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3)
    也不会太奇怪。可招人恨就恨在他都已经能轻松办成别人求爷爷告奶奶还不一定能办成的事,他居然还有更捷径的路可走,怎不叫同届的同窗心生怨恨。
    这恨来得莫名其妙。
    但这世上事怎么说呢?并不是说你我彼此无冤无仇,我就不能招惹你,这世上多得就是那些无故招惹是非,才生了因果的怨仇。
    王荣和几名同窗一合计,觉得郁起这厮着实可恨,恨得他们牙痒痒,恨不得作弄的他读不了书才痛快。因而在某一日突然跟他示好,热热乎乎的称兄道弟。
    郁起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并不被世家公子所看得起,突然被人簇拥,心里又是慌张又是高兴,到底是太过单纯,稀里糊涂就被人下了套,莫名其妙连栖身的老宅也被卖了。
    这边厢的王荣招呼狐朋狗友就要来硬的,郁起带着一帮老弱病残哭哭啼啼。楚寻着实看不下去,更不认为自己有这义务管这一摊子烂事,伸手拍了拍马鬃掉转了马头就要走人。
    岂知,天不遂人愿,混乱之中有什么东西向她的方向飞来,一下子重重的砸在马屁#股上。
    破云大抵是受了惊吓,整个身子一颤,楚寻也跟着一抖。
    就听一人喊,“我的狼牙棒!我兵器呢?妈的!老子……”
    “这!这呢!呀……”一人的声音突然止在了喉咙里。因为破云已经不受控制的转过了身子,且一只蹄子压#在那琅琊榜的一端,喷着响鼻,看上去极是暴躁,像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然而那王荣尚无所觉,一面吆五喝六的要去跟郁起单方面干架,一面还挥舞着胳膊要棒子。
    楚寻坐在马上,扯了扯缰绳,还在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谁知这破云忽然暴起,原地腾空而起,四面静了一瞬,然后,在一连串的尖叫声中,楚寻低头一看,破云蹄子下已经不是那根狼牙棒了,而是王大少爷的小短腿。
    那王少爷大抵是震惊过度,双手本能的抱住被压住的腿,躬着腰,嗓子却完全发不出声了。
    四面的人让出一片空地,围成一个大圈,但很快又收缩了范围,纷纷围过来。
    “大胆恶徒!竟然敢纵马行凶!”
    王少爷大约此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眼泪一下子就蔓延开来,“疼!疼死我了!娘啊,疼死我了!”
    “你快放了我家少爷,不然我就不客气了!”那名说话的家丁话刚说完,连个反应的机会都不给人,搬起地上的石块就朝马腿上砸去。结果尚未挨上,就被破云一蹄子踢了过去,那人当即被踢翻在地,哇的吐了一口血。
    这一蹄子踢的潇洒无比,姿势桀骜潇洒,颇像个成了精的马妖,楚寻瞧得分明,啧啧称奇。
    但,再是称奇,她也不想看场热闹,却惹了一堆麻烦上身,因而,毫不犹豫的翻身下马,道:“各位别误会,这马不是我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替你们家少爷报仇尽管去找这马主人。”
    四下围观的人,刚经过破云那俩下子,俱都被吓到了,一时哪敢上前。
    倒是王荣脱离了破云的马蹄,被眼尖的家丁拖了出来,一边抱着腿一边嚎啕大哭,“我的腿断啦!断啦!”
    正惊乱之中,人群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喜大叫,“寻姐!”
    那小人儿推推搡搡,很快到了楚寻面前,展臂想抱她,又不敢,面上都是汗,红扑扑的,重重喊一声,“寻姐,我就知道在这里等你准没错!”
    王少爷大略是缓过了神,扯着嗓子怒吼,“给老子打死这头畜生!”
    楚寻一手擒了小殷的手往郁府的大门挤,又招手唤那些老人家,“快走!快走!快些回府!”
    那些老人愣了一瞬,似乎才发觉自个儿这边的危险暂时解除了,听话的很,赶紧闪身往后躲去,郁起在最后一个人进门的当口,一把关上门,上下三层插了三道门栓,一气呵成,动作迅捷无比。
    楚寻无语的瞥了眼。
    外头隐隐传来,“别打了!别打了!这是晋王的马!飞龙将军!”
    郁起还爬在门缝往外头看,楚寻已经进了堂屋。
    院子里打扫的还算井井有条,只是别的富贵人家院子里种花种草,这里则到处种得都是菜,一偏头还看到一只大公鸡“咯咯”的叫唤。
    全然不像是进了侯府府邸,而像是到了农家小院。
    正堂的气派房屋还能隐约看到昔日的繁华,只是一脚探进去,又让人不免产生“果然如此”的挫败感。
    正堂一副老旧的山河图,下手一张四面大桌子,几把椅子,再无其他。
    当然,这显然的不是主人家喜好简洁,而是穷的。
    那几个老人家见楚寻这般登堂入室也不着恼,反恭敬的很,忙活着端茶倒水。
    茶盏是青花瓷的,一名老爷子颤巍巍的端来,被另一个稍年轻些的老人家给夺了去,说:“家里就这么点好东西了,别砸了,还是我来!”到了楚寻跟前,满脸堆笑,“恩公,请用茶。”
    楚寻心道:“得,这是把我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了。也好,喝了这杯茶就走,省的有瓜葛”
    谁知小殷突然插了一嘴,“什么恩公,这位是你们郁府正儿八经的女主人,郁候细君。”
    郁起正一脚踏进门,他身后还跟着先前那个跟懒汉吵架的婆子。
    二人皆是一顿,就连站在屋内的几名老人家也都满脸难以置信。
    老人家们还无所表示,郁起第一个反应过来,疾冲进来,面上又惊又喜,“你真是我大嫂?”
    楚寻张嘴欲否认,小殷又插话,“那是自然!我骗你作甚!我们三月就从南疆出发了,赶了近三个月的路才到了京城。”
    要不是为了维持仙风道骨的形象,楚寻真想暴起胖揍小殷一顿,“你瞎啊!没瞧见郁府现在是何情形么?这样的破烂亲戚我还认他们作甚啊!自找麻烦啊!”
    “大嫂!”郁起已经不等楚寻有所反应,大喊一声,忽然就跪在了她面前,呜呜咽咽的哭,“你可回来了。”
    屋内的老弱病残一见少主人如此,仿似被触动了伤心事,也都跟着稀稀拉拉的跪了下来,呜呜咽咽的哭了。
    台词一致,毫无新意,“细君啊!您可回来了!咱们府里总算有个主事的了。”
    楚寻自问不曾和他们郁府之前有半分情谊,她也不是娘家强势,有靠山的,他们这巴巴的哭自己,到底有啥好处啊?
    当然,她初来乍到不清楚,等时日久了点,她就会明白,郁府的小主子头是个好哭鬼,养得府里的奴才也都成了好哭鬼,且不说留下她有没有用,至少是个年轻人吧,先留下来再说,反正郁府都已经这样了,多个人多条出路,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剧个透,楚寻非重生非穿越,她不过是因为某些原因记忆受损,忘记了自己是谁。
    ☆、郁府3
    “你是说娘为了让那群绑匪觉得楚寻有价值,就骗说她怀了……”靳燕霆看着妹妹的眼睛,忽然沉默了下来。
    靳炎绯面上也挺尴尬的,关于这事儿吧,确实是他们娘做的不厚道,但既为人子女又不好去议论长辈是非,且她心知她娘那般言语最初是为了救自己,顿了顿道:“我是觉得吧,这事咱们家有错在先,应该要补偿一二。”
    话音未落,家仆在门口禀报,“小王爷,金乌有事求见。”
    金乌是徐乘风的贴身侍卫,靳燕霆只当是王冲的案子有了新线索,起身摸了摸妹妹的头就要出门。
    靳炎绯追着他叮嘱了句,“以前我小不懂事,对楚寻姐姐颇不友善,现在挺后悔的。既然她回来了,倒是个赎罪的机会,大哥你也千万别像小时候那样对她了。”
    靳燕霆低低的“嗯”了声,先前因为她夺马而生出的小小情绪早就因为母亲的那番作为烟消云散了,愧疚之情又在心底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
    “说,”靳燕霆背着手,想听一些其他事转移注意力。
    “晋王,破云在闹市口突然发狂,踩伤数人。”
    靳燕霆神色不变,“破云虽然性情暴烈,却从不无故伤人,定是那些人胆大包天,又像之前那样戏弄捕猎它。”
    破云虽是靳燕霆的坐骑,却因它陪伴他多年,又极通灵性,靳燕霆从不拘着它。数月前初入京城就闹了一场,也是那世家子活该,又是网又是套马杆的想擒住破云,后来破云忍无可忍踢伤了他。破云下蹄子有分寸,世家子伤得不重,但这事却闹得有点大。原因无二,那家子阴盛阳衰,本就是四代单传,男性长辈都命不长,留下几十号老妇少妇小姐姐守着一个带把的宝贝疙瘩。女人嘛,最是能嚎,还带传染的,吵吵闹闹的,拗不过不知天高地厚的宝贝疙瘩闹腾,哭着喊着要找那马主人赔罪,还要杀马泄愤。后来的事,可想而知,若不是靳燕霆见他们一家子女人就指着这一个男丁活了,这事他们家要完,他也没完。虽然不了了之,破云也大大的出名了。
    就连破云额上的“晋”也是出了这事后,靳燕霆特意找人绣了绑上去的。
    金乌欲言又止,硬着头皮道:“这次是有人纵马行凶,伤得还是薛丞相夫人的亲侄儿,腿断了。”
    靳燕霆脚步一顿,他似乎才想起来,破云是被楚寻骑走了。
    不好的回忆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仿似历史重现,他拧着眉头嘀咕了句,“这丫头就会给我惹麻烦。”说完后,他自己就愣住了。
    “具体怎么回事?”靳燕霆敛了神色,站在原地,听金乌细细的汇报事情经过。
    末了,靳燕霆想,楚寻曾害得丞相亲女断腿,这次又害得他内侄也断了腿,薛夫人是出了名的小肚鸡肠尖酸刻薄之人,只怕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楚寻这次就算不被押去刑部大牢脱层皮也会受到很多磋磨,念及此,靳燕霆暗道:“刚好绑匪这事欠她一个人情,这次就还了,我和她之间也就两清了。往后她再要和小时候一样不知轻重,我也不管了。”
    **
    郁府内,楚寻看着廊下站着老的老小的小十几口人,只觉得一阵阵头疼牙酸。
    听负责管事的德叔一番解释,楚寻也大致了解了侯府缘何落败成这般模样。其一,当年郁家祖上跟太、祖皇帝打江山,封王拜相,郁老太爷被御笔亲封郁候,且下了一道明晃晃的圣旨,“五代以内不降等袭爵”。啥意思呢?就是郁家五代内都以侯爵袭爵,但五代后,这皇恩就没啦。
    到郁封这一代刚好是第五代。
    所以自郁封死后,郁候府的牌子也给摘了,现在也只是普通的郁府,寻常百姓人家。
    虽然郁起没资格授爵,但太后喜欢他们家的小姑娘郁黛,见其冰雪可爱,又聪明伶俐,就接去了皇宫,做了公主伴读。如今阖府上下,说是吃着郁黛每月托人偷带出宫的月例勉强度日也不为过。
    这里就有人奇怪了,郁府好歹是五代侯爵,怎么一下子没了爵位就寒酸成这幅模样?
    这就要从郁家的家风说起了,老太爷清廉刚正,不喜钻营,因此教育出来的小辈也都一个赛一个的不食人间烟火。尤其到了郁封这一代,因为身子骨不好,打小就养在道馆,常常被京中子弟讥讽在道馆“修习仙法”。
    后来郁封病故,郁家虽说不如京中权贵,但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大小田庄店铺也有二十五处,够郁家兄妹好吃好喝的过一辈子。
    况,那会儿郁家还有个郁二叔,不是本家的亲叔叔,虽说关系远了点,但胜在人品刚正无私。早些年郁封不大管事的时候,也都是郁二叔在负责管理郁家的大小事务。
    原本郁封故去,对郁候府也没多大影响,反正他们家也没有因为这侯爵沾过多少光。没落的权贵,只要不在外行事张狂,你不去招惹别人,也不会有人招惹你。刚开始郁家的远亲,也有不少趁着郁封故去,想来打秋风,分一杯羹的。但郁二叔谨遵郁小侯爷嘱托,牢牢守住俩位小主子,那些远亲眼看着无便宜可占,渐渐的也就消停了,各自离去。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郁二叔在郁起八岁那年去别庄收租子,遇到暴雨,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死了。死得突然连句遗言都没交代。
    自此后郁家的所有大权不知不觉就落到了郁二婶手里。
    郁起年纪小,出于对郁二叔的信任,也全身心的信任这位二婶。况二叔在的时候,这位二婶待他也没话说,那会儿估计也一门心思守着郁家的吧。
    如此又过了两年,突然的某一天,毫无预兆的,郁二婶和府里的官家齐齐失踪了。
    打击接踵而至,原来这两年里,郁二婶早就将郁府搬空了,不仅铺子变卖了,就连庄子也早就易主了,更别提库房里老祖宗屯的那点古玩字画了。
    郁起傻了眼。
    郁府的奴仆也在一夕之间散尽,剩下的都是跟了郁家几辈子的老奴了。
    这些人中,有忠心耿耿,誓死护主的(但似乎留下也没什么大用,毕竟年纪太大了,活都不怎么干动了,原本还想着跟着小主人后面讨生活,在郁府养老送终呢。)。
    也有实在没地方去,只有郁府这一个栖身之所。
    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些人都将郁府当成了唯一的家,护着这个家,倒是没有二心的。
    待楚寻听完了这部“郁候府兴衰史”,正垂眸牙疼,郁起惴惴不安的喊了声,“大嫂”,楚寻抬眸,却见瑞婆伸手在郁起胳膊上一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
    瑞婆就是之前那个骂懒汉的婆子,她面露难色,还是咬了咬牙道:“夫人,那个,那个,您这次是和新姑爷一起来京城的?”
    此话一出,仿佛提醒了所有人,他们面上原本淡淡的喜色又变成了惶惶然的神色,几乎在同时,齐刷刷的全看向了她。
    “新姑爷,什么新姑爷?”
    “哦,”瑞婆大抵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着急解释道:“奴也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位爷,奴想着您好歹也算曾是咱府里的人,再要改嫁了,那位奴称呼一声姑爷也不算错。”
    楚寻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气氛有些凝滞。
    瑞婆恍然意识到自己大抵是说错了话惹夫人不高兴了,心里一抖,张皇失措的看向德叔。
    但他们再是惶恐不安,也没下跪,撇开刚刚相认情绪激动跪了那么一会不说,现在冷静下来,也都意识到了一点,这位早就不是他们府里的夫人了啊。虽然是嫁给了本家,但也不值得他们这些侯府老奴一跪。
    “你们在胡说什么呀!我们细君为你们家侯爷整整守了十年陵,几时改嫁了?你们这屎盆子扣得也忒不人道了!”这次还是小殷先发了声,她声音很大,想来是气极了。
    府内众人悉数瞪圆了眼,满脸不可置信。
    楚寻觉得这就有些意思了,慢腾腾的一手支了下巴,“你们是听谁说我改嫁了?”
    一屋子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没一个人吭气,他们这才想起来,他们从未收到过本家递过来的信件,也没人去验证过这个消息。似乎是在某一天吧,京城里风言风语就传开了,更重要的是,大伙儿都信了。但京城王侯贵胄众多,每天都会发生很多新鲜事,楚寻改嫁的消息并未掀起任何风浪,留给人的印象就是“哦”“知道有这回事”仅此而已。
    &&
    却说另一头,薛夫人为了侄儿王荣一事到处奔走,奈何被晋王一句话给压了下来,她心中气不过,找薛丞相哭诉,反被丈夫呵斥了一顿。薛丞相因为平昌二郡的案子正焦头烂额,苦心遮掩,亲儿子这边都忙不过来了,又怎么可能顾忌到妻子的侄子。现在恨不得拿内侄的伤卖晋王个面子。薛夫人不解其中缘由,暗恨晋王霸道,后又被弟媳妇王夫人口不择言嘲讽了几句,气得面上青白交错,急匆匆去了福王府。
    临出门,小女儿薛思琪不知怎么地过了来,笑问,“母亲这是去哪?女儿陪您一起吧。”
    薛夫人看女儿冰雕玉琢的模样,心中欢喜,抬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口内却道:“不用了,我去去就回。你乖乖在家练琴,再过些日子……你也知道的。”
    再过些日子,到了七巧节,太后就要替晋王等贵胄子弟选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薛思琪面上闪过一抹羞涩,拉着母亲不放,娇娇怯怯道:“母亲,您不是常说女儿家要主动把握自己的幸福,怎么您去辅亲王府反不带我一起了。”
    薛夫人疑惑了下,旋即反应过来,斜眼看了下站在自己身侧的姆妈。
    姆妈是薛夫人的奶娘,薛思琪也是她一手带大的,姆妈视薛思琪犹如亲孙女,疼爱异常,这就导致了薛夫人这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只要她认为对薛思琪有利的都会差人告知她一声。
    譬如,上午的时候薛夫人得到消息,辅亲王妃和小公主都有惊无险的被接回王府了。薛夫人也让姆妈打点了礼物,预备登门拜访。
    薛思琪大抵是知道这些,听说薛夫人离府,立马赶了过来,甚至还可以打扮了一番。
    薛夫人很理解小女儿的小心思,这也是她平常耳提面命,凡事多用点心思,长个心眼。好男人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而不是默默等待。
    薛夫人能嫁给薛丞相那就是现身说法,薛夫人原本是五品官吏家的庶女,能有此造化,与她的小心机分不开。
    不过她的小手段也就在后宅能兴风作浪,但因为她切实得了好处,反当做人生信条,悉数教了俩个女儿。
    “你荣表哥受了伤,我这是去福王府,求你阿姐替咱们讨个公道。”薛夫人的目光落在小女儿可爱的小脸上,虽然她习惯到哪儿都将她带着,但是福王府嘛……
    果然,薛思琪一听说要去找她大姐,瞬间松了手,不过她还不知道她荣表哥是被晋王的马伤了,只当他是游手好闲又惹了事要母亲摆平,心里不得劲,气鼓鼓道:“母亲永远看侄子要比亲女重要,现在哪家夫人不是挤破了头,趁着这个机会去辅亲王府探望,偏就您……”
    薛夫人对女儿包容的很,揉了揉她的小脸,“别小孩子脾气,我这还有事呢。况且现在都下午了,哪有这个时辰去探望人的。”言毕,又看了姆妈一眼,暗怪她多嘴,折身离开了。
    ☆、薛氏母女
    薛夫人被下人引进福王府,薛灵珠正盘腿坐在榻上,她边上的小几上摆放着各色瓜果糕点,刚拨开的糖炒栗子金黄金黄的,勾的人食指大动。
    薛夫人进来,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在薛灵珠抬眼时,快速隐去,只噙了一抹慈爱的笑。
    薛灵珠的目光落在母亲光滑细腻的脸盘上,又落向她还算饱满的胸部,最后停在她几乎将自己勒成葫芦的腰部,暗自瘪了瘪嘴。薛灵珠心内没来由的生起一股烦闷情绪,以前只针对妹妹,现在她居然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心生嫉妒了。
    恰好边上伺候的婢女递上一把刚剥好的瓜子仁,送到薛灵珠面前,“王妃。”
    薛灵珠哼了声,挥挥手,“给薛夫人吃吧。”
    婢女托着小盘子送到薛夫人跟前。
    薛夫人是个美人儿,虽年色渐长,但容色不衰,反越老越有味道。为了留住薛丞相的心,薛夫人可谓是下了血本的,举个例子,自从嫁给薛丞相后,她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原因无他,薛丞相喜爱身轻如燕的女子,尤其对女子不盈一握的蛮腰几乎有着近乎偏执的喜爱。凡此种种,不一一枚举。好在薛夫人的付出是有回报的,薛丞相虽然妾室也有七八房,但真正能留住他心的还是薛夫人,更匡论,那些妾室没一个生出儿子。几名庶女不成气候,年长一点的早就被她做主配了人家,还有一个年纪小的,将将八岁,也不得老爷喜欢。
    薛夫人看着眼前那一碟子瓜子仁,又悄悄瞅了眼女儿圆润的脸盘,堆成两圈的下巴,心里就有些抗拒,笑了笑,说:“这才用过午膳……”
    薛灵珠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不等薛夫人说完,讥诮出声,“母亲,现在已经申正了,酉时福王府都该用晚膳了。”
    薛夫人尴尬一笑,接过瓜子仁,只拿了一两个在手里,用齿尖儿慢慢的吃,说:“你荣表哥……”
    薛灵珠越看越恼火,压根不想听母亲说话,再次打断,“我这还有新鲜出炉的糖炒栗子,母亲要不要来点?”
    薛夫人是有正事的,几次三番被打断,心中也很恼火,不自觉加重了语气,“灵珠,娘今儿过来是有正事的……”
    “娘哪次过来不是有正事?”也只有惹了麻烦才会想起她!薛灵珠从鼻孔里哼了声,满脸的不屑一顾。
    “薛灵珠,”薛夫人终于恼了。
    姆妈一看情况不对,招了招手,让随侍在侧的几名丫鬟都退出了房,守在外头。
    薛灵珠大恨,“都哪儿去?到底谁是主子?”
    薛夫人突然欺身,挡在她面前,在薛灵珠发难之前,抢声道:“楚寻回来了!”
    仿若被施了定身咒,薛灵珠的声音突兀的卡在了喉咙里,半晌,面上显出几分狰狞的神色,“怎么可能!她已经死了。”
    薛夫人疑惑的蹙了蹙眉头,她并不知道薛灵珠暗中派人谋杀楚寻的事,只当她消息不通,误信了谁的谣言。薛夫人坐到榻上,放低了声音,将今儿个发生在郁府门口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又将楚寻误打误撞和靳炎绯一起被绑的事也给说了,末了,愤愤不平道:“这楚寻不是被关在郁封的陵墓里么,十年不见天日,她怎么没死?还入了京?”
    薛灵珠咬牙切齿道:“是太后!数月前也不知听了谁的话,得知楚寻并未嫁人……你也知道她的,喜欢摆出一副菩萨心肠,就下了道懿旨命人将她接回京。可是我已经……”
    “怎样?”
    薛灵珠却怎么也不想再说了。
    薛夫人着急,又有些气恼女儿如今与自己离心,当年薛灵珠摔坏了腿成了瘸子。薛夫人生怕女儿因为残疾找不到好婆家,情急之下,故意设计福王看了灵珠的身子,逼得他不得不娶了灵珠。
    福王是皇后亲子,打从娘胎出来,就先天不足,汤药灌得多,后来就养成了个大胖子,脑子也不怎么灵光,成天乐呵呵的,也不知高兴个什么。
    在薛夫人眼里,福王虽无缘皇位,但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王爷,瘸腿的女儿嫁了他不亏,不仅她这样想,京城里的权贵也都是这般想法。某种程度上说,薛灵珠也成了京城贵女圈的一大笑柄。
    但那会儿薛灵珠心气极高,得知被母亲设计后,甚至还闹死闹活过一段时间,后来大抵是渐渐认清了现实,也就认命了。可这满腔的不甘愤恨总要有个发泄口,悉数都砸向了已经嫁给死人的楚寻身上。她薛灵珠原本该是站在云端的人,如今落成这般田地,怎么不叫她恨不得楚寻生死无门。
    皇后不是傻子,弟媳妇如此坑自己的儿子,她焉有不知情的,可到底是自己娘家人,虽气不过也只得忍了这口恶气。但皇后也曾严正的和自家兄弟说过,大儿子已经娶了薛家女,小儿子就绝不会再娶薛家女了。
    皇后育有两子,长子福王,次子也就是当今太子靳珩。
    靳珩不娶薛家女,也就是说薛家女这一代再无为后可能,薛夫人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早些年常常在长女跟前抱怨,为了给大女儿求得一门好归宿,累得幼女痛失后位。
    薛灵珠听得多了,不可谓不扎心,终于再一次薛夫人抱怨的时候,爆发了。
    薛灵珠痛斥母亲害了她一生,她根本就不爱福王,如今却困在这富贵笼子里郁郁寡欢,成了贵女圈的笑柄。又指责母亲妇道人家看不清局势,如今父亲贵为丞相,皇上忌惮皇后母族外戚干政,无论处于何种考虑都不会再继续让薛家女为后。皇后那般说,也是故意借题发挥做出姿态给皇上看的。父亲都心领神会了,母亲却脑子转不过弯!
    薛夫人被女儿骂的一愣一愣的,尤自不信。
    薛灵珠深恨母亲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妹妹思琪,大吵过后与母亲彻底离了心。
    自此后,薛灵珠大抵是自暴自弃了,不再修饰自己,也不读书写字了,每日里除了睡觉就是吃吃喝喝听戏看杂耍。
    因她嫌弃福王貌丑没出息,与他房事也不多,且事后总要喝药,不愿给他生孩子。
    这个秘密,皇后并不知情,也就薛夫人留在薛灵珠身边的陪嫁丫头悄悄跟她说了,薛夫人将灵珠一骂,薛灵珠转头就将陪嫁丫头悉数都远远发卖了。她不仅自己不顾形象的吃吃喝喝,身子日渐发福,见到妹妹过来,就会想到自己曾经的风光,甚至忍不住回想,如果她没断了腿,现在又该是何等光鲜模样。想得多了,心里痛苦,看薛思琪的眼神都不对了,总会逼着她吃东西,出言讽刺挖苦。薛思琪在家中也是掌心宝般被疼着长大的,因此姐妹俩个如今也有些水火不容的意思。
    薛夫人不用她回答也猜到了,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说:“听你这意思,你是在太后派的人里头安排了杀手?看样子是失手了,呵……早几年我就劝过你,既然那么狠她,给她一杯毒酒杀了就算了,南疆那块地神不知鬼不觉的。你非说什么要她生不如死,将她关在郁封的陵墓里,慢慢折磨,生生逼疯她,可结果呢?她不仅熬过了这十年还出来了!你说你呀,你既然知道太后让人接她回来,为何不知会我一声,我就知道你这丫头办事不牢靠,这下好了,她一回来就害得你表哥断了腿,只怕是来者不善……”
    薛灵珠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闪烁着不正常的疯狂,仿若是死去多时的人突然有了生气,或者说她消沉了太久,突然找到了活着的乐趣,表情扭曲的笑了,“她回来了,回来了,好!好!太好了!”
    **
    楚寻大清早的是被一阵阵浓郁的屎尿味给熏醒的。
    她捏着鼻子下床,推开门就见一个头发雪白稀疏的老人家正舀着小便浇院子里新栽的辣椒秧苗。
    昨天楚寻已经在郁府逛了一圈,发觉这府内上下,只要是能种稻米蔬菜的地方都被开坑了。大概也就除了郁起的院子还好好的,其他地方无一幸免。
    老人家是个聋子,干完这一片,挑起粪桶继续转战下一片。
    小殷打了水给她洗脸。
    楚寻转头看她一眼,忽然道:“你怎么还在这?”言毕,方才想起,都过了一天了,徐乘风跟他弟怎么回事?竟然没来接小殷!
    **
    酉时,一名少年手中提着长矛步履略显疲乏的赶回徐府,他额上系着一条长长的红色抹额,随风飞扬,衬的少年俊俏的脸益发鲜活。只是他脸上都是汗,身后也都是大片汗渍。
    家丁远远瞧见二公子回府,早早就开了大门。
    少年轻快的跃上台阶,正要入内,忽听一声急喊,“徐昭。”
    徐昭没来由的心头一紧,倏忽回头。
    长长的莫问巷微风吹过两边的腊梅树,树叶沙沙作响。
    巷子尽头远远走来两人,皆是长身玉立,丰神俊秀,徐昭只当那一声是幻听,扬了笑,正要迎上那二人。
    忽的一声,“徐昭!”
    “二公子,那呢!”家丁有些不忍直视的指了指斜对面的一棵枣树。
    徐昭转头看去,就见一颗硕大的枣儿迎面砸了过来。
    “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自此后会好好更文的,日更,日更,日更。
    你们要信我。
    ☆、物是人非却不知
    徐昭也不知自己此刻到底是惊还是喜,只一颗心蹦蹦蹦乱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楚寻今日穿的是一身淡青色的裙子,照样从头蒙到脚,斜依在树桠上,绿树掩映间,几乎要与那满树的果子枝叶融为一体,灵动间又仿似树中精怪。不过早几个时辰她可不是这般打扮,通体的一身黑,吓着了好些徐府的访客和慕名而来的路人。后来徐府的家丁挥舞着竹竿要将她这作弄人的“皮猴”打下去,楚寻无法,只得让小樱赶紧去成衣店买了套新裙子换上,照旧猴在树上等人。
    “徐昭,你可认得我了?”楚寻作势就要摘下头巾。
    徐昭不自觉的做了个按住胸口的动作,面上的欢喜真真切切,“你怎么来了?”随即一跃而上就登上了墙头。
    远远的徐乘风看到弟弟上了郁府的墙头,表情变了下,徐家规矩多,乱翻人墙头要是被父亲知道了,少不得一顿责罚。
    楚寻见他认得自己,便没揭蒙面,说:“徐昭,我等了你一天了。”
    徐昭压下心口乱撞的小鹿,吐口而出,“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当然。”
    徐昭激动的不行,还要再言,远远的徐乘风呵斥道:“徐昭!干什么呢?”
    徐乘风与靳燕霆并肩而来,身后是万丈晚霞,火烧一般的颜色,迫得人禁不住眯了眯眼。
    “我哥来了,快走,”徐昭莫名的心虚,一下子就跳下了墙头,就跟干了见不得人的坏事,着急掩盖罪证逃离现场似的。再一抬头,那道绿色的倩影依旧端坐在树上,反摇了摇手中的枝条,扬声喊,“徐大公子,晋王殿下,好啊!”
    二人不料树上有人,齐齐看去。
    有那么一瞬,仿若时光倒流,靳燕霆怔住了。
    徐乘风执扇敲着手心,一下下的,一派从容,笑,“小阿寻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爬树吓唬人啊!”
    可不是,有一回,她爬上了数丈高的大树,等靳燕霆从树下过,突然大喊一声,“燕霆哥哥。”而后毫无预兆的突然跳了下来。
    那时靳燕霆也是半大的孩子,力气并不多大,他本能的去接,结果是俩个都摔的不轻,靳燕霆更惨,成了肉垫!
    大抵是想到了这些并不愉快的回忆,靳燕霆微微蹙了眉心。
    楚寻闻听此言,愣了一瞬,暗道:“原来我这会爬树的技能是原主自带的啊。”自嘲一笑,言,“小时候是调皮了点,不过我今天是有事专门在这等大公子和二公子呢。”
    恰在此,金乌上前,附在徐乘风耳边一番言语。
    靳燕霆耳力好,听了个完完全全。
    徐乘风看了靳燕霆一眼,表情认真了几分,仰头看楚寻,“小阿寻,听说你今天在树上待了一天?”
    “嗯。”楚寻不觉有异。
    徐乘风表情变了变,“找我有事?”
    “嗯。”
    徐乘风神色又认真了几分,一跃上了墙头,声音都低沉了几分,“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楚寻直起身子靠近了几分,“徐大公子,昨儿我说的话你是不是忘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你弟弟把他的新娘子接回家?”
    徐乘风安静了好一会,不确定道:“就为这事?”
    关于这事徐乘风昨儿问过徐昭,徐昭很烦躁,说是被一个疯婆娘坑了。
    恰在此,徐昭突然炸了,“你说什么?”
    楚寻低头看向他,“你别装!我知道你听见了。”
    徐昭先前看俩位哥哥和她这般熟络心中已然起疑,正努力回想“小阿寻”又是何方神圣,忽然听她提了那桩糟心的婚事,只觉方才满腔的爱火都碎成了渣渣,登时因爱生恨,怒从心起,大骂,“疯婆子!大哥,你别理她!她就是个骗婚的!”
    楚寻揪了一把挡在身前的枣儿就朝徐昭扔去,“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枣儿没砸上徐昭,反波及了一直站在原地的靳燕霆。后者面上一黑,莫名的生出一种,她在指桑骂槐的恼意。
    徐昭气得跳脚,“神经病!”
    楚寻不再理他,一把揪住徐乘风的袖子,“徐大公子,你要是做不了你弟弟的主,明天我就登门拜访去找徐老太爷了!”言毕,扭头看向徐昭,喊话,“别给脸不要脸!”旋即,纵身一跃,直接跳进了郁府的围墙内。
    靳燕霆一直没看他们那边,却在她纵身一跃的刹那,忽然抬头。徐乘风面上的诧异之色仍旧挂在脸上,与靳燕霆的目光接触后,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徐昭脸都气青了,见楚寻走了,也一头冲进了徐府。
    徐乘风手中摇着扇子,若有所思,忽然道:“子麟,你觉得现在的阿寻怎样?”
    靳燕霆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什么怎样?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知所谓,一点规矩都没。”
    二人一路沿着九曲回廊往徐乘风的书房去,途中有小厮请安,徐乘风顺口吩咐了句,“告诉厨房,今晚就在书房摆饭了,对了,去玉仙阁打一壶他们家的桃花醉,晋王爱喝他们家的酒。”吩咐完这些,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万幸,小阿寻还是这样喜庆活泼的性子。”
    靳燕霆不防又提到了她,本以为中间隔了十年,又出了那样的事,二人再见面一定会尴尬万分,他甚至都做好了,被她仇视的准备。不想又跟小时候一样,她还是那副老样子,一点没变,鬼灵精怪的,不顾场合,烦人的很。
    他忍不住白了徐乘风一眼,“怎么又说她。”
    徐乘风挑了书房的一边竹帘入内,闻言,顿了下,“我今天才得知了一件事,话说,子麟,咱们是听谁说小阿寻改嫁了?”
    “听谁说?”靳燕霆不以为意,“反正别人都这么说。”具体谁说的,他也记不清了。
    “可我今天才知道,小阿寻并没有改嫁,这十年来她一直规规矩矩的替郁封守寡,因为太后的一道懿旨才回了京。”
    靳燕霆的目光慢慢转向徐乘风,有惊诧有难以置信更多的则是莫名其妙。
    但他知道,既然是徐乘风查出来,就根本不可能出错。
    “没改嫁?那谁传出来的谣言?”靳燕霆喃喃道。
    “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徐乘风转了下折扇,忽而又笑了,“好在小阿寻……”
    话未说完,书房的门嘭的一声被撞开,徐昭表情纠结的站在门口,半晌挤出一句话,“哥!那个疯女人到底是谁?”
    ☆、物是人非却不知2
    许氏兄弟面面相觑片刻,徐乘风一笑,手中的扇子将他一勾,“你来的正好,快来跟我详细讲讲,你跟小阿寻是怎么遇上的?”
    徐昭面色古怪,有些着急,又似乎心知肚明却不愿相信,“你们说的小阿寻到底是谁?”
    徐乘风掉转扇头在他头上敲了一记,“你到底怎么回事?”
    少年一脸倔犟,怕心思被看穿,梗着脖子,故意道:“不会真是楚寻吧!”
    徐乘风笑的和煦如春风,“不是她还有谁?怎么,你还记得她?我还当你这不记人的性子早就将故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徐昭只觉得胸口热血涌动,一口凌霄血差点喷出,“居然真是她!难怪那么讨人厌!哼!”掉转头又跑走了。亦如他来时那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喂!”徐乘风站在门口喊了一声,见他消失在竹林里,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跑什么,问他的话还没答呢。”
    转头看晋王手中捏着一卷书,坐在书案一侧,剑眉星目,英俊逼人,心思一转,调笑道:“子麟归京这段时日王府的大门怕是都被夫人小姐们踏破了吧?哈哈……再过些日子就是乞巧节了,子麟心中可有人选?”
    靳燕霆不答反问,“长风呢?”
    “哎呀,百花缭乱迷#人眼啊,”徐乘风幽幽的叹了口气,眼珠子却骨碌碌乱转,“我听说太后这次将小阿寻召回来,也是有意将她重新配人。”他说着话还动起了手,搭在他的肩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揶揄道:“你可有什么想法?要不一并将她收了吧。”
    靳燕霆打开他的手,面露不快,“你胡言乱语什么?她可是郁候细君,我怎能娶她做嫡妻!”
    徐乘风拍着扇子哈哈笑了起来,“谁让你娶她做嫡妻了,就算你肯,你那一干皇亲国戚也不肯啊。我就是觉得那丫头挺可怜的,哎,你先前不是一直对她心怀愧疚吗?嗬,你皱什么眉啊?你敢说你没有?唉……可惜啊,小阿寻对我无心,不然我倒想将她收在身边,权当照顾妹妹了,也好过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漂泊在外,啧,就不知道她现在相貌如何?”
    “你要真当她是妹妹,管她样貌如何。”靳燕霆对徐乘风看人只看脸这一点颇为嫌弃。
    门外小厮低声喊,“晋王殿下大公子饭菜备好了。”
    “摆进来吧。”
    饭前说了一些不相干的,饭后二人颇有默契的直奔主题,商议起了平、昌二郡的案子。
    “我决定亲自去一趟平昌二郡。”靳燕霆正色道。
    “微服私访?”
    “嗯。”
    徐乘风毫不意外,“什么时候动身?”
    “今夜。”
    徐乘风知他心性果决,没再劝,只调笑了句,“那你可要赶在乞巧节前回来,别到时候你中意的姑娘被挑走了,哭都哭不回来。”
    “呵呵。”
    &&
    子时,一声嘶鸣在徐公府围墙外响起,靳燕霆和衣躺在床上,听到响动,骂了句,“这小畜生还知道回来!”
    他执剑起身,也没和人打招呼,直接出了门。
    隔壁徐乘风早就进入了梦乡,二人亲如兄弟,也没那么多的客套虚礼。
    靳燕霆懒得去麻烦管家开门关门,轻轻一跃就上了墙头,只是正要跳下去,却见对面墙头隐隐有异动,警惕道:“谁?”
    莫问巷的另一头远远传来脚步声,月亮照在那人身后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她手中提着灯笼,这个时辰,长街空寂,沙沙树叶声,鬼影幢幢,不觉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晋王?”对面慢吞吞道,漫不经心的态度,语气却很笃定。
    一听那声儿,靳燕霆不自觉皱了眉,突兀的生出了一种“果然是她”的念头。
    “这都什么时辰了?楚寻,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他没落地,而是直接跃到了对面墙头,双手抱剑,却也刻意保持了距离。身形挺拔,下盘稳固。
    夜里她又换上了她喜欢的黑色衣裙,隐在黑夜中,几乎看不到她在哪。
    “哦,”她淡淡应了声。
    靳燕霆本以为她又会像小时候那样,一看到他就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一直说,那会儿,只要他入宫,她总能想到办法去见他,然后一张小嘴就没合过,包括她的一日三餐,闹了几回肚子,晚上做了什么梦,甚至踩死了几只蚂蚁都要跟他讲一讲。
    没有人说话,空气似乎都凝滞了,靳燕霆觉得老大没意思,曲指放在唇上打了个呼哨,破云听到哨声自围墙的另一头绕了过来。
    靳燕霆回头看了楚寻一眼,本不欲管,还是忍不住开口,“这么晚了你还不睡,一直将自己挂在树上做什么?还真当自己是树精?”
    是的,树精!别人家娇娇俏俏的小姑娘玩起游戏来无不希望自己当个花仙子蝴蝶仙子什么的,偏她想法清奇,非要当什么树精!你要当树精就树精吧,作死的还喜欢往树上爬,越是高大粗壮的百年老树爬的越欢腾,每次当她站在高高的树尖上,他都会忍不住想,这要是一不小心摔下来,砸得脑浆四溅该有多吓人。
    “树精?”楚寻噗嗤一声笑了。
    大抵因为不是真正的楚寻,她方能置身事外,不带感情的说出藏在心头的秘密,“晋王,你可知阿寻为何要当树精?”
    晋王腿上蓄力都准备走了,忽听此言,不自觉顿了下。
    楚寻不等他发问,呵呵笑了声,“因为大树高啊,阿寻要是当了树,你若来皇宫她便能第一眼看到你。”
    她的语气淡淡的,无波无澜。靳燕霆却听得心头一突,眉头却又不自觉皱了下,这样直白的表达感情,他曾经听过很多次,阿寻打小就是个“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女孩子。
    “啊,你一定要问为何不当雀儿鸟儿什么的,只要振翅高飞,可以看得更远。但你可记得你说过你要做鸟也是那翱翔天际的雄鹰,这样的你阿寻是望尘莫及的,因为她知道自己出身卑微不敢比肩,所以她甘愿当树,不论出身,只要苦熬年岁慢慢长大,终有一天能长成参天大树,到时只要你愿意,一回头就能看到她。她就种在那,不动也不跑。怎么了?你做什么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啊!你不会以为我在跟你表达感情,又在骚扰你吧?哈哈……抱歉抱歉,你可别误会,我只是突然理清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有感而发罢了,哎,你别皱眉,也别恼,怪我话多,是我说错了……”
    “寻姐?寻姐?”不知何时小殷提着灯笼已经到了墙角。
    “买到吃的了?”
    “嗯,别的地方都关门了,只有醉仙楼还开着门,不过他们家的酒肉好贵好贵。”
    靳燕霆眉头一弹,表情有些裂,醉仙楼那是什么地方?妓坊啊!
    “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不会是……”靳燕霆难以启齿道。
    “天擦黑就睡了,半夜饿醒了。”楚寻语调欢快,“晋王,做个好事呗,你将小殷给我抱到围墙这边好不好?”
    “……”
    “大人您武功高强,见义勇为,菩萨心肠,积善行德,大慈大悲普度众生。”
    这都什么跟什么!
    “喂,看在小时候的情分上。”
    “哎呀”
    楚寻只看到一道残影,小殷已经落在了郁府的围墙内,旋即传来一阵咳嗽声,楚寻一乐,正要道谢,猛地眼前投下一道暗影,月夜朦胧,清隽绝伦的一张脸,一双眼睛亮如寒星,“楚寻,都过了十年了,你怎么还是这幅心性?”
    “心性?我怎么了?”楚寻茫然道。
    靳燕霆颇感无语,不愿再浪费口舌,纵身上马,眨眼间一人一马消失在长街尽头。
    小殷在楼下喊,“寻姐,你还好吧?咳咳……”刚她是被靳燕霆提着后衣领扔进来的,勒死她了。
    楚寻慢吞吞的爬下树。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小殷不仅买了烤鸡还买了果子酒,说:“我听醉仙楼的姐姐说,这酒不呛喉咙,晚上喝点助眠。”说着话又巴巴的跑去打水给楚寻净手。
    待楚寻开吃了,又拿了把蒲扇在边上卖力的扇。
    楚寻知她有所求,待填饱了肚子,才转头看向她,“小殷,你就这么不想嫁徐昭?”
    小殷支支吾吾,一脸纠结。
    “说心里话。”
    “不想的。”
    “……”
    小殷见她一脸沉思,等了一片刻,一咬牙,说:“我的命都是寻姐给的,寻姐真想让我嫁我便嫁!”
    楚寻笑了,摸了摸她的头,“罢了,既然你俩个都不情愿,我勉强撮合也是一对怨偶。不过咱们有言在先,将来你要是喜欢上谁了,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我来给你们当红娘牵线搭桥。”
    小殷如蒙大赦,点头如捣蒜,恨不得表忠心,“我一辈子不嫁,只守着寻姐一个人。”
    楚寻一撇嘴,“你这话我可不爱听。”
    &&
    晨光熹微,坊子田已经叫骂着开始了新的一天。原本众人以为前天闹了那么一出,郁府肯定是要闹的家破人亡的,毕竟那位王公子来头可不小啊。可这都两天过去了,水花都不现一个。众人无不啧啧称奇,难不成郁家这次是有惊无险,躲过一劫了?自然也有那消息灵通的早就传开了,说那匹踢人的马是封了官的飞龙将军。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这事牵扯上了辅亲王府,那就难怪了。也有人好奇那天出现的灰衣蒙面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怎地进了郁府的门就没见出来?跟辅亲王府又是什么关系?八卦了两天,心痒难耐,可自从那天后,郁府关了大门,闭门不出。连狗洞最近都被堵了。他们家又是出了名的自给自足,十天半个月不出来门,照样有吃有喝活得好好的。大抵也是因为郁府太不讲门脸了,连他们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才将对着徐府的那扇门给封了,又将原本开在闹市口坊子田的角门扩大了些权当大门了。
    几声锣鼓响过,远远的一行锦衣侍卫骑着高头大马进了坊子田。
    那前头一个面白无须,手中拿一拂尘,神情倨傲,看模样竟是宫里的公公。
    这一行人喝退堵路的小摊小贩,一路直奔郁府而去。
    敲开了郁府大门,秦公公一句,“太后口谕,传郁候细君进宫。”
    吓的开门的德叔一个没站稳,一咕噜滚下台阶,登时郁府上下人仰马翻。
    作者有话要说: 小仙女们,咱们来约定个更文时间吧,要不往后每天早晨六点半好伐?我来努力存稿,然后放存稿箱,再不能断更叫小仙女们失望啦,么么哒。
    来来来,咱们再来聊聊这个靳燕霆,嗯,他现在有多嫌弃楚寻,将来就有多后悔多愧疚。
    ☆、家贫无力入宫门
    郁府内一阵兵荒马乱,鸡飞狗跳,待楚寻收拾齐整出来,秦公公抱着拂尘,乜了她一眼,登时一个头俩个大,说出的话也不大好听了,“郁候细君,杂家这是要带你进宫面见太后,你这身打扮还当自己在守陵呢?”
    楚寻刚起,没什么精神,语气平平,“公公说的是,过去十年,我一直是这么个打扮。”
    秦公公一噎,一甩拂尘,没好气道:“那你还不赶紧换身衣服。”
    “没了。”
    “什么?”
    “穷,就两身衣服,都这一个色。”
    垂首躲在人后的小殷闻言睫毛快速的扇动了下,到底没敢抬头,生怕宫里来的人认出了她,将她给抓了回去。
    秦公公张口就要挤兑回去,目光扫过郁府“家徒四壁”的堂屋,又看向廊下站成一排的花白头发,表情难看的挤出一句话,“那你这样打扮也是不行的。”
    楚寻忍着一口哈欠没打出来,“那怎么办?要不公公您给想个法子吧。我们郁家实在是太穷了。”
    德叔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到底没敢吭声。早些几年,作为府上的老人,德叔还是很要面子的,谁要说郁府不行了,他都要跟人吵上几嘴,生闷气。也因此连累郁府吃过闷亏,后来被瑞婆插着腰堵在屋内骂过几次,这股填不饱肚子还惹麻烦的清高劲就被压下去了,要不他也不会同意府内上下在郁家几代人住过的院子里种菜养鸡。
    不过他心里认了怂是一回事,听主子自个儿在那抱怨穷又是另一回事了,那感觉就像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毕竟楚寻是嫁过来的,且嫁来的当天就扶灵柩南下了。于德叔来说也就勉强算半个主子吧。况这二日下来,楚寻存在感太低,瑞婆倒是有心帮她端起架子,勉强找了些不打紧的事请她拿个主意什么的,楚寻都是挥挥手,“不要问我,我不懂,我不知道。”
    因此,瑞婆还被德叔好一通嘲笑,说:“那位一看就不是久居此地之人,你还指着咱郁府到了这般田地还能留住人?”
    瑞婆被他说的心酸,狠狠“呸”了一声。
    那秦公公上上下下把楚寻看了一遍又一遍,又把这老老少少过了一遍,他虽然年纪不大,进宫当差却很有些年头了,以前也常跟着干爹往外头跑传旨,哪回不是被人捧着往高了抬举,吃酒辛苦钱也是拿到手软,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仅辛苦钱没有,瞧这意思,还要自己倒贴?
    晋国喜奢华,达官权贵无不穿金戴银,整的自己花团锦簇。楚寻这通体的一身漆黑,进宫见太后显然是大不敬,可人家穷怎么办?总不能变出一套衣裳来?按理楚寻身为郁候细君,朝廷命妇,宫里该给准备朝服的,可她走的时候才十岁,现在突然回来,也没谁想到这茬,就算有人想到,谁好好的去管这闲事?老人们都知道郁候细君是犯了事的,没得脑抽会主动凑上前惹一身腥。也就太后老人家菩萨心肠还惦记着她。
    秦河越看楚寻越不顺眼,尖着嗓子说:“你干什么在自家屋子还蒙头盖脸的?就这么不能见人?”
    楚寻裹面纱裹习惯了,听了这话,顺手就给摘了,同时说:“估计是底下待的太久了,皮肤见不得光。”
    秦公公看清她的脸,一时愣了神,也就没听清她的话,半晌过去,才慢慢回想起,昔年跟在干爹身后谈起宫中旧事,干爹曾无限神往的叹息过一句,“放眼整个大晋能称之为古往今来第一美人的也就是早逝的楚夫人了。”
    秦公公这才忆起,眼前这位除了是郁候细君,还是大将军楚彪的独生女儿,她娘曾是名动天下的美人。
    若说这每年的大小宴会,秦公公也算是见多识广,莺莺燕燕花团锦簇,各家的小主各有风姿,无不叫人倾心神往,但眼前这位美的别有不同,夺人眼球,迫人心魂。尤其那一双深黑的眸子,先前他没在意,只注意她身上的衣裳去了。现在看了她的脸,不由自主被吸引,慢慢对上她的眼,便怎么也挪不开了。
    “秦公公?”楚寻喊一声。
    秦河勉强收回目光,心神激荡,往袖中一掏,取了私房银子递给站在楚寻身后的婆子,催促道:“快!赶紧给你们细君去成衣店买一套能见人的衣裳。”
    瑞婆难以置信,道了声“好”,欢欢喜喜的小跑着离开了。
    秦河面上闪过一丝茫然,他刚才干了什么?他为什么要给银子?那可是他的私房钱,回神间头皮一麻,暗道了声,“邪门。”复又抬头,只觉楚寻貌美倾城,却再没方才那种动人心魄之感,美的流于表面。心念电转间又想起干爹的话,暗道:“女人只要有一张好看的脸,谁知道将来有多大造化,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女人和小人。”这般想着,不忘提点她道:“细君虽然现在不如意,但莫要丧气……”
    “我没丧气,”楚寻打断他,呵呵一笑。
    清河面上抽了抽,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今日洒家帮了细君一把,日后细君青云直上可别忘了洒家今日的好处。”这话说的直白,连弯子都懒得绕了。
    楚寻笑着往四方桌下的凳子一坐,抬头问,“秦公公,皇上身边的秦大海和你什么关系?”
    清河神情一紧,脱口而出,“干爹。”
    楚寻哈哈大笑,“难怪,你和你那干爹讨还人情的做派还真是一模一样。”
    秦河面上一黑,咬牙,“细君!”
    郁府上下登时只觉心头一跳,无不噤若寒蝉,战战兢兢,他们现在只是平民百姓,又怎敢得罪宫里人。只有德叔不着痕迹的挺直了些脊背。
    楚寻笑够了,挥挥手,“知道了,你的这份人情,我承了。”
    又过了好一会,正当秦河都要派人去找了,瑞婆捧着一件淡青色裙子回来了,口内道,“公公久等了。”
    秦河没好气,“还不赶紧换上!”
    楚寻起身,瞟了眼那淡青的裙子,微不可查的翻了个白眼。
    秦河回过身又问,“剩得呢?”
    瑞婆脸不红心不跳,“没得找,这套裙子就值那么多。”
    秦河瞪圆了眼,气得一跺脚,“宰人啊!”
    瑞婆附和了句,“可不是,德新芳的成衣店专宰熟客。”
    德新芳是王公子家的产业。秦河自然知晓前天郁家和王家闹了大矛盾,自不会帮腔,只一味催促,“还不快点!
    出了门,转到后院换衣裳,瑞婆捏着衣角,愁眉苦脸道:“前个月,小公子害病,请了郎中看病,拖欠的诊金和药钱都没给,老奴去成衣店刚好经过那药店,被那郎中的婆子捉住,死活逼债。奴也是没法子了。”
    楚寻点点头,“那剩的呢?”
    瑞婆挤满了笑,讨好道:“夫人,您别怨我诉苦,小公子正长身体,又在书院读书,那地方非富即贵,小公子来来回回就那两套好衣裳换洗,眼看着都小了,胳膊腿露了老长的一截。不说穿衣,公子要紧的笔墨纸砚也都太费钱了。可家里除了小姐从宫里寄来的那点月钱,扣扣索索,还有十几口老小要养。奴也知道,郁家没这责任养咱们这些老东西,但府里留下的都是跟了主子几代的老人了,小公子也做不来狠心撵人的事,寻常吧,也都还能坐下力所能及的事……”
    楚寻一脚踏进门槛。小殷紧跟着追了上来。
    瑞婆站在门外没好意思跟进来,偷偷看了眼,继续碎碎念。
    小殷进屋后,二话没说,打开屋内仅有的一个橱柜,里头有俩个袋子,她径自取了其中一个,打了开,都是黄白之物。
    楚寻慢悠悠脱了黑色衣裙,小殷赶紧跑过来服侍她换衣,这绿衣裳昨儿晚小殷就给洗了,夏天空气干燥,到了后半夜就干了。一大早的,小殷又给收回来叠好搁在橱柜里。
    “寻姐,刚那瑞婆拿衣服肯定发现咱们有银子,不过我数了,没少。”
    楚寻笑,“郁府虽然穷,但气节尚在。”
    小殷一本正经,“可您教过我的,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些银子还是楚寻之前卖神仙果剩的,足有一千两,不过她入住郁府后并未拿出来救济,而是叫小殷妥帖收好,包括余下的神仙果。小殷尽职尽责当她的管家婆,心里颇为得意。
    楚寻嗤了一笑,“待会取二百两给瑞婆。”
    小殷看向还在屋外碎碎念的瑞婆,撅起嘴,故意扬声道:“寻姐,您看不出来吗?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叫你听到!”
    屋外瑞婆诉苦的声音戛然而止。
    楚寻换好衣裳,打开门,瑞婆一张脸通红,眼神也有些慌乱。
    楚寻忽而一笑,微偏了头冲小殷道:“我偏还听进去了。”
    言毕,大步离去。
    前厅,秦公公早等的不耐烦,见楚寻出来,忙不迭的催促。
    几名侍卫牵着马一直等在前院,闻听要走,纷纷上马。
    谁知突然窜出一人,举着扁担又哭又叫,“我的菜!我的菜!”
    楚寻抬眼一瞅,正是那日日天不亮勤勤恳恳浇粪水的老伯。
    “老孙头!”德叔大喝一声。
    老孙头似乎脑子不大好,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菜,举着扁担就赶那些还在糟蹋蔬菜的马,此举无异于惊着马了。侍卫们差点摔下来,大怒,其中一人扬鞭就朝老孙头身上抽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儿才说今早六点半更,结果啪啪打脸不要太响!
    抬头望天,蠢作者自挂东南枝。
    那个,我文名改啦,相信很多小天使都看到了,老大替我改的,大俗!不过深得我心,后来我反省了下,大抵我本来就是俗到了骨头里。
    另外,小标题,大家不用在意啊,什么“物是人非却不七四知”“家贫无力入宫门”纯粹是蠢作者胡编乱造附庸风雅,显得自己很有学问的样子,小天使们就睁只眼闭只眼,权当没看见吧,好歹给我留个面子。
    最后推荐我基友“三十一天冬至”的新文——《三元及第》没事瞅一眼,指不定就瞧上眼了呢,哈哈
    ☆、朝华街少年郎
    “开门!开门!”
    侍卫抽下去的鞭子被这一惊,失了准头。而郁府被风吹雨打早就不堪重负的门在一阵激烈的拍打声后,“轰然”一声,尘土飞扬。
    这下不仅门内的人被吓了一跳,就连敲门的人也怔住了。
    郁府一干风烛残年拿锄头的拿锄头,拎扫把的拎扫把,呼啦啦全都挤到了门口,严阵以待。
    “呸呸呸!干!”门外之人吐了几口呛进喉咙的灰尘,一抬眼看郁府这架势,又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是你们家邻居,徐昭啊!”
    德叔眯了眯眼才认出眼前这位锦衣华服的小公子是徐阁老家的二少爷,心下诧异,暗道:今儿个郁府可真是蓬荜生辉啊,多少年了,郁府的门槛都没踏进过贵人了。
    徐昭手执红缨枪,径自走了进来,抬眼一瞧秦河,扬声问,“秦河,一大早的你来郁府干嘛呀?”眼睛却滴溜溜的往楚寻那儿瞄。
    秦河忙躬身迎了上去,“哟,原来是二公子啊!奴才这不是奉了太后的懿旨接郁候细君进宫说话么。”
    “进宫?都哪些人啊?”徐昭一大早就听说宫里来人了,却只见宫人进去,半天不见出来,又听府内的家丁背后嚼舌根,说什么郁府惹了大麻烦,弄断了王公子的腿,只怕是新仇旧恨要一起算,郁府要大难临头了。
    徐昭虽觉那事已经有晋王压着了,翻不出浪花,可也不知怎么回事,越是等待越是心烦气躁,终于忍耐不住,提着红缨枪就冲了过来。
    秦河一时被徐昭问住了,想了半天,答,“大概也就叫了几位命妇陪着说话吧。”
    徐昭追问,“那福王妃呢?”
    “这,奴才不知。”
    “你这……”徐昭正要骂人,楚寻不知何时到了他面前,往他手里塞了一样软乎乎的东西,他愣了下,察觉是个软乎乎的小手,心头一跳,再一看,登时一张脸都青了。
    楚寻双手攥住俩人的手,笑,“徐昭,你终于想通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啦?来,小殷,不要害羞,感情要靠培养的嘛。”
    “我……我呸哦!”徐昭猛的抽开手,这一下力道大,楚寻后退几步,小殷直接被这股力道推倒在地。
    “寻姐,你看他!”
    “乖乖不得了,小郎君会打女人啦!”楚寻语气夸张,嘴角噙了一抹笑。
    徐昭红了脸,又羞又恼,“老子犯了病才管你!”言毕,一阵风似的,又跑走了。
    这一来一回,毫无章法,搞得所有人都莫名其妙。
    唯有围观的不明真相群众仿似窥得惊天秘闻——哟哟不得了,郁候府和徐公府交恶啦!
    秦公公眼见着时间不早不能再耽搁了,可刚要出门又犯了难,他出来传旨是骑了马的,可郁候细君没这资格从宫里抬轿子或赶马车来接她。就这郁家的穷酸劲,难不成又要他自掏腰包?秦河正愁眉苦脸差点忍不住问候楚寻先人了,忽听身后“哎哟”一声,楚寻已单手抓了一人下来,翻身上了他的马。
    所有人又是一愣,倒是侍卫们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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