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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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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自己的名字,并且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要来牵自己的手。她胸口小鹿乱撞,一手提裙,一手微探,她几步迈上台阶来到梁禛身边,一只柔荑微颤着急切地放进了梁禛的大手。他的手温暖又略微粗糙,被他握着,自己的心尖都在发颤。

    骆菀青飞红了双颊,她深深地低头,身旁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手上是他的暖,骆菀青只觉自己幸福得快要昏厥。

    心上的男子温柔多情,轻轻拉着自己的手向院后走去。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苏合香,骆菀青只觉脚步虚浮,踉踉跄跄便只顾跟着挪脚,却不想胸口撞上梁禛的胳膊。

    骆菀青甚至清晰的感受到了他手臂上肌肉的虬结与力量,脚上的虚浮瞬间涨至腰间,昏僵僵整个人都快要悬半空中了。

    正被娇羞与幸福煎熬与淬炼的骆菀青还没来得及多回味一会,便听见身前传来一声压抑的呼痛,紧接着浆汁喷溅的声音。骆菀青绮念顿消,她骇然抬头,便见梁禛面色苍白,他痛苦地弯下腰,左手捂紧胸口,唇部带血,一个踉跄竟栽倒在地……

    梁禛再一次病倒了,没有倒在刀光剑影中,也没有倒在不眠不休地谋断策划时,而是倒在锦衣卫皆大欢喜准备带着胜利班师回朝的前一晚。

    陈克礼请来了开封城最好的大夫替梁禛看诊,大夫开出了药方,依然是疏肝解郁,理气通淤的方子。老大夫老脸紧皱,痛心疾首,“大人肝郁甚重,如若只用药物治疗,他自己不作精神调节的配合是治不好的。此病乃心病,以精神治疗为主,如若大人心情好了,不必用药,肝郁亦会痊愈。”

    冯钰恻然,他偷偷瞄了瞄紧靠床边的骆菀青,心想,还以为大人早放下了,结果竟还深陷齐韵的泥淖不能自拔,看来骆菀青的作用也甚是有限啊……

    骆菀青只呆呆看着昏迷不醒的梁禛,心如刀绞:可恨的妖女,将梁禛缠得三魂七魄都没了自主。待自己得了梁禛,看我如何收拾她一家!

    第二日晚间,梁禛终于醒来,当他看见独坐床头,一脸深情的望着自己的骆菀青时,明显有一瞬的忪怔。

    “骆姑娘为何在开封?”梁禛不露声色地避开骆菀青伸过来搀扶自己的手,自己坐起身来,靠上靠枕,微微喘了两口气,语气中无波亦无浪。

    骆菀青螓首低垂,脸颊飞红,“大人……菀青听闻您凯旋,便急急舍了家父赶来陈大人府上见您,你骤然吐血吓人就罢了,如今可还在怨我不该来?”

    梁禛默然,低头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骆菀青也是为自己好才来的,自己不该将自己的抑郁撒向她身上。片刻复又抬起头,脸上也挂上了温和的笑,“在下哪敢埋冤卿卿,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卿卿突然为我起舞,禛便好奇,故而有此一问。”

    骆菀青见他心情貌似好转不少,也露出娇媚的一笑,含嗔带笑的瞪他一眼,“奴家随家父都快到彰德府了,陈大人为博你一笑,遣了人来寻我,我也甚是思念大人,便随他来了……”

    梁禛颔首,他思虑片刻,抬眼深深看进骆菀青的眼睛,“禛何德何能能得青儿如此痴情相待……”

    骆菀青脸红更甚,愈发娇羞地瞪了他一眼,扭转身子,只红着脸揪手中的罗帕。

    “禛有心里话想在此时便说与姑娘,姑娘听后如何处置,禛皆无二话。”梁禛面沉无波,只定定地看着骆菀青的后脑勺说着话。

    “禛不会娶妻,此番回京便是要退亲……”

    骆菀青听得此言,心中一荡,待要开口,梁禛那清朗的声音再度传来,“日后禛也不娶妻。”

    骆菀青骇然,转身就要说话,被梁禛一个抬手止住了话头,“青儿如若不介意,禛愿纳你为妾。”

    骆菀青呆愣,这是梁禛予自己的承诺麽……

    她怔怔地看着梁禛,满脸的不可思议。自己好歹也是二品大员之嫡女,怎能与人做妾!更何况梁禛一区区三品武官,既非皇亲亦非贵族。究竟是谁给他如此膨胀的自信,竟能说出如此荒谬的话!

    骆菀青想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莫不是自己太过主动,导致他看轻了自己?骆菀青憋得满脸通红,半晌终于张口,“妻位可是给她留的?”

    梁禛眸色暗沉如深潭,见骆菀青如此气急之后居然问出这样一句话,不禁一滞,“若你非要如此理解,也可以这样说……”

    骆菀青终于忍耐不住,猛然起身,转身往屋外冲去,热泪滚滚夺眶而出。该死的梁禛,当他梁家多了不起麽,竟能对自己行如此侮辱。自己受辱不要紧,只他说出如此轻薄言语,也将自己那堂堂当朝二品大员的父亲也踩在了脚下!是可忍孰不可忍!

    梁禛端坐榻上,看骆菀青被自己气得哭着跑了,脸上也无半分表情。自己身心都极度疲惫,若不是她热情如火,自己连纳妾也是不想的。

    时至昨晚骆菀青对自己跳起长相思时,自己才知道,赝品总是赝品,他实在无力再去爱上另一个女人,齐韵占据了他全部身心,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击得他溃不成军。

    既然齐韵让自己无力再爱,那么就让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呆着吧,时间总是具有画骨成沙的力量,天长日久,总有一日自己会将她忘记的……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明日第二章正式开启!男女主两条线同时进行,直至两线并为一线——重逢!

    会有新的人物出现~希望看文的小天使依然喜欢!

    橘柑自己写文的时候也有喜欢上第二部分的配角,而且非常喜欢,以至于超级想就这第二部分的配角写一篇文!希望看文的亲也能与我一样爱上这一部分~~

    ☆、初遇安缇

    且说齐韵于七盘关予梁禛最后一暴击后, 一路走来果真安稳了,眼看已经进入此次逃难之路的目的地云南。

    这一日, 途经滇蜀交界的的第一个重镇——武定府,因连续数十日的车马劳顿,大家都乏力得紧。在朱成翊的提议下, 白音决定便在武定府休整数日,再继续前行。

    一行人住进了武定府最大的云来客栈,包下一整个小院,白音做好布防后, 朱成翊便放心的倒头睡去, 齐韵坐在床塌旁替朱成翊整理晚间便要洗浴用的衣物。

    因逃难,朱成翊身边没了伺候的人, 白音及其属下皆是只会舞刀弄枪的糙汉子,何曾照顾过人。自齐韵于七盘关离开梁禛,便一直尽心尽力贴身照顾朱成翊的生活起居。

    床角摆着一大摞被朱成翊穿破的外裳、里衣。有些已然扯破一大块, 称得上是衣不蔽体了, 还依然在穿。好容易找齐了晚间沐浴后能穿的干净衣衫, 看着满床的残破衣衫,还有床脚地上垒起快到自己腰间的需要清洗的脏衣物,齐韵只觉额角突突直跳。

    齐韵是高门贵女, 不会做此种劳动人民的活计。虽然世异时移,现在早已不是当娇小姐拿乔的时候,自己不会也必须硬上。但齐韵并不想此时便将自己变成个洗衣仆妇,早早将一双柔荑变得粗粝肥厚。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为何要将自己逼得如此可怜。

    她还要回京找梁禛呢,虽不确定梁禛是否只为自己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但女人的容貌总是女人身上最为重要的资本之一,甚至可以影响一个女人的心态与性情。齐韵亦不能免俗,她甚至在想,如若早早便被风霜磨砺光了颜色,自己还怎么有脸再回京城兑现自己的诺言?

    齐韵拿出自己的包袱,里面除了一个装满赤金,珠玉的妆匣子,还有一大卷银票。她自妆匣子内取出几个金锞子,并一张银票,心中微涩——

    这些东西都是梁禛的,自己先后留在梁禛身边三次,除第一次是以罪犯身份被“看管”起来的,后两次皆是梁禛的侍妾。每一次“出逃”,自己都会将梁禛给自己的“零花钱”与一些价值不菲的饰品带走,用来“帮补”朱成翊。

    齐韵抹抹眼角,收拾好心情,替朱成翊掖了掖被角,起身走出了房门,来到院内,正遇上白音换防。

    白音见齐韵一副要出门的打扮,想起以前于开封城齐韵为摆脱朱成翊千方百计要出门的模样。心下微滞,想要出言相询,又想起七盘关齐韵破釜沉舟救出自己及朱成翊的义无返顾,顿觉汗颜。遂拱手一揖,“齐姑娘若要出门,在下便派吴怀斌相陪可好?”

    齐韵点头,“有劳白音统领。”

    吴怀斌是个活泼开朗的年青人,听说要自己陪齐韵上街,许久没有过如此轻松惬意的时候了,自然兴高采烈的应承下来。

    待吴怀斌套了马车在客栈门口等齐韵上车时,齐韵看见吴怀斌的一身行头,忍不住笑出声来。吴怀斌一身青袍,可衣衫上的纽结却是缺了好几个,为避免外裳脱落,这位年青人便用了几根作暗器的钢针将衣襟别住……

    “怀斌没别的袍衫了麽?”齐韵涨红了小脸,憋着笑看向驾车的吴怀斌。

    “姑娘莫笑,小的的确就几件袍衫换着穿,这一路都在奔波,哪有机会添置衣物。再说也没能好好休整过,这钢针别衣襟甚是方便,如遇险,身上的暗器管够,还不占地方!穿脱都方便,一把暗器甩出去,便脱光光了……好多弟兄们都这样做呢!”

    吴怀斌欢天喜地地驾着马车,不时转头对上亓韵看几眼。看着他眉飞色舞地对自己讲着如何用暗器代替纽结,齐韵心中酸涩无比。

    他们曾是风光无限的羽林卫,许多都是世家子弟,即便不是出身高门,亦是有过赫赫战功的年轻将士。如今他们选择了抛弃荣华,随朱成翊亡命天涯,只为固守心中那片忠诚……

    “怀斌,咱且先去绸缎铺,奴家想寻几个绣娘,替翊哥儿和诸位将士们缝补衣衫。”齐韵笑咪咪的看着吴怀斌,她甚是喜爱这名年轻人,似乎世上便没有能让他丧气的事,哪怕是逃亡,亦是一件有趣的事。

    须臾二人在一家街背的绸缎成衣铺停下了,店门不大,店招亦不显眼,唤做“笑绮罗”。

    齐韵立在店门口,盯着这略显寒酸的匾额,默念了店名好几遍。第一次听说如此特别的店名,但凡生意人,谁不将自己的东西夸成一朵花。而这家绸缎铺却偏起了如此特立独行的名字,“道性欺冰雪,禅心笑绮罗”,行走于市井,混迹于钱眼的商贾小民竟能以如此嬉笑调侃的语气介绍自己铺子的营业范围,当真有趣得紧。

    怀揣着满腹的好奇,齐韵迈步走进了店门。此处不当街,不如当街铺面人流量大,齐韵想当然的认为,此铺子的掌柜应该会比繁华路段的店铺掌柜好说话,价钱也一定会便宜些。可当齐韵一入店门,被一名穿戴整齐的小二延请入内时,她便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铺子装潢普普通通,却并无普通升斗小民经常光顾的店铺所特有的鄙陋杂乱与污浊晦暗。店内开间极大,宽敞明亮。店内货品及各类物事皆井然有序,桌椅一尘不染。货柜上的货亦是非钟鸣鼎食之家不能用,锦绫绸缎应有尽有,齐韵甚至看见了御用贡品——金陵云锦。

    齐韵捏捏荷包内那几个金锞子和自梁禛处带出来的一百两银票,第一次生出人穷志短的心虚。想转身离开,小二递上一盏温热的茅山云雾,低头恭谨又体贴的说,“姑娘随便看看罢,不买也没关系。如若需要棉与麻,小店库房内亦有大量花色,可唤小的取来……”

    齐韵对这家店铺的主人越发好奇了,看这货品成色,应是针对公侯富豪人家的大店。可这里的小二不仅没有见人下菜碟,反而对进店的每一个客人都恭谨有加。还很体贴的告诉客人如果要平民的棉麻,他们亦能提供,让客人不用尴尬拘谨。

    “谢小哥,奴家想问你家店里可否提供绣娘与我回客栈,奴家需要缝补衣衫的绣娘。”齐韵笑咪咪的望着小二。

    小二甚是机敏,立马一个作揖,“回姑娘,本店的潘家绣娘刚好在后院,小的替你将她唤来,你可自己与她相商……”

    齐韵抬手止住了小二,“奴家要得多,至少得十名……”

    小二愣住了,莫不是大户人家抓急工?这姑娘倒是衣着华丽,可那身后的护卫……确实磕碜的紧了……

    大户人家也不能如此怠慢下人罢,小二一头雾水的恭谨回道,“姑娘要的太多,小的做不了主。怕误了当家的事儿,姑娘请稍候,小的得寻当家的说说。”

    齐韵颔首,由小二去往后院寻掌柜,自己则踱步至柜台,仔细端详起那云锦来。布架上一溜的云锦,蜀锦、壮锦占了大多数,但最显眼的还是置于正中央的金陵云锦。

    金陵云锦织造精细,锦纹绚丽,其考究程度远超其他锦缎,一直以来都是皇家御用贡品。她定定的看着当中的一匹织金孔雀羽妆花锦,此种挖花盘织出的锦缎,花纹配色繁复,多层次的“色晕”让花纹更显生动逼真,整个缎布金彩交辉,雍容典雅。这妆花锦缎可是专供“上用”的御用品……

    “姑娘可是相中了此妆花缎?姑娘好眼力,这可是金陵的妆花缎,每年进贡给宫里的……”耳畔传来清脆如银铃般,年轻女子的声音。

    齐韵转头,但见一二八娇娥款款自木梯走下。生的蛾眉皓齿,御赤金嵌宝大耳环。她绾发于顶,插一支金丝点翠金凤珠花,凤嘴一根长长的五色缨穗轻摇款摆。身着摆夷人常穿的窄袖紧身短上衣,洁白细绢,圆领狭袖,领口及袖口皆饰以一圈指甲盖大小的精光内敛的铛珠。短衣长度堪堪及腰,更显腰如束素。下着及地丝质筒裙,五色斑斓,腰间一根缠枝花果纹金腰带,行动间更显娥娜翩跹,聘婷秀雅。

    齐韵看着眼前的摆夷少女,惊讶于这位掌柜的年轻,“姑娘可是这家铺子的掌柜?”

    “算是罢……”少女诡谲的一笑,“听说姑娘想寻十名绣娘去你处做活计?”

    齐韵正色,冲她福了福,“正是,因有一批活需要赶时间,奴家只借用两日,请掌柜开个价。”

    摆夷少女信步来到柜台前,与齐韵一道立定于那匹妆花缎前。她侧过头,毫不避讳地盯着齐韵身上的香云纱衣和梁禛自京城定制的十幅月华裙,面带微笑,双目盈盈。

    “姑娘衣饰皆非凡品,可你竟无丫鬟仆妇随侍,所携随从亦是可疑得紧……姑娘莫怪小女子多嘴,咱开门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但来路不明之财,小女子自是不敢去赚。”

    眼看齐韵渐露讶异之色,摆夷少女凑近齐韵盯住她的双眼,压低嗓门道,“姑娘出身高门,非富即贵,如今跟随如此行迹可疑之人……莫不是被歹人劫持强迫?”

    齐韵扶额,这少女的思维如此清奇、跳脱,让她的脑子都有了一瞬的断片。莫不是这小掌柜打算来一出女英雄救美……

    齐韵吞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含笑对摆夷少女道,“姑娘多虑了,奴家兄弟迁来云南,途经此处。因路途遥远,一路上又遇到劫匪无数,一行人皆人困马乏,数十号人破旧污糟的衣衫早已堆积成山,故而今日特来寻绣娘替奴家兄弟及随从缝补衣衫。奴家是于岳州才加入搬迁队伍的,故奴家的衣饰尚能入得人眼……奴家并未受任何人之胁迫,多谢姑娘关怀。”言罢又对摆夷少女深深道了个万福。

    听闻此言,摆夷少女的神色明显放松许多,她掩唇扑哧一笑,“原是我想多了,姐姐莫笑,姐姐需要绣娘,小女子这里管够!姐姐不是还需要仆妇洗衣麽?不若小女子一并送与你十名,替姐姐你洗两日衣衫。”

    齐韵大喜,连忙道谢,拿起腰间的荷包,便要支付银钱,“姑娘良善,替奴家考虑的周到,奴家感激不尽,先给姑娘一百两银票作定金,余下……”

    摆夷少女抬手止住了齐韵的话,“姐姐莫急,小女子不要姐姐的银钱,只想向姐姐求一物事还望姐姐莫嫌小女子唐突……”

    齐韵莞尔,“奴家身无长物,不知姑娘看上了什么?”

    “小女子想要姐姐身上这件画裙……”

    齐韵哑然,这件月华裙同自己逃离严府时留给骆菀青身上那件,是梁禛自京城同时订回的,自己将淡色那套留给了骆菀青,身上的这件色彩稍浓重一些。齐韵有点舍不得,虽然自己的衣衫大部分皆是梁禛的银钱买的,但经他手亲自置办的便只有这两件。

    看出齐韵的不舍,摆夷少女嫣然一笑,“小女子知晓此画裙乃京城名家所制,定然是姐姐心爱之物,小女子怎能夺人所好。我素来喜爱美丽的裙衫,不仅自己穿,更爱欣赏与制作。姐姐看小女子这铺子,所呈之布帛可是否皆是价值不菲?这只是冰山一角,铺子的后院别有洞天。小女子痴迷于绝美衣裙自我手下产生的那种满足感,我收集并制作出了你们汉人绣坊能生产的所有裙衫,唯姐姐身穿此种画裙,如此精美,小女子尚未能做出。故而想借姐姐的裙衫一观,待小女子掌握了其中关键,自当归还于姐姐。”

    听闻此言,齐韵放下心来,满口应下,为借用裙衫方便,想尽快拿到月华裙的摆夷少女决定与带走绣娘与仆妇的齐韵一道返回云来客栈。齐韵换下月华裙,摆夷少女便可仔细观之了。齐韵无奈的摇摇头,这姑娘倒真是个急性子,说风便就是雨的,也只能任由摆夷少女套了马车与自己一道回了客栈。

    作者有话要说:

    简要介绍一下,第二部分概括为分合线。分则分别描写男女主角各自解决各自的烂事,合自然是重逢。

    虽然说小说读者们一般不爱看配角戏份过长的文,这是橘柑写的第一篇主要内容是谈恋爱的文,我依然想坚持本心写出这个完整的故事。相信看到完结后,小天使们一定会对我专门着墨的配角们有一个新的认识~~~

    橘柑有强迫症,我无法容忍单线条,不饱满的文,不写出来心里难受~~~

    ☆、垦荒令

    朱成翊定下的是云来客栈独立的一方小院, 二十名绣娘与仆妇甫一进院,便热火朝天的大干起来。堆积成山的男人衣袍, 此起彼伏的洗刷拍打声,活生生将这一方小院变成了洗衣作坊。

    出院门的廊下,醒来后出门寻找齐韵的朱成翊看见自己要寻的人, 正牵着一名摆夷女子的手一边走一边亲热的说着话。

    “韵儿姑姑!”朱成翊出声呼唤。

    齐韵与这摆夷少女同时转身,便见朱成翊头戴幞头,身着齐韵为他挑拣出来的鸦青色盘领窄袖袍,妆花葛纱, 四合如意连云纹云肩, 通袖织金膝襕纹样,腰间玉带, 一幅名门佳公子的模样。

    “姑姑去哪儿?需要护卫陪你吗?”朱成翊扫了一眼摆夷少女,冲她微微一个点头后,目光又落到了齐韵身上, 双眼亮晶晶, 显见心情不错。

    齐韵见他居然无视免费替自己送来二十名仆妇的恩人, 连见礼都免了,暗自汗颜。她拉过身边的摆夷少女,“这是安媞姑娘, 便是她替咱们送来这二十名仆妇,替你们缝补浆洗衣衫的。奴家这是要送安媞姑娘回府。”

    朱成翊这才正对安媞,恭恭敬敬作了一揖,“在下午翊, 谢过安媞姑娘。”

    安媞做此绸缎生意,自是对时下汉人的服饰等级制式了如指掌。眼前这位公子,身着鸦青妆花纱,莫不是皇亲?

    可既是皇亲为何一行侍卫却是一幅历经千难万险的模样。身旁的齐姑娘在铺子里时说的兄弟,可是这位朱公子?可朱公子明明唤她姑姑……

    她心中正胡思乱想间,见朱成翊向自己见礼,急忙还了礼后,便与齐韵相携出了院门。

    直回到自己的笑绮罗铺子,安媞仍在回想今日遇见的这对奇怪的姐弟二人。还未进店铺,安媞看见自己的大哥召赤急吼吼的从店铺内冲出来。

    “安媞,你是土司家的姑娘,不是街边布摊老板的姑娘。咱家是饿着你还是穷着你了?三五不时便四处游荡查看这些乱七八糟的铺子,快些跟我回家,父亲说五日内若不到家,便要将你这些铺子统统打砸了……”

    安媞扶额,车里距武定不止三四个州县,自己一女流之辈,亦非长女,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能轮到自己头上?父亲又轴性起来了,定是偶然又听见谁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这是要自己不眠不休地连夜赶路麽……

    车里宣慰司,土司府。

    “思罕大人!听咱四川的族人们说,那朱成翊摆脱了朝廷的追杀,奔云南来了。如若大人能得其投奔,大人所获,可不止那小儿的名号了……您与老挝王念念不忘的重振咱南召古国雄风之愿,可真就只手可得了……”

    “叭力勐先生可知那朱成翊落脚目标乃何处?”一把铺满一整张水牛皮的躺椅上,车里宣慰司土司大人,思罕摸着自己浓密的胡须,半眯着那精光四射的三角眼,望向自己下首的一位谋士。

    “这可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大人,咱不能等着兔子来撞树桩,却可以主动引诱那朱成翊啊!”

    叭力勐鹰头雀脑,探身凑近思罕土司,“小人不才,正好有一计,可引得朱成翊主动前来,端看大人是否舍得……”

    见到思罕眼中日益浓郁的好奇与疑惑,叭力勐诡谲的一笑,“大人可知那朱成翊最为迫切需要的是什么吗?”

    “人马?银钱?……”

    “我的大人,是地盘,地盘啊!朱成翊如那丧家之犬四处躲藏,他随行羽林卫,当下明里暗里寻他的人不知凡几,如若他尚有复位之心,我等边外之地则是他的首选,大人不若如此这般……”

    叭力勐贴近思罕土司的耳朵,低语片刻,换得思罕一个起身,抚掌大笑,“先生好计谋!有先生相助,何愁那朱成翊不能手到擒来!哈哈……”

    ……

    朱成翊一行于武定休整数日后,继续南行。依齐韵的意思便是彻底逃出朱家王朝辖地,去往那缅甸或老挝。

    朱成翊却认为外邦虽好,然自己乃中土帝王,投身番邦,日后自番邦起事,更是名不正言不顺,哪有外邦的变节之士能自称为朱家皇族正统。

    虽事出有因,朱成翊依然坚持己见,齐韵便不好强求,二人折衷,决定去往朱家王朝的最南端。于是,威远州、孟艮府与车里宣慰司进入了朱成翊的视线。

    这一日正午,骄阳当空。朱成翊与齐韵同卧于马车中,车轮磔磔,齐韵任由朱成翊替自己捏着腰背,心情复杂难言。

    被自己在七盘关从梁禛手里强行救出后,朱成翊变得更加黏人了,进入了云南,他便不再骑马,每日与自己窝在马车上。若不是自己坚持,夜间他也要与自己腻在一个帐篷了。

    齐韵转头,看见朱成翊低垂的眼,微翘的嘴角,落在自己身上的每个揉捏推拿都满含了讨好的情意。她吞了一口唾沫,再一次咽下了多次冲至喉间的话。面对这样的朱成翊,她实在说不出让他离自己远点的话……

    唇边挨过来一盏花茶,齐韵抬眼,对上朱成翊如弯弯月牙的眼,“姑姑渴了罢?我瞧见你咂巴了一下嘴。”

    “……”

    齐韵哑然,憋了片刻,方就着朱成翊的手喝了一口茶,“翊哥儿歇会儿吧,你怎能做这伺候人的活计。来!你躺会,奴家替你捏捏!”

    “不用!姑姑躺着罢,我不累。能与姑姑长久相对是翊的福分,伺候姑姑,翊心甘情愿!”朱成翊按住齐韵刚想抬起的肩,放下手中茶盏,又紧挨着齐韵躺下。

    他摸索着扯过齐韵的手,紧紧捏着,“姑姑乏了便睡会儿,我看着你睡。”

    齐韵只觉尴尬不已,自从与梁禛有过夫妻之实后,她也越发觉得自己与朱成翊如此无男女大防的厮磨甚为不妥。

    一来朱成翊早已褪去那青涩模样,长得肩宽背厚,手长腿长的,实在再难将他当孩子。二来如此厮磨,朱成翊不可避免会碰到自己的身体,都会让她生出对不住梁禛的感觉。

    齐韵使劲抽回了被朱成翊紧握的手,“翊哥儿,你自己歇着吧,奴家想去骑骑马。”

    一双粗大的手按住了她的胳膊,“姑姑莫走!”

    “翊可是做错了什么?”温柔的眉眼弯弯,饱含着十二分的小心翼翼。

    齐韵的心瞬间柔软,“翊哥儿瞎想什么呢,好好歇着,奴家在车里会害得你受累,还不如让奴家出去骑马。”

    “姑姑不在,翊才会受累。姑姑莫走,就在这里陪我……”言罢,朱成翊得寸进尺握紧齐韵的双手,将头紧靠在齐韵的肩上,便真的阖上眼打起盹来。

    齐韵看着眼前朱成翊放大的脸,张了张嘴,想让朱成翊放开自己的手,好让自己坐起来。车外传来白音沙哑的呼唤,“大公子,前方便是威远州府衙所在地,那城门外贴了一张告示,大公子要出来看看麽?”

    这回,朱成翊倒是干净利落地起身,掀开车帘便下了车,齐韵觉得奇怪,白音可不是爱好奇的人,是什么告示能让白音专程来知会朱成翊呢?满心疑惑中,齐韵也来到马车外,甫一站定,便看见身前黑压压一片人头,朱成翊骑在一匹大马背上不错眼的盯着那张告示,神情古怪。

    齐韵听见一名男子高声念诵的声音传来,“近月余,车里司辖区与老挝国边境交界处游匪不断,民生凋敝,流民亦与日俱增。车里宣慰司思罕土司大人,心系车里司民生,特于周边各州府张贴此垦荒令。凡有意助力思罕土司大人镇边的有志之士,皆可自由圈地于勐海县至勐混村之间八百里荒林中。只要开荒卓有成效,土司大人允诺赏赐开荒者所圈土地之地契,免赋税五年……”

    耳旁传来一众看客嗡嗡的议论声,“勐海周边皆雨林,匪乱尤甚……”

    “思罕大人这是扛不住了,要找人替他做盾牌麽……”

    “八百里啊!可种多少甘蕉(香蕉)了!”

    有人心向往之,有人嗤之以鼻,连素来沉稳的白音亦一脸激动的望着兀自沉默的朱成翊。

    齐韵看着朱成翊良久不做声,此时如若能在车里与老挝国边境立下足,实属上上之选。

    此处进可攻退可守,逃命亦方便。且车里宣慰司非汉人执政,一直以来皆是摆夷人自己的土司掌控全境。先皇帝以浩荡皇恩感召了这位名唤思罕的摆夷头人,将车里顺利纳入中土帝国的羽翼。成立了这车里司,思罕被封为车里宣慰司土司,一应权力不变,唯每年上缴与其它州县无二的赋税予朝廷而已。

    如此一来无论肃王爷亦或宁王爷,能直接予以掣肘之力则大大受限,对朱成翊而言,简直是上天赐予的良机!

    果不其然,朱成翊沉默良久,下定决心似的开口冲白音说道,“继续赶路,去往车里司……”

    作者有话要说: 橘柑写这第二部分时,写了好几章,有一天无意间搜出一篇文章,不过也是乡野传说,上面说历史上的朱永炆果真去的就是云南,并有妻子,最终却是和尚。

    当时心中感叹无比,不知道朱永炆经历了什么,一定比我编撰的故事更加精彩百倍。。。。。。

    ☆、蝶至

    车里宣慰司, 土司府。

    “叭力勐先生如此喜形于色,可是有什么好消息?”思罕土司张着嘴, 方便身旁的美姬向自己嘴里投放葡萄。

    “大人!可不就是好消息麽!勐海县刀满大人说今日便有一名异族男子与一名中原女子,前去衙门领了圈地的令签。”叭力勐抖着胡子,小眼睛骨碌直晃悠, 满眼得意之色。

    “异族男子?不是汉人?朱成翊可不是异族人。”

    “我的大人,您可知那是何异族?”叭力勐抑制不住自己卖关子之心,只拿眼调笑的望着自己的头领,直到看见思罕眼中的急迫, 方清清喉咙, “是个蒙古人……”

    思罕讶异更甚,“蒙古人竟然躲来了车里!可见实在被肃王逼得走投无路了……”

    叭力勐为自己的头领未能领会到自己的高明而着急, 再也顾不得卖关子,“大人,时下能有资格让蒙古人做自己护卫的, 还能有谁?肃王、宁王没必要争咱车里这几里地吧?唯第三人可拿蒙古人做侍卫的, 便只能是朱成翊了……”

    思罕推开美姬, 腾地起身,他疾步行至叭力勐身前,呆立片刻。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大笑, 他伸手一把捉住叭力勐的两只胳膊,用力摇晃。

    待笑得够了,方凑近叭力勐,思罕双眼贼亮, “叭力勐先生可要记得知会老挝王,眼下勐海一带住的是谁。务必收敛些才好,勿要把我们的客人给吓跑了……哈哈哈哈!”

    此时门外传来侍卫的通报声,“安媞小姐到。”

    思罕松开叭力勐的胳膊,敛好脸上的笑容,转身看向房门口。

    须臾,花蝴蝶般的安媞出现在房门口,“父亲!安媞回来了!”安媞恭恭敬敬地冲自己的父亲深深一拜,复又直起身,安静地等着思罕吩咐。

    “我的小女儿……答应你父亲,勿要再乱跑了!你就要有个小兄弟了,玉禾再过两月便要生产了。你们兄弟姐妹统统都要待在府内迎接你们的小兄弟,哪儿都不要去!”

    安媞默然,思罕共有三儿三女,自己排行第五,往上有两名姐姐,两名名哥哥,往下有一名七岁的小弟,自己与这五名兄弟及姐姐分属四名不同的母亲所出。大哥与二姐乃思罕的嫡妻所出,剩下三名兄弟及姐姐与自己则分属三名姬妾所出。

    自己的母亲是一名默默无闻的舞姬,生下自己后便安安静静呆在后宅,等着父亲一时兴起能去看看自己母女俩。

    就在安媞以为父亲早将自己与母亲彻底忘记了时,这名性情古怪的父亲居然又想起了自己,还要自己等着他去年新娶的宠姬生出孩子来……

    安媞心中不快,面上却一幅替父亲高兴的模样,“安媞也替爹爹高兴呢!安媞谨遵爹爹之命,守在府中,寸步不离,只待迎接七弟到来……”

    思罕对自己小女儿的回答甚是满意,“如此便好,你且退下,替我去瞧瞧你母亲。最近事多,也没顾得上去看她,你替我转告你母亲,待忙过这一段,我便好好的陪陪你们母女。”

    安媞低垂着眼,看不出喜怒,只恭恭敬敬地再次一拜,“安媞记下了,定将爹爹的话转告母亲,安媞这便告辞,爹爹安康……”

    ……

    且说白音与齐韵自勐海县衙领来圈地的令签后,回到客栈。朱成翊与齐韵对坐在榻上,望着榻几上的令签,二人皆静默良久不能言。

    这是中土王朝的最南端,从此便要在此安家了麽?自己堂堂朱氏嫡长孙,喧嚣不过一瞬,便落得如此田地。朱成翊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也不知皇帝爷爷在天上看着这样的自己,会不会失望又痛惜……

    齐韵心中亦不好受,朱成翊成长于深宫,眼看着是自小便集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可亲生父亲去世的早,母亲亦柔弱,郁郁中,很快也随了父亲而去。丢下才及垂髫的朱成翊,虽有祖父的加倍宠爱,可也给朱成翊招来了更多的嫉恨……

    这不,尚未加冠的他只坐了一年的皇位便被赶了下来,不仅离了故土,现在更是连立足之地也要费尽心机的博得。

    齐韵看着眼前的朱成翊,长长浓密的睫毛如同雨中蝴蝶脆弱的双翅不停颤抖,黝黑沉静的双眸如碧潭一泓,依然是记忆中那忽闪忽闪的模样,纯净又孤独……

    齐韵心中怜意大盛,她握住朱成翊冰凉的手,紧紧捂着,“翊哥儿,人要向前看,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咱不能让过去成为自己的负担。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在还没到靠着回忆过活的时候……”

    朱成翊微滞,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齐韵,良久挤出沙哑粗粝的声音,“多谢姑姑不离不弃……”

    他将额头抵在齐韵紧握自己拳头的手上,如老僧入定。齐韵看着朱成翊头顶雪青色的发带摩挲着自己的手臂,柔软又脆弱。忍不住轻声安慰,“翊哥儿乖,姑姑陪着你呢……”

    朱成翊不愧为实干家之后,收拾好心情后,他又是那个雷厉风行的上位者。他带领白音一行很快便赶到了勐海郊区一带,这里完全不同于他们所习惯的京城。空气温暖濡湿,树木葱茏,蔓藤盘根错节。

    羽林卫的儿郎们用手中的马刀砍去他们从未见过的粗枝狂蔓,生生开辟出了一条路,蜿蜒伸入雨林中。朱成翊与白音用战场攻防的眼光选定了一处丘陵隘口作为建造主寨的所在,这里视野开阔,周边林木不高大,易于清理。

    寨子建在两座丘陵的隘口,寨子外,砍去灌木藤蔓后一马平川,易于防守。两座丘陵往后,是寨子的后路,陡然深陷的山谷,谷底泥潭沼泽与藤蔓荆棘混杂,彻底断了敌人抄后路的可能。寨子左侧为丘陵阴面的缓坡,绵延向东直直伸向澜沧江,如此一来连退路也有现成的了。

    在朱成翊看来,此处隘口,是继车里土司颁发垦荒令后上天赐给他的第二件礼物。于是一干儿郎便于雨林中安营扎寨,一队负责伐木开荒,建屋搭寨。另一队则负责侍卫警戒,保障建寨工作能顺利进行。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已过月余,寨子已然初具规模。建寨过程中,白音倒是带领羽林卫赶走过几小股流匪,但都不成规模。

    这一日,白音满腹狐疑地来寻朱成翊,“大公子,车里土司发布垦荒令的缘由便是这车里边境匪乱过甚。可咱们来此地多时,却并无太大感受。匪倒是有,却并无想象中那般严重。”

    “白音统领是在怀疑车里土司使诈?”

    “以八百里林地为饵使诈,却是有些匪夷所思了,属下只是觉得异样,大公子自当小心为妙。”

    朱成翊听后点点头,翌日并未再去建寨场地,而是带了留在客栈的齐韵和吴怀起,并一名当地的摆夷人,一道赶往距自己正在修建的寨子百里外的勐混村。

    勐混村不算大,统共也就四五十来家村民,却很集中,还形成了个街道的样式。来到村口,当道便有一家小竹楼,朱成翊示意随行的摆夷人上前叩门。

    摆夷人扣了许久的门,也无人应答,再往村内继续寻了几家皆如此。莫不是个空村子?怀着满心疑惑,三人继续往村里走,直到村中一方河塘旁,他们看见一位老太婆正在洗衣。

    “咩爸(老婆婆)!请问,为何这村中没什么人?”

    一番叽里咕噜后,那摆夷向导回到了朱成翊身边,“公子,适才那位老婆婆说了,这村子原本有许多汉人,此处距离老挝国的会青镇很近。故而,不少汉人商贾为与老挝人生意方便,便在此地安个家,以往此处还曾成为过与老挝国商人交易的集镇。然近数月来老挝那边便不再有商贾过来,惟有不少流匪,甚至有着老挝官服的兵丁。他们过来便烧杀抢掠,好好的一个小集镇便这样落败了。现在此村中尚有数家摆夷老居民,祖辈都在此村生活。老挝人抢完了汉人,他们也知摆夷老村民没啥值钱的,便也不再来骚扰他们,于是这几家摆夷人便留了下来……”

    “车里司其它与老挝交界处皆如此吗?”朱成翊眉头紧蹙,张口向摆夷向导问道。

    “公子,其它地界也都相差不离,边境的汉人的确少了许多。汉人本就是为了贾货才来车里的,如今身家性命都不能保,自然是能跑多快便跑多快了。也就咱摆夷土著,本就是在此安家几辈人了,没其他地儿可跑……”

    摆夷向导是个黝黑的小个子青年,许是四处跑的地方多,说起话来便止不住话头,天南海北絮叨个没完,巴不得将自己平生所历统统倒出来。

    吴怀起被他念的头疼,正要开口打断,被朱成翊一个眼神止住了。朱成翊听得很认真,不时点点头,或询问两句。如此一行四人再返回客栈时,天色已然全黑了。

    朱成翊掏出一个金锞子递给摆夷向导,“劳烦小兄弟明日辰时再来此客栈,小可还有话相询。”

    这摆夷小青年眼瞅着金锞子亮闪闪的金光,乐得嘴都合不上了,这可是黄物啊!抵得上一家一月的开销了!眼前这位汉人公子果然是个大手笔的人。

    摆夷小青年谄媚地望着朱成翊,急忙忙伸手接过金锞子,仔细放入腰间的衣袋内。又认真地学着汉人模样深深作了一揖,“小人明日定然准时来此客栈相候公子!公子尽管问,小人保准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见礼完毕后,怀揣刚得的金锞子喜滋滋的走了。

    ☆、立足

    晚膳后, 齐韵于小院中闲看夕阳,朱成翊走到她身边, 冲她微微一笑,“韵儿姑姑,翊要在濯庄为卿卿建个高台, 方便你每日傍晚登高远眺。”

    “濯庄……是翊哥儿正在建的那个庄子麽?”齐韵满脸好奇地看向他。

    “正是!”朱成翊满眼含笑,“翊无能,不能给姑姑更好的……”

    “翊哥儿莫要如此,如若我真是攀龙附凤之辈, 岂能还会跟你一道来此地?”齐韵眼中嗔怒。

    “也是, 是翊辱没了姑姑,姑姑且原谅则个……”朱成翊嘴角微扬, 装腔作势还朝齐韵作了一个揖。

    齐韵以袖掩鼻,吃吃笑着,须臾复又开口, “翊哥儿可是觉得车里有不妥?我看你明日还要那说书人来说书。”

    “说书?”朱成翊一愣, 瞬间明白过来。

    “姑姑说笑, 车里倭泥、貂党诸蛮杂居,古不通中原帝国。大元时期,迫于蒙古人淫威, 车里臣服于中原,可毕竟身在曹营心在汉。直至皇帝爷爷,以浩荡天恩感召四海,车里蛮族头人才主动与我中原结交, 设土司府,建宣慰司。然,其归化时日尚短,且其自古所属南召古国树敌众多,不排除其暂时的归化只是为了麻痹中原,亦麻痹其周边众敌,使其不敢贸然与中原帝国为敌。此念亦是我今日探访勐混村落时,所见异状所引发……”

    朱成翊低头沉思片刻,复又开口,“姑姑,如若车里边境逐杀汉人的举动乃车里土司思罕与老挝王的勾结所为,你我又该如何自处?”

    齐韵大惊,“翊哥儿可是怀疑那车里土司?咱能滞留此处尚需他恩赐,如若此时便疑了他,自然越早离开越好。”

    “姑姑,如若我说,翊想守住这千里边境线,待确定那思罕确有逆心,再取而代之。韵儿姑姑可会助我?”

    “翊哥儿!”齐韵一把捉住朱成翊的胳膊,情绪激动,以至紧握朱成翊胳膊的手亦微微颤抖。

    “你魔障了麽!这是肃王爷的江山,不是你朱成翊的,思罕有无反心,与卿何干!就算那思罕想杀光汉人再投了老挝国去,你亦不可插手!国土分裂,自有肃王爷的万千铁骑踏平那老挝蛮夷。只要肃王爷想,何止区区车里,整个南洋,你那尸山血海里冲杀出来的四叔都能手到擒来!翊哥儿莫要再多想,明日咱就唤回白音,离开车里!”

    “姑姑!翊要起事,唯此地乃最佳突破口!翊不想放弃!”

    朱成翊脸颊微红,双目凛然,“姑姑,此乃良机,如若垦荒令乃思罕偶然所为,我等正好借此契机得以立足于此蛮荒之地。如若垦荒令乃思罕绞杀我等的陷阱……我亦要将计就计,将他思罕拉下马来!思罕一倒,车里便是我朱成翊的第一块淘金之地。车里进可直取威远州与孟艮府,退可夺取老挝国北部富饶之地。在思罕看来,此地被他与老挝国前后夹击,乃困龙之处。可在翊的眼中,此地却是我飞跃之高地!”

    齐韵无言,朱成翊有此占山为王,鸠夺鹊巢的念头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思罕的不忠,不然余者宣慰司多达十数处,他不去夺,偏就卯上这车里。

    齐韵也赞同朱成翊得有一块自己的地盘,但现在时机不对。他们才刚到云南,人生地不熟的,连必要的休整也无,光靠听人说书般的讲解怎能对抗思罕。

    似是看出齐韵的忧虑,朱成翊轻轻握住她的手,“韵儿姑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翊做事自有分寸。眼下咱们立足未稳,我不会贸然行动的。再过月余,咱的濯庄建好,我要亲自去会一会那车里土司。”

    ……

    朱成翊建寨、剿匪、与四下里了解车里情况,多头同时进行,自从朱成翊来此处圈地,匪乱似乎真的收敛了许多。

    这期间,勐海县令刀满来雨林中“关怀”过数次朱成翊圈地进展,并说了不少感激和鼓励的话语。朱成翊应对适宜,只在心里琢磨,这思罕与乱匪如此有默契的张网捕鱼,莫不是从一开始等的便是自己?

    他暗自冷哼一声,不管你捕的是不是我,目的是什么,我朱成翊都会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想困住我,你一蝇营狗苟的不忠不义之人也配有资格?

    时节已至立秋,濯庄的建设也进入了尾声。朱成翊早已不如以往那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是日,他在濯庄培植花木,一不留神错过了回客栈用晚膳的时间。便留在了濯庄,准备明日早些回去。

    天高云淡,月朗风清,就在众人皆沉沉好梦时,濯庄所在的山坳外来了一队不速之客。手挽长刀,大襟短衣,头缠布巾,原是一队摆夷武士。为首一人浓眉深目,口唇肥厚,他向身后部下一个手势,便有数名身形矫健的武士向暗夜中的濯庄奔去。

    濯庄外一丝烛火也无,黑潼潼如怪兽耸立眼前。先头探路的几名武士如同被眼前的怪兽拆吃入腹了般,杳无音讯。埋伏在山坳外的摆夷武士大部队有些按耐不住了,这位浓眉深目的领头人踯躅片刻,大手一挥,率领众人直奔黑黝黝的濯庄而去。

    濯庄正门外丛生的灌木杂草已被一块块巨石所代替,巨石阵间小道蜿蜒曲折。摆夷武士队伍左冲右突,在巨石林立间走了好一阵,发现暗夜中的濯庄还是如同开始那般距离遥远。

    摆夷头领心中疑惑,加快了脚下步伐,只求尽快走出石阵。可天不遂人愿,越着急,一众人越找不到出口。

    摆夷头领怒意顿生,难不成今夜居然就如此败在了几块石头脚下!他招来一名手下,示意他爬上巨石四下里瞧瞧路。下属领命,飞身攀上巨石顶,正待要直起身子查看,暗夜中一阵利矢破空声响起。这位摆夷武士来不及哼一声便如麻袋般扑哧一声栽落在地。

    摆夷头领大惊,忙示意队伍就地埋伏,避免被箭阵所伤。一众人等伏地良久,适才那一瞬的箭矢纷飞似乎只是大家的错觉,四周依然静如止水。

    越是安静,摆夷武士们心中越是惶恐,此种未知的恐惧远胜于可见的威慑。摆夷头领不再犹豫,他利落起身就要带队撤出巨石阵,另寻他路进攻濯庄——

    可他很快便发现,他们迷路了,他无法找出来时的路。巨石仿佛无处不在,每一块石头都长得差不多,又不能爬上巨石查看,爬上去便好似会触动机关般,四下里冷箭嗖嗖直射,一众武士被困于巨石阵中,彻底懵圈了。

    一整夜,这群运气欠佳的武士便一直在巨石阵中转圈,直到一众人等皆落入了一方由枯枝作掩饰的陷阱时,大家甚至松了一口气,生出终于解脱了的错觉……

    伴随窗头叽叽喳喳的鸟鸣,朱成翊悠闲地用着早膳,身旁是一早便寻来的白音。

    “这群刺客,共四十有二,属下将他们都关押在了北院的地下室里,吴怀斌带人守在那儿。”

    “唔,甚好,何时发现他们的?”朱成翊喝了一口汤。

    “昨夜丑时,坳口的姜承阳便发现他们了,只是石阵口的吴怀起等了一夜也没等着人出来。于是寅时过了,吴怀起带人进石阵搜寻时,在西北角的兽坑里发现他们的。”

    “有劳白音统领了,咱们这便去审审这帮刺客罢。”朱成翊推开面前的碗盏,直起身,用手边的细棉布擦了擦嘴角,看向白音。

    白音一个拱手,随着朱成翊往北院走去。白音安静地跟在朱成翊身后,只拿眼静静地看着身前这位未及加冠的年轻男子。

    这是自己的主子,自己的唯一也是最后一位主子,他不是最有实力的人,却是最让自己敬佩的人。他甚至还能记得朱成翊自沙漠深处递给自己带着龙涎香和烈日温度的水壶时,那双沉静又深邃的眼。

    朱成翊自小便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厚积薄发。但上天总是吝于给付出了百千倍于常人的这名少年以对等的回馈,他得到的,总是远远少于他应得的……

    尽管如此,他却从未放弃过拼搏,朱成翊是自己见过的最勤奋,最坚韧的年青人。是朱成翊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无论日后朱成翊是要永远呆在这南蛮之地,亦或壮大自己后在这南疆闯出一片天,自己都会全心全力去支持他。

    白音这样想着,不知觉间二人已至北院地牢。房间里早立了一位摆夷少年,这是白音制备在濯庄的“翻译”。

    朱成翊兀自坐上了屋内唯一的一把椅子,便等着侍卫带刺客过堂,“怀斌且将他们头领带来。”

    吴怀斌一个拱手,便带了四名侍卫去了堂后,须臾押上来一名大襟短衣的摆夷武士,浓眉深目,口唇肥厚,正是昨夜勇闯巨石阵的摆夷头目。经过一夜的折腾,他头上的巾帕有些凌乱,脸色苍白,双眼浮肿。

    吴怀斌押着这名摆夷头目朝朱成翊跪下,摆夷头目只低着头,老老实实任由吴怀斌摆布。看来今日凌晨被羽林卫军士寻得后,这帮刺客已经被吴怀斌等人提前“调-教”过一番了。

    朱成翊抓起桌上的折扇,猛扇了数下,开口道,“汝受何人所指使?欲行刺于我,又是为何?”

    摆夷翻译将朱成翊的话翻译成方言讲予这名刺客后,便是长久的静默。朱成翊不以为意,手指抬了抬,吴怀斌立马着人抬来了早已备好的琳琅满目的刑具。械、镣、棍、拶、夹棍、脑箍、拦马棍、钉指,及各色制式的刀,爪,链……林林总总摊了一屋子。

    “你不说我也能知道尔等受何人指派而来,思罕和老挝王给了你什么允诺,让尔等前来刺探于我?”朱成翊冷眼死死盯着刑具入场后明显抖了一下的摆夷刺客。

    这句话一出口,这名摆夷刺客明显有些慌张,脸色愈发难看,连带撑地上的手也开始抖起来。

    朱成翊心下稍定,看来自己居然猜对了,车里土司果然是个信不得的。他决定再接再厉,“我不管你是思罕的人,亦或老挝王的人,与我做对的人便是与这朝廷作对。你尽管替你的主人扛着吧,来人!上夹棍。”

    耳旁响起撕心裂肺的呼痛声,须臾,朱成翊示意吴怀斌停下,“可曾想起你受谁指使了麽?”

    “想起了!是老挝王!老挝王想要控制公子您……”摆夷刺客吃不住痛,等不及通过译者传话,自己便用不标准的汉话喊叫了起来。

    “再夹。”朱成翊眼皮也不抬,便示意吴怀斌继续。这摆夷人汉话挺顺,明显常年与汉人打交道,再者,老挝王再想控制自己这个废帝,大不了等自己逃离出朝廷疆域再动手,也不敢将手伸进云南布政使司来。

    未及夹棍再上脚,摆夷刺客的心理防线已然崩塌,这稳坐主审位的年青男人明显已经知道自己的来历了。再狡辩只能换来他更疯狂的虐待,摆夷武士眼泪鼻涕横流,“我说!我说!是思罕土司大人!他……他让小的来探探营……掌掌虚实……”

    朱成翊颔首,抓起手边一个蜡染布包,这是吴怀起捉得摆夷武士队伍时,自其中一人身上搜出来的,内里为一袋褐红色的粉末。

    “你带的这个却是何物?”

    “……是……泻药……”摆夷刺客有些跪立不稳。

    “是麽?怀斌,灌他吃下去给我瞧瞧……”朱成翊浓眉一挑,明显不信。

    “不要!不要!不能吃!不能吃啊……大人饶命……小的都说……是……是毒箭木……”摆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低不可闻。

    朱成翊的心逐渐沉入谷底,毒箭木,也叫见血封喉,是云南特有的一种果子。自己曾在宫中看过一本记录南方蛮夷医药蛊毒的杂记,里面提到过这种植物。它不同于其他毒-药,有发作的时间间隔,见血封喉只要一滴,便可一秒致命。

    以往自己并未住在濯庄,也未曾在濯庄同白音等人用过膳,昨日自己也是临时决定留在濯庄的。思罕派人前来下毒,十之八九是冲白音等人来的了。思罕很明显想留自己这废帝孤家寡人一个,有何用意已显而易见。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成了那唐僧肉,任谁都想扑上来啃两口。朱成翊在心底冷笑不已。

    他面若寒冰,只腾然起身,朝吴怀斌吩咐一声,“带他下去。”

    朱成翊转头看向白音,“白音统领,明日你且安排一下,随我去往土司府,咱要会会这思罕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

    五日内翊哥儿与齐韵之间的矛盾冲突升至顶峰。

    细细描写了一下翊哥儿的聪慧,只是希望五日后小天使勿要憎恶、嫌弃了翊哥儿。他是橘柑写文的初衷,没想到混成了个男二。。。。

    果然没钱没权没人爱。

    ☆、忐忑

    车里宣慰司, 土司府。

    叭力勐脸色苍白,端坐一旁, 堂下跪着一名面色更加苍白的摆夷武将,思罕挥舞着双臂,口中骂骂咧咧, 焦躁的走来走去,情绪激动。

    “我说帕真将军,什么叫一去不复返?你派出那几十号人便没有留一个放风的?如今一个都没回,那咱是否应该理解为他们都被白音给捉了?本想剪去朱成翊的羽翼, 这下倒好, 打草惊蛇了不说,还白白送了个把柄给那朱成翊。你说, 接下来我思罕是不是就该将勐海周边那八百里山林的地契,送交那遭瘟的小废帝了?”

    垦荒成功便要赠与地契与垦荒者,这是思罕以土司令公示于众的。众目睽睽之下土司大人堂而皇之要吃掉自己说过的话, 饶是思罕再厚颜无耻也觉得有些吃不下去。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便统统泄向了办事不力的武将帕真头上。

    帕真满肚皮窝火, 白音什么人,那可是蒙古战神原产地出品的战斗精英。被白音击败很正常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任务为何不提早明说!

    怪不得一开始便不肯说明缘由, 原来是打着赖账的主意!可帕真不敢将心中所想甩到自己上司脸上,只苍白着脸,默默地承受着绵绵不绝向自己扑来的,来自上司的滔天怒火。

    堂屋内萦绕着思罕因激动而有些变形的嘶吼, 震得房梁似乎都随之颤动,发出嗡嗡的回响。

    门外的安媞收回了正要迈出的脚,默默地退到了格窗下,她是来向自己的父亲大人请示能否让父亲请一名汉人大夫来替母亲看病的。母亲头晕,摆夷大夫看了这许久也不见好转,最近更是连路都不能走了。可才走到门口便听见父亲的咆哮,此时进去给父亲添堵,是不明智的,于是安媞决定先站这窗外等,晚些再进去寻父亲。

    “土司大人息怒……”安媞听见叭力勐尖细的声音响起,声音里的谄媚与讨好,让安媞隔着一堵墙也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

    “大人啊,小人还有一计可收服那朱成翊……”

    “叭力勐先生请讲。”听见尚有挽救的机会,父亲大人的怒火似乎消掉一些。

    “联姻自古以来便是拉拢利用的有效手段,大人为何不招婿?”

    “先生的意思是,我不仅要付出八百里边境之地,还得赔上一个女儿,就只为讨好那废帝?”这一回,思罕似乎想明白些什么道理。

    “大人……话可不能这样讲,咱们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朱成翊的名头,他的号召力吗?如若朱成翊公开支持大人您,进,且不说夺那肃王爷多少土地,您拿下周边孟艮府、威远州等地那是顺理成章的事。退,您与老挝王携手共建南召国,毋需再忌讳天下悠悠之口,亦是方便了许多。”

    叭力勐两片薄嘴皮翻飞,极尽全力安抚着暴怒的主子,“咱们再看那朱成翊,已是落草的凤凰,除了跟在他身边的数十名羽林卫,他还有什么?大人,您的付出只是暂时,一旦灭了那几十名羽林卫,朱成翊便是您案板上的肉,任您揉圆搓扁。什么八百里边境,什么女婿的名头,收回不收回,还不都是大人您一句话的事……故而,大人毋要被眼前的挫折迷了眼,咱把眼光放长些,看远些……您会发现不远处便有更美的风景在等着您……”

    叭力勐的声音尖利中带着油腻的蛊惑,无端的让安媞心生厌恶。她立在窗下撇撇嘴,也不知父亲为何看上此等小人,成日里盘算着如何投机取巧,损人利己。做和尚吃四方惯了,现在终于有了长进,开始学着汉人玩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了。

    安媞实在不愿再听那油腻谄媚的声音,说着那些晦暗、龌龊的话语。她摇摇头,转身向母亲卧床的院子走去。

    父亲亲小人,远贤能,已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她知道父亲最终一定会采纳叭力勐的建议,她们这些做儿女的,哪一个不是他手中的棋子。大姐不也被送往老挝国嫁给那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国王为妃了麽?只可惜了二姐,如花似玉的姑娘,多半便要被父亲送与那逃难至此的小废帝了罢……

    ……

    勐海县城客栈内,朱成翊在齐韵的照顾下用着晚膳。他端坐桌前,腰背挺直,慢条斯理的吃了三大碗。除了食量较以往变得惊人外,通身雍容优雅的气度倒是与金銮殿上的他一般无二。

    齐韵抿嘴暗自发笑,又替他盛了一碗汤,笑眯眯的看着他喝汤。

    “韵儿姑姑为何发笑?”朱成翊头也不抬的问。

    “我是替翊哥儿高兴,这段时日,你瞧着结实了不少。”齐韵眉梢眼角都是笑,“翊哥儿身体壮壮的,没病没灾的奴家便放心了。”

    听得此话,朱成翊放下了送至口边的汤勺,“韵儿姑姑,可是想着把我养的白胖胖的后,便可以自己一人走了,却不管我是否会被思罕拆吃入腹?”他眼中愤懑,直勾勾的盯着餐桌下首的齐韵。

    齐韵噎住,也不知这朱成翊突然发的哪门子痴,这都是哪跟哪呢……

    她敛回心神,定定地看向朱成翊,“翊哥儿莫要瞎想,我自是待翊哥儿在这南疆立足稳固了再考虑离开,这与你是否白胖可毫无相干。”

    她眨眨眼睛,咧嘴一笑,“都这么大人了,莫要再像个孩子……”

    “齐韵!我不爱听你提离开二字!”朱成翊打断了她的话,他脸颊微红,连敬语也不用了,显见煞是激动。

    “卿卿莫要离开我,可好?我不能没有你……”他眼中满是浓浓的祈求,卑微又虔诚,让齐韵想起以往太后宫里那只哈巴狗……

    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这真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每每一谈到这个问题,朱成翊便如同被遗弃的小孩,绝望又可怜。让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翊哥儿,我……我……”齐韵突然词穷,反正现在才刚到车里,暂时也不能离开,她决定将这问题暂时搁置,“咱不说这个,看你这儿的情景,一时半会儿我也走不了。快些喝汤罢,喝了咱出去消消食。”

    听了这句话,朱成翊方低头继续将碗中的汤喝完。直到夜间该安置了,他都一直谨小慎微的说着讨齐韵欢心的话。仿佛一个不留神,齐韵便要立马抛下他,一个人绝尘而去了一般。

    齐韵看着眼前对自己百般奉承的朱成翊,心中难过极了。翊哥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可怜了,为了博得自己的垂怜,得如此曲意迎奉。自己便好似那升斗小民常说的恶毒婶婶,为了一口吃食,巴不得将小叔子或小姑子打杀出门。

    如此比喻虽不甚贴切,但自己与朱成翊之间的地位对照却符合此种态势得紧。齐韵心下愧疚得很,她主动伸出手握了握朱成翊的手臂,“奴家替你叫热水,翊哥儿洗漱洗漱,也好安置了。”

    朱成翊默不作声,只坐在春榻上紧紧盯着齐韵的脸,神色晦暗不明。齐韵当他默认,便自顾自的替朱成翊张罗起来。一番忙活后,齐韵替他铺好了床,便要起身离去,却被朱成翊一把扯住了袖口。

    “明日,我要去见那思罕。”

    齐韵讶异,为何突然想起要见车里土司了?看着齐韵眼中疑惑丛生,朱成翊可怜兮兮地开口了,“昨夜,我留在了濯庄,半夜思罕派来了刺客,今日差一点就回不来见你了……”

    齐韵大惊,赶紧扯起朱成翊,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的检查起来,“为何现在才告诉我?翊哥儿可有伤到何处?”

    看着齐韵紧张的模样,朱成翊的心情似乎好些了,“姑姑莫担忧,翊无事。那刺客被我的八卦巨石阵给困住了,没能进得庄子。”

    齐韵终于松了一口气,“你明日可是要对思罕兴师问罪?”

    朱成翊咧嘴一笑,“韵儿姑姑说笑呢!我如今还能问谁的罪,我不过就是去探探他的心思,知己知彼 百战不殆嘛。也顺便吓唬吓唬他,让他把地契马上给我而已。”

    齐韵皱眉,“翊哥儿主动送上门,就不怕他索性扣了你麽?”

    朱成翊眨眨眼,“姑姑且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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