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怕
李庆秀却说:“我做事情,不要荷兰人喳手。我讨厌荷兰人!
林长东斜着眼看他:“嗯?你小子还没怎么样翅膀就这硬了?没有荷兰人,没有我,你怎么和他们去斗?”
李庆秀肯定地说:“我自然有自己的办法,我不想和荷兰人有什么关系!”
林长东慢慢点着头:“好。那我就等着,看看凭你这小子单枪匹马,到底会有什么办法和他们斗。”
……
张天强跟着鲍比肯走进揆九的家,看着从没见过的西洋物件和摆设,这个看看,那个摸摸,显得十分好奇。这时一个头发卷卷的高大荷兰人商人和一个金发碧眼的美丽女子走出来
鲍比肯指着那两位荷兰人:“介绍这是我的朋友揆九,这是他的女儿伊莎贝娜。这是张天强先生。”
揆九说着“你好”,并给张天强一个大大的拥抱。揆九刚松开张天强,那个美丽的伊莎贝娜也给了张天强一个拥抱,弄得张天强一个措手不及,脸红到了脖子根。
伊莎贝娜大方地说:“你好。”
他们谈了一阵,很是高兴,也交流得很愉快,张天强还亲自下厨,做了豆腐给他们食用,引得荷兰人啧啧称赞,连连点头——回来的路上,张天强在路上见到一只黑白相间的大牛——他连哄带拉把它拉回家,来妹出来告诉他,这是荷兰人的东西,好像叫什么“奶牛”,一定是跑出来了,捡了会惹麻烦的。
“不怕。”
小溪流水潺潺,花朵争芳斗艳……竹林掩隐下的纸槽,却从来不太平——这天,林长东率领一干人马气势汹汹地冲上,把张天强的纸槽给扰得乱七八糟,然后用封条把纸槽和雕版印刷书坊给封了。李庆秀因为不积极反而被林长东暴打了一顿。
张天强刚从外面回来:“哎,哎,你们这是干什么?”
江爱真骂道:“你们,你们大白天的也敢做恶?这是什么世道!这不是强盗吗?”
林长东凶恶地挥舞了一下银饰的权杖。
“怎么,想要报官?认识本长老吗?我就是奉荷兰人的旨意,来查封你这个纸槽和雕版印刷书坊的!”
张天强怒道:“凭什么?你们这是……”
“就凭你的纸槽和雕版印刷书坊没有登记在册,现在属于非法,必须缴纳罚金。两项相加总共是纹银四十八两五钱三亳。”
“你,你,你这不是横行黑水沟的海盗吗?”
林长东:“难道说你还想抗罚?来人啊——”一伙如狼似虎的随从应声而来,摆出了随时准备动手的架式。
张天强点点头:“好,好,好,算了,算了。妇人之见,长老大人请多多见谅,多多见谅!不就是四十多两银子吗,我给。不过你得把我这位老乡也一起给放了。”
林长东:“银子?再加五十两!”
江爱真上前道:“你……”
张天强却不气恼:“说话算数?”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张天强强忍心中的愤怒拦住江爱真,故做轻松地缴纳银子。
“那好,这钱我给!这是一百两,你就不用找了!”
“你……好好好,佩服,佩服。”林长东有些预料不到。
“还有什么可说的?”
林长东故作豪爽:“哟嗬,痛快!想不到你这个客佬还是一个爽快人哈哈。好汉子一个!行,今天我就卖给你一个面子。李庆秀你过来,从现在起你就归他了啊。我们大家走!”
李庆秀给张天强、江爱真叩头:“多谢搭救之恩!”
江爱真转身就走:“折煞我也。”
张天强连忙扶他:“快快请起。如蒙不弃,你可来我的纸槽帮忙。”
“我当全心相报,在所不辞!”
遭践过的小溪,浊流汩汩;路边,践踏过的花朵躺在泥浆里哭泣。
……
次日“台湾雾阁书坊”内,众人工人正在劳作。江爱真与张天强也在紧张地忙碌着。
李庆秀正在用他熟悉的雕版拓印技艺,指引女工们拓印、装订成书。
江爱真看见和李庆全面貌相同的李庆秀,心里总是很不自在:“哎,你看他跟李庆全长得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怎么看怎么都别扭。一看到他我就会想起在老家古堡时,他父亲李耀本对我们家,对我们的种种龌龊恶行……”
张天强好象是做梦似的回答:“一晃好多年了。正应了那句古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机未到,时机一到、一切都报。不过就是当年李庆全这个人也不坏啊?何况人家是被卖猪仔卖到台湾的,也挺可怜。都是家乡人,我能不帮忙吗?”
张天富正好与黄少芳边讲话边从外边进来。黄少芳一下见到李庆秀吃了一惊,她瞪大了双眼楞在那。
“这位大概就是天富哥了吧?天富哥——”李庆秀向张天富施礼。
“你是李庆全?哦,不对!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从小离家到南京学做生意的李家二少爷李庆秀?对不对?刚才听说你也来台湾了,好好好,来了就好。这一位不认识吧?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也好好认识一下,她就是——”
李庆秀却说:“我猜出来了,你大概就是我的嫂子黄少芳吧?”
“你……我……”
黄少芳看见如此之象李庆全的李庆秀竟痴痴地呆了,倏然腮飞红晕,顿时有点手足失措。一时间一股涌潮急荡心胸,揣测双方的互相挂念;异乡绝地的意外重逢,使俩人心里都有了一种非常奇异的、冥冥之中命运安排的感觉。
张天富并未发现他们俩的异常:“来来来,你们俩要好好谈一谈。应该说是从未见过面的吧?
李庆秀笑道:“我们俩好像只是在信中认识过对吧?不过,这一见面就好象已经认识了几百年了,对不对?”
黄少芳想了想:“奇怪,还真是这样。”
“是吗?那我的介绍还是多余了?”
“哈哈哈……”
……
玉峰山下,一片沃野。
张天强牵着那头黑白的荷兰奶牛得意地来到田里,正想尝试用牛犁田,引得众土著人的围观。
张天强对大家说:“我们在大.陆汀州府老家时,就是这样用牛犁田的。就是在这牛鼻子上串根绳子,用牛轭在这边一驾,铁犁一下入土——犁个十担谷田也就半天的功夫。”
众人说:“敢好的东西?试来看一下。”
“吁——吁——”张天强立刻硬拉奶牛。企图给它驾上犁具。
结果奶牛并不听使唤,急得张天强一头大汗。
这时,玉峰山下的路上。
一队全副武装的荷兰士兵,在一个地方通事的带领下,正以急速前进的脚步、摸索前进的队形朝村子包围过来。
众村人正在看稀奇,驯牛正驯到关键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说,有一小队荷兰士兵寻牛而来了。
村民甲慌张道:“快,快,红毛番来了——红毛番来了——”
村民乙看了看四周:“看样子是想包围村子。”
江爱真也慌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急什么急?”张天强嘴上说不急,心里却一时慌了神,不知怎么办才好。
村民们则纷纷劝他让他赶紧逃命。
“你还是赶紧逃命去吧!”
“对对对!赶紧逃命要紧!”
江爱真也催他:“你到是拿个主意啊?”
张天强前后打量了一下奶牛,突然急中生智。
“急什么?看我的!”
张天强冲回屋内,端出他平常写字用的墨水和毛笔,然后用毛笔将奶牛白色毛皮的地方全都涂染成了黑色,转眼间黑白花奶牛就成了一头黑色的黄牛。
“哈哈哈——”
目睹这一事件的众村民和江爱真简直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时,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荷兰兵在果然荷枪实弹地包围了整个村庄。他们端着枪不让人出入,正挨家挨户地搜寻那只丢失的奶牛。
一个荷兰兵喊着:“野蛮人,你们看见我们的奶牛了没有?黑白圈圈的大奶牛?”
通事也大声吆喝着:“大家听着——荷兰人说,如果谁看见了偷了荷兰人的黑白圈圈的大奶牛的小偷,就重重有赏!”
众村民慌忙摆手:“没…没…没有,没见过。”
“要是见了是谁偷的牛,马上报告,总督大人会重重赏你们的!”
“荷兰人说,要是那一个人看见了,并且说了是谁偷了牛,总督会重重赏你们的。”
江爱真应答道:“我们还真的没见过。大家说是吧?不信,你可以到我们那去看一看。”
众村民连忙点头:“对对对,是没见过。”
“奇怪,明明看见那头牛进了这个村子,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找,找,找!挖地三尺,也要把它找出来。”说着,荷兰兵驱赶众村民以寻找那只奶牛。
一个荷兰兵甲突然看见那头被涂过颜色的奶牛。
“找到啦——找到啦——”
众荷兰兵蜂拥而至,如临大敌地围着走了几圈,终于没有认出来。
荷兰兵乙有些奇怪:“这不是黑白花的奶牛,是什么动物?”
荷兰兵丙责问:“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是牛吗?”
通事转向张天强:“荷兰人问,这是什么动物?”
张天强笑笑:“你自己不会看,玉峰山上的大野牛不是?”
通事又转向荷兰兵:“他们说这是个玉峰山上的大野牛。”
荷兰兵们有些糊涂:“大野…牛…它为什么是黑牛?不是黑白圈圈的奶牛?”
张天强指奶牛:“你问它去!它才知道。”
“它不会说话。”
“我正在教它呢。等它学会了,我马上就让它跟你们说行吗?”
“你会教它说话?好好好,你本事大大的。我们再到其它村找找看看。”
荷兰兵队长:“集合——出发!”
荷兰兵无奈只好走了。
一边,众看热闹的村民笑弯了腰。
江爱真开始对张天强有了好感:“看不出,七揣八掖的你还有这点本事啊。竟能三下五除二把红毛番给削平了,看来当初我是有点误会你了。”
张天强笑着:“你啊,只看了初一,还没见十五呢。”
江爱真故意不让:“有的人哪,骨头就是轻,给个鼻子他就上脸!”
张天强无语了:“你……好好好!咸鱼想翻身还真是难啊!”
江爱真卟哧一笑,抿嘴乐了。
这样,荷兰兵走了,张天强又开始了教牛行动。
在众人的围观之下,张天强将那头涂成黑色的奶牛套上铁犁牵进了田地犁地,由于奶牛不会犁地,张天强只好给奶牛的鼻子套上绳索,他牵牛走,牛带犁走,简直是乱七八糟。急得江爱真在一傍嚷嚷,“吁,吁——”
张天强笑道:“你啊,忘了它不懂中国话。”
“你……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看不如这样,你在前面牵着走,我在后边扶着犁。”
江爱真点点头:“那好吧。千万要小心一点。”
江爱真牵着牛在前头走,张天强在后边扶着犁,一来二去奶牛倒也渐渐习惯犁田了,张天强大喜。
村民们也笑着看西洋景:“奇怪,这牛怎么就这么听话?”
“是比我们锄头快得好多哩。”
“屁,深深浅浅的,那有我的锄头快呢。”
跌跌撞撞试犁的奶牛挣脱张天强的控制冲上田坎,张天强躲闪不及终于又跌倒了。众村民笑倒了一片。
山道的尽头,林铁兰和罗光复正在向这边走来。张天强煮好了二个糖姜蛋端给江爱真吃。
“快趁热吃了。”
“那你呢?”
张天强得意道:“我是边煮边吃啊。”
江爱真将信将疑:“你又骗我了?”
张天强笑着:“那能呢,我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时,外面罗光复高声叫:“天强佬——来贵客了——
张天强迎出,惊喜万分:“哇,稀客、稀客。不知道今天是什么东西南北风把你们二位给吹来了?爱真,这位就是我常给你提起的罗光复,罗老板;这位可是名震东南亚和日本、韩国的大老板,美丽的女大侠林铁兰、林小姐!”
江爱真施礼道:“罗老板好,林小姐好!早就听他念叨着你们,真是如雷贯耳。今日得缘相见,果然名不虚传。”
林铁兰笑着:“你肯定在背后说本小姐的坏话了吧。要不然弟妹怎么可能对我印象如此恶劣?
张天强大声说:“冤枉啊,我简直比窦娥还冤。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可要到包公那去告状了!罗老板,你可得为我作主啊。”
罗光复故意看看四周:“这个我可管不了。我只能管我的杂货铺,那些个什么纸啊笔啊什么的。别的就不知道了。
张天强又说:“其实我们是真正的老朋友了。我在汀州古堡的纸槽生产的条丝烟纸;雾阁书房生产的雕版书籍,现在不就是通过钟永利在潮、汕的货栈贸易给你们二位再销到东南亚和日、韩吗?
林铁兰点点头:“是啊,我们自从在潮州认识之后,就一直在合作。所以今天我们还是来谈合作。
张天强嬉笑道:“就是,我想林小姐是何等人?她会和你罗老板大老远地,来这山沟沟里找我,总不会,就为了跟我叙叙旧吧?”
罗光复点点头,认真说:“什么事都瞒不了你的这双火眼金睛。是这样,现在荷兰人是越来越嚣张了,从借一张牛皮起家到现在,竟然对不肯归顺的村社大开杀戒!前些天又有几个村社,不肯举行听命于荷兰人的‘归顺式,,荷兰兵就包围了整个村子杀了许多人……”
“我们不能再这么沉默下去了。应该要有人站出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带领大家跟他们斗!”
“我们不是‘猪仔’,我们是中国人!”
说归说,四人还是一同参观了云雾缭绕中的“台湾雾阁书坊”。
张天强指着右手边:“这边正在拓印的是《百家姓》、《万年历通书》、《唐诗三百首》,那边正在刻的是《四书》、《五经》、《全唐诗》等。就是没有多少好的书样,要不然还可以拓印好多的其它书。”
罗光复兴奋道:“第一本书什么时候可以出厂?到时我们要好好庆祝一番!”
江爱真肯定地说:“再有个三、五天,《百家姓》和《万年历通书》就会大功告成了。
林铁兰嗅了嗅书:“好香!台湾省终于有了自己出的书了,真好!”
罗光复一本正经说:“我们要让全台湾人都看到咱们中国人自己文化的书,要不然,用不了多少年,好多台湾人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铁兰也点点头:“这不是我危言耸听。这就是为什么大家要凑银子让你重操旧业,迅速发展雕版印刷业的原因。”
张天强拍拍胸脯说:“二位请放心。我们决不会让红毛番太嚣张!”
他们身边,已经拓印好的样书堆了高高、长长的一溜。
……
烈日下,从书坊刚刚回来的张天强挽起裤脚,便开始使唤那头奶牛犁地。几经训练,荷兰奶牛似乎已经适应了张天强的犁田活计。
正在他忙活时,玉峰山下通往黄豆社村的路上,大胆热情的伊莎贝娜竟然带着一个略懂荷兰语的本地人使女,向黄豆社村走来,一路打听来找张天强,弄得村社人人围观。
伊莎贝娜的突然来找,害得张天强闹了个大红脸。
伊莎贝娜一见面就用荷兰语:“天强张——你害得我一阵好找!”
伊莎贝娜提出要拥抱礼节,吓得张天强连连摆手称不敢。
江爱真酸溜溜地讽刺道:“怕什么?你不是早都已经抱过了不是,抱了一次和抱十次有什么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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