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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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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乱了没得还要人来重做!”

    转身便对一旁的小侍娘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你个只吃不拉的贱蹄子,没见你家姑娘把头发弄乱了吗?请喜娘梳妆不要银子麽?老娘为着你们一遍一遍花了不知多少冤枉钱了,再不仔细点,改日便将你卖给西大街的雷屠户,好歹还能收回几斤猪肉钱……”

    “妈妈!别说了!”晴初揉着额角,眉头紧蹙,“茉莉来替我随便把头发顺顺就行,反正这头面这样大,头发怎样也看不出来了。”

    杵在一旁缩着脖子的小丫鬟茉莉听得晴初开口,如得了敕令一般飞奔上前,手脚麻利地动作起来。杨老鸨咬着牙,又暗暗骂了几句“贱蹄子”,便挑着眉,眯着眼看向坐在妆镜前的晴初。只见她朱唇如樱,下巴尖尖,连日未曾进食越发瘦弱了,脸色也苍白的紧。

    “我的好女儿怎生如此可怜!你看这小脸儿呦,快赶上咱大当家发的月例钱了,一个巴掌都填不满!来,妈妈给你搽点胭脂。”说着便往她苍白的小脸上又抹上一层桃花膏。

    “我说我的好女儿啊,晚间你可得开心点,妈妈以往是怎样教你的,得罪了恩客可是自断财路啊。妈妈知道你钟意那陆大人,尽管梳拢你的不是陆大人,可陆大人以后依然可以来咱揽春院看你呀,你们俩的缘分啊,还长着呢!男人都一个样,你呀,现在只是看不开,日后你便明白了……”

    晴初耳边回响着杨老鸨聒噪的声音,她只觉万念俱灰,什么都不想听,什么也都听不清,脑袋里嗡嗡作响。她迷迷糊糊地胡乱应着,只盼望杨老鸨赶紧说完,好让自己清净一会。不多久,一名穿戴整齐的龟奴来到晴初房门称吉时已到,晴初便被杨老鸨一把拖起,向前堂走去……

    ☆、情殇

    揽春院, 高悬的大红灯笼印得四处都是红彤彤的,儿臂粗的红烛高烧, 周遭高悬的红绸随风飘荡,丝竹声声,悠扬入耳, 观礼客笑语嫣然,人声鼎沸。今晚的合卺大礼便在一众宾客的共同见证下完成。

    晴初在杨老鸨的搀扶下袅袅走向前堂最显眼的一处包间,她一袭鲜红轻薄纱衣,内里搭一件低至酥胸, 绣着并蒂莲的米白色诃子(抹胸裙), 纱衣下的冰肌玉肤清晰可见。她芙蓉如面柳如眉,眼角含泪, 却更添梨花一枝春带雨的风情。

    晴初甫一出场,四下里便有了一瞬的寂静,一众男客皆肆意地将自己惊艳、渴望、艳羡的目光投射到晴初身上, 激动的神色皆溢于言表, 似乎今夜即将摘取眼前这名娇娘的童-贞的男人便是自己。有什么能比亲眼目睹如此冰清玉洁美娇娘被一个男人, 或是粗鄙富豪、或臃肿高官,总之是名“有福”的男人,碾碎成泥于身下, 更能刺激男人的神经?

    一番眼神的肆虐后,看客们开始窃窃私语,是谁能如此有幸成为晴初姑娘的第一位入幕之宾呢?直到他们看见了一名身长九尺,虎背狼腰的男人自帷幔后走出……

    私语声更大了, 居然不是臆想中猥琐、肥胖的老男人。有特殊癖好的男客面露惋惜之色,但更多看客感受到的却是逐渐沸腾的热血,如此雄壮的青年人配上弱似娇花的晴初,光想想都让人血脉贲张。

    健硕的男人逐渐走至灯下,看客们沸腾了——浓长的剑眉,鹰睢的眼睛,一张戾气四溢的脸,居然是个蒙古人!

    吉达勾着唇角歪坐在包间的圈椅上,面前是一桌丰盛的菜肴。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晴初,果然是个美人儿!这梁小儿当真是个有福气的人,他满脑子都是一会应该怎么折腾眼前这名娇柔女子,以泄自己的心头之恨。压根没去管那穿着正式的龟奴在怎样对自己与晴初一本正经地致贺,他无视众人的瞩目,不等那龟奴念完贺词,略过那些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冗长仪式,直起身来长臂一展,捞起晴初便往包间后的厢房走去……

    龟奴呆立当场,一众看客哑口无言,第一次见到如此急色的嫖客,又没人与他抢,连几句话的时间都忍不下……

    吉达抱着晴初进得厢房,却并不停下,他一脚踢开侧门继续往后,穿过了后院,来到一条小河旁,早有一艘美仑美奂的画舫在此守候。待吉达上得画舫,跳板静静地收起,精美的画舫便犹如潼潼怪兽,悄无声息的没入黑夜……

    晴初的神魂早已游离,她任由杨老鸨拖着自己走入一处红彤彤又闹哄哄的房间,任由人们打量,耳畔回响着嘲笑、戏弄、调笑,她毫无反应,她脑子里不停回旋的只有一个人念头,她配不上陆离了,她再也无颜见他了。直到她被人抱着走了好长一段路,最终再次来到一处红彤彤的房间,又一把将她扔到一张红彤彤的床上时,她被磕醒了……

    抬眼便看见一双冰冷、恣意的眸子,激得她一个激灵。这便是今夜自己的恩客?晴初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她确信自己以前从未见过他,不知这样一个素未蒙面的人为啥会如此豪掷千金只为买自己的处子之身。

    晴初虽然疑惑,但她并不想去思考这样的无聊问题,她的心跳得很快,这位恩客看上去脾气不大好,浑身散发着负气压,如狼似虎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女人,而是只羊。这位恩客花重金来要她,也不是为了欲-望,而是为了吃肉果腹的。

    晴初开始不住的发抖,她将自己缩成一团,挤到床角,她还没活够呢,陆离说过要来寻她的。她回想起陆离的嘱咐,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止不住的掉。

    “想你的情郎了?”吉达并不以为忤,他很享受他人害怕自己的感觉,“你的情郎就算有再多的女人,最终也要匍匐在本将身下……你最好乖一点,本将军今日脾气不太好,若是伤到你,可就得不偿失了……”

    吉达凑近晴初,用食指与拇指捏住晴初滑腻的下巴,揉弄摩挲。待看清晴初眼里的恐惧后,他满意的笑了。

    吉达直起身来,立在床边便开始脱去自己的外裳,露出遒劲的胸膛,蹬去皂靴,迈开长腿一步便跨到了床角。

    他踞坐在床角,将晴初牢牢固定在自己腿间。他唇角勾起,右手一挑,撩开大红纱衣的系带,纱衣轻飘飘的滑落,晴初那如雨打蝴蝶般颤抖不止的香肩和胳膊便彻底呈现在他眼前,月白色的诃子挂的很低,露出幽暗的一道沟,再往下是那娇艳欲滴的并蒂莲包裹着柔软的丰盈。

    吉达眸色渐渐转暗,他探至晴初后背寻找那诃子的系带,一时却未曾寻得。他耐不住寻那米粒般的结,十指探入诃子边缘,用力向两边一扯。“嘶啦”一声,晴初身上最后一层布料便被一分为二,两只玉兔膨地弹出,粉色的峰尖亦俏然挺立。吉达眸中火焰顿起,他毫不怜香惜玉,一把握住一侧玉峰狠命的搓揉捻抹,另一只手探向晴初身下的亵裤,揪住腰带如法炮制的狠狠一扯,晴初已然不着寸缕……

    晴初只觉一身皮肉被揪得生疼,痛的她两眼发花,她听见自己无力的呜咽,她想推开眼前这个恶魔,但推不动,她想一头撞向床柱,可被固定的死死的。她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的跳动声如重鼓击打在耳旁,心底的哀伤与绝望如同地狱的恶魔将她吞噬。

    直到她身下传来一阵锥心的刺痛,她仿佛看见自己的魂灵飞上了天,连身子都变得轻如鸿毛,周遭突然一阵寂静,漆黑终于将她吞噬,坠入沉沉如有实质的黑暗前,她心中一阵解脱,“陆大人,晴初与大人来生再见了……”

    吉达低头看着缓缓沁出并撒抹在晴初雪白大腿上的点点红梅,有一瞬的呆滞。昨日王衢向他提及今日梳拢的乃一清倌人,自己尚当作玩笑话一笑了之,没想到梁禛小儿还真的挺看重这名歌姬,吉达转瞬间心情变得好极了。亦或者,那厮压根就是一个银样蜡枪头!他眼前又浮起梁禛那风清朗月的脸,越想越好笑,竟然忍不住捂住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好容易止住了笑,他扭头看向床塌角上早已不省人事的晴初,突然生出一种胜利的满足感,“梁禛小儿,你在思峰山杀了我数十部下,今日我便让你的侍妾先行替你陪葬……”他自枕头角取出一方精致的雕花檀木盒,揭开盒子,取出一支布满粗糙刺头的木杵,他用木杵往被褥上一划,流光溢彩的缎面被褥立马起毛拉丝。吉达满意的点点头,扔掉木盒,手持木杵便向晴初靠拢过去……

    ……

    今日自未时起陆离便在后院舞刀,眼见已到亥时,这个疯魔的男人亦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齐振有些担心他会不会累坏了,便端了一碗水,立在后院门口高声唤道,“陆大人,陆大人!停下喝口水罢,咱喝口水再练……”

    院门后除了“刷刷”的刀风,毫无任何回应。齐振摇摇头转过身离开院门,准备将碗放回厨房,迎头却碰上慌张如惊马的百户胡锦荣,一声脆响,齐振手里的碗瞬间变身为了一铲碎末。

    “你着急投胎啊!没见我端着碗麽?”齐振甩甩被胡锦荣杵得生疼的手腕,恶狠狠的吼道。

    胡锦荣却来不及搭理他,依旧保持自己奔行的路线,扯开嗓子便吼起来,“陆大人,陆大人!听不少嫖客说今晚梳拢晴初姑娘的恩客是个蒙古人,面目憎狞,身长九尺,膘肥体壮的,听那形状,莫不是上次偷袭咱的吉达?”

    院内刀风声瞬间消失,赤-裸着上半身的陆离如旋风般飞出院门,“招呼众人,随我去揽春院……”

    陆离沉如寒铁般的声音自墙外飘回,胡锦荣呆呆看向陆离奔离的方向,默了一瞬,冲着虚无抱拳回道,“属下领命……”

    满头汗湿的陆离身着夜行衣,挎着绣春刀率众浩浩荡荡冲进了揽春院,他一把揪住立在堂前的龟奴,“杨老鸨呢?”

    龟奴见陆离来势汹汹,哪敢再油嘴,赶紧打着哈哈领陆离去寻那杨老鸨。早有伶俐的龟奴向杨老鸨报告了前堂的情况,杨老鸨听说陆离又气势汹汹的来了,居然还领来了锦衣卫,早已在心里冷笑三声,陆离这厮莫不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如此明目张胆来砸花楼的场子,就为与人争风吃醋,他锦衣卫是嫌自己名声太好,不想在开封城呆了吧。

    杨老鸨扭动腰肢,向前堂走去,正好碰上寻她来的陆离。不等杨老鸨甩出袖帕摆谱,陆离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揪住杨老鸨的衣领,生生将杨老鸨举得双脚离了地,“吉达在何处?你这贱婆娘可还记得两日前你自己说的话?锦衣卫此番造访可不是只为了一个歌姬,你堂堂揽春院包庇朝廷钦犯,为虎作伥,今日我便要拿你这挨千刀的臭婆娘去我锦衣卫好好说道说道!”

    杨老鸨被陆离甩得头晕眼花,陡然听得此番说辞,一时间都未能反应过来,“陆大人说啥?朝廷钦犯,谁是朝廷钦犯?大人可别随意栽赃啊!”

    陆离懒得与她废话,左手一把抽出腰间的绣春刀,直直架在了杨老鸨脖颈上,“说,吉达现在何处?”

    杨老鸨为陆离的气势所摄,只顾瑟瑟发抖。待陆离将刀轻轻用力向下一压,杨老鸨察觉到了脖颈间的刺痛,并有温热之物流进自己的衣领内,她心中恐惧大涨,高声尖叫起来,“大人可是问的梳拢晴初的蒙古人?他……他不在揽春院了!他上了汴河的画舫!”

    “该如何寻得此画舫?”

    “画舫乃两层,船身雕有百鸟花样,船尾有揽春院店招,自院子后的沥春河驶往那汴河,应是往汴河下游而去……”

    杨老鸨轰然落地,耳旁传来陆离冰冷的声音,“劳烦胡大人且将此妇人押至卫所,仔细审问其藏匿逃犯一案,其余人等随我去汴河。”

    跪坐地上的杨老鸨听闻此言,立马尖叫起来,“大人!奴冤枉!那蒙古人只说是商人,奴一妇道人家,哪认得什么逃犯?他出价最高,奴自当他乃好客人……大人……”

    不及她说完,胡锦荣一把拖起杨老鸨便往门外扯,杨老鸨哪里肯依,直直便往地下滚,胡锦荣使个眼色,自有两名校尉上前,一左一右架住老鸨的胳膊便离开了花楼。

    陆离率余下部众租了一艘货船便沿汴河赶往下游,不多时辰,果然见前方一画舫,勾描的精美绝伦,船尾一面揽春院的店招在风中迎风飘扬,正是那吉达藏身之所在!

    陆离招呼船家加速前行,待逐渐靠近画舫时,似是感应到货船的靠近,画舫外突然灯火通明。陆离见船头端立一人,魁梧奇伟,虽站立不动亦自带咄咄气势。那人怀抱一女子,雪肤玉骨,仅一方薄巾裹住身躯,女子一动不动似已不知人事,她的头无力的向后仰,长发垂地,雪白如莲藕的腿软软的搭在那男子的胳膊上,双腿间殷红的血在辉煌烛火的映照下触目惊心……

    陆离的双眸遽然紧缩,那女子不是晴初又是谁!他的心狂跳起来,猛然抽出绣春刀,准备待两船距离略近便飞身过去。却听对面船上的魁梧男子扬声大笑,“陆离小儿,烦请转告那梁禛小匹夫,他这侍妾滋味不错,本将很是受用,此番事毕,便将此女交还与他。不过……”

    吉达顿了顿,“此女太娇气,太经不得事,我看她已然出气多进气少,还望你们多加看顾才是呀,哈哈!”言罢他双臂平出,将晴初托至船舷外,两臂一松,晴初便直直坠入河中,连一丝挣扎也无……

    陆离心疼难耐,正要张嘴呵斥那吉达的厚颜无耻,却见吉达突然将晴初抛掷河中,顾不得多说,一跃而下跳入汴河中,朝晴初入水处奋力划去。却见画舫背后突现一艘快船,吉达转身上了这艘快船,一干锦衣卫立于大货船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艘快船绕入汴河分支水路,没入河道边的灌木丛中再也看不见。

    陆离一个扎猛钻入水底,搜寻一番,顺利捞起晴初爬上了画舫,此时锦衣卫乘坐的货船也靠近了画舫。陆离急急吩咐属下四处再搜寻一番后,便抱紧湿漉漉的晴初冲上画舫二楼想寻一件外裳与晴初穿。

    他冲进了二楼的卧房,才发觉此处遍地狼藉,地上有碎裂的纱衣、诃子……还有沾血的布巾。他越看越心惊,抱紧晴初来到塌前,轻轻将她放平,仔细端详起来。

    晴初妙目紧闭,原本明艳的桃腮已然青灰一片,如樱的朱唇不再红润,一股灰败之气笼罩全身。陆离心脏猛跳数下,只觉四肢陡然瘫软了许多,他忐忑不安的伸出食指凑至晴初鼻下探了探,又拂向她脖颈侧摸了摸,稍稍放下心来。

    正想解开晴初身上的布巾,突见床塌正中有一支外形怪异的物件,陆离探手想将它拨开,原来是一根木杵,已被鲜血染红,顶端毛刺倒立,牵扯着丝丝血痕更显憎狞……

    只那一错眼,陆离便觉浑身血脉凝固,原本冒着热腾腾汗气的脑袋犹如瞬间被一盆冰给冻住了,眼珠和脖颈也转不动了,他呆滞片刻,费了好大的劲才伸出手探向晴初身上那湿漉漉的布巾。

    他一把撕开那紧缠晴初腰身的湿布条,晴初苍白,柔弱又青紫遍布的身子露了出来,陆离心中的酸楚与愧疚犹如滔天巨潮瞬间打来。他含着眼泪瞟了一眼她的身下,心脏瞬间被揪紧,那里血肉一片模糊。陆离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苦痛跪倒在床头,将额头抵在晴初的耳旁,任由眼泪滚滚落在晴初的发间……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继续男女主,过两章有肉,我再改改,希望能过,不要被锁。

    ☆、菀青

    卫所的客房静谧又温暖, 陆离坐在外间于一堆卷宗中奋笔疾书,嘎吱一声, 门响起,一名仆妇端着药碗进了房。

    “放小几上罢,我这便端进去喂她喝。”陆离头也不抬便吩咐道, “蜜果子端了麽?”

    “奴婢取了一盏酿梅子,跟药碗放一处呢。”仆妇恭谨地回道。

    “好的,你且退下罢,过一盏茶时间再过来。”陆离放下笔, 揉揉手腕, 走向小几,端起托盘转身进了内室。

    内室窗户全开, 房间内亮堂堂的。晴初自昏迷中醒来后便不肯单独待在黑暗的地方,于是陆离便将她搬来自己房间与自己同住,并照顾她。

    “来!咱该吃药了, 今日可是酿梅子呦!”陆离面带讨好的笑, 如同哄小孩般朝躺榻上的晴初唤道。

    “陆哥哥, 晴初喝一口药便要吃一颗酿梅子!”晴初扒着寝被,露出尖尖的小脸,黑曜石般的眼睛亮晶晶的。

    “好的, 只要晴初乖乖的,自然可以这样吃,不过,我可是会检查的, 如若一口药太少,那么下一口便没有梅子。”陆离笑盈盈的,满眼都是温柔。

    他深深的看进晴初的眼睛,还是那双眼睛,可里面曾经漫溢而出的少女对自己的爱恋却找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孩童般的纯真无邪……

    晴初不认识他了,她经受了那晚太过恐怖的经历,她的身体已强制她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不仅丢掉了过去,连她的心智似乎也回到了幼时。

    陆离在经历了初时的震惊,难以置信后,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她活着便好,其余的一切都好说。连开封城最有名的老大夫都说晴初活不过三日,可如今,她不仅活过了三日,还活得很好,自己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只是在这“幼小”的晴初心中,陆离——陆大人消失了,重生的晴初喜欢称他为哥哥,“因为陆离对她的好,让她有找到兄长的感觉”。当陆离第一次听到晴初如此描述她对自己的感觉时,他失望极了,他一点都不想做晴初的兄长。但晴初是病人,病人为大,她想怎样便怎样罢。陆离也认为不要记得以前为最好,现在虽然晴初变成了“稚儿”,自己降格为了她兄长,好歹她是快乐的,还有什么能比晴初快乐更重要呢。

    听闻每喝一口药还要被检查,晴初妙目圆瞪,立马就想拒绝,但瞥见陆离了然的目光,又觉得有些羞赧。她涨红了小脸,扭捏半晌,终是抵不过酿梅子的诱惑,点点头,接受了这个“不平等条约”。

    她乖乖的张开小嘴准备迎接陆离的药汤匙,陆离小心翼翼舀起一勺药,吹了吹,稍稍试了试温度,便向晴初张开的小嘴送了过去。

    药汤入口,鲜红柔软的丁香小舌沿唇边扫了一圈,卷去了唇上药汁,丹唇翳皓齿,秀色若珪璋。陆离痴痴的看着她,忘记了动作……

    晴初瞪大双眼,娇声唤他,“陆哥哥!陆哥哥!”她该吃梅子了,可陆哥哥一副忘记了的模样,不兴如此骗人的!

    陆离回神,见她望望梅子,又瞪着自己喷火的炯炯妙目,不禁哑然失笑。他冲晴初挑眉眨眨眼,咧嘴一笑,捻起一粒酿梅子塞入她口中。

    用完药汤便该上药了,陆离起身待要去唤那仆妇入内,却被人扯住了衣袖。他转过头来对上了一双波光盈盈的大眼睛,里面装满了乞求,“陆哥哥,我不要上药,太痛了……”

    “乖晴初且忍一忍,不上药可不成。你受了伤,如若不上药,伤口会腐败,往后会更痛,想要日后不疼,便得上药。”陆离轻抚她的脸,温言劝她。

    “可那嬷嬷弄得晴初太痛太痛!晴初受伤,定是陆哥哥未能照顾好,该罚陆哥哥替我上药!我要你替我上药!”她恶狠狠地瞪着陆离,气鼓鼓的小脸艳如三月桃花。

    陆离一口噎住,他无奈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将她揽入怀中,温柔的声音传入晴初的耳朵,“你受伤全赖我,陆哥哥对不住你,所以陆哥哥会照顾你一辈子。可这上药一事干系重大,哥哥手粗力气大,可是比那仆妇还粗手粗脚多了,你确定要我上药?”

    晴初一听,转头看向搂着自己的大手,那是一双像蒲扇的手,每根指头都快赶上自己两根粗了,上面还老茧层叠……

    晴初犹豫了,虽说陆哥哥对自己态度很温柔,但如此粗手大脚的,怕是不能多轻柔的上药了……

    陆离见自己劝说有效,幽幽的笑起来,他拍拍晴初瘦削的脊背,俯身凑至她耳旁,“上完药,便有桂香楼的蜂蜜桂花糕伺候。”

    他看见晴初的眼中绽开朵朵焰火,她眉眼弯弯,笑逐颜开,陆离心情大好,捏捏她的脸,起身离去。

    他尚需赶去书房,胡锦荣等他许久了,开封府尹陈克礼登门造访,揽春院的二东家刘老鸨跑去了开封府衙喊冤,说锦衣卫为与人争抢一名歌妓,冤枉揽春院包庇逃犯,强行夺走妓人,关押老鸨。

    这揽春院果然恶人先告状,居然还能强词夺理,倒打一耙,且不说这回是万万不可能再让揽春院带走晴初,他王衢想通过揽春院一个妓馆替吉达赶走锦衣卫?可没那么容易!

    ……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且说梁禛于思峰山将青龙会四百余名部众统统捕获,亦抓获了王锵,可谓收获颇丰。然,未能捕获吉达,朱成翊的尾巴都没摸着,这对梁禛来说,任务依然是失败了,他还要继续追踪朱成翊的下落。这几日锦衣卫抓紧审讯王锵,鉴于王锵有过一次被劫狱的经历,这次锦衣卫对他实施的戒备之严,已然堪称最高等级。

    这一日,梁禛亲自在审讯室呆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才往守备府中自己的卧室走去。刚进严府后花园,待要穿过花园去往自己的小院,梁禛远远的便看见身着淡紫色纱衣的齐韵扑在严府花园里池塘的栏杆上,朝池塘里张望着什么。

    他微微一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快接近齐韵身后时,猛然扑上去,口里“嗷”一声,抱紧那架在石栏杆上的纤腰猛转了一圈。

    耳畔传来陌生女子的惊叫,梁禛大惊失色,瞬间便将转至一半的脚步生生止住,绷直胳膊将怀中的女子直直杵在地上,稳稳立住。

    他仔细看向立在眼前惊魂未定的年轻女子,她同齐韵一样纤细袅娜,个子也差不离,虽然眉目并不十分相似,但也散发着同齐韵类似的气质,真真也是眉梢眼角皆含情。他惊讶不已,回过神来,先深深向她作了一揖。

    “在下梁禛,错认姑娘为他人,冒犯了姑娘,罪该万死!”

    “无事,一路上早已有数人唤我为齐姑娘,显见大人的这名红颜知己与我确实有几分相似,梁大人毋需愧疚,菀青并不介意。”静默片刻,耳畔传来陌生女子的回应,似是知晓梁禛心中疑惑,她又补充道,“家父乃云南巡抚骆子圭,严大人今日邀家父来守备府公干,奴家与严家大姑娘乃闺中密友,故而亦来严府玩耍。”

    梁禛了然,终于想起昨日严戈曾专程邀他参加今晚的家宴,说是为巡抚大人骆璋举办的,最近云南有些不太平,云南巡抚骆璋要专程进京汇报,途经岳州,因曾与严戈为故交,二人的嫡女亦是好友,故而有此家宴。

    这骆璋说来也算得上是“皇亲”,骆璋的夫人蒋三娘是肃王爷的外家表妹。骆璋祖籍便是云南,乃云南丽江一带豪绅,原本就实力雄厚,自娶了蒋三娘,攀上了皇族,便一飞冲天,谋了个兴平侯的爵位。尤其现在肃王爷入主紫禁城,骆璋的行情更是一路看涨。

    骆璋仕途顺遂,可子孙福却薄得紧,膝下唯有骆菀青这一个独女,自小便宠若珍宝。骆菀青也不负骆璋所望,聪明伶俐,八面玲珑,深得肃王爷生母蒋太后喜爱。蒋太后曾多次在太-祖面前夸赞骆菀青,并将骆菀青收作了干孙女,给骆菀青谋了一个华英县主的封号。这不骆璋回京述职,也不忘带女儿回京拜见蒋太后。

    梁禛昨日还曾满口应下,心道云南指不定乃朱成翊逃窜的方向,正好趁此机会向骆璋讨教一二,今日事多,竟然把这一茬给忘了。

    梁禛愈发恭谨了,又深深作了一揖,“原是骆家小姐,梁某这厢有礼了,不知姑娘趴在这池边做甚?今晚宴席上,在下再向骆大人与小姐赔罪。”

    骆菀青嫣然一笑,“大人多礼了,我在瞧她们摘莲蓬。”言罢她伸手指向池塘。

    梁禛顺着她手抬眼望去,果然见三个婢子,一个撑着船蒿,另两个手握数只莲蓬,呆愣愣地望着他们二人。见梁禛看过来,三人慌慌乱的忙见礼,脚下的小船里也散落着数十只莲蓬。

    “不知这位齐姑娘是否也会参加严府的家宴,好让菀青也看看这名与我相似的姑娘是何仙人之姿,也让菀青多个好友。”骆菀青笑咪咪的说道。

    梁禛心下酸涩,齐韵乃堂堂首辅之女,如今却落到如此畏首畏尾的尴尬境地,连自己都不敢正大光明地将她介绍出去。因齐韵是被自己半夜率部抢回来的,便只能对严戈说,齐韵乃自己府上出逃的家奴,此次公干正好遇见,便要将她捉回去,所以整日都将齐韵关院子里,此次家宴他也是不准备让齐韵参加的。

    只如今巡抚大人的千金对齐韵产生了如此浓厚的兴趣,还专门提出来要见齐韵,自己再断然拒绝,便显得有些不通人情了。既不是人犯,主人相邀不成,连贵客相邀也不应承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梁禛颔首,“齐姑娘如无其它不妥,亦是会去赴宴的,彼时见面还望骆姑娘勿要笑话她粗鄙。”

    骆菀青掩面吃吃笑道,“大人过谦,是怕我与严姑娘欺负她麽?大人且放下心罢,我与严小姐皆是和善之人。”

    梁禛大囧,“在下非是此意……让姑娘笑话了……”

    骆菀青突然觉得让梁禛吃瘪是一件好笑的事情,她莞尔,继续问道,“齐姑娘可是大人的侍妾?”

    梁禛尴尬不已,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嘟囔了许久,只得沿用对严戈的那套说辞,“她是……是在下的家奴……”

    梁禛只觉眼前这女人老挑他尴尬之处说话,实在难缠的紧,便再次表达了期待晚宴上与骆璋及骆菀青的会面后,快速道个别,转身匆匆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打个预防针:第一部分女主协助废帝逃难,过程中自贬身份是为了成功送走废帝,一路高歌猛进日后回京怕是得写灭满门了。

    为了顺利金蝉脱壳小天使们不要为了女主一时委屈而不甘,本文HE,我也不爱悲剧的,悲剧都属于配角!

    为了逻辑合理及完整性,接下来小虐女主一下,毕竟受点委屈不要紧,最后辉煌是实惠!

    ☆、诉情

    走在回房路上, 梁禛开始第一次站在齐韵的立场,认真思考自己对她这种模糊名分的态度会给她带来什么影响。

    很明显, 让自己放弃齐韵是绝对办不到的。公然宣称她为自己妾室更是不妥,肃王爷对齐家态度模糊不清,自己尚不可跟肃王爷公开叫板。再者自己从不敢将齐韵视作供自己玩弄的侍妾, 在心里一直都将齐韵视为终身的唯一人选,除了齐韵,他谁都不想娶。

    可一直这样模糊不清的对待齐韵,她心里一定委屈极了……

    一路这样想着, 他愧疚不已的回到自己住的小院。进得屋, 便看见身着淡紫色比甲的齐韵静静坐在窗边的春榻上缝着一只荷包,娉娉婷婷, 如一株淡雅的丁香花。

    他心中柔情一片,同样的紫色,穿在齐韵身上分明比旁人要出彩许多, 自己怎能弄错了人, 果然是忙糊涂了。

    他不及齐韵起身迎他, 便奔至春榻,紧挨着齐韵坐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齐韵抬起头想看他, 他却死死将脸贴在自己的脑后,怎么掰都掰不开。

    “怎么了?谁人还敢给你委屈不成?”

    齐韵哑然失笑,什么时候梁禛也像朱成翊那样学会撒娇了,真是不习惯。

    “我今日在外面花园, 误将旁人认作了你……你以后勿要再穿这件衣裳!”

    梁禛的声音从后脑勺传来,带着丝丝耍小脾气的意味。

    齐韵了然,她嘴角一勾,“你定是对人不恭不敬,而后又觉没脸见人了?”

    梁禛默然,将她搂的更紧,齐韵越发觉得好笑起来,她伸出手摸摸他的头,温言软语道:

    “认错人而已,奴家又不怪你,人家姑娘定然也不会怪罪于你,相公可劲的害什么臊?无事,无事!”

    被她像摸猫毛般的梁禛终于直起身来,他满脸愧疚的望着齐韵,“她是云南巡抚的千金,想邀你参加今日晚间的严府家宴,你若是不愿,我便……”

    听得有人邀请自己一同吃饭,齐韵心中暗喜。说实在的,陪着朱成翊逃命如此长时间,她乏累极了,跟着梁禛也不能出门,她的确很渴望能放松放松自己。

    “别!别!奴家要去。”齐韵飞快堵住了他的嘴,止住了他想说的话。

    “奴家被你关在房间里有多少时日了,相公可曾算过?奴家可是年轻姑娘,又不是动弹不得的老妪,关如此之久,都快发霉了。养只猫猫狗狗尚且需要带出去遛遛弯儿,相公且带奴家也出门透透风呗。”

    她一双媚眼亮晶晶,含笑带刺的望着他。梁禛暗忖,长期这样关着她确实也该难受了,只是此女不同于旁人,该如何与旁人介绍齐韵却是一桩难事。

    他皱眉,思虑再三,复又拉起齐韵的手,小心翼翼地望着她,“可是……可是我之前与人说道,你是我家奴……”

    齐韵哑然,怪不得他如此不愿自己抛头露面,原来是跟人撒了一个没法圆的谎,她咧嘴一笑:

    “相公为何不愿如实说出奴家的身份?”

    梁禛低着头,喏喏说道,“我不是怕人因为知道你家的事……再胡乱编排咱们嘛……”

    言罢,他不等齐韵追问,复又抬起头,急急的说道,“韵儿,我不是想与你家划清界限,只因肃王爷对齐家态度不明,我若高调宣扬你我的关系,恐为肃王爷所诟。将我梁禛一刀斩了,我也没法再护着你了。再者……我梁禛指天为誓,今生定不负齐家二姑娘齐韵,定要娶你为妻。虽当下不能公开你我关系,但待咱们回京,不论王爷如何对待齐家,禛定会全心全力为你及齐家周旋,直至堂堂正正娶你过门。”

    他将齐韵的手拖至自己的胸膛上,“我梁禛对韵儿的心天地可鉴!”

    齐韵怔怔的看着他,心绪澎湃,梁禛是负责齐家案子的头号关键人物,一开始便是卯足了劲儿来捉拿自己与兄长归案的。如今,他当着自己的面说出如此的豪言壮语,彻底将肃王爷安排的任务放到了齐家之后。

    回想自己与梁禛的数次交锋,哪一次没有算计过他。从最开始的河间府脱困,到开封府强抢自己为妾,再到现在要娶自己为妻,其中不乏自己有意无意的色-诱-勾-引。每每利用梁禛对自己的爱,肆意在他眼皮子底下放走朱成翊,以他的机敏不会至今还看不透自己的小动作。可是他明知道吃了自己如此多次的亏,依然痴心不改,反而越陷越深,直至如今一腔真心尽付与了自己。

    齐韵没来由的心疼不已,第一次为自己对梁禛实施的种种欺骗、利用行为感到愧疚,她与梁禛的感情源自二人多次的争斗,可要是一直利用同一个人的感情达到自己的目的,齐韵再心如顽石也做不到了。

    她只手抚上梁禛的脸,认真描绘他多情的眼,挺拔的鼻,柔和的唇……心中的甜蜜冒着泡的往外涌。

    “奴家亦心悦相公,感激相公对奴家的包容……”她想向梁禛道歉,为以往自己对他的欺骗与利用,但回数太多,居然不知该从何时说起。

    她止住话头,顿了顿,毅然决然的将自己的朱唇朝梁禛的脸颊覆了上去。

    梁禛心中瞬时乐开了花,这可是齐韵第一次如此主动,不及齐韵结束这一吻,他一把揽住她的纤腰紧紧固于怀中,变被动为主动,铺天盖地的吻便朝齐韵的脸和唇密密实实的落了下来。

    梁禛吻得动情,齐韵渐渐沉沦其中,漫天的眩晕如约而至。也不知是谁的带动,二人呼吸纠缠间,气息渐乱,梁禛的手又开始四处探寻,不知觉间齐韵的外裳已悄然落地,二人也从春榻边滚至春榻上。

    自梁禛将齐韵从吉达手中夺回,梁禛连日几乎都在为着捉拿吉达与朱成翊熬夜布局准备,吉达与朱成翊逃脱后,又忙着审讯王锵。二人相处时间很少,难得一处时,时间亦不对盘,不是齐韵正在睡觉便是梁禛还未醒。两人许久未曾如此耳鬓厮磨,再加上今日终于互诉了衷肠,便皆有些急渴。

    齐韵已然被梁禛搓揉吮弄得神魂颠倒,她只觉梁禛那诱惑的呼吸,滚烫的气息将自己紧紧包裹,如此让人渴望迷醉。

    她沉沉地喘息,只觉双腿间酥-麻愈发难耐,浑身软成了一滩水,只想随着梁禛无处不在的炙热沉沦下去。

    感受到他粗砺的指尖滑过,一股奇异的颤栗自他的所过之处闪电般蔓延至全身,齐韵听见一声极致诱惑淫靡的呻-吟。待她反应过来是自己发出的声音时,吓得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一动也不敢动。

    这声音却是梁禛最好的催-情-药,他双目赤红,兀自忍耐着焚身的欲-火,一把扯下齐韵塞住檀口的手,伏身至她耳旁,一边嘶哑着声音向她耳朵吹气,“我爱听你这样叫……”

    梁禛那嘶哑的声音裹挟着令人心弦过电的气流卷过齐韵的耳朵,又扫过她早已高悬的心房,让她几乎不堪重负。略带薄茧的指尖似有魔性,所过之处强烈的颤栗再度席卷散发,让她无法抑制的发出自己从未听过的呻-吟,她从不知自己居然能发出如此怪异的声音,似乎很难受,又似乎在召唤着梁禛继续。

    她被自己的反映吓坏了,但梁禛不让她捂嘴,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正在害怕与紧张最甚时,不知梁禛按住了何处,他那魔性的指尖轻拢慢捻,霎时一波极致的快感如电流过处将她推向顶峰,她惊得一声尖叫,眼前一黑,竟厥了过去……

    梁禛惊呆了,望着昏厥过去的齐韵不知所措,他直起赤-裸的身子望了望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下。呆立片刻,他立马伸出那罪魁祸首——自己的手指,凑向齐韵的鼻下,呼吸虽然有点急促,但还算平稳。

    梁禛心下略安,复又探向她的脉搏,也看不出什么不妥。直到他翻动齐韵,准备为她套上外裳,唤个大夫来瞧瞧时,他发现齐韵身下的被褥已然湿透。梁禛心下了然,原是太激动了,看来自己不是太急躁吓着齐韵,就是节奏太慢,让她过于激动,自己吓着自己。

    梁禛揉揉自己的头,搓搓因持续的情绪大起大落导致酸软的腮帮。平复好心情,便开始替齐韵穿好外裳,将春榻重新收拾整洁,再将齐韵挪到了里间床塌,方抬步走出房门想寻汀烟去唤大夫。

    才走出房门,便看见立在院子当中,踯躅着不知该往何处走的汀烟和手脚都不知该放哪里的两名严府侍卫。

    “何事?”看着眼前行迹不定,举止猥琐的三人,梁禛不由的火冒三丈,连自己正寻人办事都忘记了,张口便要审讯此三人的动机。

    “大……大人……严大人问您……是……是否……忙得妥帖了……家……家宴……便……便要开始……了……”口齿原本伶俐的汀烟望着脸色黑如锅底的梁禛,好容易说完了话。

    梁禛皱着眉头终于听明白了,突然想起自己回房是邀请齐韵去赴宴的,齐韵为着赴宴可是高兴极了,心念念要跟着自己去透透气呢,转眼间自己便将人弄晕在了房里。

    梁禛沮丧的发现还得赶紧寻大夫才是,于是他放弃了追究这二人诡异行踪的想法,倏地抓住汀烟的胳膊,“你快去寻个大夫来替齐姑娘瞧瞧。”

    又再转头对严府侍卫道:

    “给严守备带个话,齐姑娘略有不妥,梁某携齐姑娘晚些时候赴宴,届时梁某自当罚酒三杯,请严守备与骆大人先行开席,勿要空等。”

    ☆、家宴

    汀烟请了严守备府中的大夫前来与齐韵看病, 一盏茶功夫后,齐韵悠悠醒转过来。回想起自己晕过去前的情景, 再看看皱着眉头替自己把脉的大夫,齐韵羞得巴不得再次晕过去不要醒来。

    她满面酡红,咬住罗帕, 秀目圆瞪,狠狠地盯着梁禛。梁禛似乎接受不到她喷火的目光,只关切的望着认真工作的大夫,见大夫收回了诊脉的手, 梁禛急切地问, “她可有不妥?”

    “看不出有何不妥,只心绪稍嫌不宁而已……不知姑娘晕厥前可有何事刺激?如若无事刺激便凭白晕厥倒是不妥了。”老大夫捏着胡子说道, 眼睛看向梁禛。

    梁禛听大夫如此回答,心下放心,见大夫看向自己, 反倒闭紧嘴巴, 打定了主意不说话。老大夫得不到回应, 又转而看向“病人”齐韵。齐韵见罪魁祸首居然做了锯嘴葫芦,心下气急,小脸愈发羞得通红。扭捏半晌, 终于开口,“小女子适才听闻姨母病重,心中担忧无比……”

    老大夫脸色略缓,“既如此, 那便毋需担忧,姑娘只是一时情绪波动过大,心室负担陡然加剧,血脉一时滞后引起的昏厥。既是家人病重,姑娘更应放宽心态,活蹦乱跳的去探望姨母,莫要害自己也生病才好哇。”

    “可要预备点心药?”梁禛突然开口。

    老大夫闭着眼睛连连摇头,“毋需服药,姑娘脉象不浮不沉,不大不小,不强不弱,不快不慢,虽说初时节律略显杂乱,但后来皆均匀和缓,节律整齐,亦是平脉无疑,姑娘健康的很呀,毋需用药,只需放宽心胸好生歇息即可。”

    梁禛勾着唇角,满眼含笑,望着齐韵抛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抬手向立在门边的汀烟示意,机敏的汀烟立马奔至老大夫身边,恭谨递上一包银子,“有劳老先生了,老先生且随我来。”

    老大夫颔首,“谢过梁大人,既然姑娘无碍,老夫这便告辞,日后如有其它不妥,可及时着人来寻老夫。老夫告辞……”

    待得汀烟恭谨地将大夫引出房门,梁禛涎着脸凑到齐韵身旁,“你姨母那样疼你,你为何屡屡拿她做筏子?适才居然还咒她生病!”

    齐韵抬眼,看着他涎皮赖脸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她一巴掌拍向梁禛的胸膛,“还不都赖你!要不是你,我至于被那大夫如此询问?”

    听得此言,梁禛愈发高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齐韵,“韵儿可曾满意?为夫今日如此讨好于你,晚间可要你多疼疼为夫才好……”

    不等他说完,齐韵早已娇叱一声“臭泼皮!”飞身扑向梁禛,粉拳雨点般砸向梁禛。

    二人于榻上又是一番扭打,梁禛突然的一声高呼止住了这场纠缠,“严守备早来唤过咱俩赴宴了,韵儿可还要去?”

    严府前堂灯火辉煌,酒香四溢,菜肴已上桌。因着是家宴,严守备制备了两桌酒菜,男客有巡抚大人,梁禛及岳州知府等岳州高官于大厅一桌,高官们所携女眷由严守备夫人作陪于侧面花厅一桌。伶人乐师已然就位,宾主亦皆落座,唯等梁禛了。

    但见一侍卫神情古怪的匆匆奔来,严戈沉下脸喝道,“就去后院唤个人而已,为何磨蹭如此之久?”侍卫匆忙见礼,踯躅片刻,终觉此事不宜当众宣扬,便凑向严戈耳旁耳语数句。

    严戈原本阴沉的脸亦变得古怪起来,他一口气噎住,缓了一缓,侧身朝向骆璋讪笑道,“侯爷久等啦……梁大人公务繁忙,暂时未能脱身,咱先开席,梁大人公事完结,自会前来赴宴,咱便不等啦……哈哈……”

    语毕,严戈起身,开始了家宴的开幕致辞,一时间觥筹交错,鼓乐齐鸣,轻歌曼舞亦悉数登场。严府家宴温馨又热烈,宾主各自相谈甚欢。

    骆菀青抿着一口桂花酿,眼睛不住扫往大厅入口,“芳儿,梁大人来严府住多长时日了?”

    “不久,约莫快一月了罢。”严沁芳头也不抬,与一块鱼肉作战。

    “一月了还不久?你可曾与他说过话?”

    “不曾。”

    “他外出公干还带了女眷?”

    “女眷?”严沁芳疑惑地抬起了头,“他来府那日,我去瞧过,未曾见过什么女眷。”

    “可他院里有个齐姑娘又是谁呢?”骆菀青心中隐隐有些激动,如若不是自京城带来的,那多半是路上遇见解解乏的。

    “齐姑娘?这我可不知道了,我并不知晓他院里的情况,想来无非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我们也不方便去打听。”严沁芳突然觉察到什么,她一把揪住骆菀青的胳膊,眼神暧昧,“说,你为何对那梁指挥使如此关心,可是瞧上他了?”

    “呸!休要瞎说,我只是好奇!好奇,懂不懂?”骆菀青俏脸通红,作势要捶打严沁芳。

    严沁芳并不以为忤,只顾捂着鼻子笑,“青姐姐莫恼,你瞧上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是安远侯府的小公子,府中尚无姬妾,亦未成亲,好多家中有小姐的大户人家都打听过他。不过你现在才看上他似乎晚了点儿,据说他去年定过亲了,是礼部尚书许家的二小姐,今年便要成亲了……”

    严沁芳的话如重锤,击打在骆菀青心上,许家二小姐自己正好认识,那许松月就是一无脑货,何德何能居然能入了梁禛的眼?她来不及哀悼自己好不容易生出苗头的爱情,便被门口进来的人吸走了全部注意力。

    梁禛来了,头戴大帽,一袭石青色西番莲团花织金曳撒袍,腰间一根鸾带,足下乌靴花摺。他剑眉星目,鼻若悬胆,配上这一袭正装,更显得人丰神俊朗,皎如玉树临风前。

    骆菀青似乎听见自己心里花开的声音,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梁禛,比起下午在院子里被错认时初见的着常服的他,现在他看上去简直荷尔蒙爆棚。

    骆菀青在心中默默设想梁禛若是着飞鱼服该是何种光景,全然忘记掩饰自己眼中赤-裸裸的钦慕与渴望。直到她迟钝的察觉到另一道灼热似火的目光投射自己身上,她看见一名着孔雀蓝金枝绿叶百花曳地裙的年轻女子,在梁禛的引领下轻摇款摆向自己所在的花厅走来。

    二人均着那蓝色系的袍衫,虽行动间距离甚远,二人亦进退有度,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依然在两人间涌动流转。骆菀青心下一个机灵,这便是那位齐姑娘了吧!

    她暗自打量齐韵,见她行步若轻云出岫,腰肢袅娜似弱柳,哪里似一名“家奴”。再看梁禛偶尔与她对视亦目光如水,缱绻缠绵,心下立时如翻了五味瓶,莫非梁禛与那许姑娘大婚后便要纳这齐姑娘为妾?那梁禛后院倒真是够热闹的,骆菀青沮丧极了,许松月虽不足为虑,但这齐姑娘便已然是绝色了,梁禛对她又喜爱的紧,自己想要博得梁禛心内一席之地,看起来困难重重。

    梁禛亲自将齐韵送至花厅,在花墙外止了步,他低头浅笑对齐韵说着什么,换来齐韵一个娇嗔。梁禛一直立在花墙外注视着齐韵,直到齐韵在丫鬟的指引下安顿好,他才转身向大厅走去。

    “敢问这位可是齐姑娘?”严守备的夫人王氏热情地与齐韵打招呼。

    “奴正是姓齐。”

    “敢问姑娘芳名?“王氏笑的慈祥。

    “奴无名……二公子……唤奴韵儿。”齐韵低头,险些噎着自己,作为家奴的自己自然是没名字的,名字都是梁禛起的。

    在场众女眷皆露出了然的神情,原是梁禛的通房丫鬟,这梁大人果然重情,连通房丫鬟都如此看重,只不知日后梁大人娶了妻,如此娇滴滴的小娘子该如何自处。看着齐韵风流婉转的做派,女眷们或羡慕,或渴求,或嗤笑,或鄙夷,不过齐韵并不在乎这些目光,她只是想多看看梁禛的生活,逃亡了数月,她觉得自己离以往的正常生活已然太久,既然要随梁禛生活,自己必然得知道梁禛更多才好。

    齐韵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狮峰龙井,浅浅喝了两口,便开始用膳。她尝了一口桂花酿,这是一种女子喝的甜酒,桂花香气四溢,酒液金黄清透,入口醇厚绵柔。齐韵颔首,心道这严夫人倒是一位懂得生活之人。再看看桌上已上过干果四品,蜜饯四品,饽饽四品,酱菜四品,前菜七品,膳汤一品,显见宴席已开始了一会。

    齐韵略过前菜及果品,直接端起面前才上的海蜇羹,用瓷勺舀起一勺尝了一口,汤浓味美,羹内的鲍鱼粒,虾肉粒,海蜇肉鲜香滑嫩。此道羹汤做的实在考究,齐韵也止不住在心里默默夸赞了几句,这守备夫人真真是个能干人儿。她却并不多吃,只默默挑拣数道略吃几口便放了箸。

    一旁的骆菀青看在眼里,越发肯定了齐韵这通身的气度,定然不会是通房丫鬟这样简单。她端起一杯桂花酿,朝齐韵唤道,“齐姑娘,我名唤骆菀青,初次见面,便为姑娘气度折服,菀青借花献佛,敬姑娘一杯。”

    齐韵抬头,见说话之人正是初时盯着梁禛不错眼的那名女子,她心下了然,这么一会儿功夫便忍不住来刺探军情了,梁禛这厮不老实,晚间定要仔细审问于他!她心下忿忿然,面上却和煦的紧,“骆姑娘有礼,韵儿便却之不恭了。”言罢亦端起面前的桂花酿一饮而尽,还一个妩媚婉转的笑给了骆菀青。

    众女眷哑然,第一次见如此大派头的通房丫鬟,骆璋乃兴平侯,肃王爷表亲,官拜右都御史,总督云南军事防卫,作为朝廷委任的云南巡抚,妥妥的中央大员!这梁禛也就三品武官职,齐韵作为梁禛的通房丫鬟更是渺小到没边了。

    她作为一名家奴本无资格上桌,她理应站梁禛身后服侍梁禛用膳才对,梁禛心疼她,让她来女客一处用膳,大家只当梁禛多情,也不深究。可骆菀青主动向她敬酒,算是给足了她一个家奴面子,她居然二话不说端起酒杯便喝了,连一句谦逊的话也无!

    饶是骆菀青见多识广亦愣了一瞬,回过神来后,她放下酒盏,并未饮下杯中的酒,她笑眯眯地问,“敢问姑娘何方人氏?”

    “金陵人氏。”齐韵瞟了一眼骆菀青未动的酒盏,心中冷哼一声,打算晚间一并算到梁禛头上。

    “家中可还有人?何时入了梁府?”骆菀青打破砂锅问到底。

    “家中无人了,奴五岁便入了梁府。“齐韵面不改色胡说八道,她相中了严沁芳面前那道烤鹿脯,她想唤丫鬟来替自己取,可是丫鬟们压根不往自己这般看,这让齐韵十分恼火。

    就在齐韵准备起身自己取用时,她听见骆菀青的声音传来,“梁大人如此看重姑娘,定会在今年娶亲后抬姑娘为姨娘的。届时,也不枉令尊拳拳爱女之心了。”骆菀青望着齐韵笑的晦涩莫名。

    齐韵愣住了,今年娶亲?梁禛可从没与自己说过此事呀。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对梁禛家中的情况一无所知,梁禛娶亲的消息居然还要由一名陌生女人来告诉自己,而这个女人很明显在觊觎她不该觊觎的男人。

    齐韵瞬间忘记了那块烤鹿脯,她坐直身子,直视着骆菀青的眼睛,“骆姑娘,梁大人娶谁不娶谁,都轮不到外人至喙,咱们姑娘家还是莫要议论的好。”

    骆菀青一口气噎住,这“通房丫鬟”好大的口气,如此与自己说话,正待要发火,突然住了嘴,她定定地看着齐韵,眉头紧锁,目光探寻……

    齐韵看着她古怪的神情,想到梁禛说过云南巡抚的千金邀自己赴宴。她猛然忆起那云南巡抚乃兴平侯,官拜右都御史,是去年兵部上书陈情云南匪乱时,内阁拟定的人选。这件事她听自己父亲齐祖衍就人选一事与人争执过,还曾专门留意了一下此事,莫不是此骆姑娘便是那云南巡抚千金?

    齐韵心中咯噔一声,如若此女为当朝大员之女,那么她应是多住京城的,自己与她很可能曾在什么地方见过面。自己好巧不巧与她打起了口舌机锋,心下顿时懊恼不已,正想要说点什么弥补。耳旁传来另一女子的声音,“齐姑娘好大的口气,一个家奴,如此罔顾上下尊卑,口无遮拦,眼中可还有伦理纲常?”

    齐韵循声望去,见是骆菀青身旁的一名着粉色纱衣的女子发话,看情形是想替骆菀青教训自己了。齐韵默然,以往在京城,都是自己横着走,所以一时忘形说了不该说的话。如今梁禛拜倒自己裙下,自己的身份又如此尴尬,为梁禛安全计,委实不该如此引人注目。见齐韵不说话,严沁芳准备再接再厉,待要张口再训,被骆菀青一把拉住。

    “齐姑娘说得对,咱们不谈这些,沁芳快别说话了,好好用膳罢!”骆菀青似是也不想将事件扩大,急急拦住严沁芳的话头,示意她快吃饭。

    一干女眷惊疑不定,皆想不通为何骆菀青突然便收了势,她们亦看不惯齐韵张狂的做派,一个供人狎弄的玩意儿而已,竟也如此大做派。都等着看齐韵如何在贵家小姐面前丢丑,没想到齐韵霎时敛了锋芒,只顾低眉顺眼的用着膳,占了上风的骆菀青亦瞬间刹车。严沁芳茫然的看向骆菀青,见自己这位好友拼命向自己眨眼睛,便也低头不再说话。

    “贵客们别只顾说话,快些尝尝咱严府的血燕粥。”严夫人适时地唤出了餐后粥膳,并时令水果拼盘一盏,缓和席间氛围。一众女眷亦借势变了话头,纷纷赞扬严夫人持家有道,不光筵席办得好,连相公也拢络的好,严府后院尊卑分明,妻妾和睦,从未有过宠妾灭妻的腌臜事,一边说还一边意有所指的望向齐韵。

    ☆、醋意

    齐韵懊恼不已, 为自己的鲁莽冲动后悔不迭,果真是离京太久连交际都不会了。不过她素来不屑与人争风吃醋, 并不介意身旁一干女人对自己的品头论足,做人玩意儿又怎么了,自己可是得了实惠, 也不知这帮老怨妇可劲的自我陶醉个啥。齐韵在心里默默鄙视了一番一众目光短浅的妇人后,自顾自将目光投向了大厅。

    梁禛春风满面地同席间一名长者推杯换盏,那是一名中年男子,有着与骆菀青类似的五官与白皙的肤色。齐韵心下了然, 看梁禛那似有所求的模样, 此男子必是兴平侯,云南巡抚骆大人无疑, 与自己斗嘴的骆菀青果真是巡抚之女。想起骆菀青黏在梁禛身上那炙热又火辣的目光,及适才对自己的讽刺挑剔,齐韵心下反而安定了许多。

    齐韵暗自打量兀自低头与人私语的骆菀青, 她身穿淡紫色纱衣, 削肩细腰, 风姿绰约,眉眼间亦自有一派风流多情。齐韵想起梁禛非要自己脱下的淡紫色比甲,下午梁禛于花园中错认为自己的人显然便是这骆菀青。只不知那梁禛对她做了什么, 这骆菀青很明显不仅未怨他唐突,反而对梁禛暗生情愫。

    从刚才的交锋中可见,骆菀青亦是个聪明人,在她彻底放弃对梁禛的痴念前, 聪明人是不会做出什么对梁禛有所妨碍的事的,便如同适才她放弃并阻止了旁人对自己进行攻击一样,她亦担心将梁禛推至风口浪尖。齐韵全然忘记了下午自己对梁禛所说的话,心中恼意顿生,刚调戏过骆菀青便又回房将自己弄晕,梁小贼果真奸猾,以为这样便能糊弄过去?

    齐韵将梁禛在心里狠狠收拾了一番,又开始暗自揣摩梁禛接近云南巡抚骆大人的用意,莫非他猜出朱成翊是要逃去云南了,现在便开始准备在云南设局了麽?她又抑制不住对朱成翊的担心了,阻止梁禛对朱成翊的追捕似乎已成为了本能,待她反应过来自己又生出对不住梁禛的想法时,她再次陷入深深的自责与两难。她怔怔的望着与人相谈甚欢的梁禛,神思惘然,直到她感受到一束灼热的目光。

    她转过头,骆菀青冲她使了一个眼神,便放下碗盏,起身出了花厅向后院走去。齐韵亦放下茶杯与旁人示意自己去去便回,起身跟向后院。刚转过花墙,阑珊灯火下,骆菀青便在一处假山旁等着她。待齐韵走近,骆菀青转身,直直对上齐韵的眼。

    “齐韵姑娘为何如此狠心对待满腔热忱待你的梁少泽?”少泽是梁禛的表字,经由骆菀青的口说出,竟多了几分缠绵的味道。

    看见齐韵眼中露出疑惑,骆菀青继续道,“你们齐家现在便是那烫手的山芋,梁大人便是你新寻得的救命稻草麽?”

    齐韵心中喟然,骆菀青果然见过自己,反倒放下了心理负担,“禛郎疼爱我,我逃不脱,你没见我被他整日里关在后院麽?”

    “噗!休要如此厚颜无耻,你若真想逃,还有人能拦住你麽?”骆菀青不以为然,“你能在先皇帝陛下数位儿子之间肆意翻云覆雨,还片叶不沾身,梁少泽对你而言,全然就是小菜一碟。你不缺男人,为何偏来祸害少泽一人?你放过他可好?你要什么,我可全力替你周全。”

    齐韵哑然,这位闺秀也能如此直截了当,以往在京城时为何未能发现此位狠角色,她懒得与她多说,冷哼一声,“我与梁大人如何干你何事,你可退下了。”言罢转身便要回花厅。

    骆菀青一把拽住她衣袖,“你到底想要得到什么?你齐家的安康?你可知,你若执意如此会将少泽拖入深渊的,他还很年轻,无力与肃王爷抗衡。你与其拽着少泽不放,不若我替你搭上肃王爷本人,岂不百愁全解?”

    齐韵转过头,奇怪的看着她,“你凭什么以为我想要的不是禛郎的人?如若我真要一心搭上肃王爷,还需得你插手麽?”

    骆菀青小脸一白,“梁少泽未婚妻乃礼部尚书许大人之女许松月,你凭什么夺人夫婿!再者……如若你真心悦少泽,便给他留条活路罢!他如此年轻,前途似锦,真心为他着想的话,便不应该阻他前程!”

    齐韵狠狠瞪着他,“禛郎娶谁,是他的事,你犯不着来指责我,我可没本事不让他娶妻。现如今……你瞧上了他,想扛着为禛郎好的大旗逼我退出,再一心对付那许松月。你这女人,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今日之事暂且到此为止,我还有事,你勿要再无谓纠缠。”

    齐韵说完便抽回袖子,头也不回匆匆赶回花厅,她急着要将梁禛拖回房间,这小子瞒了自己如此多事,不说清楚,今晚定要让他改姓为齐。

    回到花厅,筵席已至尾声,妇人们三三两两围坐一处或吃茶谈笑,或赏花听曲,亦有个别携了丫鬟仆妇寻了主人家便要道别。齐韵无心找人谈天,直直奔往大厅边上,寻得汀烟,让他去唤梁禛。

    梁禛喝的正兴起,两颊飞起红霞,双眼亮晶晶,他拉起齐韵的手,“来,到外间坐坐,我替你唤几个仆妇送你回房。”

    “我不要仆妇送,我在外间等你,我有话要问你,你且喝快些。”齐韵掰过他的脸,让他瞧见自己认真的脸。

    梁禛眨眨眼,望着一脸严肃的齐韵,嬉皮笑脸的往她耳后蹭,“韵儿莫要吓唬为夫,为夫连人带心都是你的,你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齐韵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这里还是筵席大厅,他便开始动手动脚,赶快伸手固住他恣意的头,“你规矩点,人都看着呢!”

    梁禛却伸手揽住她的腰,顺势靠进了她臂弯,整个人都扑在了她肩上,“你相公可是醉了,汀烟,且替我唤个软轿来……”

    齐韵被他压得严严实实的,气都快透不出了,在几个小厮的助力下终于将梁禛搬去了外间的圈椅上靠着。待得软轿抬来,齐韵忙替梁禛向严守备及骆巡抚致谢道别,招呼轿夫抬了梁禛往后院匆匆离去。

    花墙旁骆菀青望着纠缠齐韵不放的梁禛的背影,一口银牙咬碎,小贱人不知羞耻,无媒无聘便与男人呆在一起,哪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如此自甘下贱,怨不得只能做妾,也不知堂堂内阁大臣齐祖衍如若知道了自家女儿的如此行径,会不会气的喷出一口老血,实在丢尽了齐家的脸。

    “芳儿,你说梁大人初来时并无齐姑娘随行,你可知齐姑娘是何时来的麽?”骆菀青转向身旁的严沁芳,笑咪咪的打听。

    “呵,是谁说只是对梁大人好奇的,你这好奇心是不是忒大了点?”严沁芳一脸暧昧的笑。

    “好芳儿,帮你姐姐打听打听罢!你姐姐我若是得了一桩好姻缘,定会记得妹妹的大恩的……”骆菀青一张俏脸羞得通红,却早已顾不得遮掩,那齐韵势在必得的模样深深刺激了她,如此水性杨花的女子怎能独得梁禛的青眼,自己说什么也得试上一试。

    ……

    回到后院的梁禛被两名小厮架进了房间,齐韵招呼汀烟打赏完轿夫,又唤来丫鬟,于净房备好沐浴用的大桶和热水后,亦回到了卧房。她想先给梁禛擦擦脸和手脚,再去净房沐浴,甫一进门,便看见梁禛云淡风轻的坐在桌旁喝一杯红茶。

    “适才你为何作戏?害得我出了一身的汗!”齐韵怒目圆瞪,“你故意当众对我搂搂抱抱,坏我闺誉,是何道理!”

    “韵儿都已经是我通房了,还有啥闺誉?莫要装模作样了,大家都累的慌。”梁禛涎着脸,讨好的望着齐韵,“那骆家姑娘望向你相公的眼神火辣辣的,你相公招架不住了,再不当着她的面表示一下我对韵儿的爱恋,你相公便要被人强抢走了。韵儿便就如此不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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