瞥见屏幕后,却是故意不接。再后来,景安阳的电话直接打到了柯礼那儿。柯礼权衡轻重,还是劝唐其琛,“唐总,夫人找您。”

    唐其琛沉默了数秒,接过,举在耳畔。

    对方声音似有无奈,唐其琛听了几句,顿时愣住。

    景安阳竟然主动求和,平声静气道“让两家人见个面。”

    ☆、明月最相思(3)

    明月最相思(3)

    景安阳的多余的意思未再表达, 唐其琛也无从知晓她的本真意图。

    但在境地两难的现在,他宁愿去相信这是母亲恻隐之心下的善意信号。唐其琛先是在电话里跟温以宁说了这件事, 他的语气是有期待和渴望的, 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藏不住的微喜,在这个情绪克制的男人身上,竟然就这么轻易泄露了。

    温以宁虽然有隐忧和莫名的畏惧, 但抵不过他这番真情实意。她酣畅愉悦的答应,声音像是蝴蝶在阳光下微颤的双翅,轻声说“好的呀。”

    回头跟江连雪一说这事, 江连雪大感意外,“我天,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进展的这么快了?这,这都要家长了?”

    温以宁脸颊微窘,“哪里快了,你别多想好不好,这不是见家长, 就一起吃个饭。”

    江连雪吃惊“这还不叫见家长?”

    温以宁无法反驳。

    一支烟的时间,江连雪斜睨她一眼, “这点出息。”又缓声问“你真想好了?跟着这个男人了?”

    到底是母女, 虽然从小到大她与江连雪的关系不尽人意,但彼此都是世上唯一的血肉至亲。在这个赐予她血脉的女人面前, 如同世间每一个小女儿, 在步入某个新阶段时,羞怯疑虑, 也想问问母亲,此人是不是良人。

    母女之间难得的心平静气,温以宁抿了抿唇,“一直没问过你,你觉得他好不好?”

    江连雪神色平坦,语调亦平静,“能不好吗,礼金出手就是十万,别人送钱,他送银|行卡,我是没见过这么骚的。上回来接他的那车,我认识,宾利。就我们这个小地方,都找不出一辆一样的。这么有钱,能不好吗?”

    温以宁愣了一下,连白眼都不想翻,就知道从她嘴里套不出正经话。

    江连雪换上笑脸,飞舞着眉毛喜不自胜“吃饭能不能谈一谈嫁妆了?我心里是有数字的啊,低于可不行。房子他负责,我送你一辆代步的车呗。”

    温以宁气的拂袖而去,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好半会儿,江连雪才来敲她的房门,懒洋洋的倚在门边,拨了拨耳边的头发,嗤笑的望着她“开他两句玩笑还生上气了。你这么宝贝这个男的,我能不去吃这个饭么,放心,不会给你丢脸的。什么时候啊,高铁票你报销啊。”

    饭局定在这周六。

    江连雪看着不怎么靠谱,但其实对这次见面是上了心的。

    她的头发不久前才做过,发质和色调都保持的很有型,但她还是重新去做了个发型,把之前稍显浮夸的酒红色,换成了更显稳重大气的淡栗色。她做完回来后,人没什么精神,傍晚就进房睡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温以宁没少笑她,“啧,是谁说的,穿个破铜烂铁都不带怵的?”

    江连雪才做过的指甲又尖又细,手不留情的就往她脑门儿上招呼,“死丫头!”

    温以宁跟不倒翁似的,戳下去又弹回来,“还有衣柜里那两条新裙子,上回我逛街看到可是不打折的啊。”

    “呸!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江连雪昂着头,脖颈修长白皙,皮肤状态在同辈里简直是逆生长,她挑眉得意道“他们那样的人家,肯定是精精神神的,我也不能太输给未来的亲家,丢人。”

    温以宁看着她张扬跋扈,风风火火,但心底的一洼软地,仍是有所触动的。江连雪话不好听,但那份心思敞亮剔透,红尘之大,于她们母女二人已是相依为命,她只是想尽可能的为这个女儿撑腰。

    江连雪人本就漂亮,如此用心打扮,更是夺人眼目。出发那天,杨国正开着出租车来接她们,见着江连雪穿着风衣高跟鞋,五十好几的北方爷们儿愣是脸红心跳,起步时档位都给挂错。

    江连雪年轻时是小妖精,现在便是老妖精,坐在副驾驶也不老实,逗的杨国正磕磕巴巴的舌头都捋不直了。温以宁在后排,抿着嘴偷笑。唐其琛的电话早上就打了好几个过来,路上又发微信,说自己在站内接她。

    四点一刻到站上海,下了站台就见着了唐其琛。他今天的着装风格也闲适,黑衣打底,套了件白色的风衣,两个简单的颜色搭着,把人也衬的利落精神。温以宁很少看到能把白色穿得这么恰当的男人,多一分嫌油腻,少一分又有装嫩之疑。唐其琛立在那儿,远远对她笑,就像雪山月光照亮黑夜,矜贵极了。

    “伯母您好,一路辛苦。”唐其琛接过行李,态度和气恭敬。

    江连雪笑眯眯道“等很久了。”

    “应该的。”

    唐其琛顾着礼貌,一路与江连雪攀谈更多。他与温以宁也有很久没见面,但长辈在场,两人也没有表现的太明显。后半程,江连雪顾着去看窗外的街景,话题暂停。唐其琛的掌心才安静的覆上温以宁的手背,指腹轻轻摩挲,然后紧紧握了握。

    温以宁侧过头,目光恰好撞进他视线,两人无声对望,嘴角弯起一道浅弧,交叠的手便又自觉的松开了。

    吃饭的地方在中山路,这家餐厅唐其琛来过一次,装潢定位极尽奢华,其实与景安阳素日的偏好并不相符。但换个想法,兴许是景安阳尽地主之谊,特意彰显隆重之举。到了地方,有专人泊车,引路的侍者对唐其琛恭敬道“唐先生,夫人已经在包厢里了。”

    唐其琛亦颔首,侧身将路让出来,让江连雪走前面,“伯母,您请。”

    江连雪下意识的压了压裙摆,微扬下巴,看起来从容又自然。但温以宁看见她背在身后的右手手指蜷了蜷,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温以宁便明白,她还是紧张了。

    这种场合的气势是很能震人的,一句唐先生,江连雪就知道唐其琛的身家地位比她想象中更丰盈。最隐秘的那间小厅在山水阁的后面,侍者在门口便止步,礼节退下。唐其琛推门而入,叫了一声“妈。”然后让出后背,露出了江连雪和温以宁的身影。

    景安阳坐在主位,只身一人,但她一眼望过来,目光像是一顶发光的罩子,能将人从头到脚都审视个彻底。她今天的穿着格外华丽,正儿八经的旗袍装扮,衣襟上的丝线花纹精致泛光。衣领遮住一半脖颈,但丝毫不折损颈部的线条,连着往上,一张脸保养得宜,岁月从不败美人。

    景安阳浅浅扬笑,倒是起身迎了一把,肩上搭着的披肩慵懒华贵,“坐。”

    温以宁按下心头紧张,落落大方道“伯母您好。”

    江连雪也是一副笑脸,“小唐像妈妈,难怪生的这么俊。”

    景安阳嘴角动了动,表情温和依旧,但也再没有别的内容了,她目光一掠,问“你就是以宁?久闻不如见面,是个美人胚子。”

    唐其琛顺势牵住温以宁,把人领到面前。景安阳不动声色“我对你有印象了。我们不是第一回见面,上次的慈善晚会,陈子渝旁边的就是你。”

    温以宁略觉紧张,她竟然还记得。又迅速回忆一遍,是不是当时自己的表现很差劲。不得不承认,景安阳这种长辈太有距离感,从骨子里散发的气质锋利又有质感。大约是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唐其琛握着她的手更用力了些。就是这一握,让她游离无底的心又迅速缩小,脚踏实地的感觉瞬间充实全身。

    四人落座,江连雪坐在景安阳的旁边的位置。平心而论,江连雪的五官相貌更为出众,但景安阳的气场太厚重,手腕上一只翡翠镯子随着动作偶尔轻晃。她客客气气的说“都是这里的特色菜,也不知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江连雪热情应答“好吃的,好吃的。”

    鱼子酱手卷、海芦笋香柑味泡沫生蚝、蜗牛泡芙,这几样江连雪哪里吃过,人对新鲜事物的兴趣总是会很直观的表现出来,江连雪也不是个能藏事儿的细腻性子,大大咧咧的赞叹之词跟顺口溜似的说出来了。

    唐其琛笑着说“您要是喜欢,下次陪您常来。”

    景安阳端坐着,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问江连雪“要不要喝点酒?”

    盛情难却,江连雪爽快道“好啊!”

    景安阳便对唐其琛说“我在这里存了几瓶,其琛,你去拿。”

    唐其琛放下喝了半碗的汤,应声去了。

    门关,人走,包厢里陡然陷入沉寂。

    江连雪觉得不太自在,若有所思的望了眼温以宁。温以宁也觉得有些尴尬,想挑个开场白,但视线一对上景安阳,嗓眼就封堵住了。

    景安阳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面容方才还能勉强称之为和气,现在一瞬收敛,已是八风不动。她看着温以宁,目光疏淡冷傲,平静道“温小姐,你和其琛不合适。”

    气氛瞬间淬了火。

    这个转折近乎残忍,仿佛能做戏到现在,已是景安阳最大的让步。不顾人情冷面,不忌这个场景的初衷,景安阳残酷的撕开和平表象,杀的温以宁措手不及。

    “其琛是我唯一的儿子,整个唐家,都对他寄予了多深的厚望,你不会了解。当然,你也不需要了解。温小姐,你很优秀,你在复旦的专业老师,毕业这么多年还记得你。他说你天生是学语言的璞玉,我与她相识数十年,能得她一句夸赞的学生并不多。”景安阳温言好语的说着,她语速慢,每一个字都像暴风雨前的霹雷闪电,“温小姐,我不否认你的优秀,也请你不要耗时耗力,把大好的青春年岁花在其琛身上。”

    温以宁的脸色,以可见的变化,一秒一个样。她今天穿了条淡青色的裙子,长发垂在肩头,肩膀瘦削,白净的脸庞此刻没有半分血色。但依旧端正坐着,维持着该有的姿态。

    景安阳说“飞蛾扑火的道理不难懂,但结果都是自取灭亡。温小姐,你是聪明人。作为母亲,我感谢你对我儿子的青睐。但你的这份青睐已经对他,对我们家造成了困扰,我不希望这样的不和谐影响这个家庭。”

    温以宁耳畔都是嗡嗡声,甚至一刹目眩,下意识的去抓桌角。她咬牙入肉入血,才堪堪不至失态。一个有气场的长辈,若真要与人争锋相对时,谁都扛不住。景安阳的话很凌厉,偏又有条不紊,显然是有备而来,拿着锋利的刀刃一点一点挑破对手的承受底线。

    室内的空气变得粘稠腥辣,沉默之中不留一丝转圜余地。温以宁渐渐低下了头,但她的眼睛却干涸的无比疼痛。

    听懵了的江连雪最先回过血,但这样的疾言厉色也打压了她的情绪,平日的张扬泼辣都不见踪影,她看向景安阳,声音有些发抖,“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的儿子是宝贝,我女儿就低人一等啊?”

    景安阳闻言一笑,“我从未这么想过任何人。我只知道,尊严是自己挣的。江女士,您当年未成年就怀孕生子,为了一个男人,您年纪轻轻就能与家里反目成仇,与父母断绝关系,这种魄力真不是谁都有的。”

    江连雪怔然,嘴唇上下相碰,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有情饮水饱,这个道理您体会的很透彻,不过从您身上,也证明了一个道理,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你丈夫待你不好,打骂是家常便饭,你能一己之力拿菜刀剁了丈夫的一个手指,实在有巾帼不让须眉的风范。您这样性格教育出的儿女,自然不会低人一等。”景安阳微扬下巴,冷漠的像在说着最无关紧要的故事。

    江连雪猛打了个寒颤,就被被瞬间封印了一样,灵魂都抽走了。

    她骄傲一生,潦草一生,爱恨一生,她从小自恃清高,什么都要争个第一,就连选男人这件事上,都轰轰烈烈,潇洒自我。却偏偏不如人意,温以宁的父亲空有皮囊,败絮其中,打闹一辈子,最后还落了个年轻寡妇的结局。这场婚姻的失败,是江连雪头顶上的一把利剑。如今被另一个女人三言两语的挑破,那把剑笔直下坠,活生生的将她劈成了两半。

    这是江连雪最隐秘,最难以言说,最极力掩藏的失败。

    她丧失了活人气,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这一身用心的装扮,新做的发型,新做的指甲,都成了供人围观的笑话。温以宁掌心冰凉,眼眶红透了。她心痛又无力的望着江连雪,那种从**到灵魂的愧疚感,几乎将她击得粉碎。

    景安阳表情平静,没有沾沾自喜的快|感,也没有耀武扬威的得意。她端起茶杯,揭开盖,从从容容的品了品。茶香隐隐,热气缭绕,是上好的铁观音。

    这时,唐其琛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瓶红酒,对过去几分钟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您存了酒么?托人找了好久。他们不敢来问您,罢了,我挑了一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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