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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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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半是有什么算计。”

    “而你的手臂伤成这样,他又……”

    狐狸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又道:“所以,小公主还是先在这跟我两天,我再帮你找个先生,好好处理一下手臂上的伤。”

    说实话,我虽然知道自己必须回顾府,但是之前发生的种种,让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去面对顾君则。

    留在这里对我而言,更多的也许不是养伤,而是逃避。

    但我本就是有些懦弱的人。

    我点头应下。

    狐狸站起身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总算还有点明白。”

    他叹口气,又低声嘱咐:“我出去忙些事情,你先好生休息,莫要乱动,放心,这里没人能查到我们。”

    我愿意相信狐狸。

    他如此说,我便信,哪怕我和他的相遇和之后种种都那么离奇,哪怕他至今都对他的身份讳莫如深。

    但是我能感觉到,他是发自内心地待我好。

    狐狸有些匆忙地出了门,合上门板,随后,我听见他在门外嘱咐着什么人,那个人简单说了几句,随即称‘是’……声音有些熟悉。

    我愣了一瞬,下一瞬间,却见又一人推开门来,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瞧了我一眼。

    “我看着你。”

    我心下一惊:“……闻信?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认识?”

    因为是进宫赴宴,我没敢让闻信跟随,至于出宫之后,一直在马车上,我也不知他有没有来、什么时候来。

    闻信扬唇笑笑:“你猜呢。”

    我瞪大了眼睛瞧他,他眨眨眼又笑:“放心,你此前那些事情,我也不会和他讲的。”

    他停了停,总算正了脸色答道:“昨天出事左右到的,他救你出来之后碰上的我,我是和他一起过来的。”

    171闻信做菜

    我和闻信简单交谈了几句,我便没什么想问的了,而闻信显然也不愿意和我多说,他便手臂交叉坐在椅子上,转头看向窗外,半晌跟我讲了一句:

    “有事情叫我,不要自己逞能下床。”

    我有些无奈:“我又没有伤到腿,下床还是没问题的。”

    闻信翻了个白眼,语气依旧平平淡淡:

    “没听说过吗,伤筋动骨一百天。”

    这是什么歪理?

    “那也要哪里痛医哪里吧,我就这一小节手臂……”

    闻信冷笑一声:“也就是你不知道他刚刚带你回来时候,你手臂皮开肉绽的模样,不然你现在绝不会这么不痛不痒的。”

    我一滞,心下暗自担心——这么重的话,以后会不会行动不方便,会不会……留疤?

    孰知闻信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一般:“放心,他去请医者了,想给你弄副药,免得落下病根。”

    我点了点头:“好的,多谢你。”

    闻言又是一句话堵过来:“别谢我,谢他。”

    他停了停,又道:“要动弹叫我。”

    我沉默了一瞬,犹豫道:“可是,你看……男女有别,你又不是个丫鬟,总不能……”

    只见窗边闻信的脸可疑地红了一下,随即他又转了转头:“喝水叫我,下床的话,我扶你。”

    “别的你自己做,要不是他嘱咐,我才不稀罕伺候你。”

    这厮可以说是非常嘴硬了,不过,纵使他说得凶巴巴的,纵使我知道他寻我是为了复仇的,我也能听出来,他同我讲这番话,并没有恶意。

    我点了头:“好。”

    闻信瞧了我一眼,然后别过头去,又不理我了。

    今日闻信待我算是周到细心了。

    可惜有的事情他能做好,有的事情他大抵是真的力不从心。

    比如说……

    午饭时候,狐狸还没有回来。

    我躺在床榻上开始有些不安——虽说如今世事多舛,但是我还是想要活下去的,而活下去,总是要吃饭的。

    眼看着太阳高照,狐狸不回来,闻信不言语,而我本就不怎么会做饭,单只手更是不可能了——总不能活活饿死在这里吧。

    左顾右盼。

    直到闻信终于抬眼看了看我,却是懒洋洋道:“饿了?”

    这不是废话吗。

    我张口想回答,谁知还没出声,空空如也的肚子便替我回答了他。

    我明明白白地听见闻信哼笑了一声,他略略掩面,随后转眼过来,正了脸色瞧我,又问一遍:“可是饿了?”

    可我分明看见他眼中难掩的戏谑之意。

    只觉得丢人无比,我堂堂公主洛伏波,竟是在旁人面前饿成这番样子,尤其是这肚子叫得格外响亮……一时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是,到底也是饿了。

    我点了头:“确是饿了。”

    还好,这一次肚子没替我回答。

    闻信那边拂了拂袖子,当即起身:“好,我便去做饭。”

    “就在隔壁,你有事要叫我,别自己乱折腾,不然,有你好受,出了事情也别怪我。”

    我犹豫了一下:“我们还等他吗?”

    闻信瞧我一眼,又转头过去:“他最早下午回,等他你就饿死了。”

    这厮的嘴依旧是半分不留情。

    他念叨了几句,拔腿即走。

    我在床榻上愣了一愣——闻信能做饭?第一次见他,还是在营里,他一袭黑衣挡着面颊,声音冷冽无比,这样的一个人,我实在想象不出他能做出饭来。

    事实证明我猜的没错。

    过了一会儿闻信端着几盘子菜,还有粥过来了,齐齐摆在床榻边的桌案上。

    我垂眼一瞧,那些菜皆是有些焦糊之色,还好倒是闻不出糊味,说明还没有糊到病入膏盲的地步。

    而那粥,看着也是凄凄惨惨,分明是热粥,清粥和饭粒却分得格外清楚,活了这么多年我都不曾见过这般神奇的粥。

    不过……

    这饭菜惨归惨,好歹也是他特意给我做的,我总不能折了他的好意。

    所以,虽然不能违心地讲出一句‘好香啊’,我到底也说了一句:“好多菜,多谢了。”

    闻信笑了笑,随后又是铁着脸坐在一旁了。

    我摆了摆手:“那我开始吃了?”

    他点点头。

    我拿着筷子看看他:“你怎么不吃?”

    闻信愣了一瞬,随后微微皱眉:“你是公主,我只是平民。何况如今我勉强算是你的下属,如何能一起吃饭。”

    我虽然从小就是公主,也知道这些规矩,但是一直也不以为意。

    为什么非要从吃饭的先后体现出身份高低呢?何况,我总觉得,闻信应当不是南国人,所以更不必有条条框框。

    更何况这顿饭全然是他做的,我什么都没做,不劳而获还让他看着我吃,我心里过意不去。

    我比了比窗外:“时候不早了,你不饿吗?我吃饭慢,你要是等我吃完再吃,饭都凉了。”

    闻信皱眉:“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公主,对饿没这么敏感,在外面跑得多了,本也吃不了几顿热饭。”

    “你要是饿了就快吃。”

    我拿着筷子还是有点过意不去:“可是这饭……全是你做的,我什么都没干,现在你等我吃完你才吃,我总觉得不合适。”

    “反正这里也没别人,都趁热吃吧。”说着,我递了双筷子给他。

    我只有一条手臂能用,给他递筷子其实挺费劲挺狼狈。

    闻信低眼瞧了瞧我的手,总算把筷子接了过去,却是一面低声哼哼:“哼,你大抵是怕我在饭里给你下毒。”

    一面却是实诚,拿起筷子便夹了一柱子饭菜送入口中。

    说实在的,我真没往下毒方面想。

    我也夹了菜要吃。

    孰知眼看着他饭菜入口,他竟是自己皱了眉。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把夹着的菜也送入口中……

    神奇的味道。

    比起这味道,这菜的模样真算是好了不少。

    不过,他特意做的,我总不能吐出来吧。

    我勉强咀嚼了几下,然后无比坚强地咽了下去。

    有一种……许多糖许多盐还有葱姜蒜醋辣椒都放了的味道,可谓一道菜藏人间百味,说实在的,要不是今日和他相处半日多了解了些,要不是他刚刚嘟囔了一句,加上他自己也吃了,我真要以为这菜里有毒。

    172抉择

    到底是不能饿死,我咬咬牙皆是吞了下去。

    不知怎的,却是忽而想起来,当初和顾君则一起在小木屋躲避追兵的时候,当时他手臂受了伤还给我做饭,并且饭菜颇有几番滋味。

    当时他笑着和我说,是跟着军中的厨子学习过一二。

    当初的情形,如今想来,历历在目。

    只可惜……

    如今一切都变了,或者说,宫宴上的一切,我现在都觉得像是一场梦,全然不像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顾君则,他怎么会那般待我?

    “别比了,也别瞎想了。”

    闻信的声音无波无澜。

    我愣了愣,方才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把筷子放在嘴前,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动弹了。

    而动了动眼睛,又发现眼眶有些酸涩。

    ——好丢人,竟然在旁人面前如此失神失态。

    我狠狠咽了口气,看向他,嘴硬:“我没有想什么。”

    闻信哼笑:“那你便当我随便说说——”

    “我做的饭当真是不好吃,有的人做饭的确是好吃,但是那好吃的饭菜,公主现在是吃不到的。”

    吃不到。

    对啊,不仅仅是我见不到顾君则。

    即便我见到了,估计他也不会再给我做了吧。

    我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闻信的声音放缓了几分,似是在劝我:

    “所以,还是先好好把饭吃了,味道虽不好,蔬菜干粮肉类一应俱全,吃好了,才能养好伤。”

    我点点头,也不多说,手也不再停了。

    却总是不自觉地往别的地方想,越想越难受,独独有一点,心里稍稍安稳——我的武功,还有我做的一切,没有告诉顾君则。

    如此,难过归难过,我多多少少还是有后路的。

    傍晚时候,狐狸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都城那家颇为红火的南都排骨,找了个盘子,摆了满满一盘,不住地告诫我多吃点。

    我听话地大口吃排骨。

    狐狸。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把他当做家人了。

    狐狸便在一旁督促我:“多吃点,这胳膊伤得不轻,明天先生才能过来给你瞧,今天便只能先多吃点,好好补补了。”

    我点头,吃得愈发积极了。

    狐狸总是这么喜欢念叨我,我记得当初在衡州,他也是这般来来回回地嘱咐我……

    ‘吧嗒’。

    眼泪突然就狠狠砸了下来。

    我匆忙放下筷子,用手背有些慌乱地擦着眼泪。

    狐狸叹了口气,伸手过来替我擦眼泪:“傻丫头又胡思乱想什么?”

    我勉强稳了稳神:“我想起上次在衡州的时候,我们分别,你也是嘱咐了我好久。”

    狐狸微微皱眉,叹口气:“所以,公主可是听了我的话?”

    我咬了下唇:“我庆幸我听了……多亏我听了你的话。”

    “你当初反复告诫我,武功的事,不可同旁人说,顾君则也不要说……我当时不甘不愿,但是终究还是听了。”

    狐狸眉头皱的愈发紧了,沉沉叹了口气。

    眼前一片模糊,我努力地抬眼瞧着他:

    “我欠他许多条性命,我该还他的,所以莫说这次手臂是伤到了,即便是生生断了,我也觉得应该救他。”

    “但是……但是心意不一样。”

    “狐狸,我当初在衡州寻不到他,火烧火燎甘愿独自一人在混乱的城里闯,我有的一切我都想告诉他……事到如今,我想,也许……”

    “也许这番心意算是错给了他……”

    狐狸眸光深了几分,摇摇头,只是抬手给我擦着眼泪:

    “别想这么多有的没的了。”

    “只要没有把你的武功告诉他,就还有后路可走的。”

    我抽噎着点点头。

    他拍拍我的肩膀:“小公主,往前看啊。”

    “狐狸认识的小公主,可是那个能在危急关头斩杀将帅的奇女子,可是那个一无所有困顿于宫中仍然竭尽能力想要自救的倔强丫头,事到如今又算什么呢?所以,冷静一下,我们来想想以后怎么做。”

    我心下愣怔。

    随后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上,我的确是同往常大有不同。

    顾君则纳了青萝为妾,从那一刻开始,我便全然乱了方寸。

    之后的一切浑浑噩噩。

    狐狸许是见我没有答话,便又问道:

    “比如说,你在这里养好的手臂上的伤,然后打算如何呢?”

    “是还要回到顾府,还是……跟着我走?”

    跟着狐狸走?

    这是我不曾想过的事。

    我有些迷茫地看向他,随后摇头:

    “狐狸,我……肯定不能同你走的。”

    狐狸皱了眉:“为何?公主,我不是他,何况我还欠你的愿望,如若你想跟我走,我定然会护你周全。”

    我咬了唇角:“狐狸,实不相瞒……我一两月前试探一个段家人,问他失去武功应当如何恢复,他跟我讲了那解药的配方……”

    “我听下来,心里有了些猜测……”

    狐狸不曾言语,一对凤眼深深瞧着我。

    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讲出了那番话:“狐狸,我猜……你会不会是北国皇室之人?”

    狐狸愣了一瞬,随即只是叹了口气,不曾回答。

    我心下有些没底,不自觉地已然加快了语速:

    “不,即便你真的是北国皇室之人,我也不会因为你的身份,对你有什么隔阂,只是,身份摆在这里,我是南国的公主,又已经嫁了人,你若是北国皇族,届时一旦被人发现我失踪之后出现在你这里,只怕你我二人都不好收场。”

    “不仅如此,南北两国利益冲突本就不少,多半也会让这件事扩大,一发而不可收拾——我不是什么无私之人,但是也明白,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念之私,害了这么多人。”

    173师父

    狐狸眸光暗了一暗,却是不置可否。

    末了,他低声道:“所以你便打算回顾府,仅仅是因为这些吗?你可知道,你回去必会受尽委屈。”

    我何尝想不到?

    可是,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固执,尤其是我。

    就像当初,我在宫里困顿不已,可是念及沉晔宫是我长大的地方,便依旧是几次三番狠不下心离开那牢笼;而如今,我明知顾府已不是从前的顾府,回去只怕要吃苦,可笑心中对顾君则仍存那一线期待,且不忍他因为我的失踪被皇叔刁难,我还是打算回去。

    我点头:“我还是回去为好,柳暗花明,以后没准会好呢。”

    狐狸看了看我,叹气:“我记得,曾经在宫里和你聊,你也总是这种想法。”

    我哑然。

    狐狸叹口气,也不多言,把排骨推得又离我近了些:“不说了,多吃些,一会儿凉了。”

    这地方是荒郊野岭,可是我留在这里,却是自在得紧。

    原本有些认床,可是这一晚上在这里,也是睡得安安稳稳。

    我大抵是真的把狐狸当家人了。

    一觉到天明。

    窗外是隐隐鱼肚白,我揉了揉眼睛,忽而听见外面的交谈声。

    ——又是狐狸和闻信在聊。

    “那边再催了,您再不回去,只怕那边的人又要说道。”

    是闻信的声音。

    狐狸声音沉沉:“近日天气阴翳,便说赈灾归去途中遇雨,山体巍巍,道路泥泞,不敢前行。”

    闻信叹口气,隐隐有劝谏之意:“您何苦如此固执,一旦碰巧,他们便抓住了把柄,到时候可不好处理了。”

    狐狸冷笑:“碰巧?你是说他们碰见我么?他们若是敢如此讲,我便也可说,他们蓄意跟踪于我,数次从中作梗,又在朝堂上嫁祸于我,图谋不轨。”

    闻信沉默一瞬,随后只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您来这边也有几次了,那东西的线索都找不到,如今都城出了这大案子,想寻到更是难上加难,您留在这里,也做不来什么,为何不回去呢?”

    狐狸声音略略高了几分:“我本也没打算此番找到那东西,但是小公主还在这里,手臂伤成那副样子,我如何能先走?”

    闻信声音有些发软:“她也没说让您留下陪她……”

    他停了停,又道:“不若您先回去,您交代我了事情,我总归也要留在这里,请放心,我定会保她无恙。”

    狐狸笑了笑:“当年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你来这里,既是帮我们探查那东西的情报,不也是为了找她寻仇?”

    “我信得过你,但是我不相信仇恨是这么容易消解的。”

    闻信声音也高了几分:“那您对她的仇恨呢?”

    “那是我的父亲,便不是您的师父吗?”

    我头脑一蒙。

    刚刚醒过来,本就迷迷糊糊,听着他俩这样不明不白的谈话,心里便更迷糊了。

    问题是,他们说的事情,似乎与我相关,可我却一句都没听懂。

    就在这里迷迷糊糊干着急。

    狐狸沉了一口气:“师父永远是我的师父。”

    闻信的声音咬牙切齿:“那您为何如此待她?!”

    狐狸声音严肃了几分:“原因十年前便同你讲过,只是你一直不信。”

    闻信冷哼:“十年前?您是说那个理由?”

    “怎么,那唬人的话,明摆着是朝廷不敢和南国为难,估计找寻的借口,怎么,连您都信了吗?”

    “您是真的毫无根据地相信,那传遍天下的消息是假的,还是您根本就从心里不肯与她为敌?”

    狐狸停了一瞬,随即道:“毫无根据?闻信,根据明明白白,是你不肯信。”

    “你从未想过,师父是何等人,如何会死得这么轻巧?”

    闻信据理力争:“轻巧?她的武功回来了,你也看到了吧?确是有几分厉害的,您如何能说是‘轻巧’?何况是背后一击,更是说不准了!”

    狐狸反驳:“可是师父身经百战,不可能……”

    “二位,打扰了。”

    突然之间,又有一个格外熟悉的、厚重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心下一动,有些费力地抬起头来。

    外面一阵安静,随后是匆匆的脚步声。

    我不知他们都去了哪里,只是谈话声再听不见了。

    可是,刚刚的那个声音……

    我心下有几分雀跃,困意消了大半,今日手臂好了几分,绷带又包扎得完好,我大致能自己起身处理东西,收拾好衣裳,洗漱完毕。

    一切妥当我推门而出,直奔正屋而去……

    闻信给我开的门。

    他瞧见我皱了眉:“你倒是顽强,自个儿也能起来。”

    狐狸在屋里的主位上坐着,他身边,是一个白袍长髯的老人,仙风道骨,他瞧见我,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须。

    我却是眼眶一热,几步向前便要跪下。

    却被他和狐狸一人一条手臂扶住。

    “师父……”

    我哑着嗓子唤这老者。

    师父摇了摇头,只是低声道:“你手臂伤成这样,便莫行大礼了。”

    我被他们拽起来,看着师父,声音不自主地发颤:“师父,这些年,您去哪里了?宫中发生了许多事,父皇母后他们……”

    师父摇了摇头:“公主,我云游在外,却并非不问世事,这些事情,我都是知道的。”

    我犹豫了一下:“所以,您……”

    他沉了口气:“此番,即便……”他转眼看了下狐狸,随后低声道:“即便他不来寻我,我也定然要找到公主的。”

    “尚有一个约定未能完成,老朽还要寻公主赴约。”

    我一愣:“什么约定?”

    师父瞧我一眼,声音低了几分:“公主不是陛下,这约定,不需知道得这般清楚,只要明白,于公主无害便好。”

    我皱了眉,愣在原地。

    师父却显然无意多谈,伸手比了比我的手臂:“先把你的伤口处理了吧,若是耽搁了,落了病根或是伤疤,都不好。”

    174是他眼瞎

    我点头称是,心下存疑,但是如何好反驳师父的话?

    更何况我知道师父是说一不二的人,他不打算告诉我的事,就算我软磨硬泡,也是不可能问出来的。

    “既是老先生决定留在此处,不如……您便先回去,事情紧急,切莫再耽搁了。”

    这边师父给我瞧着伤,那边闻信看着狐狸,一脸认真。

    话题还是早晨我隐约听见的话题,闻信还在劝狐狸回去。

    狐狸没做声,倒是师父听见他的话,转身过去瞧了他二人一眼,淡淡道:“我既是过来了,便一切稳妥,自己的弟子,自己自然会照顾好,更何况有约在先,二位若是事忙,便请先回,毕竟身份特殊,留在此处多少也危险。”

    狐狸犹豫了一下,闻信却道:“在下是不回的,和公主尚有约定。”

    他倒是没提和狐狸之间好像有什么‘事情’,只说是和我的约定。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我觉得他们三个人都知道好多事情,只有我迷迷瞪瞪蒙在鼓里。

    不过,来不及想这么多了。

    我弄明白了一件事——狐狸若是留在这里,恐怕会有麻烦。

    我是绝不想让狐狸为难的,我知道他待我好,我也把他当家人。

    “狐狸。”我犹豫了一下,开口。

    狐狸看向我,眸光深深。

    “不若你先回去吧,我手臂好得差不多了,师父和闻信也都在这里,一切都稳妥,你放心吧。”

    狐狸皱了眉,大略瞧了一眼闻信,随后沉声道:

    “公主确定?”

    我点头:“确定,这里一切安全,你先回去忙吧。”

    狐狸转眼看了看立在一旁的闻信,他二人似是交换了个眼神,随后,狐狸向着师父一拱手:“如此,公主的安危,便托付给老先生了。”

    我师父捋着胡子笑:“你这后生可是有趣,你二人萍水相逢,我却是她师父,你却要同我讲‘托付’二字。”

    狐狸一愣,随后面颊微红转脸过去。

    我向着师父笑:“师父,伏波也当狐狸是家人一般。”

    师父转眼看了看我,没多说什么,随后转头又看狐狸:“且放心吧,我在这里,便不会有意外。”

    狐狸又瞧了闻信一眼,随后向着这边三人拱手:“如此,在下便先行一步了。”

    狐狸交代我几句,便匆匆而去,我心下只想着,千万不要耽误他太多事情。

    而师父给我又查了查手臂,便放我先去休息,告诉我等手臂好了八成,便再教授我些武功,毕竟这些年几经波折,我的水平估计已经大不如前了。

    闻信便陪着我往屋中走。

    方才合上师父所在屋室的门,闻信便斜眼瞧了瞧我,低声道:

    “怎么样,公主,我说话算话吧?”

    我头脑发蒙:“怎么?”

    闻信哼哼一声:“公主的脑袋是木头做的?”

    “他不相信我,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他我们的约定,我没泄露消息,难道不是说话算话?”

    这弯弯绕绕的计较方式,跟个小孩子似的。

    不过,多少也是他履行了承诺,我颇有几分郑重地点头:“如此便好,说话算话。”

    闻信的面上竟是隐隐显出几分得意之色来。

    我瞧了瞧他,也懒得说什么,不想没走几步,他又补上一句:

    “今天早晨我外出,听说了些事情。”

    我一愣,下意识地想到了顾君则:“什么?”

    闻信声音又低了几分:“你可知道,顾府现在又加了力道,在找你和那……那个刘青萝,就算是个小集市,都有人在发寻人的单子。”

    我略略皱眉:“寻人的单子?是如何模样?”

    闻信答:“长三宽二,长条模样,上边是你的画像,旁边是字,下边是刘青萝的画像,旁边也是字。”

    我‘哼’了一声:“单是这寻人的单子,都足够我在都城中颜面扫地。”

    堂堂公主,被驸马画在单子上,和驸马的侧室一起。

    真的是丢人。

    闻信显然明白我的意思,他微微停顿,随后仿佛是在宽慰我:

    “公主,你也别太难过,我瞧了瞧那单子,再怎么说,你也是列在那刘青萝上面的,显然比她重要的多,并且,多多少少,那画像还是属实,画的你比那刘青萝好看上许多许多。”

    我哼哼一声:“你的意思是,因为差的多,所以别人看了这画像,就不会觉得我狼狈,只会觉得是顾君则眼瞎?”

    闻信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听见他好像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也对,要是顾君则不欢喜你,欢喜那刘青萝,他大抵真的是眼瞎。”

    这几日过得安稳依旧。

    闻信口舌不饶人,但是也当真是安安稳稳陪着我。

    师父照顾我,等我手臂好得差不多了,便开始跟我讲习武之事。

    直到那天闻信从外面回来,瞧了瞧我,声音有些犹豫:

    “公主,城里有消息了。”

    我本是看着师父给我的书,闻言抬眼多瞧了他两眼:“如何?”

    更多的却是不以为意的。

    孰知闻信却道:“那位刘青萝……已经找到了。”

    我手一停,随后佯装镇定:“该找到的,她又没有像我这样,被你们发现,故意在躲,顾君则搜寻的力度那般大,自然是该找到了。”

    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我心里颇有一番郁郁。

    刘青萝回去了,我没有回去,那如今顾府里,他二人便是名正言顺的了,正好还没了我这个碍事的。

    不成……我也要回去。

    “但是不仅仅是她回去的事。”

    闻信忽而又补了一句。

    我一愣,回眼看向他。

    闻信微微犹豫了一瞬,随即道:“公主可知道,如今都城已传遍了刘青萝‘二次救主’的消息……”

    我身形一凛,下意识地向前一步:“什么?二次救主?”

    闻信垂眼看向我的手臂,低声道:“就是你这疤痕,如今刘青萝在肩膀上也弄出一道划痕来,说是替顾君则挡刀被伤,险些废掉一条手臂……”

    我倏地冷笑:“胡扯。”

    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车中一片混乱,顾君则靠在马车侧壁浑浑噩噩,这刘青萝早已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闻信叹口气:“我自然知道是胡扯,他们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大抵也瞧了一眼。”

    “伤口和刀口,都是对不上的。”

    175归来

    我闻言,心下一急:“你不是说顾君则抓住了八成行凶之人么?那他定然也该知道刀口对不上,是不是?”

    闻信抬眼看着我,一字一句:

    “我觉得不仅仅如此——顾君则不仅应该知道刀口对不上。”

    “当初你被救出来的时候,我觉得顾君则并不是全然没有意识,他应该能意识到,是你给他挡的刀剑。”

    “可是……”

    我心里一紧。

    闻信却是继续道:“可是他默认了刘青萝的说法。”

    “他……嘉奖了她。”

    ‘噗通——’我径直滑落在地上。

    闻信愣了愣,伸手弯腰想要把我拽起来。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我咬着牙。

    “闻信,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可笑?”

    我低头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臂,撸起袖子来,疤痕好了八成,但是依旧清晰,师父说伤的太深,全全不留疤是不可能的。

    明明养了这些天已经不疼了,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痛得钻心?

    闻信叹了口气,大抵是拽不起来我,他蹲身下来,眸光深深地瞧着我:“公主,事已至此,何苦想这么多,为难自己呢。”

    我眼眶涩涩,咬着牙苦笑:“如何便算是想得多了?这分明和我息息相关……闻信,你想啊,等我回去了,他二人过了命的情义,定是如胶似漆,倒是我挡在中间,妨碍他们了。”

    闻信看了看我,中间只是叹气。

    我忽而抬眼又看着他:“你说……要不然、我不回去了,可以吗?”

    闻信一愣。

    我本是想要回去寻顾君则的,只是……如今哪里敢想,回去之后是怎样的场景。

    我没那么强大,我不想看的东西,就想要逃避。

    闻信却是忽而笑了:“怎么?变卦这般快?前几天他问你,你还信誓旦旦说要回去。”

    我皱起眉头:“不,我不想回去,也不打算跟着狐狸,我想给自己寻个安稳处所,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只是不是去顾府了。”

    闻信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却忽而看向了我身后。

    我也是一惊,随即便听见师父的声音响了起来:

    “公主,此事由不得任性。”

    “再过几天,便请回去吧。”

    我陡然转身看向师父,只愣怔道:“师父……”

    师父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只是缓声说:“打算不能这么轻易的变更,该回去的,便回去吧。”

    我皱眉:“可是如果原本的打算是错的呢?变更未必不是好的。”

    师父亦是微微皱眉,随即却是转头过去:“公主,你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我且问你,你如果不回去,如何寻到一个合适的处所,既能安身立命,躲过朝廷的追击,又能让你想办法接近朝廷,救出陛下和娘娘?”

    我哑然。

    师父叹了口气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公主切莫任性,且先冷静思量一二罢。”

    语罢,便是施施然走了。

    师父说,让我切莫任性,师父说,寻到个处所都难。

    但是我总觉得,他在意的不仅仅是这些,我总是暗暗感觉,也许他要求我回去,和他此前讳莫如深的那个‘约定’有关系……

    我似乎被设在了一个棋局里。

    闻信在一旁叹了口气,随即轻笑一声:“好了,既然如此,便先休息着吧。”

    “老先生还说让我督促着你练好今日学的东西,看你现在大概是没心情了,我就放个水,等你下午再说吧。”

    “先站起来吧,现在这时节,已经不暖和了。”

    语罢他吹了个口哨,俯身扶我起来。

    是了,如今已是秋天了。

    再过些时候,便是秋狩了吧——

    皇叔登基后的第一次秋狩,那些达官贵人会像苍蝇一样讨好他。

    而顾君则,大抵也不再是曾经那个顾君则了。

    这顾府我不想回,秋狩也不想参加,可是,我没有退路。

    好像一步步都被人算计,一步步都被人钳制,却又挣脱不开……

    五日后,我被师父和闻信装进一个麻袋里,连夜丢到了顾府后门处,我便窝在口袋里,只觉得颇为憋闷。

    清晨时分,我透过麻袋的小孔,看见煮饭的嬷嬷从后门出来,大抵是要清厨余杂物,她一转头瞧见这袋子,略有惊异之色,小心翼翼过来碰了一碰。

    我如愿以偿,假装迷糊地哼了一声,嬷嬷一声尖叫,便开始唤人。

    “嬷嬷,把袋子打开,让我出来。”

    我哑着嗓子同她讲。

    嬷嬷愣了一愣,随即惊道:“夫人!”

    她赶忙弯腰下来,给我解开袋子。

    我刚刚把头全全露出来,便听见了嘈杂的脚步声。

    再然后,从嬷嬷身旁探出一条手臂来,竟是稳稳地把我抱了起来。

    “公主。”

    抱我的这个人,声音沉稳而又清明地唤着我。

    顾君则。

    我默念他的名字,心下却是五味杂陈,眼眶亦是一番酸涩,终究没说出话来,我不想显得窘迫,便靠在他怀里,匆忙闭了眼睛。

    好在自己格外争气,这一瞬,奔波了一夜的劳累和在麻袋里闷了许久的晕眩感总算爆发出来,我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是大亮。

    清醒一二便觉得手疼,迷迷糊糊眨了眨眼,便瞧见塌边顾君则的眉眼。

    “公主。”

    他又唤我。

    我一滞,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右手被他攥得酸麻,于是我下意识地把手往外抽离。

    顾君则微微一愣,随后只是松了手,垂眼看着我:

    “回来便好,可有伤到哪里?或者有哪里不舒服的?”

    我看着他摇摇头。

    ——哪里都好,除了心里不舒坦,可惜我不能跟你说,或者说,说了也没用。

    我很想告诉他那天马车上的事情,揭穿刘青萝假意邀功的丑恶面貌,可惜,左手手臂上虽然还有疤痕,却已经比较淡了,我没有办法跟顾君则说,挡刀的人是我。

    若是我说了,他们都质疑,我又拿不出像样的证据,未免太过狼狈。

    “都好。”

    顾君则垂眼瞧着我,忽的扬起唇角:“公主无恙便好,已是正午,可是饿了?”

    176秋狩要带侧夫人

    我犹豫了一瞬,还未点头,便传来一声:“听说公主醒了,妾身便来问安,不知能否入内?”

    我一愣,随即看见门边的刘青萝,她恭恭敬敬地在门边行礼。

    和我认识的、之前那个飞扬跋扈的丫头,当真是判若两人。

    我停了一瞬,顾君则也转头过去。

    他似是看了刘青萝一眼,却没说什么。

    刘青萝身边的丫头却低声开口了:“侧夫人肩头伤还未愈,让婢子搀扶一二吧。”

    好一个‘侧夫人’。

    我心下冷笑。

    可却又不得不暂时收了心下的憋屈,因为我知道,这多半是刘青萝和那丫鬟双簧演的一出苦肉计。

    “辛苦了,请起吧。”

    我把语气放平,简单地说着。

    刘青萝又是一福身子:“谢公主。”

    她抬眼瞧了瞧顾君则,却又道:“妾身给主子问安。”

    顾君则略略拂袖:“起来吧。”

    刘青萝这才直起身来。

    顾君则转身过来又瞧我,依旧是之前的那个问题:“公主,可是饿了?”

    我微微一怔,随即点头:“确是有些。”

    顾君则扬唇笑笑,孰知他还没说话,身后的刘青萝又开口了:

    “公主回来了,理应妾身照料,便由妾身去收拾罢。”

    真是见缝插针啊。

    谁知顾君则却低声道:“你肩头还有伤,歇息去吧。”

    我身形一滞,心下亦是一凉。

    顾君则啊顾君则,你竟是真真切切地信了,那天马车上替你挡剑的人是她?

    我好想揭穿刘青萝,可是属于我的证据已经被去痕的膏药弄得很是淡漠,不真切了。

    我只能攥紧衾被里的手,表面上风平浪静:

    “让霜桥去弄便是。”

    一旁霜桥懂事得紧,闻言颔首便去忙活。

    刘青萝理所当然地应了顾君则说的‘去歇息’,施施然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

    我看着她的身影说不出话来,顾君则却转身瞧向我,认真地问我是否真的没有什么问题,是否需要叫医者来瞧瞧?

    我只是摇头。

    再好的医者也医不了心病。

    顾君则笑着伸手出来,抚着我的额头,探着温度。

    从前他抚摸我的额头,抚摸我的面颊,我都觉得他的大手温暖得紧,如今不知为何,我竟是全然感觉不到温度了。

    便木然地任凭他抚弄。

    半晌顾君则似是终于信了我无恙的话,嘱咐我好生休养,随即又道事务繁忙,要先去忙了。

    我点点头,也不拦他。

    等霜桥回来,我吃了午饭,便只想着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谁知下午时分,临风敲门而入,小心翼翼道:

    “公主,主子念及公主刚刚回来,身体疲累,担心出差错,后日的秋狩,便打算带着侧夫人去,命属下来知会公主一声,不知公主可容许?”

    我心里一震,表面上却不能有不满之色,这个世界果真需要人们去伪装,我又一次意识到了当初母后的无奈。

    我看向他,语气平淡,却并不回他的话:“顾君则在府里吗?”

    临风颔首:“回公主,属下不知,大抵还在。”

    我微微垂眼:“那他为何不自己来同我讲?偏偏要你前来?”

    临风犹豫了一瞬,随即道:“回公主的话,刚刚请帖才下来,主子又有急事要去军营,顾不及亲自来同公主说,便让属下来问,公主若是同意,他在马车上便如此回复了。”

    这理由真是圆满。

    我心下苦笑。

    倒也只能笑笑:“我……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是不是我还该多谢他记挂着我的身体?

    临风颔首:“明白,多谢公主。”

    我微微皱眉:“他现在要出去,晚饭时候可还回来?”

    临风皱了皱眉,拱手道:“应该是赶不上了,公主请不必等。”

    我笑了笑,也不多说。

    或者说,说了也没用,如今我又能改变什么?

    入夜。

    霜桥刚刚在那边处理好了兔子,不错,便是我嫁给顾君则那年,秋狩时候带回来的那只。

    如今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转凉,兔子适应不了,它这几日胃口不大好,能看出瘦了一些。

    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的指引,兔子瘦了,我随着顾君则去秋狩,也是过去的事了。

    我靠在床头,床边点着一盏幽幽的烛。

    窗外冷月如钩,我略略皱眉,抬手嘱咐霜桥:“收拾着,睡吧。”

    霜桥愣了一瞬,有些迟疑:“公主不等了?”

    我转眼瞧了她,面色冷淡:“等?我等什么?本来也没等什么。”

    霜桥一怔,当即低头:“是婢子多想了。”

    我意识到自己大抵是太凶了,叹了口气:“罢了,收拾吧,以后每日都规律着——毕竟也没什么好等的。”

    霜桥点了头,转身便去忙活。

    不想恰在此时,门被叩响。

    “公主可是睡下了?”

    顾君则压低了声音问着。

    我沉下一口气,靠在床头一动不动。

    既想见他,听他解释;又不想见他,毕竟让刘青萝代替我前去秋狩的决定,分明便是他做的,他如今再怎么解释,也说不出朵花儿来。

    霜桥那边倒是激动起来,她飞快地转头看向我,向我点着头,眼中隐隐有喜悦之色。

    我叹了口气。

    霜桥步子飞快上前把门打开来:“侯爷,可是巧了,公主正要睡,还没睡呢。”

    我抬眼看着门边的男人,一袭月白色的长衫,眉眼面庞熟悉依旧,可我总觉得,出征归来的顾君则,不是曾经的、我的顾君则了。

    他抬起一对凤眼瞧着我,面有征询之色:“公主,我们谈谈?”

    我只得点头。

    霜桥赶忙打理好了东西,有些雀跃地合了门出去,顾君则便几步走进来,坐在床榻旁边,我和他之间只隔了一盏飘摇的烛。

    177还会信我吗?

    “今日在府里可还好?微臣下午有事,不曾来陪着公主。”

    顾君则垂眼瞧了瞧灯烛,长长的睫毛伴着光影轻晃。

    我微微颔首:“一切都好。”

    顾君则略一点头,犹豫了一瞬,声音低了几分,又道:

    “公主刚刚回来,难免有些亏空,过几日的秋狩,公主还是在府里好生休养,不要一同前往了。”

    这件事我早已从临风口中得知过一次,因此如今听来,半点也不觉得惊讶了。

    我只是点了点头:“临风中午已经同我说了,只是当时,我本以为这等事,你会亲自来同我讲的。”

    顾君则微微一怔,随后低声道:“中午有急事,太忙,此事不重,却也不轻,匆忙之下,担心显得仓促敷衍,故而先让临风来告知。”

    我略略颔首。

    “好,那我便不去了,在府中休息。”

    我停了一瞬,随后又道:“……让她陪你去便是,一介侯爷,秋狩没个女眷相随,确是要被人笑话的。”

    我说得很是顺当,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这一字一句,其实是那么的艰难。

    我又想起当年的母后,凤冠在顶,容色端庄,坐在高位上淡淡而笑,一言一行大度得紧。

    如今的我,是不是和母后很像?

    顾君则沉默一瞬,颔首答:“好,多谢公主。”

    多谢?

    顾君则,你谢我什么呢?是谢我的成全吗?

    我不可抑制地去胡思乱想,可却又觉得自己不是胡思乱想——这些想法分明是有理有据的。

    我没答话,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

    顾君则的手指缓缓叩着床案,随即他站起身来。

    我看不出他是要走,还是要收拾着留下。

    但是我装不下去了,装出一副贤惠大度的模样,说着违心话,天知道有多难。

    我略一转脸,只用余光瞧着他:

    “我刚回来,身体亏空,只想休息,今日便不陪你多聊了。”

    “不过,她……她既是在战场上救过你性命,你……也不应亏待了她,何况过几日她也是刚刚逃回来,还要随你秋狩,又是一番奔波,这几天,你便多陪陪她吧。”

    这一番话,我说得有理有据,颇为宽容贤良。

    就像当初母后容许父皇把那个贵人接入宫中一般,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身板,脸上的笑容总觉得僵硬,也许人在强撑着颜面的时候,都是如此表现?

    余光瞧着身旁的人似是停滞了一瞬。

    我低头理了理衾被,已不想再多说什么——抱怨会显得不堪,而再说出那些‘体贴话’,对我而言又太过困难。

    不料顾君则却从原来的位置向前几步,又凑近过来。

    “微臣只想陪陪公主。”

    他压低了声音,话语里竟然有几分迫切。

    我心下一怔,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

    正对上他那一对墨色的凤眼,乌黑的眸子里尽是温柔。

    顾君则,我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这温柔是装的,还是真的?

    许是我没给他回应,顾君则又凑近了些,此番开口,语气竟有几分可怜兮兮的:“微臣就只是陪陪,床榻够大的,公主留个边就好。”

    他微微一停,又道:“不然,就让微臣在床榻边摆个椅子也好。”

    他为什么这么想留下?

    我左右想不明白,奈何如今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夫妻一场,我如何还能开口拒绝呢?

    我略略瞧他一眼,身子往床榻里侧挪了一挪:“你留榻上睡吧,睡椅子太累了。”

    此番倒是轮到他愣怔了,不过马上他便回了神,忙着收拾去了。

    只一会儿的功夫,这榻上便由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我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和他同榻了。

    也不知是因为时间太久,心下不适应,还是因为这些事情,心生隔阂,从前,我最欢喜靠在他怀里睡,觉得暖和又舒坦,即便是夏日,也半分不嫌热,而如今分明是秋日,天气寒凉,一会儿不触及床板被褥,便有一番薄凉冷硬之感,我却是将头朝向里面,半分不念着他怀里了。

    僵硬。

    不知过了多久,顾君则忽的从我身后抬起手臂,将我拦护进他怀里,我下意识地一个僵滞,随后略一动了动身形,也不挣脱。

    好在,他没碰到我的左手臂,那里的伤口虽然痊愈,但是稍微用力地触碰,还是会疼痛。

    这疼是为着他,可他却把这一切归功于另一个女人,偏偏我半分不能说。

    许是因为在夜里人总是分外敏感,明明是白日里已经强迫自己接受的事情,如今我又想,竟然分外酸涩。

    “……顾君则。”

    我咬咬牙,终于开口唤他。

    “微臣在。”

    他缓声启口,声音沉稳得紧。

    “这些天,从你出征到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怎么觉得,一切都这么奇怪?”

    我把声音放轻,自己都觉得声音有些模糊。

    顾君则身形停了一瞬,随后只是低哑着嗓音道:

    “没什么,公主还是公主,微臣也还是微臣……”

    他讲完这句话,好像就无意多说了,动了动身子,随后将面颊埋在我的颈后,他的长发轻轻挠过我的颈后和肩头,发痒。

    “那如今我说什么,你还会信吗?”

    我试探性地、又问了他一句。

    顾君则似是点了点头:“会的。”

    “那……”我张口想要说什么,可只这一瞬,理智又盖过了我心中的渴望。

    “那就好,睡吧。”

    有些仓促地补上这一句,我不再多言,而他也没再多说。

    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还冷冷地照着。

    178差别

    顾君则和刘青萝此番前去秋狩,结果和两年之前,我随他去的那次,真可谓大有不同。

    两年之前,他伤着一条手臂,慢悠悠地骑着马,全程只打了一只兔子、一截鹿角,最终什么都没有交给皇叔,当初他和我说,他这么做是因为不想向皇叔示好。

    可这一次,听说顾君则同刘青萝,打了一只鹿、两只山鸡、几只不知名的大鼠,还有一只鸟,浩浩荡荡地全部‘献’给了皇叔。

    以绝对的优势拿到了秋狩的头筹,听说被皇叔好一顿夸奖。

    我听着消息甚是迷茫,我不明白,这是他变得太快,还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障眼法?

    明明当初他还说不肯讨好皇叔,明明他前些时候还在和皇叔为敌,全然没有放弃他的目的。

    如今怎的就……

    可惜什么证据都拿不到,一切都是胡乱猜想。

    窗外的小丫鬟们走过去,我听见她们低声念叨着顾君则的壮举。

    而我只能无奈笑笑,坐在我的床榻边上,手里抱着两年前的那只兔子。

    兔子这几天吃得依旧少,摸着毛绒绒的,却并不肉乎乎的了。

    霜桥端着茶盏过来,搁在床案旁,瞧我一眼,轻声道:“公主,临风刚刚回来传话,说明王爷留侯爷和……刘青萝,在宫中用膳,侯爷晚饭便不回来了。”

    我摸兔子的手兀自加了几分力道,表面上却装得风平浪静:

    “不回来便不回来罢,一会儿去跟厨房说,他们都不在,今晚从简便是,我就要一碗粥,再加两三个小碟子的菜便好。”

    霜桥一愣,瞧向我:“公主刚刚回来,该多补补身子,多少也该吃些肉菜的,实在不行,喝个燕窝也好,昨日侯爷还嘱咐了,府中有血燕,让奴婢记得给公主做。”

    我摇头。

    肉菜太油了,师傅手艺再好,我也吃不下。

    至于燕窝,从小到大都不欢喜,如今心情本就不大好,自然更不想吃了。

    霜桥看着我叹了口气,终究是妥协了,颔首退出去安排了。

    我起身,把兔子放回它的窝,也打算收拾着准备晚饭,耳畔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冷冷的、略带嘲讽声音:

    “公主如今活得像个怨妇一般。”

    “要知道,怨妇什么都做不成,也没有男人欢喜怨妇。”

    这两句话又毒又狠,直戳心窝。

    我一个激灵,声音也凌厉了数分:“闻信,出来,当着我的面说话,别再背后瞎编排!”

    闻信哼笑几声,紧接着,我听见后窗一响、一开合,只眨眼的功夫,一袭黑衣的闻信便跳窗而入。

    他打量我几眼:“本以为公主回到顾府能养的好些,不想这些天下来,竟是又瘦了。”

    他微微一停,又道:“也难怪,一天到晚只要喝粥吃咸菜,就这东西还吃不了几口,什么好东西连做都不让做,过得仿佛贫民,不瘦才奇了怪。”

    我皱眉看他:“吃不下,就算是把鸡鸭鱼肉摆在我面前我也吃不下,又何必让做,做了也是白白扔了,怪可惜的。”

    闻信勾唇而笑:“楚长宫娇生惯养的公主,能有这等觉悟,在下也当真是佩服。”

    我白了他一眼:“你有事便说,没事便走,一会儿霜桥送饭过来,你要是跑不掉,我就说你是……”

    闻信哼笑:“在下奉劝公主这几日好好养身子,也磨炼磨炼武功,把一切备妥帖了,以备不时之需。”

    我皱眉瞧他:“不时之需?”

    闻信答:“公主前几日不是让我把公主回来、全然无恙的事情,告诉徐文起和高宁了吗?只可惜徐文起昨日外出,我今日下午才告知于他,而他也恰恰好托我给公主捎话——”

    “说是事情准备好了,让你寻个空当去和他商议。”

    我一怔:“事情?他指的是什么事情?”

    闻信瞧我一眼:“还能是什么事情?公主总该比我清楚吧。”

    我愣了一愣,方才想起来——应当就是柳依依和明王妃之间,两家矛盾的事情了。

    闻信笑笑:“可算想起来了,真是迷糊的可以。”

    确实,我这几日浑浑噩噩,真的是分外迷糊,我总觉得这些天的事情都是假的。

    闻信面色倏地严肃几分,又道:“公主如今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在这里自怨自艾也于事无补,何不想得通透些?不管他变没变心,就算他变心了,公主如今的力量,难道无法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我一怔,定定看着他。

    闻信哼了一声:“想当年公主一无所有被困宫中,尚且想着如何能觅得良机,如今呢?在这里,痴痴傻傻,整日闲坐着玩兔子!公主,是时候行动起来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然,就算武功已经回来了,也是个废物!”

    “我确是吃了你的噬心丹,不得不遵从你的命令,但是,我闻信也绝不甘心跟着个废物,窝囊得紧,还趣味全无,你若是再不争气些,我就趁早报仇,了断了这一番事。”

    我心头一凛。

    说实在的,自从武功回来了,我就觉得自己和‘废物’这个词毫不相干了,可如今想想,闻信说的有理——空有一身武功,空有数个人脉,却整日无所事事,可不就是个废物?

    闻信的话虽然狠,但是并没有什么错误啊。

    我咬了咬牙,向着他点头:“好,我明白了。”

    闻信低头瞧了瞧我。

    与此同时,我听见了外廊上,遥遥传来了脚步声。

    闻信应当也听见了,他身形一闪,倏忽间便消失在了窗畔。

    而我深呼一口气,几步走回榻旁坐着。

    可是此时坐着,和方才坐着,我觉得自己已全然不同了。

    霜桥推开门来,给我送来我那一碗粥和数碟青菜。

    我拿起筷子来,又想起闻信的话。

    “霜桥,一会儿给我做个血燕吧。”

    霜桥手一抖,随后瞪大了眼睛看向我,嘴角却是上扬的:“公主想通了?”

    我低头看着饭菜:“不是,只是想起来,许久没尝过那味道了。”

    霜桥的声音倏地欢快了不少:“好,奴婢这便去弄。”

    她脚步飞快地出了门,生怕我再变卦一般。

    脚步声渐远,我打了个响指,闻信又翻窗而入。

    我转身看向他,只沉声道:“跟徐文起约明晚,老地方。”

    179私盐之祸

    第二日傍晚,我连霜桥都瞒着,径直寻了一套暗色的衣裳穿好,便要出门去。

    闻信在暗处,低声问我:“公主如何安排我?是随着过去,还是留在这里?”

    我头一次认识到人手的不足,我身边只有一个闻信,可是我既想让他在这里帮我看守,如果顾君则过来,帮我挡掩一二,或者尽快通知我,又想让他陪我过去,更为稳妥安全。

    也许我该再找个侍从的,或者,和霜桥说明真相?

    不过今晚都来不及。

    “你随我过去,我应付得来的,你便不必现身了,但是如果有暗器、跟踪、窃听一流,还要劳烦你处理。”

    闻信称是,又道:“那这边怎么办?如果‘你家侯爷’过来,岂不是……”

    确是个麻烦事。

    我犹豫了一瞬,随即觉得以攻为守。

    大致披了件外衫,我一转身向着顾君则的房室走去。

    ——如果我先把顾君则哄睡着了,事情不就稳妥了?

    谁知刚刚走到书房门口,便看见临风面露难色地瞧着我:“公主。”

    我下意识地转眼看向房内,却见顾君则坐在桌案旁,刘青萝立在桌案前,他们二人在谈论着什么。

    我只觉得心口一窒,愣怔一瞬,退后半步离开门边,只瞧着临风低声道:“那我便回去先睡了,你帮我嘱咐他早些休息吧……如果需要的话。”

    临风点了点头,却忽的是一脸欲言又止。

    我心下不悦,但是如何能为难一个侍从?我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多说什么,便转身而去了。

    回去路上,很是难过,哪怕我知道,如今这事情基本上是妥当了——刘青萝在那里,顾君则如何还会来寻我呢?毕竟他二人连打猎都合拍,更何况行旁的事?

    屋中,许是我面色不大对劲,闻信扫我一眼,沉着声音有些了然道:“看你这样子,估计今晚是彻底不用担心被发现了。”

    我没法接他这句话,径直把刚刚披上的白色外袍丢落,转身过去理了理那件暗色的衣裳:“走吧。”

    闻信哼了一声,我二人便直接从后窗跃出,沿着房檐出了顾府……

    南国都城向来繁华,晚上时分也没有宵禁一说,但是如今夜色已深,路上也是人烟稀少,没有言语声,只有秋日的虫声寂寂,还有偶尔的几声犬吠。

    我微微窝着腰身,动静自也不敢闹大,而闻信隐匿在我附近,一言未发——反倒是他不出声让我安心,他若是出声,必然是有事情的。

    我在尚春楼楼下停了脚步,尚春楼是听戏之处,今晚无戏,自然不热闹。

    我弯弯绕绕,从后面寻了一扇微掩的窗子,翻身而入。

    门内幽幽亮着一盏烛,立着的那个人我认得,是高宁的那位亲信,毕竟上次我和徐文起在尚春楼见面,也是他派人看护四周的。

    “公主,徐先生已经到了。”

    他低声,毕恭毕敬道。

    我微微颔首,示意他带路,这位亲信便小步带着我出了房间,弯弯绕绕,直到进了一扇门里。

    那里面,徐文起做得端正,见我进来,起身便要行礼。

    “今晚时间仓促,莫要行礼,直接说正事。”我摆手,示意他坐回去。

    “不知先生说的准备好了,是何意?”

    徐文起微微摇头:“所谓准备好了,倒不止是说微臣准备好了,二十四时机合适了。”

    我皱起眉头,最近都城并无变故,如何便能说是时机合适了?

    徐文起微笑:“公主许是刚刚回来,还没反应过来,或是因为侯爷的缘故,明王爷刻意向那边隐瞒了这件事,但是朝中许多官员,多多少少,都知道这件事的,心照不宣。”

    “不知先生所说的是何事?”

    徐文起抬手大致比了个方向:“公主可知,前些日子,明王爷命人冲入都城一则药庄,杀了里面掌柜管家,统共五人不止,据说当时,血溅华堂,如今这药庄也被明王爷封了个严严实实。”

    我心下暗惊:“冲入?”

    按理说,不应该是抓捕起来,问罪,堂审,落实了罪名然后再处斩?直接派人冲进去杀死,是个什么道理?

    “这般不按照规矩走,只怕要为人诟病……”

    话说一半,我又皱眉:“或是说,是事情危急,所以他必须速战速决,如果抓捕再审查,只怕会让更多人知道?”

    徐文起笑:“公主果真是冰雪聪明,确是如此——正是因为事出敏感,所以明王应该是打算让人暗中行事,解决事端,也防止事态扩大,只可惜,也是因为事出敏感,偏偏朝中能人明王或都或少都有猜疑,所以一来二去,竟是派了个五大三粗的废物去处理,把事情闹大了,以至于大家心里都明白了一二。”

    我思量一瞬,却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皇叔慌乱至此,保密至此,难不成说——除了我发现的,皇叔还有不得不藏的软肋?

    可是他的软肋又岂会落到一介能轻轻松松被他杀掉的平民手里?

    徐文起大抵是看我没有回应,扬唇一笑,补充道:

    “是因为盐。”

    我心下暗惊。

    盐,可谓是国家命脉之一,无疑是官府朝廷严格控制的东西,贩卖私盐,乃是罪中之罪。

    “那家药庄,被怀疑运私盐入都城,意图不明。”

    我挑眉:“怀疑?事到如今,人都杀了,为何还是怀疑?难道不应该是拿准了再动手么?”

    180计划

    徐文起摇首道:“前些天落了雨,这几日天气也潮湿,路边还有些积水,更是有护城河在侧,那些盐又被怀疑装在了成药品的匣子里,入城排查之时,官兵一过去,只要有身手过得去的人,便能偷梁换柱,弃盐保命,如何能确定他们运有私盐呢?”

    倒是有理。

    徐文起继续道:“明王上位不久,估计是想要息事宁人,而私盐这种事,偏偏是宁肯错杀,不可放过,所以便出此下策,只可惜办砸了,而对我们而言,更巧合的是……”

    我心下突然霍亮了:“这是一家药庄,对吗?”

    徐文起微笑:“不错,就是因为这是一家药庄。”

    “药庄里面能卖的东西太多了,没准就有我们可以利用的地方。”

    “这件事情的发生,刚刚好也提前了我们的计划,微臣原本以为,还要再等上一等……”

    我微微摇头:“说来轻巧,实际做来只怕不易。”

    “我明白先生的意思,先生多半是想要找到买红花的记录,然后把当初害得明王妃再难有孕的罪名嫁祸给皇叔……或许还可以加上柳家,皇叔此番杀人,变成了毁尸灭迹,而皇叔此番不能说他是为了私盐而杀人,死人也不会说话,皇叔便彻底洗脱不了了。”

    徐文起淡淡而笑:“正是此意。”

    我却是眉头一皱,心里打起了拨浪鼓:“只是先生,此事说来简单,做起来却着实不易。”

    “首先,我们要想方设法看到那药店的账簿,而即便看到了账簿,如果那药店里,在那段时间没有卖出过红花,账簿上的东西又涂改添加不了,即便能,隔了这么久,也容易被发觉……”

    徐文起一笑:“公主思虑愈发成熟了,如今不仅仅是构想,也会细细考虑如何实施了。”

    “那药店的地址,便在这图上红圈处。”

    他说着,摆出一张地图来。

    我心下微诧,按理来说,除了亲臣重臣,还有居于高位的皇室成员,旁人是不可能拿到都城地图的。

    打开一瞧,心下倒是明了了——这图上只有简单的街道,指清楚了路,至于细节,几乎是半点没有的。

    徐文起抬手比向红圈处:“这便是那药庄所在。”

    “这家药庄的生意做得挺大,听说有时候宫里缺药材,也会来此择优进货,不过这传言是真是假,便不得而知了。”

    他手指一动,复又画了个范围:“大抵也正是因为这家药庄生意做得大,微臣调查过,这一圈,都不再有药庄了。”

    “所以……”他回手比向一个转角处。

    “公主瞧,这是柳家。”

    我心下暗惊,顺着他的比示一瞧,离着药庄约莫一个半路口的转角处,正正好写着一个‘柳’字。

    我下意识地伸手探了上去:“柳?不知此柳可是彼柳?”

    徐文起笑:“都城不小,却也没那么大,能有这么大宅邸的柳姓人家,便只有这一家了,此柳即是彼柳。”

    “微臣以为,虽然柳宅离着这药庄算不得近,但是和都城其他药庄相比,这药庄算是近了许多,柳家人若是要添药物,这药庄定然是上选之处。”

    我颔首称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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