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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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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他把柄。只要他不想顶上乌纱不保,便不敢拿我怎样。”

    他顺势握住拉着自己袖口的齐韵的手,扯向自己,“我身子虽无碍,但确确实实后怕,如若我没能及时设完巨石阵,今日又是何种光景还真说不定呢……”

    待齐韵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一双手竟被朱成翊握得死死的。忙挣脱了出来,一把拍向他的胸膛,“人家正担心你呢!好好说话!”

    当她抬起头刚想表达自己心里的担忧时,对上朱成翊那缠绵悱恻的目光。她心中咯噔一声,忙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朱成翊一把捉住。

    “姑姑莫走……”

    朱成翊的声音低沉,双手滚烫,灼得齐韵的心都慌乱起来。当她感觉到一只炙热的大掌正用力揽住自己的腰,将自己往他身边带时,齐韵奋力挣脱开来,离朱成翊远远的。

    今夜的朱成翊痴缠得与往日不同,以往的朱成翊是无害的,犹如自己豢养的小白兔。可今夜的他,却让齐韵无端有些心惊胆战。

    翊哥儿莫不是对自己有了那方面的想法?

    齐韵心中忐忑不安,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翊哥儿,奴家先回房了,你也早点歇下罢。”言罢,逃也似的奔出了房间。

    朱成翊呆呆的望着齐韵飞奔如脱兔离去的背影,自嘲地摇摇头。齐韵一直将自己当兄弟,可自己从来都不想当她的兄弟。今晚正想一诉衷肠,她却好似见到了洪水猛兽……

    朱成翊的心中窒闷无比:姑姑一直都没将自己当男人看吧,她对自己无条件的看重,却不肯爱自己,真不知应该喜还是应该悲……

    ☆、再见安缇

    翌日朱成翊早早起了床, 今日要与白音一同赶往土司府,还不定能当日赶回勐海客栈看齐韵, 昨夜把她吓坏了,也不知今日好了没。

    朱成翊早膳时便一直闷闷不乐,快要出发时, 他唤来一直担任齐韵护卫任务的特木尔,“这里一锭金,你去给齐姑娘买点鲜果和新鲜玩意。如若她想自己出门,你便陪着她, 随她买什么都好。”

    转头对上巴拉, 又吩咐道,“晚些时候你便过去濯庄, 与吴怀起他们一道看管好那群刺客。如若我与白音明日未回,亦未收到我们传回的消息,你们便依原计划将刺客与供词一并押送至昆明, 分别递交云南巡抚骆璋府上与云南都指挥使司。切记勿忘!”

    待自己的部下皆纷纷称诺后, 朱成翊才心事重重的随白音一道出了客栈。

    ……

    朱成翊立在石阶下, 看着眼前的车里土司府,也禁不住为其巍峨感叹万千。

    土司府模仿了汉人皇宫制式,又加入些许异域风格, 青砖琉璃瓦,廊檐飞翘。土司府占地颇广,一眼望去殿宇重重,楼阁森森, 雕梁画栋,气势恢宏。

    白音向门房递交了拜帖后,回到廊下与朱成翊及随行的另两名侍卫一道等着。

    不多时,果然见一名青衣小厮奔出门来,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公子久等了,思罕大人差小的来相请公子。公子请随我来。”

    言罢便小心翼翼地引着朱成翊等四人向堂后走去,小厮满含歉意的躬身致歉,“思罕大人正在议事堂与人议事,暂时脱不得身,便令小的带几位贵客去往花厅用些茶点。”

    朱成翊颔首,表明自己并不着急,便由着小厮将自己带往花厅吃茶。朱成翊一边用着婢女奉上的茅山云雾,一边透过花窗看着院内的风景。

    但见大屋高檐,长窗深锁,桑柏错落,桂花飘香。如此蛮荒之地的土司府竟也能让人顿生深门重院,王侯世家之感。朱成翊心中冷笑,皇帝爷爷真心笼络车里,封土司,赐爵位。这思罕赚取好处,享用荣华倒是半点不含糊,一颗心却是一点也不安分啊!

    正在胡思乱想间,朱成翊听得花窗下传来一阵幼童欢呼声,如银铃般响彻整个小院。朱成翊仿佛也被这童真的欢笑感染,不觉间心情也好了起来。

    他信步走上露台,向花园望去,花木掩映中,一名小男孩正在几名丫鬟与小厮的陪同下,在花厅旁的一块空地上放风筝。小男孩约莫七八岁光景,生的唇红齿白,粉雕玉琢,穿着摆夷人特有的翠绿色开襟短衫,搭配绛红色短裤,看上去好似一只滚动的玩偶,可爱极了。

    一名小厮奋力拉着风筝在院中奔跑,风筝随着他的奔跑时高时低在空中翻滚,绿衣小男孩则伴随风筝的翻滚,发出时而惊叹时而欢愉的呼号。

    小厮奔的兴起,突然一阵风至,将正处于转弯势中的风筝吹向了一侧,燕子风筝晃悠悠凑上了一根高大的梧桐树枝,终于卡住不动了……

    “三姐姐,都怨你!阿磴本是不必转弯的,他是要沿着路一直跑下去的!都是因为你!他为了给你让路才拐去大树边的!你快替我把风筝取下来。”绿衣小男孩扯着脖子冲梧桐树后怒吼,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小兽。

    朱成翊惊异,不由得随绿衣小男孩的目光望过去。花厅角度太偏,梧桐树高大,自己从这处看过去,啥也瞧不见。

    朱成翊不由地有点失望,也不知是哪位元凶扰了这位小世子的兴。拉风筝奔跑的小厮早在风筝架上梧桐树枝时,便吓得跪到了地上。眼见小世子与三姑娘怼上了,赶紧膝行上前,抱住小世子的腰,“三公子息怒,小的去替爷取下来!小的去……”

    “阿磴住嘴!”绿衣小男孩一把推开抱住自己的小厮,恶狠狠的继续冲着梧桐树后怒吼,“我就要她拿,就要她拿!”

    朱成翊听见有女子温润柔和的声音传来,“三弟弟莫急,安媞这便替你取下。”

    梧桐树后走出一名身穿粉红短上衣的摆夷少女,衣摆堪堪及腰,露出紧裹纤腰的嵌宝玉带,下着五色筒裙,坠鲜红璎珞。行动间柳腰款摆,越发显得身姿曼妙,丰韵娉婷。

    少女来到梧桐树下,上下看了看,取下发间一根金簪,弯下腰。就在朱成翊好奇她要做什么时,但见少女手中金光一闪,自裙摆划过,紧接着两只素手挥舞,只听得布帛嘶啦一声响,流光溢彩的五色筒裙自裙摆撕裂至膝间。

    少女二话不说,伸手勾住树上突起的疤结,小腿夹紧树干,如此手脚并用,竟如灵猴般蹭蹭蹭便上了树……

    朱成翊哑然,这思罕家奇人异事果然不少。这小世子骄纵跋扈,蛮不讲理,倒是深得思罕真传。只没想到连土司家的小姐也如此豪气干云,撕开衣裙便能上树。

    朱成翊来不及感叹完毕,便看见树冠一通猛摇后,这位上树的小姐只手拿住风筝的一边翅膀,用力往自己身边一扯……

    朱成翊一个偏头,不忍直视,尖利高亢几欲刺破耳膜的幼童惊呼声,如意料中响彻云霄。

    “安媞!该死的安媞!你是故意的!呜呜呜呜!”憨态可掬的男童瞬间化身为混世小魔王,叉开两条小胖腿,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这名唤做安媞的少女则拖着燕子风筝的残肢败骸,来到小世子身旁,气定神闲地将不能再用的风筝放置小世子身旁,又语重心长地对他谆谆教诲,“风筝可是你让我取的,我现在替你取了,你又嫌不好。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非要挤兑于我?三弟弟记牢了,并不是所有的人,你都能吃干抹净……”

    言罢,犹如斗胜的大公鸡,趾高气扬对扬长而去……

    朱成翊立在露台上,几乎要乐得笑出声来,真是一个有趣的姑娘!如此霸气又聪慧的闺秀,可真是不多见了……

    耳畔响起侍者的呼唤,“公子,我家主人有请……”朱成翊转过身,冲侍者一个颔首,便随着侍者往议事厅走去。

    议事厅宽阔,高朗。歇山屋顶,七开间,高大木柱数十棵,用材浑圆粗大,屋宇宏伟。甫一进门,思罕满面带笑的迎了上来,“大公子赎罪,下官不知勐海垦荒者乃睿之公子,不然定不会让公子做那等粗鄙的活计……”

    朱成翊笑道,“是翊无理了,垦了思罕大人的地。”

    思罕笑得和煦,“车里龙荒蛮甸之地,荒芜凋敝,民风彪悍,也就我这土司府还算勉强入得人眼。大公子何须屈尊于那荒蛮林地,不若公子携来随从就住我土司府罢?”

    朱成翊心中冷笑,这一毛不拔的人舍不得那八百里荒林,这就要食言而肥了麽?这么快就忘记了那四十多名刺客的事了?

    朱成翊嘴角微勾,“翊如今身份尴尬,今日来车里也只是为了打发自己的下半生而已,还望土司大人多多包涵,替翊遮掩一二。”

    思罕捏着胡子打着哈哈,“睿之公子且放下一万颗心,我思罕全赖先皇帝陛下提携方有今日之荣华。大公子乃先皇爱孙,思罕自当以事先皇之心待公子,只待公子驾临,我土司府早已扫榻以待……”

    朱成翊摆手,继续言道,“思罕大人赤诚忠心,翊感念在心。翊滞留车里,已然给大人带来诸多困扰了,如若还于土司府叨扰,便是不知趣了。翊本不愿来扰大人,只翊两日前遇有一事正好与大人有关,今日便来相询一二。”

    不等思罕开口,朱成翊继续说道,“两日前,翊正在修建的庄子内,来了四十余名刺客,奈何他们技艺不精,被翊侍卫所捕获。审讯中,刺客告知翊,乃土司大人您所指派,只为控制住我朱成翊……”

    思罕大惊,“诬陷!此乃诬陷!睿之公子切莫听信小人谗言!思罕对大公子的赤胆忠心天地可鉴!”

    朱成翊颔首,“我自是坚信大人不会有此令人齿冷之心,只是那刺客满口胡言乱语,不堪入耳。为大人清誉计,翊已将其关押至一妥帖之处,以防他再给大人泼上什么勾结外贼、谋逆、大不敬的污水,便不好看了。”

    思罕一口噎住,这小废帝原是敲诈自己来了,如若只是为了那八百里地,给他便给了。只是没想到这小废帝如此短时间内便揣摩出自己的动向,并以此为要挟来谋求他的方便,这便是不能忍了。

    思罕的脑子里飞速运转起来,他想杀了朱成翊,但很快又自己否定了,朱成翊几十名侍卫不在朱成翊身边,十有八九正带着被俘的“证人”随时等着掀桌子呢。如若朱成翊回不去了,那证人定然明日便会出现在云南都指挥司的堂下。

    再者,朱成翊怎么说也是龙子龙孙,被肃王爷千刀万剐了也轮不到自己动他一根汗毛。如此被自己心怀鬼胎的杀了,且不说自己与老挝王的事,单就自己杀了肃王爷的侄子,便能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可如若给他那八百里林地,心中又憋屈的慌,此种被人要挟的感觉着实让逞惯了威风的思罕不适应到了极点。

    思罕咬牙切齿了好半天,耳畔响起了叭力勐的话“朱成翊,已是落草的凤凰,除了跟在他身边的数十名羽林卫,他还有什么?大人,您的付出只是暂时,一旦灭了那几十名羽林卫,朱成翊便是您案板上的肉,任您揉圆搓扁……”

    思罕决定忍一时风平浪静,待得自己拿了朱成翊的羽翼,便能迎来自己的海阔天空。

    思罕抖着腮帮的肉,讪笑着冲朱成翊讨好的说,“大公子说笑了,大公子的处置,自然是公道的。下官为大公子能继续信任在下感恩不尽,这便奉上勐海以东八百里林地地契予公子。一来感谢大公子为车里边境安定做出的贡献,二来亦是兑现下官颁发垦荒令时许下的诺言……”

    朱成翊一脸羞赧,他一个抱拳,“大人盛情,翊怎敢当!翊不过是尽了作为普通子民保卫家园之责而已……”

    思罕心中滴血,面上却笑得和煦,“大公子莫要推拒,下官可不能做那言而无信之人……”

    一番你来我往的谦让后,朱成翊终于“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地契。

    朱成翊终于“大功告成”,待要挥挥衣袖走人时,被思罕“盛情”挽留住了,“大公子且留步,大公子乃贵客,鄙人好容易能有此机会表达一次对先皇帝陛下的敬意,略备宴席一桌,望睿之公子赏光。”

    朱成翊哑然,这思罕倒也算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到如今尚能笑嘻嘻与自己周旋。只他如此极力要让自己留下来赴宴,也不知是要准备放什么大招。

    朱成翊思虑良久,决定留下一观,毕竟就算今日自己走了,思罕这未成功放出的“大招”定然也会另寻个时间给自己放出来。

    朱成翊微笑着一个拱手,“大人如此盛情,翊便却之不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还有两章朱成翊的情节,这关系到以后翊哥儿与姑姑的情节走向。

    可以这样说,自此开始两章后便铺设完毕第二部分的所有背景,朱成翊的悲情人生自此拉开序幕……

    期间还有大量的梁禛那条线的情节开展,也是动人异常,对第一部份男主人物刻画不足的地方进行了更加充分的诠释和补充。

    毕竟竞争对手实力不俗,男主太差会被群嘲~~~~

    感谢众小天使们的一路陪伴!啵~~~~

    ☆、招婿

    思罕心中愉悦, 再度恭维数句后,便亲自引着朱成翊往客房走。

    未料刚拐出书房, 便迎上了自后花园而来的浩浩荡荡一大群人。为首一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妖妖娆娆,走路带风。身旁一位嬷嬷, 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绿衣红裤,张大着小嘴,哭得正酣, 哭声直冲云霄, 振聋发聩……

    朱成翊顿住脚步,他看见人群中那位爬树的小姐了, 正耷拉着那原本高傲的头,像霜打的茄子,可怜极了。朱成翊心中了然, 思罕这是要该处理家务事了, 他停下脚步, 远远立在一旁,低头只顾看花。

    思罕被遽然出现的自己的第七房小妾和小儿子震了个七荤八素,他茫然地看着眼前这浩荡的一大群人, “尔等这是来寻我?所为何事?”

    走在队伍前的妖娆妇人一见到思罕,便哭丧着脸扑将上来,“大人啊!你看看你的好女儿做的好事!桑锡好好的在院子里玩风筝,安媞一来便扯了桑锡的风筝, 惹得我儿哭号至今,妾身寻安媞小姐相询,还被她打出院来……”

    朱成翊只觉头疼,如此恶毒蠢妇人倒是与思罕颇为登对,有父母如此,怨不得这小世子生成如此性情。思罕显然也被小儿子震天的哭声扰的心烦,他甚至忘记了身边还有朱成翊在等着他引路去客房。

    思罕狠狠的瞪着安媞,“你几岁了?桑锡几岁?你除了成日里混迹于市井便就只会与那稚子争抢一只风筝?”

    安媞猝然跪下,神情激动,显见甚是惧怕思罕发怒,“父亲!安媞并未与桑锡争抢风筝,只是桑锡的风筝被风吹上了树。女儿正好路过,桑锡便认定风筝被树枝挂住,是女儿路过的缘故,非要女儿上树替他取下,女儿爬上了树替桑锡取下风筝。然女儿毕竟比不得男子,未能周全好风筝,桑锡便哭闹至今。”

    “你既承下了替桑锡取下风筝之事,便理应承担周全风筝之责,你既无替兄弟解决树挂风筝之能力,一开始便不应揽下此差使。无论如何,此事乃安媞行事欠考虑,你有错在先,却还将桑锡生母打出院门,错上加错,你行事如此刁蛮,你母亲便是如此教你的麽?”

    思罕怒目圆瞪,丝毫不理会自己女儿眼中的错愕与不甘,当众便将安媞的责任给死死定下了。

    安媞虽对父亲一意偏袒七姨娘母子早有了心理准备,却没料到还会牵连到母亲被父亲当着如此多下人的面数落。

    她心中愤懑难耐,忍不住直起身子,直直盯着父亲圆瞪的双目,“爹爹,桑锡的小厮阿磴本是要替桑锡取下风筝的,可桑锡哭闹不休,非要女儿取下风筝不可。女儿推脱不得,不得已才爬树取风筝,此事阿磴可以作证!”

    安媞向来甚少与自己斗嘴,此时的反驳倒让思罕有些意外,思罕来不及表态,怀中的七姨娘乜斜着吊稍眼开口了,“大人啊!您瞧瞧三小姐的脾气,对您尚且如此,对其余人该是如何,大人不需妾身多说,亦能猜出了吧!今日这事,阿磴倒是在场,且听阿磴怎么说。大人今日如若不好好理会理会,趁此机会顺顺家法,日后怕是再无咱母子的活路了!”

    七姨娘话音未落,一旁的小厮阿磴便抖抖索索猛的跪下了,“大人……不关小的……的事……小的只是……替三公子放风筝……”不知是否平日里被压迫太多,阿磴显然是个胆小的,一听要自己作证,早就吓成了一滩泥。

    朱成翊立在一旁数着地上的杂草,见思罕与他那魔王儿子一般不仅是个胡搅蛮缠的,也是一个拎不清的,后院更是奸佞当道,妖魔横行。眼看自己立在一旁干晾了半天了,思罕也没能准确断出此等小事的真正元凶。

    他实在等不住了,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土司大人,翊在花厅等候大人议事结束时,正好见到令爱与令郎起了争执,此事翊可作证。”

    他实在不想再旁观此等糊涂之人的后宅生出的如此无聊的争宠官司,三言两语,手脚并用将整个事件复述了一遍。

    为避免思罕再说出糊涂的话耽误自己入住客房,朱成翊恰到好处地点出了此事的关键点,“令郎以为,因令爱路过致小厮转弯,风筝挂树一事应归责于小姐。故而禁止其小厮上树取回风筝,强令此弱质女子爬树取风筝,还要求风筝品质完好无损,确有强人所难之嫌。”说完便闭了嘴,不再出声。

    思罕被一干女人闹得火起,听得朱成翊开口说话,才想起还有一个外人尚需安顿。自己不仅忘记了朱成翊,还让朱成翊看了自家儿女的一出笑话,更加觉得面上无光。只觉儿子女儿都不是好东西,忍不住狠狠将吊在怀中的七姨娘掼掷在地。

    “瞧你惯出的好儿子!蛮不讲理,还涕泗流涟!再这样下去,我看活脱脱又是一个纨绔败家子!”

    言罢,转身对上被吓的忘记哭号的桑锡,横眉怒目,“你目无长姐,蛮横任性,除了去学堂学课业,哪儿也不许去,给我禁足三个月,罚抄道德经五遍!”

    复又对上直身跪于地的安媞,“你性情暴躁,对兄弟、姨娘皆谦恭不足,刚直有余,就算对方有何不是,亦应仁爱恭谨。罚你誊抄三遍女戒。”

    朱成翊放下心来,此事总算尘埃落定,这思罕成日里纠缠于此等无聊又琐屑的事,怪不得自己的眼光也如此狭隘了。思罕安排完各位的奖惩措施后,方拉上朱成翊转身匆匆离开,去往客房安顿朱成翊。

    安媞依旧跪坐于地,她茫然地看着朱成翊离开的背影,这不就是在武定府遇见的那对怪异姐弟中的弟弟麽……

    早听说今日那小废帝会来府上,为此,父亲还专门安排了一场晚宴,这位替自己说了公道话的年青公子莫不就是那小废帝朱成翊?

    安媞又想起在武定府时齐姑娘身穿五彩月华裙时梳云掠月的倾城绝色,和适才那位小公子身着妆花葛纱团领袍,目光盈盈,清癯疏淡的出尘脱俗,心中突然生出难以言说的窒闷感。

    晚宴上,父亲应该会向他提起联姻的事吧?父亲盛情款待他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将他纳入掌中,方便日后拿捏于他麽……

    ……

    是夜,土司府灯火辉煌,鼓乐齐鸣。朱成翊坐在上首,唇角带笑,冷眼瞧着眼前这片歌舞胜景。诺大一个大厅,竟然也坐的满当当,思罕不仅唤来了自己手下的高官作陪,甚至唤来了自己的姬妾与子女。朱成翊满心狐疑,思罕到底到底有何居心?搞如此大的排场,看来对自己是势在必得了……

    酒宴过半,思罕满脸堆笑,对朱成翊说道,“睿之公子,下官有女二人待嫁闺中。公子天潢贵胄,本不该我等卑不足道之人所能攀扯。然下官实在为公子风采所折服,今日斗胆向公子自荐吾嫡次女玉苒予公子,愿与公子永结秦晋之好,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言罢,思罕冲自己右下首一个眼神示意,一名女子娇娇俏俏地起身行至堂前,一个万福礼,娇声莺语道,“奴玉苒,拜见大公子,大公子万福金安……”

    安媞讶异地看向堂中的女子,合不拢嘴,这不是父亲的婢女九囡吗?父亲想笼络朱成翊,又舍不得女儿,方出此李代桃僵之法吧……

    可如此一来,他们将朱成翊当成什么了!安媞看向座上朱成翊清癯疏淡的脸,心中酸涩难言,第一次为有如斯的父亲愧疚不已。

    堂上一片寂静,在座的各位似乎都有一点惊讶,大家皆望向朱成翊与思罕,众人脸上有讶异、嗤笑、不屑……

    朱成翊端坐台上,只手撑着下颌角,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他心中冷然,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的。在建庄过程中,朱成翊将思罕的家族情况里里外外摸了个透彻,自是知晓思罕的两名待嫁闺女唤做玉苒与安媞。只不知此二人样貌,除了白日里因思罕家事见过了安媞,玉苒是方是扁都不知道。

    朱成翊仔细看向堂下的“玉苒”,圆脸厚唇,大眼高鼻,丰胸细腰,妖娆魅惑,倒是不少男人喜欢的类型,只是与白日里见过的清丽淡雅的安媞没有一丝相似,任谁也想不到此二人会是姐妹。

    朱成翊勾唇看向思罕,“大人错爱,翊实在难当。翊仅凭皇帝爷爷之关系便来车里叨扰,大人不仅送土地,如今连如此美貌的女儿亦献出,如此大恩让翊如何能还……”

    思罕的三角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下官孝敬天家自是应当,谈何还不还的!睿之公子一表人材,任哪个姑娘见了不说喜爱。玉苒觉得为父说得可对?”

    堂下的“玉苒”望着端坐上座的朱成翊笑成了一朵花,连耳朵尖都泛出了粉红,她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如此翩翩俊俏小郎君,比起皮如枯树的思罕强了不知多少倍。

    安媞眼看自己日益荒诞的父亲与那不知廉耻的婢女,如此一唱一和便要将一无所知的朱成翊诓入为他量身定制的樊笼,心中焦躁已沸至顶点。她蹭的起身,几步冲至堂下,“父亲!您为阿姊选婿,为何不告诉咱诸多兄弟姐妹?如此悄无声息便定了下来?”

    思罕那油腻的讪笑凝固在了沟壑纵横的老脸上,他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安媞,休要胡闹,给你阿姊选夫婿,为何要询你的意?还不快给我退下!”

    安媞涨红了小脸,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提醒朱成翊毋要应下此门亲事,这个玉苒是假的,连父亲招婿也是假的!

    她吶吶地吱唔,不知该如何回应父亲的话,但她神色坚定,态度坚决,就是不退下!她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玉苒不能嫁与这位公子……”

    ☆、情动

    朱成翊饶有兴味地看着对峙在自己眼前的这父女三人,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看那“玉苒”的神色,貌似对这门亲事满意的很, 巴不得立马嫁给自己。只这安媞……看上去也是真着急,思罕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这场三人对峙看来的确超出思罕控制了。

    朱成翊摩挲着手中的酒盏, 安媞似乎有点异状……

    朱成翊决定一试,“土司大人,您对翊恩重如山,翊本不该得寸进尺……只是翊有一心里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思罕极力压下对自己小女儿的怒意, 勉力柔和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睿之公子有何话但讲无妨。”

    朱成翊挑眉,看向安媞, 余光里一瞬不离思罕的脸,“安媞小姐玉貌花容、兰质蕙心,翊一见如故……”

    他留意到思罕瞬间僵硬的脸, 心下了然, “今听闻大人欲赐翊以良缘, 翊甚是欢喜,不知安媞小姐……”

    不及朱成翊再多欣赏一会思罕有苦说不出的焦灼模样,安媞那清越嘹亮的回答却将他惊得差点扔掉手中的酒盏, “安媞愿与公子共结连理……”

    朱成翊瞬间呆滞,他茫然地将注意力从思罕脸上转到堂下安媞的身上,他看见了一双坚定的妙目,内里波光闪动, 似乎在向他传达自己的决心:公子放心,奴家定会生死相随……

    思罕几乎就要气的爆炸,安媞今日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似乎专来与自己作对的。先是毁了桑锡的风筝,让朱成翊白白看了笑话,现在又来抢自己安排予玉苒的夫君。

    “混账!大庭广众,你父亲尚未开口,你便巴巴的贴上来。你一大姑娘可知羞耻二字如何写?”

    话说到如此地步,要表达自己的意思似乎也少了更多心理负担。安媞神色淡定了不少,眼皮眨也不眨地说,“爹爹,您反正是要睿之公子做您女婿的,娶哪位女儿不都一样麽?”

    不光思罕,连朱成翊也噎住了。虽说摆夷女子大多豪放,有看上的男子便能当面唱曲跳舞表达爱意。但如安媞这般才见一面便不顾父亲反对,积极主动要缚以终身,委实让朱成翊也窘迫不已。

    “爹爹,安媞其实比您更早与大公子结识,公子曾赠与安媞一件汉人的五彩画裙以诉情意。爹爹,今日您当着安媞的面便要将玉苒姊姊配与公子,您让女儿如何能忍?”

    安媞泪眼婆娑,表情悲悯,仿佛她与朱成翊真的是一对眼看便要被思罕棒打的鸳鸯。此番话毕,亦犹如向思罕与朱成翊投下了巨型响炮,将此二人震得更加找不到北。

    思罕心中滴血,自己的小女儿什么时候与这小废帝纠缠不清的,自己怎么也不知道?回想起白日里朱成翊因风筝事件为安媞作证说理,似乎二人真的便是旧相识了。

    他满心狐疑地看向朱成翊,可眼前的朱成翊只呆呆的望着安媞,一丝眼风也不给自己,也没有配合安媞趁热打铁向自己提及与安媞的亲事。

    朱成翊只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自己一路都在逃命,什么时候送过女人衣裙?如此暧昧的举动除了对韵儿姑姑有过,他实在想不起还有哪位女人能得此殊荣。

    安媞一心只想破坏了自己老爹的阴谋诡计,现下便是最好的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前这位呆若木鸡的朱成翊不知出于何目的挑起了与自己的暧昧关系。自己神思敏捷,迅速配合他做起了局子,眼看就要成功狠狠摆自己阴险爹爹一道,朱成翊却在自己接过他递来的楼梯后变了痴呆!

    安媞焦灼万分,拼命向痴呆的朱成翊使眼色,提醒他向思罕说话。可朱成翊自自己说出要嫁与他后便一直智商不够用的样子,自己又说出了那条齐韵的画裙,依然未能唤回他的清明,痴傻好似更严重了。

    安媞悲哀的发现,这朱成翊压根就没认出自己便是那位赠送他二十名仆妇为他清洗缝补衣衫的大善人!至于齐韵送自己画裙的事,这位郎君只怕压根早就忘记了罢……

    话已说出口,朱成翊哪怕一味痴傻下去,安媞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翊郎,那日我不告而别实在事出有因,让你生气,是我不是,翊郎且稍候。”

    她绞尽脑汁总算是为朱成翊的迟顿找了个借口。回过头唤过自己的婢女,低语几句,便与自己的父亲告了罪,说好须臾便回后,退去了后堂。

    鼓乐复又奏响,朱成翊竟松了一口气,今日之事越发超出自己的料想了。本想给惯会欺诈人的思罕一个难堪,哪能想到竟招来一名“夫人”……

    那名唤作安媞的女子不知为何,绞尽脑汁编造理由说服她的父亲,似乎打定主意要嫁给自己。朱成翊难堪不已,他抬眼偷偷看向思罕,发现思罕亦一脸凝重,显见得他心里也不好受。

    朱成翊冷笑,连自己的难堪好似都减轻了不少。自己的亲生女儿非要代替自己找的冒牌货嫁给一个废帝,的确应该很难过。

    而堂下众人之神色亦是精彩纷呈,“玉苒”早已银牙咬碎,奈何自己只是个冒牌的,只能偷偷在心中暗骂安媞不知廉耻。安媞的几名兄长惊愕不已,如此积极主动要求嫁给一个废帝,也只有这脑子回路异于常人的小妹才能做出了。赴宴的诸多思罕的部下与女眷们亦窃窃私语不休,幸灾乐祸,不可思议,众生百态尽显。

    不多时,安媞果然回了。与离开时不同,她绾着汉人姑娘的堕马髻,点翠赤金凤钗于烛火辉映下愈发耀眼夺目。安媞身着汉人制式月白纱衣,配着那条流光溢彩如月之光华的月华裙。她一路盈盈走来,“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琴瑟声顿息,全场寂静。朱成翊呆呆的看向安媞,只觉这画裙甚是眼熟。

    直到鼓乐声起,安媞眸光潋滟,眼波流转。只见她一个抬手,衣裾飘飘,裙摆飞扬,竟是对着朱成翊跳起了一支霓裳舞。“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安媞本就生的娥娜翩跹,玲珑有致,在这一袭华服的衬托下愈发清雅出尘。她素手婉转流连,衣袂带风,舞动间似有漫天繁花飘飘荡荡凌空飞散,飘摇曳曳,带动一缕缕幽香……

    鼓声渐止,琴声悠扬,似喧嚣过后繁华落尽,九天仙子下凡尘。安媞舞姿轻灵,身轻如燕,双臂软如云絮,纤腰柔若无骨。步步生莲般的舞姿,如花间飞舞的蝴蝶,山间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荷叶尖的晨露。席间众人不觉中已然看醉,如饮佳酿,如痴如醉。

    舞曲渐至高潮,琴声渐急,她的脚下愈旋愈疾,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快,裙裾翻飞间,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美丽高贵,却又如此遥不可及……

    “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上元点鬟招萼绿,王母挥袂别飞琼。”朱成翊眼前的五彩月华裙如锦绣彩霞漫天开放,他仿佛看见了心上人于繁花间的如嫣笑靥——

    “这是安媞姑娘,便是她替咱们送来这二十名仆妇,替你们缝补浆洗衣衫的。”他猛然醒悟,心中大定,禁不住就要大笑出声,原来竟是遇上了熟人……

    朱成翊满含歉意与感激的望向安媞,心中说不出的感动。安媞定是知晓其父作此姻缘乃另有所图,便奋不顾身地挺身而出就要相帮自己。自己尚未成亲,来车里谋事须得多方谋划。此番思罕赐婚,怕是不好拒绝,如若有安媞相帮,自是好过思罕硬塞个细作予自己。朱成翊满眼含笑,他深深地望向安媞,浓浓的喜悦与兴奋飞迸四射。

    端坐一旁的思罕毫不意外地感受到了朱成翊的忘情,一张老脸黑的更甚。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一男一女众目睽睽之下目光痴缠,浑然忘我,很明显就是早便勾搭上了的!

    不论自己再怎么冷落那木讷的舞姬,安媞总归是自己的骨血。眼看自己的小女儿明显深陷情网,如若一意孤行非要另塞一个“女儿”予朱成翊,哪怕是个没脑子的人也会觉得异样了吧。思罕第一次为听取了叭力勐的建议后悔不迭,他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自作自受……

    安媞放心了,朱成翊终于认出了自己。透过翻飞的衣袂,她肆无忌惮地看向座上的朱成翊。他头戴幞头,绛紫色葛纱丹凤朝阳箭袖袍,腰间嵌玉蹀躞带,朗目疏眉,姿容风流。她羞涩的笑着,飞速的旋转着,心底有不可抑制的甜蜜丝丝蔓延开来。她无暇去仔细思考自己的羞涩与甜蜜缘何而来,自己只是想帮助朱成翊,谁让他也帮过自己呢,安媞在心中默默的这样告诉自己。

    思罕的晚宴毫不意外地在众人的各异心思中草草结束,朱成翊与车里土司女儿的亲事最终没能说定,思罕实在无法当场下定决心将小女儿送给朱成翊。但土司大人要与朱成翊结亲的决心却是下了的,毕竟此次晚宴的目的便是结亲,至于将哪位女儿许配给朱成翊,还得待思罕与一众家小商议后,再做决定。

    ……

    朱成翊端坐客房窗旁的春榻上,手中是思罕白日里交送自己的八百里山林地契,他翻来覆去的看着,心中满足又喜悦。这是宫变后属于自己的第一块地,以后还会有第二块,第三块……明日便要回勐海,将这地契呈与韵儿姑姑看,让她也高兴高兴。

    朱成翊想得正乐呵,突然想到思罕就要塞个女人给自己做妻子,好心情瞬间灭了一大半。朱家是什么人,他思罕又是什么人?可事到如今,自己却不得不娶个蛮族女人,只为从他思罕手里夺点好处。

    今日若不是安媞出面将了她亲爹的军,自己只怕是明日便要带个粗鄙的摆夷女人回勐海了。如若自己娶了摆夷女人做妻子,韵儿姑姑呢?将她还予梁禛?她不是一直打算回梁禛身边的麽?

    朱成翊的呼吸急促起来,一想到日后再也看不到齐韵,只觉得心口揪得生疼。以往齐韵跟在梁禛身边,自己够不着,那是没办法的事。可如今齐韵现在就在自己手上,要自己主动放手,却是万万不能够的!

    朱成翊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想了许久,直到他听见窗外传来石子敲击的声音。他推开窗探头一望,溶溶月色下,短衣筒裙的摆夷少女娉婷玉立。

    “睿之公子,安媞特来归还齐姐姐的画裙……”

    客房内,朱成翊望着眼前不请自来的安媞有些难为情。自己完全不记得安媞对自己的“赠奴”之恩了,可安媞却不惜牺牲女子自尊,挺身而出保护自己。

    “安媞姑娘……翊感激姑娘今日解围!”朱成翊嘟囔半天,终于深深一揖向安媞道了个谢。

    安媞捂嘴吃吃笑道,“你乃齐姐姐的兄弟,我喜爱齐姐姐的爽朗,自然也将你看作朋友。朋友有难,安媞自当拔刀相助,大公子莫要多礼,咱不兴谢来谢去。”

    她手脚麻利地将手中的画裙与朱成翊的行李重新打包放做了一处,复又开口,“今日之事只是暂时搁置了,如若日后我父亲再次提起,公子又该如何?”

    朱成翊呆愣半晌,“姑娘放心,翊自会寻了托词拒掉。”

    “不!公子,我会尽力让父亲答应将我许配予你……我希望公子毋要推拒……”饶是安媞心无杂念,爽朗如斯,依然臊红了脸。

    她稳住心神,复又开口,“家父想要控制公子于股掌,与你结为姻亲,便是他达成所愿的方式之一。公子可以拒了他这次,但家父可不会因为公子拒了联姻,便放弃他的目的。下一次,公子还能拒得了他的兵刀,他的探马麽?公子,你初来乍到,立足未稳,在我父亲尚且只用了如此柔和的方式试探于你时,公子应顺势而为,为自己谋求机会与时机……”

    安媞望着朱成翊,双眼晶晶亮,眸光专注又坚定,“公子对安媞也不放心麽?如若安媞心怀鬼胎,还需得向公子吐露家父的谋算麽?”

    朱成翊心绪难平,他何尝不知思罕此次联姻的目的,安媞许是上天派来振救他于维谷中的罢。安媞天真善良,因齐韵的关系对自己也颇有好感。如若娶安媞为妻,思罕与自己的联姻便成了思罕的一方破绽,只要自己利用好了安媞,将计就计顺势拿下思罕便不再是痴人说梦。

    他面沉如水,双目晦暗,“姑娘为何不顾迕逆自己亲生父亲,如此相帮我朱成翊?”

    安媞定定地看进朱成翊的眼睛,“奴家相帮公子,并不只因为公子乃安媞朋友。安媞一日偶然听得家父与幕僚谈论公子之事,只恨那叭力勐阴损狠毒,惑我老父亲心智。我只想父亲安康,顺遂,不想他以年过半百之躯,行那火中取栗之事,奴家不愿叭力勐心愿得偿……”

    朱成翊默然,安媞嫉恶如仇,出于同情弱小,选择与自己站在一起,如此纯真的姑娘倒真是个好姑娘。他上前一步,一揖到底。

    “姑娘正直良善,可钦可叹,承蒙姑娘大恩,朱成翊没齿难忘!”

    安媞笑得温柔,她深深地看进朱成翊的眼睛,神色莫辨,“明日公子便要回勐海了罢?过些日子,安媞再来探望齐姑娘与公子。”

    ☆、乱情

    齐韵独自坐在榻前, 细细地翻着堆满床榻的织锦与布匹。昨日朱成翊去往土司府相见思罕,留下了一锭金与特木尔, 让自己随便买东西,于是乎齐韵便买了这一床塌的布匹,预备给朱成翊及部从裁些衣衫。

    齐韵于一堆布匹中挑挑拣拣, 最后捡出一方娑罗布(摆夷族的民族织锦)。端详良久,满意的笑着,又取出针线,笨拙却很仔细地往这方娑罗布上绣描起来。

    齐韵这“绣活”做了足足一整日, 听特木尔回复, 今晚朱成翊便回勐海了。齐韵满意地拍拍手,直起身揉揉自己已然酸软的脖颈, 她低下头看向桌上的这方娑罗布。

    这是一方罗帕,一尺见方,丝织锦质地。织以黑蓝翠三色丝线, 一只昂首直立, 长尾垂地的翠蓝孔雀栩栩如生。罗帕边缘一行小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落款一个“韵”字。

    齐韵绣的便是这一行小字,就这为数不多的十几个字,害得她手指不知被戳了多少个洞。齐韵对着这一行小字端详良久,终是满意的点点头, 仔细叠好了,放入书筒,仔细封好书筒口后便出了房门。

    齐韵寻来客栈的小二,给了他一锭银,托他替自己寻个妥帖的北上京城的商队,将这卷书筒送交镇抚司衙门梁禛大人。小二高兴的接下这一锭银与书筒,自是应下不提。

    晚膳时分,朱成翊与白音回到了客栈,虽是一路奔波,他依然神采奕奕。甫一进客栈的小院,朱成翊便高声呼唤起了齐韵。待他看见回廊下齐韵笑吟吟的望向自己时,他三步并两步冲至齐韵跟前,握住她的手。

    “韵儿姑姑,我拿到濯庄的地契了……

    ……

    齐韵举起面前的酒盏又与朱成翊饮了一杯,她酒量不好,只两杯下肚,脸颊便已然飞红。

    朱成翊今晚很开心,濯庄毕竟是他逃难以来获得的第一块立足之地,地理位置优越,无需再如丧家犬一般东躲西藏,他如此开怀自是必然。

    看见朱成翊如此展颜,齐韵心里也好似吃了蜜,翊哥儿越顺利,便意味着自己越能尽早回京见到梁禛。她笑吟吟地又替朱成翊与自己斟酒了一杯酒,“翊哥儿多吃些菜,莫要醉了才好……”

    朱成翊双眼微醺,他满眼含笑地望向齐韵,“姑姑你真好,没有你,我哪能安全抵达车里。”

    齐韵抿嘴一笑,“翊哥儿作何与我如此生疏了?送你来云南,不是我应该的麽?”

    朱成翊颔首,收敛了面上的笑,有些尴尬的沉吟片刻,复又抬起头,“姑姑,此次翊去往车里土司府,思罕说要将他女儿许配与我为妻……”

    听闻此言,齐韵亦正色看向朱成翊,“翊哥儿,这思罕心思可不单纯啊……”

    朱成翊点头,“我何尝不知那思罕想将我控于他股掌,可此桩亲事如若拒绝,怕是还有后着。”

    “翊哥儿想应承下来?”齐韵满眼探究。

    朱成翊闲适地侧身靠向身侧的扶手,只手把玩着手中的酒盏,“姑姑可还记得借走你衣裙的安媞?”

    “安媞?”齐韵讶异话题为何突然跳转至一摆夷女子,她愣了愣,“自是记得的,那月华裙可是奴家心爱之物。”

    “安媞乃思罕之幺女,思罕在为我置办的结亲宴上,想塞个冒牌女儿给我,被安媞搅了局……安媞她想自己嫁与我……”

    齐韵愕然,半晌合不拢嘴,她怔怔地看着朱成翊,须臾方回过神来,满脸嬉笑地冲朱成翊肩膀就是一拳,“翊哥儿果然长大了,魅力无限啊!随随便便便引来土司的女儿拜倒你脚下。”

    朱成翊飞红了脸,瞪了齐韵一眼,“姑姑莫要如此调笑于我,安媞心性纯直,她视你为知己,对我自然另眼相看。她只是不想思罕为奸人蛊惑,行了那诛九族的罪。出此策略,一来阻了她父亲安插人手于我身旁的诡计,二来亦可替我周旋一二。”

    他一个抬手,狠狠饮尽杯中酒水,“翊亦预备应承了安媞的求亲,只待思罕下定决心,便要迎娶安媞。有她做屏障,我便有机会避开思罕锋芒,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拉下思罕,夺了车里。”

    齐韵呆怔,她神色复杂地看向朱成翊,“安媞乃女中伟丈夫,识大体顾大局,翊哥儿便能如此心安理得地利用于她,直至她家破人亡麽?”

    朱成翊抬眼看进齐韵双眸,“韵儿姑姑,世间许多事不能以对错概之。如若没有车里边境屠汉之事,我哪能生出毁了思罕之心。安媞良善,日后我多弥补于她便是,她再纯良亦不能阻了我夺取车里之心!姑姑,你可知我为何踌躇?”

    他伸手捉住齐韵的手,“我希望能与我成亲的是姑姑你……我不喜爱那安媞,可我太弱小,此时却不得不低头,以妻之位换取一时的安康……”

    “朱成翊!”齐韵急急地打断了朱成翊的话。

    她吞了口唾沫,勉强理了理思绪,“翊哥儿……我不能与你成亲,能做你妻子的只能是安媞!试问哪个闺秀只是为了所谓的大义,便要主动付出自己的终身?更何况,此种付出是要与自己从小生于斯长于斯的家族做对……你以为这是仅靠勇气与正义感便能做出的决定吗?”

    齐韵抽出被朱成翊握住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翊哥儿毋要被欲望蒙蔽了双眼,忽略了身边真正爱你,关心你之人……”

    朱成翊呆愣的看向齐韵,眼中一闪而过有痛楚,有不甘,但很快消弥,他眸色沉沉如深潭。

    “姑姑一直想将翊推与他人吧?如今终于有了机会,你便要促成翊尽快达成他人所愿,如此一来,姑姑便可放心与那梁禛双宿双飞了!”

    齐韵扶额,又来了……

    朱成翊就如一稚儿,自己便是自小陪他长大的玩偶。稚儿虽已长大,有了自己的人生,却依然不肯扔弃幼时的玩偶。

    她揉揉额角,重新组织了语言,开始了第二轮劝说,“翊哥儿,你我一同长大,长久在一起,自会有将姐弟亲情当作男女之情的错觉。如今你也有了喜欢你的姑娘,你不能抱着过去不放,而不肯看一眼你身边期盼的眼神。”

    朱成翊冷然的目光让齐韵无法再继续,她顿了顿,“安媞一心要保你安康,你若不喜爱安媞,便不要伤害于她……”

    朱成翊面无表情,他只手晃了晃手边的酒坛,“姑姑,酒快喝完了,你可以去替翊再拿一坛麽?”

    齐韵哑然,她默了一瞬,“翊哥儿,喝了这么些,也够了,咱便作罢了吧?天色已晚,你奔波了一整天,也该歇息了。”

    朱成翊嗤的一声冷笑,“韵儿姑姑,今日我本是开心的,因得了八百里地契。就这件开心事,这酒倒也喝的差不多了。可如今又来了一件烦心事,我喜爱的人嫌我多余,巴不得将我像扔破布一般扔掉,就这件求而不得的事,我正要借酒浇愁呢。”

    齐韵无言,踯躅了片刻,起身向屋外走去。刚至门口,身后传来朱成翊无波的声音,“莫要唤白音他们,亥时已过,休要让他们也知我深夜不睡只为借酒消愁……”

    齐韵点点头,放轻脚步径直往楼下走去。

    须臾,齐韵手捧一小酒坛重新回了屋,她放下酒坛,于朱成翊身前坐下,“翊哥儿,咱就再喝几杯便罢手,可好?”

    朱成翊醉眼迷蒙,踞坐于春榻上,他斜着眼瞄向齐韵面前的一盏酒,“韵儿姑姑且陪我最后喝两杯。”

    齐韵颔首,举起面前的酒盏,“翊哥儿莫要悲伤,奴家跟过梁少泽,不配做你的妻子,翊哥儿值得更好的姑娘。奴家祝翊哥儿早日觅得自己心仪的姑娘。”言罢,一个抬头将手中酒水一饮而尽。

    小几对面的朱成翊依然面沉无波,他只定定地看着齐韵的脸,见她饮尽了酒水,便抓起身边快要喝尽的小酒坛,重又将齐韵身前的酒盏续满。

    “姑姑好口才,如此说来,翊倒真不好再强求姑姑答应了。”

    他捻起斟满的酒杯凑到齐韵唇边,“这一杯便由韵儿姑姑饮了,哀悼我尚未开放便枯死的心罢……”

    齐韵今晚已饮过不少,适才下楼便已有些站立不稳,刚刚又是一大杯下肚,只觉脑子里浆糊般滞涨沉闷。想拒绝,但看着眼前情绪低落的朱成翊,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不过是再饮一杯酒而已。她冲朱成翊微微一笑,接过酒盏,继续一饮而尽。

    不知觉间,齐韵又饮下好几杯,空气中似乎越来越热,她只觉胸中如有火烧。

    齐韵抬手止住了朱成翊递过来的又一盏酒,另一只手松了松脖颈间的交领,“翊哥儿……奴家不能再饮了……奴家身子有些不舒服,翊哥儿可否送我回房……”

    身前探过一只冰凉沁人的手扶住了齐韵的胳膊,“韵儿姑姑可是醉了?我送姑姑回房。”

    齐韵脑中昏沉,浑身滚烫,只觉这双沁人的手带来一股清凉,所触之处舒服的紧。她随着这双手起身就要下春榻,因着头晕,以往简单的动作都失了准头,双脚尚未站稳,便是一个趔趄,一头栽进了一个宽厚,散发着迷人气息的胸膛。

    “韵儿姑姑还好吗?要不翊抱你回去?”

    不知为何,今夜朱成翊的声音低沉又诱惑,它紧贴齐韵的耳朵,震得耳朵一阵酥-麻,连带她的心尖都颤了起来。齐韵的腿一阵酥-软,只想将自己化成一滩水,紧紧贴上身前坚实的胸膛,将他揉入自己的身体……

    齐韵心中一凛,背心一股冷汗涌出。自己从未如此醉过,难道醉酒太深,导致自己如此反常?她用尽全力压下心中的异样,勉力控制自己的喉咙,防止自己发出那早已涌至喉间的靡靡呻-吟。

    “翊……你走开……我自己走……”

    她踉踉跄跄挣脱出朱成翊的怀抱,挣扎着向门口走去。她心跳如鼓,呼出的气几乎要将自己的嘴唇点燃,她大口地喘气,不大的房间,可那门却怎生如此遥远。眼睛醉的模糊,那油光水滑的木门总在一丈开外晃悠,怎么走都到不了门边……

    迷糊间,齐韵的身子腾空而起,她听见朱成翊那勾魂摄魄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韵儿姑姑,你醉了,先在我这歇息一会儿罢……”

    男子的气息将她包围,熟悉的龙涎香无处不在……这是朱成翊,不是梁禛!

    齐韵拼命抓住自己脑中摇摇欲坠混沌的清明,腰腹间的欲望几欲胀破身躯,这欲望来的古怪又强烈,饶是齐韵再不通世事也知晓这并非正常的酒醉反应。她被禁锢于情-欲与绝望中动弹不得,仅有的一丝清明中,齐韵流着泪在心中呼唤着梁禛,那个于危难时总能及时出现的男子。

    齐韵泪流满面,“翊……放开……”她拼尽全力于颤抖中挤出几个软绵无力的字。

    一贯柔顺的翊哥儿破天荒的没有任何回应,回应她的是朱成翊铺天盖地而来的吻。唇齿接触间,齐韵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最后一丝清明堕入深渊,身体在一波一浪的颤栗中支离破碎。

    “禛郎……”在被情-欲的狂潮席卷淹没前,齐韵哭喊着唤出了萦绕心中的那个名字……

    暗夜如墨,二楼正房内女子宛转的娇吟与男子压抑的喘息萦绕交织,幽幽逸入夜色,经久不息……

    白音立在院门口,手握马刀尽职尽责地守护一方小院,特木尔等部众皆被他赶去了柴房或客栈外布防。今晚兄弟们注定不能回房间了……

    白音抬头望望烛影曈曈的房间,嘴角一咧,摇摇头又别开了视线。这位忠厚的蒙古汉子早已喜不自胜,大公子对齐姑娘的心思自己早就看明白了,只逃难艰辛,拖到如今才终能表白。齐姑娘于逃难途中倾心于了那梁禛,不过现在似乎大公子占了先机,大公子如此翩翩檀郎,齐姑娘定会将那梁禛彻底抛于脑后的……

    天光大亮,朱成翊终于睁开了眼,他揉揉额角,待要起身,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过头看向身侧,如云乌发堆积席间。他勾勾唇角,凑过身去,扒开被褥,一张安睡的娇颜赫然露出。

    朱成翊心中柔软一片,他低头吻上那张如樱红唇,几近虔诚地抚摸这张依然熟睡的如玉娇颜,他喃喃地低语,“韵儿姑姑,你是我的,谁也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卡车开得猝不及防……

    各位小天使阴影面积有多大?

    橘柑又在作死了麽?哈哈!其实橘柑也知道小天使们爱看什么,1v1,甜宠到死。氮素!!!

    橘柑认定,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困境中苦苦挣扎的男人!对待自己死也不愿放手的白月光,在自己遭受挫折不见前路,白月光眼看又要丢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

    此种极端的方式,橘柑认为这才是正确的选择方式。

    朱成翊生于孤独,长于孤独,齐韵是他心头的灯,眼看自己前路曲折,明灯却将熄。倔强,偏执又当然自私的朱成翊必定要抓住齐韵拼死作最后一搏。

    小天使们原谅他吧!他得到过的太少,失去的太多,他只是一个孤独的孩子~~~~

    明天咱们一起去看禛哥哥。

    ☆、返京

    梁禛再一次带队回了京城。与上一次空手而归不同的是, 这次他不仅带回了齐振还将王锵与王衢及青龙会统统带回了。

    虽然没有肃王爷最想见到的朱成翊,肃王爷依然还是很满意, 青龙会是扎在帝国胸腹的一根刺,自太-祖开始便为怎么处理青龙会争论不休。现在好了,让梁禛解决了个彻底, 此等功勋着实不易。

    不仅如此,锦衣卫还重重打击了龙门卫,更重要的是,宁王因为青龙会的覆灭和龙门卫的折损, 也受到了重创。

    宁王亦是一方枭雄, 怎容得自家兄弟抢了自家侄子的宝座,而自己居然只能是看客!要坐那位置, 自己也可以去坐,既然要抢,何不大家一起!

    肃王爷深知宁王脾性, “勤王”成功后, 最为提防的也正是宁王, 宁王一直做小伏低,肃王也不好翻脸不认人。自己是王爷,宁王也是王爷, 凭什么只准自己壮大实力,不许宁王扩张,更何况人家也没犯什么错。

    现如今,朱成翊逃脱, 宁王终于藏不住爪子,纠集中原多地民间帮派,誓要截获朱成翊,以便自己能荣登大宝。锦衣卫在这历时一年的查访中掌握了不少宁王行动的证据,而此次一举端掉中原一带实力最为煊赫的青龙会,无异于重重砍掉了宁王在中原地带布局的桥头堡。

    所有的事情肃王爷都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是朱成翊已然成为己方敌对势力争抢的唐僧肉,无论有几把刷子的牛鬼蛇神都想举着朱成翊的牌子来恐吓自己。

    “少泽可曾近过逃犯的身?”肃王爷绝口不提朱成翊这个侄子的名字,只提逃犯,但梁禛得明白肃王爷心中所指。

    梁禛也的确明白了,他颔首,“禀王爷,逃犯,属下亦未曾见着,但属下知他身边只有五十余位羽林卫军士随行。其中有数位蒙古人,功夫甚好,那逃犯亦善谋划,逃亡许久,也就青龙会最为接近目标。经青龙会此番,亦可得知,逃犯有与人结盟之心愿,结合之前逃犯一行的逃跑路线,属下猜想他们的逃跑目标十有八九为云南……”

    梁禛言之凿凿,并非胡乱开黄腔,有关自己心上人的去处,他可是经过了多方论证,严密计算的,“云南蛮荒,民风彪悍,百姓心智未开,云南承宣布政使司辖区内蛮族众多,亦多有流匪,打会。于云南某些地区,打会、蛮族长老的实力及影响力甚至超过了当地知府。鱼龙混杂且朝廷影响力稍嫌薄弱,再加上远离中原,有川蜀作掩,地势险要,实乃逃犯谋变之最佳地区。”

    梁禛斗志昂扬,一揖到底,“属下斗胆,特请王爷允属下赴云南再行查探,定将那逃犯一网打尽!”

    肃王爷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少泽莫急,逃犯既逃,哪能等你去捉,此时甫一脱身,最是难寻,少泽且将息几日,待锦衣卫搜集好各地情报后,再做打算。”

    肃王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反而宽慰起了急进的梁禛来,似又想起什么,“齐韵现在何处?“

    肃王跳脱的思维让梁禛有一瞬的断片,他麻木的心似乎又有血渗出,他吞了口唾沫,压下喉头的腥甜。

    “回王爷,属下无能,未能救回齐姑娘,她被逃犯劫持……属下还会继续打探的……”掩护好姓齐的,似乎成了梁禛的本能,他下意识地就自动抹去了齐韵叛逃一节。

    肃王爷似乎并不意外,他点点头,饶有兴味地说,“这小儿倒也长情,以往,太后千岁召齐家姑娘入宫见本王皇弟们时,最开心的便属此小儿了,知道的当他小儿心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娘子要来呢。”

    说起朱成翊,肃王爷是满脸的不屑,只摇头晃脑嗤笑道,“太后娘娘少不得打趣他,垂髫小儿,当不得娶媳妇一事,待过几年再寻一个给你,这个是你叔叔的。哈哈!果真有趣,肖想了十几年的肉,终于吃到嘴里,却物是人非了。且让他先乐呵几日,待本王夺得齐韵,再看这小儿会有何凄惨形状,哈哈!”

    梁禛心神大乱,压制多日的悲痛与忧思终于冲破藩篱,瞬间席卷了全身。他毫无招架之力,就要站立不稳,他捂住胸口,脸色发白。

    肃王也发现他的不妥,指使宫人扶住了他,“少泽辛苦太久,未曾好好休息,本王便来扰你,赶紧回府歇息歇息,过不久便要成亲了罢,届时本王定来讨杯喜酒喝!”说完,他便主动免去繁缛的道别仪式,招呼宫人扶住梁禛回府。

    安远侯夫人崔氏心痛得不行,生龙活虎的儿子策马出门,却是被人抬着回来的。儿子此次任务倒是完成得不错,虽然齐韵未能被带回,其他收获却颇丰。

    只这妖女……崔氏心下忿然,听汀烟的回禀,妖女为了让儿子替齐家周旋,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法子,竟是勾得儿子颠三倒四,做了几日儿子的侍妾,又跟那朝廷钦犯跑了!梁家脸面都被丢尽了,自家的痴情儿子还泥足深陷不自知,真是作孽啊!不能这样放任儿子不管了!无论如何都要想尽办法让儿子忘记这个妖女才好!

    经一番查看,太医诊断,梁禛忧思过重,情绪长期大起大落,再加之操劳过度,气血两亏,心血阻滞,需调养时日方能好转。太医循循嘱咐,需放宽心态,如有愉悦心绪之事,最是有益。

    崔氏咬着罗帕,望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儿子哭的梨花带雨,以往刀光剑影中都未曾被打垮的禛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脆弱了。也不知眼下什么事才能愉悦小儿子,她思索了半晌,决定去请示一下自己的婆母。

    汀烟再次跪在梁家代表了后院至高权力的两位女人面前,老夫人与崔氏犹如看救命稻草似的热切地望着跟前的汀烟。

    “快给汀烟看座!”老夫人颤巍巍的撑着拐杖,支起身子,前倾朝向汀烟,“你且细细说说,那妖女是何模样,有何习惯、作派?”

    ……

    安远侯梁胜狐疑地看着自家夫人,“你说,母亲也同意先照着齐家姑娘的模样为禛儿寻个瘦马?要知道四个月后便是禛儿迎娶许家姑娘的大日子,如若许尚书大人得知我们临近婚期,居然还由长辈主导寻那惑他家女婿心智的狐媚子,你觉得许大人能任由他女儿嫁过来咱家吗?还有……”

    梁胜摸了摸胡须,“禛儿自数月前寄回家一封书信中提到过不再迎娶许家姑娘,希望咱与许府商议退婚事宜。如今他人已到家,可还曾对你说起过这番话?”

    崔氏怔然,摇摇头,“禛儿未曾对我提过退婚的话,他有此想法定然是为了那狐媚子!如今,狐媚子自个跑了,禛儿自然不再提那退婚的话了!”

    崔氏竖起眉毛,狠狠揪住梁胜的胳膊,“老爷,万万莫要提起这一茬,趁禛儿没缓过劲来,斗志不坚,将许家姑娘迎进门,不就万事大吉了!”

    梁胜扶额,这婆娘想媳妇想疯了,娶媳妇又不是行军打仗,哪有踩着时间点娶的,儿子又不是失忆了……

    崔氏怯怯懦懦的眼含泪花望着自家夫君,“老爷,你是不知禛儿多看重齐家那只狐媚子!听汀烟说,禛儿为肃王勤王一事第一次赴河间公干时,便多次予那狐媚子各种方便。狐媚子为人犯,既不上铐,也不受刑,禛儿还使钱给狐媚子看病,亲自彻夜侍疾。你可曾享受过你儿子这样的万般小意,你又可曾见过如此享福之人犯?”

    崔氏恨得牙痒痒,只死命地摔着手中的罗帕,“怪不得禛儿自河间回府后将冬雪都撵了出去,定是那时便被狐媚子迷了心智。害得我与母亲还一度担心他是否养了小倌!现在倒是证实了,小倌是没有,不必担心梁家后继无人了,可来了个狐媚子!这第二次去办差,禛儿竟然纳了那狐媚子为妾,我说咱们簪缨世家,儿子婚前纳个妾本也没什么,可这狐媚子把儿子迷个七荤八素后竟然跟那废帝跑了!”

    梁胜大惊,赶紧捂住自家夫人的嘴,“蠢妇人!话可别乱说,齐祖衍虽往扬州赈灾,以观后效,肃王爷可还未剥他的官,人可还是当朝首辅、太子太傅啊!你说他女儿跟人犯私奔,如若不属实,岂不是构陷当朝一品大员?再者,你不知那肃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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