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分为他,一部分为己。 (4)
书;发现自己走神了,再回来看这些东西。
江皓月于她,像挂在天边的月亮一样远。
陆苗奋力仰头,望向他散发的清冷光晖,眼睛疼痛难当地溢出泪水。
可也感谢他的存在,追着他的所在拼命跑,她有了目标,才不至于迷失自己的方位。
高考的日子天气晴朗。
陆苗坐在考场上,原来那一张张能决定她未来命运的试卷,和她平时做的模拟卷,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也像是在写那些做过千遍万遍的模拟卷,快速地下笔,完成了它们。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陆苗最大的感受是……她什么感受也没有。
她怅然若失地意识到:原来这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坐在陆永飞的车上,例行回答完父母“考得怎么样”的问题,林文芳问她:“暑假想去哪里玩?”
陆苗毫不犹豫地说出了江皓月的城市。
她跟他打电话的时候也是那么说的,她告诉江皓月,自己报完志愿就会去找他,让他做好迎接她的准备。
江皓月的回答同样积极,他说他已经看好了旅店、做好了计划,等陆苗来了,他们俩一起吃吃玩玩,看这里的风景。
等到高考分数出来。
喜人的是,陆苗发挥得不错,竟然比她以往的正常分数还要更好一些。
她的第一志愿不顾父母的反对,报了一所首都的名不见经传的二本,专业选的是服从调剂。
陆苗看了这所学校去年的最低录取分,比她的分数稍微低了几分。陆永飞和林文芳一致觉得她报这个学校太过冒险,而且她的分数拿到本地,可以上更好的大学。
他们劝她,嘴皮子说破也劝不动,打电话让江皓月帮忙一起劝。
他帮着她父母那边说了几句话,陆苗骂他“叛徒”,骂完后,他的电话她不再接。
第二志愿,父母不容商量地要求陆苗求稳,报一所他们本地的二本,专业选了大热的金融。
直到提交志愿的当天,他们都在极力反对她的第一志愿,陆苗没听他们的话,一意孤行地坚持她的大学要去首都读。
那个理由是什么……可想而知。
报完志愿,和父母大吵一架后的陆苗,坐上了去往江皓月那个城市的火车。
一年前,她在站台,目送他远去。
一年后,她终于能坐上同一辆火车,去往他在的远方。
这是陆苗的十八岁。
经历过父母的离异,她的叛逆期似乎人为地延后了。
可它总有到来的那一天。
谁拦着她都不管用,迎着火车行驶时窗口吹来的烈风,陆苗攥紧拳头,无比地确信,这就是她想要做的事——去江皓月的身边。
☆、53.重逢
好像不论是哪个城市, 火车站的人永远那么多。
站在出站的队伍中, 陆苗觉得自己仿佛一颗沙砾,被丢进了一片汪洋。
汹涌的人群四面八方地挤来, 她的眼睛失去聚焦,渺小的她顷刻被淹没在人海之中。
这个城市对于她是全然陌生的。
在这里, 陆苗认识的人只有江皓月,她在每一张路过身边的面孔中, 耐心地找他。
她知道自己总会碰见他的。因为他在等她, 他也一定正在找她。
从前她找江皓月就找得快, 茫茫的学生一起放学, 她一眼就能找到藏在其中的江皓月。
不过, 最后是江皓月先找到了陆苗。
熟悉的声音喊了她的名字, 她立刻转头, 循声望去。
青年冲她招手。
眼神对上陆苗之后, 他笑起来, 眸中的冷淡宛如破冰一般消融褪尽, 暖进人的心坎。
他怎么能好看成这样啊?她不由地想。
陆苗像一只扑腾翅膀的小鸟,呼哧呼哧地飞过去,投进江皓月的怀中。
他身上有熟悉的皂香,熟悉的冰凉凉的温度,熟悉的被他拥抱的力道。
她被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包裹, 拥抱他之后, 那些积在心里的抑郁、困惑、酸楚, 通通烟消云散。
陆苗叹了口气, 安心地闭上眼。
江皓月伸手揉乱她的头发。
“要抱多久啊?”佯装不耐烦的语气,却完全没有推开她的动作。
陆苗的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听见他的心脏嘭嘭嘭跳得飞快。
“江皓月。”她用很轻的声音喊他。
他低下脑袋,听她要说什么。
陆苗同一时间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然后亲完就不再看他是什么表情,挽起他的手臂,拉着他向前走。
江皓月估计懵了,她拉他去哪,他傻傻地跟着去了。
期间,他忘记笑话她的那个吻、忘记她是第一次来这个城市,忘记她是个路痴。
直到陆苗问他:“我们这是在哪啊?”江皓月这才回过神。
“我叫了车,不在这儿。”他带着她原路返回,往另一个方向走。
出租车上有空调,将夏日的暑气一下子隔绝在外。
江皓月拿出手机,给陆苗的父母发了报平安的信息。
“你太胡来了。”发完短信,他叹了一句。
陆苗不知道他指的是她来前跟她父母大吵一架的事、自己第一志愿的事、自己选择了“服从调剂”的事,还是自己先前不接他电话的事。
她看着掠过车窗的一栋栋建筑物,没搭理他的那句话,她心里也是有点儿心虚的。
“去年的你来到这个城市,会不会有一种迷失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陆苗喃喃地说出之前她在火车站的感受,她有江皓月,可去年的江皓月,在这儿一个能依靠的人都没有。他在火车站时,面对人山人海,脑海中想着的是什么呢?
“不知道要去哪?没有啊,我知道要去学校。”江皓月不解风情地答道。
陆苗一肚子煽情的话,被他堵住。
“你应该说有!有迷失感!”她凶巴巴地指导他。
“哦?”他饶有兴致地配合她:“然后呢?”
“然后,”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你心里就特别思念……”
“思念什么?”江皓月拉长耳朵,示意让她说得清楚一点。
陆苗被他催促得有点羞,自暴自弃地大声道:“思念陆苗啊!”
她认认真真说:“你想着,要是陆苗在这儿就好了。”
江皓月扑哧笑出声。
坐在前面的司机师傅同样被小姑娘的话逗得发笑。
陆苗的脸唰地红了。
“你笑我,我不跟你好了。”
她抱着手,侧身转向车门的方向。
江皓月最了解陆苗了。小丫头非常好哄,一哄就能哄好;你不哄她,由着她生气,她气一会儿自己也就不气了。
不知道她来这一趟,他们能在一起呆多久。总归啊,他一分一秒都会珍惜,不能浪费时间跟她闹别扭。
清了清嗓子,江皓月望向车窗外的风景,宛如自语。
“去年的我来到这个城市,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面对璀璨的霓虹灯和陌生的人群,我心中感到一阵迷失。从那时起,我就特别地思念陆苗,我想着,要是陆苗在这儿就好了。”
明明说的全是她教他说的话,即便是这样,她听完已经足够开心。
“江皓月。”
陆苗回过头,咬了咬唇,语气仍是那种令人发笑的认真。
“我也……好想你哦。”
——终于可以说了。
——在电话里一直不好意思说呢。
江皓月凝视她的眼。
大概是分开太久,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
他抬手将她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自然地牵住她的手。
陆苗突然忘记了,这一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她完全没法想象,江皓月不在,她是怎么生活的。那样的日子,稍微想想都觉得窒息……还好熬过了。
不久,旅馆到了。
江皓月早早预订好了房间。
温馨而干净的单人间,旅馆的位置离他的学校不远。
江皓月提前从他那儿取了些生活用品、买了陆苗爱吃的零食、当地的特色小吃,放在房间里。
他们要去哪里玩的计划表,他写好后放在桌上,有方案一、方案二、方案三,任她挑选。
对于陆苗要来找他这件事,江皓月的期待一点不比她的少。
时间刚过十一点。
江皓月问陆苗,吃完午饭后她想做什么。
他们可以去就近的旅游景点、去逛商场、去看电影、去游乐城,其实陆苗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对她来说,只要能跟他呆在一起就行了。
她回答吃完午饭再说。
可这顿午饭,他们吃得不太愉悦。
餐厅是很好的餐厅,隔着一条河,能看见对面的旅游景点,风景优美。
江皓月跟同学来这儿吃过一次,他记住这里的烤肉很好吃,一直想着有机会要带陆苗来吃。
陆苗打量着餐厅亮堂堂的地板,穿着精致制服的服务人员,无所适从地焦虑了起来。
“这儿是不是很贵?”她压着声音,手掌捂住嘴,在他耳边小声地说。
江皓月笑道:“不贵的,我请你吃。”
“不要!”陆苗一口回绝后,掐他的手臂,哀求道:“我们走吧。”
他自顾自地翻着菜单,气定神闲地劝她不要担心。
“我有奖学金呀,还做了一年的兼职,你这段时间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不用担心这些。”
“你这样是浪费钱。而且,我来找你带了钱的,为什么要你付钱?”
陆苗气鼓鼓的,相当不乐意。不论是江皓月的奖学金还是打工的钱,都是他辛苦得来,不能随便挥霍。
“那你实在不走的话,那说好,我来付钱。”
江皓月装作没听见,招手让她看隔壁桌上的烤肉。
“我们就点那个吃好吗?你肯定喜欢吃。”
他这招跟骗小孩似的,陆苗已经有了情绪,那烤肉看着再诱人,她也觉得不顺眼。
“我肯定不喜欢吃。”
“好吧,”江皓月喊来服务员点单:“我喜欢吃,你陪我吃。”
可是贵的东西有贵的道理,烤肉摆上桌,香味扑鼻。
陆苗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对着以往超喜欢的烤肉,宛如失去了嗅觉。
江皓月夹了一筷子肉,沾好酱汁,送到她嘴边。
“啊——”他哄她张嘴。
陆苗的嘴像缝上了,严严实实地合着。
他放柔声音:“吃一口好不好?”
见她脸色松动,江皓月声音更加急切:“哎呀,酱汁要滴了,肉夹不住了。”
陆苗咕嘟咽了咽口水,只好张开嘴。
——烤肉是真的很好吃。
严肃的表情再也绷不住,陆苗嚼着肉,双眸眨呀眨,眼中的星星一颗一颗地冒出来。
江皓月憋着笑,看她那满是问号的神情,仿佛在问他:为什么这个烤肉会这么好吃?
“既然花了钱,烤肉就不能剩下。”
陆苗一本正经地拆了筷子。
接下来,她严格按照烤肉的步骤,该蘸的酱汁,一个都没放过。
因为江皓月说他喜欢吃这个烤肉,所以她吃多少,江皓月也要吃多少。
见他没有在吃的时候,她就一筷子一筷子喂他。
隔壁桌估计很少见有人烤肉是这样的,多看了他们几眼。
趁陆苗在吃最后一盘肉的时候,江皓月去了个卫生间。
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吃好了,背起自己的小包包要去付钱。
“付过钱了。”他冲她扬了扬手上的小票。
“哇!”陆苗震惊了:“你真的好老套啊!居然借着上厕所偷偷付钱!”
“不贵的。”他于事无补地说。
她不信:“行,那你给我看看小票。”
江皓月不肯给。
吃饱了饭,烤肉有多好吃这件事陆苗已经想不起来了,她彻底地跟江皓月生了气。
“江皓月,你变了。”
陆苗痛心疾首地指责他。
江皓月一脸的无辜:“哪变了?”
从前,他打暑期工,给她买路边的零食;现在他生活好过了一些,请她吃烤肉,还有更多的东西……明明是始终如一啊。
陆苗切换了家庭剧的语气,幽幽道:“我们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败家子!”
☆、54.黏人
放暑假的时间正值旅游旺季, 旅游景点的人很多。
正在跟江皓月生气的陆苗, 不愿意跟他走一道。
但偏偏人多,她怕走快了, 他腿脚不方便,真的跟不上她。
风景美丽的园林中, 陆苗的表情一点儿都不美丽。
到达一处有典故的景点,有一个旅游团的人在景点前听着导游解说。
陆苗望着那几块石头, 看不出有什么意义, 于是想凑过去听。
“我也会讲, 你听我说吧, ”江皓月扯住她, 装腔作势道:“你来前, 我特地把这些旅游景点的资料查好了, 我讲得比那个导游还好。”
陆苗不理他。
她蹭旅游团的导游, 听完了那段石头的来历, 一回头……发现江皓月不见了。
最初陆苗不是很慌张, 气定神闲地在周围找了几圈,没看到人影后,她开始害怕了。
游客挤来挤去,陆苗跟着人群越走越远。
——难道江皓月因为她生他的气,反过来生了她的气?不然他怎么会丢下她, 自己先走掉呢?
陆苗越想越不对劲。
她回到之前跟他走散的地方, 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举着两个冰淇淋的江皓月出现了。
他的语气轻轻松松:“你逛完啦?附近有什么好看的风景吗?”
陆苗被他气得噎住:什么叫逛完了?我走来走去是在找你好吗!
“你先前看见我了?”她合理怀疑他是在报复自己, 故意躲着不出来。
“是啊, 我一直看着你,”江皓月答得理所当然:“人这么多,不看着你,你走丢了怎么办。”
“你在哪里看着我啊?”她没好气地问。
“你生气了,我去给你买冰淇淋。”
他指了指旁边挤得人山人海的杂货店。
“要吃巧克力味还是香草味?”两手同时递给她,让她先选。
“小江,你可真是个天才……”
陆苗又好气又好笑。
“我因为你乱花钱生气,你想我不生气,于是继续花钱买冰淇淋?”
江皓月皱着脸提醒她:“冰淇淋要化了。”
“巧克力味。”她选好了,接过他手里的冰淇淋。
空出来的那只手,用来牵江皓月。
“讨厌鬼,你不准乱跑,去买东西要跟我说。”
“知道啦,”江皓月紧紧跟着她:“你要不要听那些石头的故事啊?”
“要听。”
其实陆苗刚才已经完整地听完了。
“那个导游讲的我没听清楚,人太多啦,你再跟我讲一遍吧。”
……
他俩的晚餐吃了路边馆子的盖浇饭,陆苗得偿所愿请了客。
中午的烤肉尚未消化完全,他们的晚饭拖到很晚才吃。
吃完饭,已经到了差不多的时间,陆苗得回旅店了。
江皓月把她送到房间门口,嘱咐她早些睡觉。他回自己的学校宿舍,等到明天他们继续待在一起,早上他会买好吃的早点来叫醒她。
说完这些话都好好的,陆苗也应得好好的。
江皓月要走时,她却一下子变得黏人起来。
他往前走,发现走不动,因为后面坠了一个跟屁虫苗苗。
“怎么啦?”江皓月摸摸她的头。
“没有。”
陆苗扭捏着,也说不出些什么。
“好像,人们临走前,通常要抱一下。”她抬眼望着他,不害臊地提出自己的小要求。
“你这是哪里学的西方礼仪?”
江皓月俯身,抱了抱她。
陆苗圈住他,把自己的下巴搁在他的胳膊上。
他发现她拽着他,往房间的方向拖。
“苗苗?”他不得不出声提醒。
陆苗洒脱地松了手,仿佛前一秒拖他的人不是自己。
“好了,抱完了,你回去吧。”
她让江皓月走,江皓月还真的走了。
他走到旅店楼下时,手机铃声一阵暴躁的铃铃响。
“哔,陆小姐给您留下一则信息,是否选择接听?”她一点儿也不像地模仿着电子音。
“接……”江皓月起了逗她的心思,话锋一转:“不接听。”
“哼,不接听的惩罚是被我弹一下脑门儿!你站在原地等着我!”
电话被果断掐掉。
江皓月乖乖地等着,几秒后,听见身后传来陆苗的脚步。
“鞋都没穿好。”
他蹙起眉头,趁她在大口大口喘气,平复呼吸之际,先发制人地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江皓月!”
陆苗吃痛地捂住脑门,张牙舞爪地要过来挠他。
他赶忙道:“我不回学校了,订一个你隔壁的房间。”
陆苗立马安静了。
她搞那些七七八八的,说到底,是舍不得他走。
这下总算得偿所愿。
“干嘛多订房间?”她低声嘟囔着:“我房间的床是大床,可以睡两个人。”
“订你隔壁还不行啊?”江皓月柔声道:“你想过来随时可以。”
“不行。”
她揪住他的衣角,不肯让出商量的余地。
最终在陆苗的房间里加了张床。
江皓月没带换洗衣物,平时用的拐杖也没带来,他让她先去洗澡,他回学校宿舍拿一下东西。
陆苗要跟他一起去。
为了黏着江皓月,她已经彻底放弃脸面,振振有词地宣告:“我,陆苗,是江皓月的连体婴!”
江皓月忍俊不禁。
……
陆苗在男生宿舍的楼下等他。
江皓月没几分钟就下来了,几个男生跟在他的身后,跟他有说有笑的。
陆苗和小江一起长大,从小学到高中,他一直是那种不爱交朋友的人,在他身边的,充其量是他的同学。
鲜少看见他与别人表现出比较亲近的样子,她稍稍地对那几个男生感到好奇。
而男生那边,见到楼下的小姑娘皆是眼前一亮。
陆苗不说话、不动,摆在那儿静观的时候,外表是极富欺骗性的。
今天她穿了一条蓝格子的裙子,头发扎成两股麻花,白皙的皮肤、清纯的脸,初长成的少女身材曲线姣好,一双细腿又长又直。
“你妹妹长得好漂亮啊。”他们由衷地夸赞。
陆苗对他们露出礼貌的微笑。
“他们是我的舍友。”江皓月向她介绍道。
“我们打算去吃夜宵,”他们邀请道:“一起去吧。”
陆苗看向江皓月。
“你饿吗?”他问。
“饿不饿都可以一起去啊。”舍友们盛情难却。陆苗想了想,答应了他们。
☆、55.告白
陆苗本身不是怕生的性格,三两句就跟舍友们聊开了。
她对江皓月这一年的生活好奇, 而他们对她好奇。
找了一家火锅店坐下, 一桌年轻人快快乐乐地围在一起, 揭江皓月的底。
“前一阵子你高考,江皓月手机不离手。”
“何止是前一阵子,”另一个舍友补充道:“你要来了, 他大半夜在那儿写东西、查资料,考试都没见他那样用功。”
“最初,我们以为你是他的女朋友,或者他喜欢的人, 后来跟他熟了才知道,你是他一起长大的邻家妹妹。”
陆苗脸上有掩不住的笑意, 偷偷转头去看江皓月的表情。
他平静无波的眸子扫过来,将她的视线抓了个正着。
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江皓月对她的洋洋得意评价道:“你该反思一下, 你为什么这么让人操心。”
看到这一画面,舍友们起哄。
“我们就坐在对面, 你俩还说悄悄话呢?”
“说的什么呀?让我们也听听。”
“你们是不是来吃夜宵的?”江皓月提醒:“锅都沸腾了,没人涮东西。”
听完他的话, 陆苗夹了片羊肉放进锅里。
他见她动作不知轻重,啰嗦了一句:“你手小心,铜锅边沿是烫的。”
陆苗点点头。
肉熟了, 她先放到他的碟子里, 然后再涮自己的。
大家七嘴八舌, 边吃边聊,过了一会儿,江皓月开始帮陆苗涮白菜。
肉不是江皓月主动会多吃的东西,就像陆苗吃蔬菜吃得少一样。
常年来对彼此的了解,使他们做起这些事来仿佛呼吸的吐纳一般自然。不用经过思考,也并非出于礼貌,就像本就应该是自己做的活那样地理所当然。
单身的舍友越看对面的俩人,越感到不是滋味,仿佛被人秀了恩爱。
“我都能想象,彭雪漾在场的话,她这时会说什么了。”
他身旁的舍友放下筷子,捏出细嗓,装出娇态地配合他:“皓月,人家也想吃菜菜。”
陆苗乐呵呵地笑完,好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彭雪漾是谁?”
关于这个,他们要说的话就多了。
“我们学校法语系的系花,对江皓月一见钟情,痴心不改。成天变着法子,让我们替她约江皓月出来。”
陆苗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她从来没有听江皓月跟自己说过这个女生。
“所以,你们有替她约过吗?”
舍友一脸的仗义:“有啊,江皓月是单身,有漂亮女生追他,身为哥们儿帮他一把再正常不过了吧。”
陆苗的眉蹙得更紧,筷子拨弄着碟中的白菜,若有所思。
“不过,别提了……”舍友话锋一转,她重新抬起头。
“有次我们联手把江皓月给骗出来了,他到场看见单独等候他的彭雪漾,掉头就走。回宿舍后,接下来的好几天他没跟我们说话。”
陆苗看了眼江皓月,他涮着火锅,表情淡得像在听别人的事。
“彭雪漾很擅长撒娇吗?”她想起刚才他们模仿的那个模样、那种语调,忍不住地在意。
“那不是叫很擅长,”舍友纠正她:“严谨地说,是相当的擅长。”
有点能想象,那个系花是什么样的了——漂亮、勇敢、擅长撒娇,一定很有自信又很抢眼。
嘴里的菜尝不出滋味,陆苗明显地沮丧了起来。
“江皓月对你这么好,被他以后的女朋友看见一定会嫉妒的。”
男生们聊着聊着,话题再次回到了陆苗身上。
“说来,陆苗妹妹你在高中有没有喜欢哪个男孩子啊?”
“她没有。”江皓月出声,直接挡掉了这个话题。
“啧啧,江皓月俨然一副家长的模样啊。”
少见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舍友们觉得新鲜极了。
“高考结束,人家妹妹开学要上大学了,有喜欢的男孩再正常不过呀。凭什么都跟你似的,心中只有学习、只有研究,年轻人应该去享受青春啊。”
他们齐心合力地劝她:“陆苗妹妹,你千万别学江皓月,做那种老古板,万年冰山。一进大学就找男朋友,不喜欢就换。我们动作慢了,单了一年,这再往后,找到对象的机率就越来越低啦。”
江皓月听出他们是激他,在那儿胡说八道,不过还是不放心,如果真的被陆苗听进去了。
“你们教的这是什么啊?听听自己说的,像话吗?”
陆苗笑笑,聪明地把话引到他们身上:“我觉得你们都是很优秀的人,不必担心这些的。”
这话说得,着实悦耳。好看小姑娘的夸赞,谁听了都会高兴。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宿舍的“老大”和江皓月一起去柜台付账。他们说由他们出钱,请第一次见面的陆苗妹妹吃饭,但江皓月不让。
趁他不在,陆苗悄悄地问剩下的那几个舍友。
“为什么你们会知道,我不是他喜欢的人,是他的邻家妹妹?”
“江皓月说的呀。”
他们实诚地回答:“他强调了很多次呢。”
陆苗猜想的也是这样。
……
夜宵结束,江皓月跟陆苗回旅馆。
舍友们都对陆苗印象挺好,约她这几天有空再出来吃饭,她笑着点头。
热闹散去,他们并肩走在空旷的街道上。
晴朗的夏夜,可惜抬头看不见星星,陆苗知足地在心中想:还好她身边有个大大的月亮。
“没想到,在最好大学读书的人,跟普通人一样,他们看上去很开朗。”
她对他的舍友们印象也不错。
他挑眉:“那不然,你以为他们是什么样的?”
陆苗想了想,形容道:“戴着眼镜,做事很严谨,不会轻易开玩笑的那种。”
“哦。那种走几步路,抖一抖,背后会掉下灰的?”他替她补充道。
她扑哧笑了:“差不多吧。”
“怎么可能啊,你想象的是什么古董……”
他也笑:“大家都是普通人,充其量稍微会读点书而已,哪有什么区别。”
又走了一段路。陆苗忽然提起,很久以前他们的一个约定。
“你还记得我们的不早恋协议吗?”
“记得。”江皓月不假思索地答。
她用正正经经的语调问他。
“我十八岁,你十九岁。我考完了高考,现在不算早恋了,对吧?”
江皓月没有回答她。
他像是在走神,一双眸子蒙了层雾,安静而空。
能感受到的是,他们俩方才那种轻松愉快的氛围,渐渐地沉了下来。
吃火锅时,舍友们问她“在高中有没有喜欢哪个男孩子”;他替她说的“没有”,因为他以为没有……
“你有喜欢的人了。”
江皓月说的是肯定句。
陆苗对于这种事,一直比较迟钝、比较不敏感,现下她跟他主动提了,他断定她是有了自己的想法。
“对啊。”她承认得坦荡。
旅馆到了。
到了亮堂的地方,他眼中的灰暗已经粉饰干净。
回到房间,江皓月催陆苗先去洗澡。她盯着他的表情不放,他不知道她要在他的脸上找什么,甚至对她温柔地笑了笑。
等到浴室的水声响起,江皓月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陆苗的父母发了短信。大概在信息里跟他们说了一下今天做的事,以及他们已经安全到达旅馆。
做完这件事,手机屏幕的光暗下去。
他呆坐着,一动不动。
直到陆苗从浴室里出来,暖灯的光亮照到外面,他看向她。
陆苗的马尾辫解掉了,头发洗过,湿漉漉地披在身后。睡衣是可爱的草莓图样,她整个人也像一颗洗过的小草莓,青春、粉嫩,眼睛水汪汪的。
男孩们都夸她漂亮。
江皓月回过神,出声对她说:“要……”
“要擦干头发。”她替他说完,他准备说的话。
其实何须他多此一举地提醒。像陆苗说的,她已经十八。他不在身边的一年,她很好地过来了,她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嗯,”江皓月起身,走向浴室:“我去洗澡。”
等他洗好出来,陆苗在吹头发。
她正翻看着他写的计划表,心思根本不在头发上。
马马虎虎吹一吹,电吹风停了。
江皓月过去抓了抓她的发尾,还是半湿的。
“房间开空调,没有彻底吹干不行,会头痛的。”
见她懒懒散散,显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他只好说:“我来给你吹?”
“好啊。”
陆苗让出身边的床位。
他把拐杖放在一边。
坐稳后,他接过她手中的电吹风。
“唉,看看你,你这些写的什么呀,一天一天的。”
“其实,没必要计划这么多啊。”
电吹风呼呼地吹出热风,陆苗的声音夹在中间,模模糊糊的。
“还有很久的时间,我可以呆在这儿。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慢慢去就好了。”
“你计划得太赶啦。像是明天,我得睡到中午才起来。这可是难得的暑假,谁要去爬山啊,我要睡懒觉。”
“还有还有,你计划表里写了太多旅游景点啦。现在放暑假,游客很多的,热门景点人挤人、卖的东西又贵,游玩的话,我们等淡季再去更好。而且,为什么一定要去景点呢?我又不是来旅游的。计划表上那些很贵的餐厅,就算有好吃的东西我们也不要去了,太浪费钱了。”
江皓月认真地攥着手里的一小股乌黑发丝,攥得不够紧的话,它会溜走。
脑子里想了很多事,又仿佛是,什么也没想。
看似他在专注吹干她的头发,实则他在放空。
检查一遍她的发尾被彻底吹干,他关掉电吹风。
陆苗仍在叽叽喳喳地跟他说话。
江皓月这才听到她在说什么。
“好期待大学生活啊。不早恋协议不再有效,我可以谈恋爱了。”
所有的杂音不见,她的话落在耳边,字字句句那样清晰。
——她说:“不再有效”。
语调雀跃,好像一只出笼的小鸟,挣脱了曾经的束缚。
江皓月皱起眉头。
“我不同意。”他在意识到的时候,这四个已经脱口而出。
他的语气很重,有着未加掩饰的戾气。他在着急地把飞出去的鸟儿重新关回笼子,姿态丑陋也无所谓了。
“不同意也没用。”
陆苗转过身,笑嘻嘻地,面容可爱。
调皮得,让人想捏死她。
“我十八了。”
她浑身散发着向往自由的气息,嘴唇一开一合,语速极快。
“十八岁,我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十八岁,我已经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十八岁的我有了喜欢的人,这个年纪,就算跟他私奔也不过分;我已经十八岁,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拦得住我。”
江皓月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陆苗……”
他怀疑,她是不是在父母面前说过类似的话,他们才会跟她大吵一架。
“十八岁什么也不算,你什么都不懂。”
她凝视着他,目光笃定:“我懂。”
小姑娘双眸清澈,他望进去,看见一个畏畏缩缩的他自己。
那点儿见不得光的心思,在她的注视之下,没处藏。
她率性而残忍。
“你为什么不敢问我,我喜欢的人是谁?”
江皓月的力气,像是装在瓶子里的沙,他眼见瓶子碎了,自己一点点地垮掉。
“我不想听。”他哑着嗓子说。
“但我想告诉你。”
她拉住他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心口。
小姑娘情窦初开啦,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谁。
她明白了,为什么在她听到别人喜欢江皓月的时候,她会感到危机;更早之前,江皓月对其他女孩好,她的不开心,原来是在吃醋。
他们已经长大,不早恋协议没法继续束缚他,首都又太远了。如果她不抓紧他的话,还有好多好多其他优秀的、漂亮的女孩子,她们都知道小江的好。
万一被她们追上了他,她的月亮就要被别人偷走了。
那可不行……
所以她要跟着他,到他的城市。
所以她要比那些女孩,更加勇敢。
深吸一口气,陆苗将自己藏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我想告诉你的是……”
“我的心里有一个人,他的名字叫江皓月。”
她这么胆大的人,说这话时,声音却是颤的。
“我想我这辈子啊,都会喜欢他,一直一直喜欢他。”
耳边似有蜂鸣,江皓月的手掌,被她按着。
他能感受到,她心脏的有力跳动。
她那样地紧张,又那样地坚定,发抖的声音中满是真挚。
“我要把我的所有爱给他。”
他的眼睛酸酸地胀疼,喉咙一下子哽住了。
陆苗一字一句说得极慢。
他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听着她的告白。
他一路看着长大的愣头小草,在这个夏夜,热烈地盛放成花。
娇艳动人,光芒夺目着。
她说呀:“有他在的话,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一年,和他分开的这一年,足够久了。
这一生都不想再有。
江皓月浑身不可自控地颤抖起来。
他抬手,碰了碰陆苗的脸。
温暖的、鲜活的,她的脸小小的,通红通红的。
她朝他羞涩地笑着。
她那么美好。
美好得像是假的。
☆、56.同住
他们接吻了。
俩人的目光对上, 他那双远山一般沉寂的眼眸,忽然涌现一种颠覆式的情绪。
他在发抖。陆苗喟叹一声, 圈住他的脖颈。
江皓月的吻, 尝起来像一块冰。
冰凉, 沉默,甚至僵硬,她小心将它含化,使它变得湿漉而柔软。
紧接着,一切便失去了控制。
他稳不住身体的重心, 与她一起倒向床,陷入松软纯白的被褥。
手抚过之前亲自为她吹好的头发, 托住她的下巴。陆苗不舒服地嘤咛,他心里乱得像是有小猫在挠。
她是热情的、缠人的、一个怀抱便能装下的,乖顺而甜蜜, 好似一块奶油做的蛋糕。
此时她被打翻, 倾倒在他的怀里。每一缕发丝、每一寸皮肤、每一次呼吸,伸手捞去,尽是陆苗身上甜丝丝的气味,将他浸没。
令人窒息的烦闷萦绕在心头,又是狂喜又是悲痛。
江皓月明明知道应该停下, 可仍是被蛊惑,深陷其中。
想要抓住心中的那只小猫, 让它静下来, 不论是假意的哄骗, 还是用绳子捆住,总归想叫它停止那扰人的躁动。
他重重地咬了她一口。
陆苗吃痛地睁开眼。
被咬破的唇流出血,近在咫尺的江皓月,眼神暗暗的。
他舔去了她唇上的血珠,她随即尝到那股淡淡的血腥味。
望着他,陆苗笑起来。
“好吃吗?”她问。
圆圆的亮晶晶的眼,不知餍足地试探着他。
天真、可爱,不知死活。
江皓月抑制不住地,感到干渴。
他盯着她的唇,浅淡的粉色,还残留一抹湿痕。被他咬破的地方渗出新的血,像极一朵未长成的玫瑰骨朵,被强行剥落后,露出脆弱而颜色娇嫩的内里。
——成就欲语还休的一抹水红。
血珠重新被舔掉了。
“痛。”她小小声说。
然后连着她的声音一起,被沉沉地按下去,消失于唇舌之间。
这天睡着后,陆苗梦见很多小时候的事。
初中,江皓月被校园霸凌,她私下到处跟人说,他是她的哥哥;小学,他们刚认识不久,脸色苍白的小江躺在医院,她跟他说话,他吼她“能不能别说话了”;第一次见到江皓月,她跟他自我介绍,他装睡没有理她。
身边那个逐渐变得柔软、会照顾她情绪的他,一层层褪去颜色,成为儿时戴着坚硬盔甲,不好相处的三年级小学生。
画面一转,她在跟他吵架,从小到大,他们之间好像有吵不完的架。江皓月冷眼对她,说出的话阴阳怪气——“不一定非要做朋友,我和你只是认识的人、邻居,那样的”。陆苗被他说得有点想哭,忍着忍着没忍住,真的哭了。
醒来的时候,房间是暗的。
厚重的绒布窗帘连带月光一同阻绝在外,屋里唯一亮着的东西,是空调的小灯。
看着,像是飘在夜空中的星星,孤孤单单的一颗。
从空调出风口呼呼地吹出冷风,这使人更加眷恋被窝的温度,陆苗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的手正放在江皓月的衣服里面,毫无阻隔地贴着他的皮肤。
由于摸上去很舒服的缘故,她悄悄地,又把手放回了原位。
没从梦里彻底醒来,陆苗仍旧沉浸在先前的情绪中。
这其实是有点奇怪的,相较于幼时、相较于他们彼此作伴的青涩时光,今晚过后,江皓月在她生命中扮演的角色,将会变化成另一种形式。
至此,他们的感情似乎也与小时候的不一样了。
从友情和亲情,变成爱情。可是按照常理,这些情感它们之间是有明确界线的,不是吗?
可是,陆苗呆呆地又想了一会儿……
除了江皓月,她完全没法想象出,另一个能够陪伴她走完下半生的人是什么样的。这件事,仿佛本来就该是属于他,那样的自然而然。
她交付给江皓月的情感,随着时间,悄无声息地自行模糊了那道界线。
友情、亲情,爱情她全给他了。
陆苗已经想不起自己爱上江皓月的准确时刻。
当她逐渐知道恋爱是什么的时候,她也逐渐发现自己一直有那样一个,深爱着的人。
眼睛适应了房间微弱的光线,陆苗打量着身旁睡着的小江。
——唉,太糟糕了,她也太没出息了。
——这张脸她可是从小看到大,为什么还会这么的心动。
像是会再心动个一百年,那么的心动。
妈呀,他的眼睫毛真好看,长长的。
妈呀,他的嘴唇真好看,薄薄的。
妈呀,他的手指真好看,细细的。
她越看越觉得自己好有福气:江皓月哪里都好好哦!
跟睡相乱七八糟的她比,他睡着的时候很静,一整夜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
他的腿不方便,有固定的睡姿,跟她隔开了一段距离。
这人连睡觉也是标准的三好学生。
猝不及防想起睡前和他接吻,终于被她逮住他出格的时刻。黑暗中的陆苗乐成一团,她碰了碰自己的唇。
“嘶——”有点疼。
挪了挪位置,她躺得离他更近了一些。
陆苗摸了摸江皓月放在身侧,挡在他们俩中间的手,抓起来,把它放在自己的腰部。
闭上眼睛。
没一会儿,又睁开眼睛。
她拉起自己睡衣的布料,让他的手直接接触她的腰。他的手冰凉凉的,碰得她有点痒,陆苗将睡衣放下来,盖住他的手背。
为了防止他睡着睡着,回归规矩模式,抽走他的手,她的两只手贴着睡衣按住那儿。
幼稚地做完这一系列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事情后,陆苗终于消停了。
在她马上要再次进入睡眠之际,在黑甜梦境中的江皓月,手无意识地往更上的方位抚了抚。
这下陆苗彻底醒了。
她用力地咽了咽口水,动也不敢动。
橘色的空调灯一闪一闪,陆苗的眼睛一眨一眨。
“咚咚”、“咚咚”,心跳声大得不科学,整个房间都能听见似的。
被江皓月的手触碰的那块皮肤,宛如被热铁烙了,不正常地滚烫起来。好似很快它就要融化皮肤表层,热出一个下陷的洞。
先前,她将呼吸放得轻之又轻。他的手搭在她的肚皮上,随着她平缓的呼吸起伏。
但如今,她的呼吸变得紊乱。
陆苗满脑子充斥着不正经的想法。
一个念头出现后,源源不断地冒出许多相关的念头。
接吻之后,男女朋友间更近一步的身体接触是什么……
到了下一步,她该做什么……
不是她,该是他们,好比今天她亲他,他也回应了。
所以是他们,会做什么……
什么?那样那样,他们会吗……
江皓月会吗!
他会那样对她?
天呐,江皓月!
哎哟!天呐!
一阵幻想过后,陆苗面红耳赤地提醒自己清醒,可惜扑哧扑哧地憋不住笑。
被窝不自觉变得好热,她心情雀跃地翘起二郎腿,翘了一会儿,还是热。
想蹬腿,想在空气中狂踩自行车;想把床铺当成蹦蹦床;想站起来摇头晃脑跳段舞;想蹿上天花板,想把羞羞脸的自己埋起来。
不过陆苗不想吵醒江皓月。
所以她将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全部赶走,慈爱地隔着睡衣,摸了摸江皓月同学在自己肚皮上托管的小手手。
☆、57.甜甜
江皓月是被泡面的香味弄醒的。
锅子咕嘟咕嘟地沸腾着。
清晨的阳光不热, 也不刺目,透过打开的窗子洒进房间。
迷迷蒙蒙睁眼,他看见陆苗的背影。她的头发绑成一股, 柔顺地垂在脑后, 马尾用蝴蝶结发圈扎起。
白T恤、牛仔裤, 她早早地做好了出门的打扮。
听到身后的动静,陆苗回过头。
“起来吃饭啦。”她说。
看她的那一眼,江皓月仿佛见到了很多年以后的未来。
多年后变成家庭主妇的她, 用一模一样的语气叫他起床。
“你在笑什么?”陆苗奇怪地问。
他摇摇头。
从床上起来,支着拐杖,走近了看她煮的东西,还真是泡面。
小小的电磁炉上放了个小小的锅子,面条加火腿, 扎扎实实地煮了一整锅。
“电磁炉哪来的?”
江皓月看着它小巧的外观和粉粉的颜色, 明显不是这个旅店的配备。
“我放行李里带来的, ”陆苗用筷子搅和着泡面,解释道:“我跟你说了好几百遍,高三我厨艺大有长进。得给你展示展示,你才会信我。反正,我之后也要跟你呆在一个城市,电磁炉和锅子带来, 很实用的。”
别看陆苗的表面毛毛躁躁又很粗糙, 内里裹着一颗向往做贤妻良母的心, 她在极力朝江皓月表现自己贤惠的一面。
而实际上, 他下意识联想到的是:看来陆苗没少在寄宿的补习学校偷偷煮东西吃,她的高三过得很辛苦。
“面条那些,也是从我们家乡带来啊?”江皓月一脸的好笑。
“没有,面和火腿是楼下的杂货店买的。”
“说起这个,”陆苗不住惋惜:“我本想给你煎个烤肠,那是我最拿手的呢。但是做烤肠要买油、盐、孜然、辣椒粉,比较麻烦。这也就算了,我问了问杂货店,他们的油竟然是一桶起卖的。”
因为她的表情实在太可爱,他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
“还去了楼下的杂货店啊,你起得是有多早。”
“我睡不着……”
她好脾气地任他抚摸,嘴里弱弱地控诉:“睡不着因为谁呀?罪魁祸首。”
陆苗唇上的咬痕结了薄薄的疤,那是昨晚他留在那儿的。
江皓月的视线扫过那处,又飞快地移开。
“面应该煮好了。”
被欺负的小姑娘不乐意他的躲闪,捏住他的下巴,强行将他的目光吸引过来。
“面等会儿吃!你……你在躲我啊?”
她的眼神明亮而坦荡,有明显的揶揄意味。
“不好意思什么呢,不是你亲的呀?”
他只好再一次看向她的双唇。
她冲他狡黠一笑,压低声音,手指点了点那处咬痕:“还想亲吗?”
江皓月话到嘴边又咽下去,被她弄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纠结半天后,闷闷道:“没刷牙。”
陆苗夸张地瞪大眼睛。
“你竟然想吻得那么深入啊!”
小江面颊浮起薄红。
这场面实在太罕见了,他也有被她的话噎住的一天。
她没欣赏够,想要更进一步做些什么,他匆匆丢下一句“我去刷牙”,转身逃进了厕所。
留在原地的陆苗乐开了花。
旅馆的条件简陋,餐具全是杂货店买的一次性餐具。
塑料勺子跟大拇指差不多宽,玩具似的,统共只能舀起几滴的汤汁。
但是,不知道是源于什么魔力,江皓月觉得陆苗煮的方便面真的非常好吃。
他每吃一筷子就要夸一句,一直夸得她都不好意思起来。
陆苗嘴角上扬着,语气中满满的不信:“哪有那么好吃呀,吹上天了。”
“是我在世上吃过最好吃的泡面。”
他端起碗,连汤也喝得精光。
她心里很开心他这么喜欢自己做的东西,不过不想把开心表现得太明显。
“行吧,那我以后再做别的给你吃。”
他轻声应:“嗯!”
……
陆苗悄悄地在自己的人生日历上记录这一天的日期。
这是她和江皓月交往的第一天。
她跟他手挽着手,行走在陌生城市的街头,迎面吹来的风亲切又自由。
哪里人多,他们就往哪里走。
像是要跟全世界炫耀,他们是男女朋友。
步行街开了一排拍大头贴的店铺,现在的年轻人时兴拍这个。大中午的生意并不好,老板在店门口的树荫下摆了几张凳子,摇着蒲扇乘凉。
陆苗和江皓月打算找家有空调的店铺度过炎热的中午,喝些奶茶或者仙草蜜之类的,恰好路过。
“哎哟,美女!”
女人笑呵呵地招揽生意:“你和男朋友好般配呀,一起来拍个情侣大头贴吧。”
小姑娘的钱最是好骗,人家一眼看出他们是男女朋友,又夸他们好般配,她立刻走不动路了。
“江皓月,”陆苗扯他袖子:“要不要拍大头贴呀?”
他看出她是想拍的意思,看了眼店里的环境,对她耳语道:“这家店没有空调。”
“我不怕热,”她飞快应完,小声地试探:“拍吗?”
“拍。”
他话音刚落,她紧跟着“耶”了一声。
松开江皓月的手,陆苗蹦蹦跳跳地先一步跑进店铺,兴奋得像个得到玩具的小朋友。
“老板老板,有什么图案可以选呀?”
“图案可多啦,”女人热情地招呼他们:“情侣可以拍这本里的,全是两人图案的。”
拿到选大头贴图案的几本小册子,两人并排坐着,一张一张选得慎重。
陆苗托着腮,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分钟。她没法解决的高难度问题只好问他了。
“哪个更好?是左边这个Hello Kitty,还是右边这个哆啦A梦?”
江皓月顺着她手指的两张图案,同样托着腮,认认真真地又比对了几分钟后,告诉她:“都很可爱。”
经过严肃的商讨后,两人把两个图案的编号都记在了纸上。
“这张的爱心会不会太多了一点?颜色是大红色,我们还是选粉红色的吧。”
“嗯,”他同意:“那拍那张吧。”
过了会儿,翻到搞怪图案的相框页,陆苗笑得捶腿。
“哈哈哈,这个好,一个男娃娃,一个女娃娃,你要把头凑到流鼻涕的男娃娃这儿。”
他凉凉道:“光笑我,你不也得把头凑到扎小辫子的女娃娃那儿。”
“凑就凑。”陆苗哪会认怂。
江皓月默默地把号码写下。
其实,他们两个都是第一次拍大头贴。
陆苗之前在同学那儿看到过这些个花里胡哨的小相片,心中还不屑来着——多大了人啦,还拍这个呢。
等到自己有机会和江皓月一起拍的时候,她拍得可起劲了。
拉上帘子,他们一同站在屏幕前。
“要拍了要拍了,江皓月你笑一笑。”陆苗紧张用手肘催他。
“咳咳,该注意的是你吧,”他跟她开玩笑:“笑得太欢了,我能看到你的牙龈。”
“江皓月!”她转头,气鼓鼓地叉腰看他。
他对着屏幕笑了一下,趁着好时机偷偷按下拍摄按钮。
“啊?你拍了!”陆苗对着屏幕上定格的照片,嗷嗷大叫:“这不是我,我怎么会这么丑!”
“不会啊,我觉得好看。”江皓月淡定点击了保存,进入下一张。
“真的吗?你说,好看?”
陆苗感到江皓月的审美标准下降好多,“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果然不假。
他点点头:“嗯。我说我自己,好看。”
“你……”她被气到,要冲过来挠他。
“咔嚓。”
眼疾手快,江皓月再次按下了照相按钮。
“又照了?”陆苗崩溃地看向屏幕,果不其然,张牙舞爪的她出现在相片上。
“你可真棒,”她掐着他的脸,恶狠狠地威胁:“再敢按保存试试?”
江皓月脸在她手上,语气自然老实了许多。
“不存,就让你看看‘罪证’,自己体会一下,平时……以及现在,你是怎么凶巴巴地对待我的。”
“哼。”陆苗心虚地松开手。
暗戳戳戴上文静少女的假面,她重新投入了下一轮拍摄。
最后一张大头贴,相框是一个硕大的粉色爱心,余下的空白空间小得可怜。
陆苗虚靠在江皓月的胸膛,勉强和他一起入镜,爱心将他们俩圈在其中。
这样看上去,终于有了些恋人的氛围。
陆苗笑得内敛,没露出牙花子,只有一点点的小白牙。
江皓月平时不属于笑得多的人,此刻也在笑。他的手搭着她的肩,眸中的温柔满得像是快要溢出来。
“我们是不是很般配呀?”
她盯住屏幕中亲亲密密的他俩,看得入迷,连保存都忘记去按。
他搭着她肩膀的手,一直没舍得拿下来,仍旧搂着。
“说句公道话,当作照片里的人我不认识,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我都忍不住要说——这两人配在一起特别适合呢,郎才女貌的。”
陆苗装作客观,不要脸地给出评价,傻傻仰头望向他。
江皓月扑哧笑了,揉乱她的额发。
她圈住他,埋头躲进他的怀抱。
——唉,怎么办呢?真的太喜欢这个人了。
——离得这么近更感受到,喜欢得无可救药的那种。
照片出来后,店铺老板赠送了一本贴大头贴的卡通本。
陆苗细细裁好他们的每张大头贴,将它们牢牢地贴在卡通本子中。
“全贴在一本上?你们不再买一本,各自分几张大头贴吗?那样两人都有照片能够贴身保存。”老板在旁边看着,算盘打的是,要再买他们一本卡通本。
“不呀,有一份就够啦。”
与小江十指紧扣,陆苗对老板说:“我们会一直一直呆在一起的。我保存着,就相当于他保存着,我们只需要一份。”
☆、58.温软
恋爱是什么魔法呀?一个人的时候, 觉得枯燥无聊的事, 当两个人一起做,就瞬间变得有意思了。
即便是一整天不出门, 俩人窝在旅馆里看电视,都非常的幸福。
江皓月照例, 每天跟陆苗父母发短信报平安。
“我和陆苗开开心心地开着空调裹着被子, 在旅馆度过了无所事事的一天”,这当然是不能跟他们说的。他按照先前写的计划表, 编出一些正经的旅游日程,让家长们放心。
“陆苗什么时候愿意往家里打电话?”陆永飞和林文芳问他。
江皓月不知道。
陆苗从没跟他提过,想家、想父母,她时时刻刻黏着他,看上去无忧无虑的,一点儿不像跟爸妈吵完架,心里有事的样子。
但是,江皓月最了解她。陆苗出来玩得高兴, 把父母忘了……那怎么可能。
她也没提过高考结果的事, 从不曾担忧自己的成绩能否上第一志愿,如果第一志愿没上该怎么办。她仿佛是信心满满, 丝毫焦虑的情绪都没有。
他其实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江皓月也不敢去考虑太多。
一旦想了,就无法再沉浸于眼前的美梦。
他们像朝生暮死的蜉蝣, 能活几天就活几天, 心照不宣地将烦恼关在门外, 门内是肆意挥霍的快乐。
关于这份快乐能够维持多久,江皓月除了祈祷,没有别的能够做的。
陆苗的所有计划,都是奔着要和他长久在一起去规划的。她没有备用方案,没有任何退却的打算。他良心未泯,当她将一颗炙热的真心捧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无比的感动,可他没法同样真挚而不顾一切地,对她回报同样重量的许诺。
她勾画出一个童话乐园,邀请他来一起建造,如果他无法保证它的建成,却说了好听的话,那是对陆苗的不负责。
时间一天天过去,瞒着陆苗,江皓月偷偷在查她的录取结果。
网页上的“暂无录取信息”,使他能心安理得地蒙住双眼,再过完一天。
天气预报通知,近期会有连续降雨。
外头的雨从深夜下到白天,一直没停。
陆苗有合理的借口不起床。
江皓月说要出去买早点。先前在旅馆备了饼干,但那个哪有热乎乎的早餐好吃。陆苗不肯,抱着他不让他走。
“我只出去一小会儿,买完就回来。”
他温声试图说服她:“你不用出去呀,继续睡觉,在屋里等我。”
“不要。”她手脚并用地缠着他,冲他撒娇。
“你走掉被窝就冷了,太冷了我会冻死的。”
他觉得好笑,不忍戳穿她——这是夏天,她怎么可能会被冻死呢。
可是,她已经这样地表达了不想他离开,哪怕是半分钟都不能接受。他只好听她的,哪也不去了。
江皓月的苗苗,像只八爪章鱼一样地黏人。
她没睡饱的缘由,是晚上睡得浅了。
身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就瞬间清醒,四处找江皓月。
昨晚他起夜去了厕所,开门的时候发现陆苗打着哈欠在门外等他。
明明困得不行,厕所离床不过几步的路,她要在最近的地方等,生怕他变没了。
见他出来,她追过去要他抱。
江皓月叹了口气,将她抱得紧紧的。
厚厚的窗帘隔绝了大部分的雨声,房间里没开灯。
就这么天荒地老地睡过去,也算一种奢侈的享乐。
电视里播着娱乐节目,声音越来越远,陆苗打了个哈欠,眼皮渐渐耷拉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她靠着江皓月睡着了。
他悄悄帮她掖了被角,想起她说怕冷,将空调的温度调高。
再醒来的时候,陆苗听见海浪拍向沙滩的声音,间或夹杂着盘旋在天空中海鸟的鸣叫。
潮潮的空气,温暖的被褥,她枕着小江的手臂,恍惚间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
他好看的侧脸浸在电视屏幕的光线下。
一双清冷的眸,随着光的变换,忽明忽暗。
感受到她醒来的动静,他把电视的音量开得大声了一些。
海浪的声音听上去更清晰了。
陆苗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身,发现江皓月在看旅游频道。
“我有一段时间,总是梦见大海。”他盯着电视屏幕,目不转睛地说。
她问:“什么样的大海呢?”
江皓月形容得很简单:“绿色的海,在阳光下发光。”
陆苗想了一会儿,脑海中似乎有模模糊糊的印象。
“我好像见过。”
“嗯。”他轻声应。
节目播的是X市的旅游介绍,放完平静而广阔的大海风光,镜头一转,开始去美食街探寻当地美食。
脸蛋肉乎乎的节目主持人,一条街不重样地一路吃,一路点评。
米线、肉粽,特色小吃,甜食……
他腮帮子吃得鼓鼓胀胀,见到转角处很多人排队的一家店铺,忽地眼前一亮,语气兴奋地朝镜头介绍道:“这家店的芒果冰非常有名,据说超级好吃。排队的人好多呀,让我们进去看一看吧。”
“咕嘟。”馋鬼陆苗用力地咽了咽口水。
橙黄橙黄的诱人芒果粒,雪白的炼乳浇在绵软的冰沙之上。最顶部放了一颗芒果口味的冰淇淋球,作为点睛,它半化不化的,令人垂涎的色泽和剔透的冰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主持人贪心地舀起沉甸甸的一勺子,芒果配着甜甜的绵绵冰,含进嘴里。
他没有嚼,而是幸福地抿住那口滋味,让冰沙自行融化。
芒果冰的味道,叫他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发出一声满足的感叹。
“哇,该有多好吃啊。”陆苗舔着唇,干巴巴地对着电视幻想。
镜头给了个远景,坐在窗边的主持人一边吃冰,一边欣赏海景。
陆苗紧盯着他,眼见他挖了一口芒果冰淇淋,照例配上大颗的芒果粒。
“咕嘟。”又是咽口水的声音。
江皓月也想给陆苗买芒果冰。
他见到她这么想吃的样子,特别地想让她也坐在那个明亮的窗子边上,不远处有大海,手中有芒果冰。
于是,江皓月恍然领悟,原来大海不是他梦中最向往的地方,有陆苗的大海才是。
她转头看向他,似有默契,他们的视线撞到一处。
他有千言万语想与她说,忍不住地说出口了。
一字一句,表情温柔,语速缓慢。
他说:“等我们老了,一起住到那里。”
“海滩漫步之后,牵着手去吃芒果冰。”
“好啊。”她答得干脆极了。
干脆地,许下了一辈子。
陆苗终于等来,江皓月关于未来的承诺,他说“等我们老了”,他说“一起”。
当他们七老八十,她的牙都没剩下几颗的时候,还会喜欢吃甜食吗?
那是肯定的。没有牙,那就装上假牙,总归要吃大颗大颗的芒果粒,要配最甜最甜的冰沙。
陆苗会一生喜欢吃甜食,像她会一生喜欢江皓月那样地,坚定不移。
然后,最最重要的是,老头子小江和老婆婆苗苗,一直到那时候,还会在一起。
“约好啦,我们一起去。”她伸出小拇指,要和他签订协议。
两只小指头勾到一起。
孩童间的儿戏,他们做得无比郑重,两人都没有把它当做一场玩笑。
相连的手指,仿佛代表了某种真正意义上的连结。他勾得那么用劲,连带她的尾指也跟着一起,隐隐地痛了起来。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就是哈巴狗。”
大拇指盖章,约定完成。
他们相视一笑,不安的心事总算落定。
☆、59.阴雨
雨一连下了三天。
江皓月问陆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她说想吃丸子和面。
这个,他提前做的计划表里恰好有写。他本地的舍友极力推荐的一家店, 招牌便是牛丸茄汁汤面。
于是两人打着伞, 出了门。
江皓月今天没戴假肢,选择了拄拐杖, 这样的场景实属罕见。
在公共场合出现, 他一向选择穿长裤, 戴假肢。陆苗最清楚他的性格,他不喜欢招人注目, 更不需要别人给予他任何特权。
她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今天不想戴假肢。
他回答得模糊:“下雨天不方便,腿不太舒服。”
陆苗下意识理解为:他是觉得下雨天戴假肢的话, 腿会不太舒服。
她贴心地负责打伞, 大伞严严实实地将两个人与雨幕隔离开来。天气糟糕,但她的心情很好,跟江皓月呆在一起, 陆苗总是开心的。
走向公车站的一路, 她叽叽喳喳地跟他聊天。
俩人不赶时间, 走得慢吞吞的。
走过湿气弥漫的街道、空无人烟的灰色巷弄,一片沉寂中, 唯有小姑娘的花裙子是最鲜活的色彩, 她的声音充满着活力。
开来的公车上只坐了寥寥几个人, 江皓月和陆苗就近找到位置坐下。
水雾薄薄的一层覆在车窗, 手边的天然画板让陆苗有了施展画技的空间。
指尖作为画笔, 她侧身对着窗户,一阵忙活。
“你画的是什么?”他看着角落的奇怪生物,猜测道:“老鼠?”
“是青蛙啦。”陆苗头也不回地答。
“啊?”江皓月笑她:“青蛙头上为什么要顶着便便?”
“笨蛋,那是王冠好吗。”她气鼓鼓地给王冠加了一圈光环。
他恍然大悟:“所以你画的是青蛙王子?”
陆苗点头:“对啊,这个是你。”
他猜:“旁边的女孩是你?”
“嗯,”她一脸的神秘兮兮:“你猜我是什么?”
“……卖火柴的小女孩?” 深思后,江皓月慎重地给出结论。
“是公主啦公主!手里的才不是火柴,是公主的权杖。”
她指着圆柱体前面的小圆圈:“看到了吗,这里这里,权杖镶嵌了宝石的。”
“确实是。”
江皓月憋笑:还真的一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