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21)
,如果他们去那里添置药物,也方便我们一同嫁祸,到时候可以捏造说,是皇叔和柳家串通,演了一出双簧,意图易后。只是……如果他们那一阵子没去添置药物呢?”
徐文起轻敲图纸:“大抵在那宴会前一两个月、两三个月都可行的,此事倒是简单得多。”
“那柳家老爷柳丞相看着正经,实际上并不是个省油的灯,公主久居深宫,看到的和陛下看到的,大抵如出一辙,估计不知道那柳丞相家里藏了多少个小妾。”
我瞪大了眼睛,这不得闹得鸡飞狗跳?
徐文起一笑,继续道:“公主许是好奇,若是有许多小妾,为何柳府还有安宁日子,此事微臣许久之前便探听过……”
“据说这柳家老爷和夫人都是明白人,从不为难,柳家老爷纳这么多小妾,都不过是玩玩罢了,柳家夫人也任凭他纳,不吵不闹的,只是……她不容许那些女人生下孩子来,所以知道一个,便下手除掉一个,这柳家夫人也是一等一的能人,对府里的事情了解得紧,他家周围那些人多多少少都知道,隔不一阵子那家里就有流产的、绝孕的。”
“柳家夫人这事情肯定不会是明着做的——这样未免显得太过小肚鸡肠,但是柳丞相八成也知晓,但是估计在他看来,玩玩罢了,留下孩子固然好,留不下,他也不缺孩子,不值得为此把府里弄得鸡飞狗跳,败坏风评,所以他家这日子,也就这么过着。”
“丞相有个门客甚是善于卖乖谄媚,宴会之前的那段日子,微臣记得这个房客,刚刚好又给柳丞相送了好几个人去……所以,八成就在那一阵子,柳夫人也暗中下手了。”
“柳府里肯定不会冠冕堂皇的有这种东西,所以柳夫人多半还是会派人去买,这药庄最近,而且牌面不小,定然是有信誉在,不会给他说出去的。”
说的倒是有理。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如果能找到那账簿,那账上八成就会有柳家人买红花的记录,届时只要散播出去,柳家买药,皇叔毁尸灭迹,这矛盾和闲言碎语便都能出来。”
徐文起颔首:“不错,至于如何扩散,公主的想法应当比在下更多。”
我略一思量,答:“那段家段昊巴不得早日弃掉明王妃一脉、把段家从这浑水里救出来,此事告诉他八成,让他去处理,既有立场,也更稳妥。”
徐文起合上地图:“如此,便谈妥了。”
他忽的又皱了眉:
“只是近日那药庄周围有重兵看守,只怕不好入内,此外,只怕还有别的势力,会为了私盐之事潜入,若是撞上了,也有些麻烦……”
181‘理直气壮’
“先生说得有理,不过,仅仅一本账簿,应该也不至于太难。”
徐文起叹口气:“确是不难,一个本子罢了,只是如今公主手下高手,仅仅一位,旁的人根本无从潜入,而只一个人潜入,风险极大。”
他说得有理,只有闻信一人,若真是被看守为难,或是在屋内碰上了什么人,事情就不好处理了。
我狠狠沉了口气:“那么,先生,如果是两个人,足够吗?”
徐文起一愣,瞧向我:“公主的意思……莫不是公主要一同去?”
我颔首:“正是如此,如今师父帮我恢复了武功,身上的伤也好了八成,如若我同他一起去,可是足够?”
毕竟如今事出紧急,我若想拿到那账簿,就要尽快潜入,这么短的时间里,是很难保证再用噬心丹收服高手的。
徐文起眉头拧紧,半晌总算点了点头:“大抵……将将足够,只盼运气够好。”
我紧追不舍:“那什么时候去合适?”
徐文起把地图展开,翻了过来,提笔写了几个日子,下面有些潦草的补了几个字——我却是能看懂,那些字代表的是那几天都城中的安排。
“后日明王要去行祭,所以明晚必然会戒严,所以明晚不可,公主大可在后日白日告病,然后趁夜晚外出。”
我的确是打算这么做的,只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第二日,我起晚了,醒过来的时候,霜桥告知我,顾君则来瞧过一眼,当时我没醒,他事忙,便先外出了,嘱咐我一定要吃早饭。
早饭我是必然会吃的,毕竟我要把身体养好,如此明天晚上才有足够的气力去那被看守的禁地窃账簿;若是病病殃殃的,只怕在门口就要被逮住。
于是,早饭吃了不少,吃完早饭,又担心光吃不动,肉都囤积到身上,又臃肿又动弹不得,于是我闲来无事,领着霜桥又向花园处溜达。
如今是秋日,草木萧瑟枯黄,真没什么可看的。
我晃晃悠悠走到假山处,只觉得虽然还有动弹的心,但是已然没什么心情看这景致,于是向着霜桥挥一挥手,示意回院去。
霜桥颔首称是,抬手拦了下假山那一处尖斜角:“公主小心。”
我扫了一眼,那角甚是尖锐,大抵也是顾君则繁忙,平日里也没有女眷,所以这花园极少来人,以至于这么骇人的尖角都留着,不怕伤到人?
以后该和临风他们讲一句,打磨打磨。
一面想,一面转身过去往回走。
“公主。”
“奴婢见过公主。”
刚走出去两步,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这声音我一听见就不欢喜——可不就是刘青萝。
但是不欢喜又如何?到底还要转头过去装装样子——毕竟顾君则如今这么看重她,我虽然不惧怕她什么,但是我不想让顾君则因为她的三言两语而低看我。
青萝便在我面前‘恭恭敬敬’地半蹲着福下身子行礼,她身后随着的,便是上次那个添油加醋的、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给一个原本的丫鬟当丫鬟的丫鬟。
我当即起了几分戒心。
这一对主仆,断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请起。”
青萝却并不起,只是笑道:
“奴婢看夫人在此站了有些时候,不知在想写什么?可有需要奴婢分忧之事?”
我略略皱眉看向她。
青萝在这府里是个管事的,也许我应该将这假山棱角的事情告诉她?
但是……
如今她死死蹲在这里不肯起的模样,像极了她当初在老夫人那里,长跪不起、仿佛碰瓷的模样。
我有一种直觉,我要是告诉她有个角,只怕她要生生磕上去,然后栽赃陷害于我……
于是,我展了眉,缓声道:“没什么,只是看着园中草木,一时失了神,请起吧。”
青萝微微一笑。
霜桥在一旁微微俯身:“……侧夫人,奴婢扶你起来,当心这硬角。”
青萝斜眼看向那边的角,唇角的弧度更甚。
我心下暗惊,只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总觉得她要撞假山。
愣了一瞬,匆忙伸手出去要拽住她。
不想刘青萝竟是像一头刚刚卸了磨的驴一般,义无反顾地向着假山那个尖角撞了过去……
刘青萝撞了个鲜血淋漓,她那丫鬟叫得刺耳,忙不迭地招呼人过来。
我一扭头,身旁的霜桥已然吓得白了脸色。
对上我的目光,她倏地红了眼眶:“公主,奴婢对不……”
我摇摇头:“她想做的,无论如何都会寻到机会做,不管你说不说这句话,给不给她这个机会。”
刘青萝那丫鬟闻言尖声道:“公主倒是撇得干净,若不是公主,侧夫人又岂会撞上棱角?!”
我哼笑:“倒是头一次见到睁眼说瞎话说得这么顺当的,你倒是说说看,她撞上棱角与本宫何干?”
这丫鬟愣了一瞬,随即又挺直了腰板:
“若不是你,主子岂会蹲这么久以至于身形不稳?若不是你下手推搡,主子又岂会将将好磕上棱角?若不是你……”
‘啪!’我径直一巴掌狠狠甩到了她脸上。
这丫鬟尖叫一声,面颊倏地通红,脸偏在一侧,她也一个趔趄蹲在地上。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可知道你在干什么?你可知道污蔑皇室之人是和罪名?你可知道直唤本宫是何罪名?”
“怎么?如今怎么不学学你的主子,也自己栽歪一下磕上去?到时候不如直接编,说是本宫力大如牛,一个人推了你们两个人?”
182那么,现在是真的了
那丫鬟涨红了一张脸,战战兢兢地瞧着我,嘟囔了半天,再没反驳出一句话来。
可我知道,现在在这里说服她并没有什么用处。
因为女人的哀诉和眼泪对男人很是有用,特别的,如果这个女人恰恰是那个男人在意的人。
这道理我一直都懂,就像当年母后坐在主位上,垂眼睥睨,淑妃泣涕涟涟,终究母后也只能收手,放她一马。
母后当时同我讲明这道理,我摇头晃脑不甚在意,不想如今,便真真切切落在我身上了。
顾君则赶了回来——从那事务忙碌的军营赶了回来。
我走入刘青萝屋中的时候他已经在了,刘青萝斜靠在榻上已然醒了,医者在床榻旁嘱咐着什么,而顾君则便坐在房屋角上的桌案旁,偏着头看向床榻。
我心下冷笑,举足而入。
“可是不巧,这次磕得,恰恰好碰上了上次肩膀上的伤口。”
医者叹口气,收拾着药箱。
刘青萝声音里带着虚弱,缓缓道:“不妨事,谢过先生了。”
她那丫鬟在一旁瞧我一眼,身体向后一缩,畏畏缩缩道:
“公主……”
“公主,侧夫人挡了您的路,确是不对,但是您……您何必伸手推她呢?侧夫人为了侯爷,肩膀本就伤得那般重,如今雪上加霜……”
刘青萝在一旁叹口气:“别说了,是奴婢的不是。”
就属她俩戏多。
顾君则在一旁,瞧了瞧她二人,又瞧了瞧我。
随后他转眼看向医者:“先生,伤势如何?”
我心下一凉。
是了,他没有说任何话语,没有表达任何立场。
但是,他向医者寻问刘青萝的病情,这用意便明明白白的了。
医者毕恭毕敬:“回侯爷的话,如今尚好,老朽留了药方,按时处理便好。”
他犹豫了一瞬,又道:“不过此番也是危险,本就是旧伤再添新伤,若是磕得再深点,伤及骨头,只怕要落下病根了。”
顾君则微微颔首:“辛苦先生了。”
那医者躬身行礼,复又抬眼看了看顾君则,转头看了看床榻又瞧了瞧一旁的我,许是意识到风雨欲来,他脚底抹油一般,转身即出。
屋内一片安静。
刘青萝那丫鬟到底是个戏多的,见状泣涕涟涟:“侯爷,请侯爷给侧夫人做主……”
顾君则垂了眼看向她。
刘青萝却是在一旁充好人,充出一副虚弱却顽强支撑的模样,在床榻上挣扎起身:“公主面前休得胡闹。”
她又看向顾君则:“侯爷,不妨事的,是奴婢的不是。”
顾君则不曾瞧我,只是看了看那婢女,又抬眼瞧了瞧刘青萝。
我听见他一字一句分外清明:“你已不必自称‘奴婢’了。”
他的话语很是清朗,简简单单,听在我心里,却仿佛打碎了琉璃盏,倏忽间七零八落,碎了一地。
呵,顾君则,你是在对她说话吗?
只怕是指桑骂槐,你是在告诫我,她是侧室,你是在指责我‘伤了她’?
刘青萝愣了一瞬,随即面色微红颔首称是:“是,谢侯爷。”
手拢在袖中,兀自攥紧,我想动弹下身子,却觉得僵硬麻木得紧,无所适从。
刘青萝那丫头倒是喋喋不休,仿佛她不说话别人就会把她当哑巴一般地嚷嚷:“侯爷,侧夫人和奴婢一直念着公主是公主,不敢冒犯半分,侧夫人事到如今还想忍让,只是奴婢实在不忍再看侧夫人受苦了,请侯爷为侧夫人做主……”
顾君则手指在桌案上轻敲几下,尚未答复。
刘青萝那边又撑了撑身子:“侯爷,是……是妾身的不是。”
我却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忍气吞声,任人摆布,如斯狼狈。
可我堂堂公主,岂是白白受这等气、只能巴望着别人给我做主的窝囊废?
迈开步子径直走到顾君则面前,他坐在椅子上,我站在他面前。
“顾君则,所以你如何以为呢?”
顾君则抬眼看着我,犹豫了一瞬,随即道:“公主,此事……”
犹豫。
我心下冷笑。
人的第一反应说不了慌,无法干干脆脆说出来相信我,有一分一毫的犹豫,那便是不信了。
“你在犹豫什么?”我径直打断他的话,转眼看向那边的婢女。
“那你便是相信她,认为是本宫伤的刘青萝了。”
我身后,却突然传来‘噗通——’一声。
霜桥直接跪伏在地上,看向顾君则:“侯爷,真的不是公……”
我低眼看她,腾出一只手直接拽她起来:
“站起来。”
“需要摇尾乞怜的永远都不会是本宫。”
霜桥一愣,颤颤巍巍随着我的力道站起身来。
我转脸过去看向顾君则。
我不会说什么‘你说过信我的’,那未免太狼狈太不堪了。
心下苦涩,表面上却是强撑着扯起唇角,我看着他一字一句:
“顾君则,本宫与你此前有约,现在总也不能辜负你的信任。”
“——那便如你所愿。”
床榻上,刘青萝泣涕涟涟,还在哭诉:“侯爷、公主,莫要生气了,都是青萝的不是,这伤也不……”
‘啪!’
我几步走到刘青萝面前,干脆利落抬手便是一个耳光。
声音分外响亮。
刘青萝声音戛然而止,转化成一声惨叫,整个人身子一个飞旋,直接扑向床里,脑袋‘咚’的一声磕在床板上——我的力道我知道,这回她真不是装的。
屋子里一片安静。
我施施然拍拍手,转身环顾这间屋子,只是扯起唇角继续微笑:
“那么——现在是真的了。”
“公……公主。”霜桥在身后,颤着手拽我的袖口。
我微微一笑,低头再看刚刚那丫鬟,抖若筛糠,再没吱声。
我哼笑着低头下去,抬手狠狠钳起她的脸:“怎么,要不要再给本宫加个罪名,说刚刚在外面,本宫把你也伤了?”
“放心,本宫如你所愿。”
这丫鬟瑟缩一瞬,拼命地向后挣扎,脸上全是泪水:“主子!主子给侧夫人做主啊!”
蝼蚁一般,困兽犹斗,又怎么可能挣脱得开我的手?
183恨屋及乌
“公主。”顾君则在身后唤我,声音清明依旧。
只可惜他这般语气,让我想起他刚刚跟刘青萝说,不必再自称‘奴婢’,恨屋及乌,如今他这语气真让我反感恶心。
我冷哼一声,狠狠甩掉那丫鬟的脸,直起身来。
不想转身看他了,哪怕一眼都不想。
我迈开步子,摔门而出……
门外,依旧能听见门内那丫鬟的哭诉,一会儿喊着‘侯爷给侧夫人做主啊’一会儿喊着‘侯爷,公主欺人太甚了……’
我冷哼,步子快得依旧。
随她如何说,随他信不信。
手掌微微作痛,虽然刚刚扇出那一巴掌的时候,我分明蓄了气力,以气击人,应当是感觉不到痛的。
那大抵就是……我心慌。
念及此不由得叹口气,摇摇头又加快了步子。
“公主……”霜桥在身后,声音很小。
“公主,奴婢对不起公主。”她重复一遍,又说出这般话来。
我停下步子来,转身看向她:
“我确是有些怪你的,但是不是因为你提醒她那里有硬角的事——原因我早已说明。”
霜桥有些木讷地点头。
“我怪你是因为你那一跪。”
我沉了口气:“他能接受纳妾,便绝不是如你所想的、或是所期盼的那般在意我。”
霜桥瞪大了眼睛,愣愣道:“公主,莫要如此说……”
我涩涩而笑:“有什么说不说的,如今事情就是这样,人不能欺骗自己。”
“如今有个刘青萝,以后还指不定要来几个,但是霜桥你要知道,虽然父皇母后被擒,皇叔上位,洛伏苓被封为长公主,本宫也还是本宫,你是本宫的婢女,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你屈膝跪地,开口告饶。”
霜桥红了眼眶向我点头:“婢子明白了。”
我咬了牙关,复又道:“该做的我们自己也能做,何必总是想着靠别人呢。”
霜桥又点头。
当日下午,临风又过来了。
现在看见临风过来,我就知道没有什么好事——自从刘青萝入门,临风来寻我,就一定是来告诉我一些顾君则自己不好意思开口的消息的。
所猜不错。
临风看着我,面露难色:“公主……”
我瞧他一眼,知道他是奉命行事,并不想为难他:“你且说吧。”
临风点了点头,小心翼翼道:“公主,侯爷说……”
“侯爷说请公主冷静一二,明日的祭祀大典担心有意外,便请公主先在府中消消气。”
我略略点头。
我此前从没想到过,原来我根本不需要自己告病,顾府直接帮我告病了——而我实则是被,禁足。
不过,倒也是方便了。
我心下苦笑。
不过,临风还没有走。
我瞧他一眼,尽力保持自己面色的平静:“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比如说,又有什么理由,让我只留在这院中?”
临风有些为难地颔首:“……是。”
呵。
是不是他太忙了不在府里,担心我再伤了刘青萝?
还有,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是想让我在屋中思过吧?
顾君则啊顾君则。
我笑了笑,却也没什么力气同他多说了,只是向他摆了摆手:“知道了,你走吧。”
临风动了下脚步,随后有些迟疑道:“请公主莫怪侯爷,其实……”
说到这里,话语却停了。
我抬眼看着他,只是笑:“其实什么?”
临风叹口气,又道:“其实、侯爷也是为着公主好。”
好牵强的理由。
大抵是临风也找不到什么方法来缓和我和顾君则的关系了吧。
一切都这么明明白白的。
但是,也许他也是想安慰我。
不想多说,也不想驳了他的好意,我只是笑着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临风依旧迟疑,可只是一瞬,他颔首,便匆匆而去。
我也转身过去。
霜桥不在屋里,我终于能放任自己,不再隐忍那凄怆的颜色。
顾君则。
明明此前我提起她,你说得那般轻描淡写。
以至于,我从未预料到,你竟会为了她不肯信我,你竟会为了她给我禁足。
倏忽间眼眶酸涩,浑身发抖,我慌乱匆忙地用后背撞上门,随后‘噗通——’跌坐在地,抱臂而哭。
脊背撞得生疼,眼泪从眼中落出流了满面。
果然,一切都是假的。
最可恨的是我曾有过希望,最可怜的是我也曾想过要安安稳稳和他过一生。
有人却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身形微停,泪眼朦胧地从手臂间抬起头。
却发现闻信不知何时已经蹲在我身旁,伸出手来拍着我的肩膀。
“别哭了。”
他有些慌乱地,是想安慰我吧。
我看着他苦笑:“闻信,你说我是不是很狼狈,很丢人,堂堂公主,委曲求全到这等地步,他纳了妾还不算,还为了妾室将我禁足,而我能做的……什么也没有,只有无理取闹罢了。”
“更可笑的是,你说,我现在怎么还会对他抱有希冀……”
闻信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拍着我的手臂。
“会过去的,小公主。”
“你是你自己,不是别人的正室,也不是什么夫人,你只是你自己,也只需要为自己的目的而活。”
我把头埋回手臂间,只是不再哭出声音来了。
闻信沉默了一瞬,声音开朗了几分,又道:
“你想,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明日的事情,就不用自己找借口瞒着他们了。”
“并且,你被禁足于此,如果明晚事情闹大,也没有人会怀疑你。”
确是个好事。
只是我开心不起来。
我便继续把头埋在手臂里,闻信在旁边叹口气也不再多说。
“你说我是不是蠢,拒绝不了别人对我的好,一不留神就陷进去了,陷进去了就再难爬出来,磕得头破血流……”
半晌我咬咬牙,嗓子已经哑了。
抬头来看,闻信眸光深深,终于点了头:“不错。”
“有时候,别人对你越好,捅你的那一刀,也就越痛。”
184‘因祸得福’?
我转眼回来,有些迷茫地看向前方。
半晌突然反应过来似的:“闻信你现在好像对我也挺好的呢。”
闻信转头扫我一眼,只是哼笑:“所以呢?”
我咬了下唇角:“那……你又会什么时候想捅我一刀?”
他扯起唇角,懒洋洋往门上一靠:“这仇我总是要报的,只是报的方式不同罢了。”
“今天在此,难得有心情,便和你说句实话。”
“如果我说,我的复仇现在已经开始了,你会相信吗?”
我一愣,皱起眉回头看他。
眼前雾蒙蒙的一片,我只能看清他在微笑。
我便如此挨到第二日傍晚,这期间我没再见过顾君则,也不曾听说被我扇了一巴掌的刘青萝如何了。
大抵是,顾君则气我伤了刘青萝,气我当着那么多人不给他面子,所以不想见我吧。
又担心我再伤害刘青萝,所以索性也不肯让我知道她的消息。
这般保护,真是周全。
闻信和我讲,事已至此便不要想这般多,晚上的事容不得心有杂念,否则无异于自寻死路,掌控之外,他想救也救不了我。
于是,我也终于得偿所愿地转移了自己的心思。
是夜,月明星稀。
遥遥一看,药庄外五步一人,二十步一岗,颇为严整,闯进去只怕有些麻烦。
我同闻信藏匿在不远的房檐上,透过树木枝叶的缝隙看着那边的情形。
闻信眯了眯眼,低声道:“看来事情是真的敏感,守得这么严。”
“此番,若是只有我一人,进去倒是轻而易举,只是,若是算上公主……”
他皱了眉,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我。
我瞪了回去:“我武功恢复了,如何不能进去?”
闻信哼笑一声,抬手比了比那边药庄的后门:“好,那便信公主一次。”
“瞧那边的后门,有个死角,他们没有严加防范,恰恰好可以作为突破口。”
我看过去,确是瞧见一处阴影。
闻信抬手不知掷了个什么东西出去,眨眼的功夫,便看见一只鸟扑棱着翅膀从面前的树上落下,闻信手臂一晃,那鸟儿便被他接在手中,惶恐地扑腾挣扎着。
“就用这只小家伙,一会儿我去那里引开他们,公主趁机从死角进入院子中,然后就先不要乱跑,我们在那墙后汇合。”
闻信低声说着。
我点头。
他停了一瞬,又道:“遇事前往冷静,不要被守卫伤到,也尽量不要为了不被发现而杀掉守卫——毕竟他们班岗如此细密,很容易就能发现,到时候我们在里面,他们真真是瓮中捉鳖了。”
我眯起眼眸看向前方,那些守卫来去的确频繁,闹出一点动静只怕都不好收场,真可谓一石能激起千层浪,此事不可谓不严重。
“好。”
闻信向我又一点头,随即身形一晃没了踪影。
我也攥紧了拳头,开始蓄力。
闻信把人引开估计也只有一瞬,我必须抓紧时间,趁着空当!
离着死角大抵十丈远处忽而起了喧闹声。
“有人?!”
“来人,抓叛贼!”
一时间吵吵闹闹,离那边近的守卫都匆忙赶了过去。
我看着逐渐密集的人流心里打鼓——不知闻信能不能安全逃脱。
只是不能多看多想,我必须抓紧时间。
我撑起身子拽上前方的树木,看着这一处的守卫皆已跑过,随即深呼一口气,蓄了力,借着一阵风吹过来,借着树木的力道运起轻功,正正好好落在阴影里,脚在地上狠狠一踏蓄力,顺顺当当翻入墙中。
我匆忙寻了旁边一棵树的影子蹲下,这一番折腾看着简单,实则费了不少力气,如今却是大气不敢出,生怕惊扰了人——不管是门内的官兵,还是门内不知道有没有的、其他力量。
隔着墙,我能听见,外面嘈杂依旧……
可是闻信迟迟不来!
我心里分外忐忑,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接应他一下。
然而……
‘梭——’、‘梭——’、‘梭——’
借着月光,我亲眼看见远处的院墙上,有几个人飞快地跃了进来。
——真的有别的人也盯上这药庄了!
听不见他们的脚步声,但我能看见那几个身影在往这个方向跑来……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几个人行走无声,想必不是泛泛之辈,和他们硬杠只怕是以卵击石。
如今我气息尚未平复均匀,躲在这里八成也会被发现。
左右都不成。
罢了,坐以待毙不如垂死挣扎。
我狠下心一咬牙,转身便向最近的一个屋子跑了过去。
黑洞洞的一片。
根本来不及多想,翻身跃入其中。
屋子里有一股浓浓的药味。
我从小就不欢喜吃药,好在小时候习武,身子骨硬朗,便不常生病,也就不用喝药,以至于如今一进这屋子,头脑被药味冲得发蒙。
可是根本来不及停顿或者缓一缓。
我有一种隐隐的预感——那些人也过来了,他们也许已经发现我了……
我在一片黑暗里摸索着,终于找到了一个又像矮桌又像柜子的东西,小心地挪了过去,蹲下身子藏了起来。
手下意识地向上一扶,却是摸到了一个本子样的东西。
……本子?
难不成是账簿?
‘因祸得福’这四个字在我脑海里飘过,有些雀跃地,我拽出这个本子来,窝着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想寻个月光的亮,看看究竟是不是账簿。
谁知刚刚动了一下,没有弄出什么动静来,一个冷硬的东西便抵上了我的后背。
我一个激灵。
“把东西交出来。”
身后的人冷冷地说着。
我又是一个激灵。
——这声音……
怎么这么耳熟?
是巧合,还是说,他真的是……临风?
185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如果真的是临风,我一定要小心着不能露馅。
当然,万一真的是临风,万一我打不过他,我还是招认身份比较好,毕竟命最重要。
我哑着嗓音:“若是我把东西给你,你可会放我?”
身后人没说话。
我冷哼一声,又道:“你若不允,我就是只剩一口气,也要把这东西撕成粉碎!”
凭借内力,这是绝对可以做得到的。
身后人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沉默一瞬终于同意:“好。”
随后,后背上的剑刃似乎被松开了。
当然,我不会天真到以为他真的会如此轻易地放过我。
给他本子之后多半也是死路一条,如此倒不如利用他对本子的珍视保命——拖延一会儿等闻信赶来,或者干脆趁机回击。
心中定下主意,我抱着这个本子侧身过去。
身后的黑衣人,乌纱蒙着半张脸,他一手持剑,另一手向我展开来,示意我把本子给他。
我缓缓地抬手,脚下蓄了力。
把书递到他剑尖和我身体之间的位置,趁机打量着他身边——好像没看见同伙。
面前的黑衣人眸光如剑,微微皱眉,似乎是嫌我动作太慢,对我起了怀疑。
我一咬牙,靠着刚刚的蓄力猛地向前一踏,整个人回弹向后方,彻底离开了他长剑能触及的危险区。
身子一转,趁机把本子塞入腰间,将自己的剑拔了出来,手中攥紧了剑柄,我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黑衣人。
他盯着我哼笑一声,当即便挽了个剑花,向着我飞刺而来。
我心下一个激灵,回身便躲,反手一剑抗了他的攻击,随即抬腿直袭他摸向本子的手臂。
他反手对上我的这一腿,我和他双双弹开。
腿有些疼,不过刚刚用了内力的缘故,在气息的保护下,并没有伤到。
我退了几步站稳,那个黑衣人却再度袭来。
毫不客气地连出三剑,我聚精会神,挽起剑花纷纷挡下。
说来有趣,不和他过招时,我觉得他走路无声绝非泛泛之辈,心下隐隐有了惧意,可是和他对打数下后,将将摸清他的底细,觉得不过如此,心里便有了底。
于是我抓紧时机,从防御渐渐转化为进攻,一步一步把他向外逼去,自己也终于从角落里出来。
直到他猛地来了一个挥砍,生生终结了这场对剑,将我逼退向后,而他停在原地,有些粗重地喘着气。
力不从心了吗?
我皱起眉头。
我知道这个人不是一人前来,他多半是有同伙的,如果他唤他们,他们很有可能能赶过来,而和我一同前来的闻信,却不知身在何处。
——所以绝不能给他唤人的机会!
我执剑一跃而起,自上而下一个斜劈斩落下去!
黑衣人一惊,匆忙抬剑抵挡,我的另一只手却早已趁机蓄力,寻了他匆忙中露出的破绽直袭他颈侧。
黑衣人反手要挡,我手一转一掌劈在他执剑的手臂上。
他吃痛地闷哼一声,亦是反手过来要擒我的手。
我咬了牙一侧身形,径直把侧面的腰身送出去——那个本子便被别在这里。
果不其然,这个黑衣人看见本子,大抵是担心毁坏了它,倏地减缓了力道,却是转手就要直接将之抽走!
眼看着他的指尖就要碰到,我反手一抽,把本子丢到空中,随即一手扣住他肩膀,抬腿起来,膝盖蓄力直袭他腹部和胸口!
‘砰——!’
“呃……!”黑衣人闷哼一声,抱着腹部跌跌撞撞向后几步,跌坐在地。
不过如此。
而我向后一步接住本子,一面反手想要把它再别回腰间,一面转身想要跳窗逃走。
‘梭——’
好像是一阵风从面前刮过,力道却大得很!
再回神,手中的本子已经被另一个黑衣人抓住,现在我和他各执一边,争夺不下!
我暗自加了力道,可惜力气差得太多,根本占不了上风。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抬剑便向着本子劈去——
这个黑衣人识趣地松开了手。
我趁机挽了个剑花逼退他,趁机把本子往后一拽,直接往窗台外扔去。
这黑衣人见状便要跟着本子往窗台外跑去,我甩出一个剑花先他一步跃出窗台,一手挽起剑花封窗,同时抬腿狠狠踩住那个已经落地的本子。
可是这个黑衣人,显然比刚刚那个疑似临风的黑衣人,武功要高深不少。
他反手一剑径直挑开我的剑花,飞快地一个横劈趁机出了窗子。
我猛地一个下腰躲开他的剑,手一着地,腿一移开,趁机把本子又拿回手中。
黑衣人反手又是一剑斩来,我赶忙侧身躲过,只觉得虎虎剑风在面颊一侧飞快略过,好不惊险!
他在高处我在底处,如今这局势并不利于我,我咬了牙,手一撑地,腿一个横扫直接袭向他下盘。
黑衣人凌空跃起,我终于趁机站直了身子,飞快地挽起剑花迎接他劈落的一击。
‘当、当、当、当、当!’
剑花相撞,白光袭人眼。
闹得动静着实不小。
我一面奋力迎击,一面心里也没底——生怕如此下来,招惹到门外的守卫。
可惜此番速战速决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过了几招,对眼前这个黑衣人的身手也有一二了解,他的武功绝不亚于我,气力更是强于我。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后悔——若是随着师父那几天,我没有天天哀哀怨怨想着顾府之事,如今的胜算,定然会大许多!
可惜这世上从没有后悔药!
‘当!’
两剑再度斜撞在一起,我只觉得手臂微微发麻,却不敢歇息疏忽,趁机借力飞身而起,趁着他左手臂绕不过来,反腿直袭他侧颈!
他不可能躲过去!
我心下暗喜。
孰知这黑衣人身形一转,用左侧肩膀接了我这一脚。
虽然也是打中了他,但是打中肩膀和打中颈项,简直差了太多太多!
我不得已收回腿来,继续出剑,与他僵持不下。
“你们两个大男人,先后欺负一个弱女子,也真好意思!”
半晌,我哑着嗓子低喝。
186暗镖
对面黑衣人冷哼一声:“若非念及你是女流之辈,又缠斗已久,你早已是个死人了。”
我心头一震。
整个人木木然愣在原地。
倒不是因为他这句话凶狠,也不是因为我忌惮他的实力。
而是因为……
这声音。
和顾君则,太像了。
我可以相信这世上有人的声音像临风是巧合,也可以相信这世上有人的声音像顾君则是巧合。
但是,如果是一同出现的两个人,一则像临风,一则像顾君则呢?
这恐怕绝不是巧合了。
倏忽间,此前被我费尽力气暂时不去想的种种,便又涌上心头。
顾君则,他在大殿之上丝毫不顾及我,纳另一个女子入府,他为了她,秋狩舍弃了我,与她硕果累累;他为了她,不肯信我,事后还关了我的禁闭……
甚至,他都不曾亲口跟我讲这些事,而是让临风应付于我。
甚至,事后我不曾听过他的消息,更是不曾再见过他,若是再见……
便是如今。
多么讽刺啊。
我咬着唇角愣怔一瞬,可倏忽间只觉得手中一空。
眨眼的功夫,手中的本子已然被他轻轻巧巧地夺去。
我倏地回神过来,却发现他反手一剑已然向我刺了过来……
剑刃上尽是冷光。
明知太晚,想保命除非拽下面具,我还是咬牙抬剑去抵挡,想做最后一搏。
‘当!’
一道白光径直闪过,和长剑撞出一瞬的花火。
与此同时我只觉得身体一轻,再回过神,已然被闻信生生拎到了数步外的空地处。
我回了神,远远地瞧向我方才站立的地方。
顾君则立在那里,周身尽是杀气,他一手执着长剑,闻信的短镖便落在一侧的地面上。
——看来是闻信这一镖救了我的命。
呵。
要取我性命的,是我嫁的人。
救我的,却是来寻我复仇的人。
今日的事情真是一件比一件残酷,一件比一件讽刺。
我在心下冷冷而笑,可表面上,又什么都做不了。
“院外守卫众多,不宜逗留,否则便是两败俱伤,被旁人收了渔翁之利。”闻信沉声说着。
顾君则一挥剑,声音冷冽:“阁下的意思是,事情便到此为止?”
那个本子便被他拿在手里,我守了那么久,终究没守住。
这次拿不到怎么办?难道要我回府去偷?我可是一个被禁足的人啊。
有些不甘心地,我哑着嗓子转向闻信,低声道:“那本……”
闻信并未看我,他眯着眼眸看向顾君则:“那个本子,我们不要了,阁下拿去便是。”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再不相干。”
我心头一紧。
却只见着一个有一个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出来,大抵五六个人站在顾君则身边。
那边,临风也从屋中出来,手里拿着些什么别的东西。
顾君则和他对视一眼,似乎是互相点了下头。
再然后,顾君则转头又看向我们这边,只是沉声道:“那便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这事情便过去了吗?
闻信这边点了头,抬手收了剑,又拽着我的剑也收了起来,我径直把剑甩在地面上,闻信叹口气又捡起来,别在他自己腰间。
那边,顾君则二人便也收了剑。
我的头脑里一片混乱,这些天的种种就在头脑里交织着。
我一忍再忍,一退再退,直到无路可走,堂堂公主被禁足于一隅院落,让一个丫鬟凌驾在我的头上。
顾君则,这些天,我连你的面都没见过。
闻信在一旁和他们还在说着些什么,我头脑倏地一冲,不知怎的,袖中摸了个暗镖,蓄了内力,只眨眼的功夫便丢了出去。
‘梭——!’
只听对面顾君则一声闷哼,临风匆忙扶住他,挥手道:“抓住他们!”
闻信愣了一瞬转头看我,眸子里阴晴不定,随即他回手拽住我,飞身便逃。
闻信的速度,还是极好的。
他拎着我跑了不知多远,身后便没有追兵的声音了。
也对,顾君则受了伤,那些人道行平平,是不可能追得上我们的。
又弯弯绕绕过了一个林子,眼前有一片矮木,闻信动作一停,手一松,径直把我丢在地上。
“你说说你,你是不是傻!”
闻信额上尽是汗水,他一面擦一面低头看着我。
我又岂会不知道,他这副样子,全全是我折腾的。
“抱歉,拖你后腿了……”
他愣了一瞬,忽的又垂眼,盯着我:“小公主,你……眼圈怎么红了?”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以为我是因为他太凶了才这样,赶忙从怀里取了个东西出来:“我没有很责怪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那个本子不是账簿,这个才是,你不必要为了那个本子拼命的。”
他停了停,又道:“就算东西被夺了,气不过也不要赌气伤人,他们里面要是真有高人,此番只怕要逃不掉了。”
他沉口气,抬手敲了下我的额头:“只是告诉你这些道理,没有凶你的意思。”
可是我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往下掉。
闻信有些促狭地看向我,蹲身下来,声音又放缓不少:“还是我刚刚丢你下来的时候摔疼了?抱歉,我是一时气急……”
我摇头:“不是……”
“不是你的问题。”
闻信皱了眉:“那是他们伤到你了?伤到哪里了?我给你包扎。”
我又摇头。
闻信在对面锁着眉头,一脸不明所以。
努力了许久,总算有些艰难地讲出来:“闻信,您难道没有听出来,那两个黑衣人,就是……顾君则和临风吗?”
闻信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我。
“你是说刚刚的那伙人?”
他一个激灵,又道:“那你最后用暗镖……”
我点了头,哑着嗓子:“对啊……”
但是,哪怕是我那满含怨气的一镖,终究也没舍得伤他要害,哪怕是头脑发冲丢出去了,我还是只瞄准了他的左肩。
伤了他,有一种仇怨得报的快感。
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心疼和酸涩,不知怎的竟是沦落到这般田地了。
我蹲坐在地,又想哭,又想笑。
闻信愣了许久,随即只是叹口气,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没讲出任何话来。
187生疏
心里再怎么郁结,也要回到顾府,作为一个被禁足之人,蒙上被子、安分地睡到天亮。
我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边是鱼肚白,蒙上被子,眼前便是一片黑暗。
许是打斗太累,哪怕我心里激动难平,依旧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倒是没睡太久,大抵是辰时末尾便起了床。
来送饭的依旧是临风。
我假装不着意地打量了他一瞬,他面色如故,只是眼眶旁乌黑的眼圈出卖了他。
我谢过他,一面收拾一面问道:
“顾君则呢?”
其实之前几天我也会问,但是今天的目的,和之前大有不同。
之前我问,是因为我总是在委屈,想见他,而如今我问,是因为我昨晚的那一只暗镖。
临风恭敬道:“尽早军营有要事待处理,主子一早便出去了。”
我心里一慌。
是临风在骗我,还是他真的出去了?
我倒是希望是临风在骗我。
带着伤忙了半个晚上,如何还能那般早就出门。
许是我面色不大对劲,临风停了一瞬,犹豫道:“公主可是有事交代?属下定然转达给主子。”
我咬了下唇边,低声道:“近日这般忙,你让他注意休息吧。”
语罢我转身过去。
临风在身后称是,我犹豫了一下又转身回去叫住他:“罢了,别和他讲了。”
“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临风一个怔愣瞧着我。
我摆了摆手,转身过去,已不想多说什么了。
注意休息这句话,大概不需要我和他讲了,刘青萝有的是机会和他说吧。
如今我说,反倒显得多此一举,也免得他们多想,怀疑我知道他们昨晚不在府中。
好在临风也不再多问,在后面应了一声,便合门而去。
自昨晚外出晃荡一圈,今日开始,我将继续我的院中禁足生活。
上午时候,闻信去徐文起那边把事情都处理妥当,回来和我讲了一句,便懒洋洋地说要去补眠了。
我便独自一人坐在屋里,武功研习毕了,霜桥在忙,只能玩兔子,可是兔子瘦了不少,也没以前那般活泼了,也不好逗弄。
倒是头一次,巴不得闻信过来和我念叨几句,哪怕他说话总是又臭又冷,惹人恨。
就这么挨到了傍晚,简单吃了晚饭,窗外明月已上枝头。
是不是快到中秋了?
我迷迷糊糊的算着日子,倏忽间门却被敲响了。
我懒洋洋道:“霜桥,我现在还不睡。”
敲门声迟疑了一瞬,随即传来了霜桥的声音。
——却不是对我说的。
“奴婢见过侯爷。”
我浑身一个激灵。
顾君则。
几天过去了?我数不清。
但这大抵是自我当你面伤她之后,你第一次和我正面相见吧。
这院子门可罗雀,门窗可落秋霜,房梁尽是星光,荒凉得紧,你可知道?
顾君则肯定知道,我听见了霜桥的话。
可是我迟迟不想开口。
他这般待我,若是我还上赶着唤他进来,未免也太低三下四了。
“……公主。”终于,他开口沉声唤我。
我咬着唇还是不想说话。
我洛伏波当真是个别扭人。
霜桥倒是个聪明丫头,在外面赶忙给我和顾君则都寻个台阶下:“公主,外面霜冷,要么让侯爷先进去再说吧。”
于是,我总算能借着个借口,如自己所愿,答应他进来了。
“进来吧。”
顾君则推开门来,一袭月光,垂眼看着我。
他竟还好意思冲我笑。
我抬眼看了看他,只道:“如今瞧着是不是有几分生疏了?”
“有的事情大抵只有疏了才想着瞧一瞧,熟悉的东西,反倒生厌。”
我这话简直又酸又涩,又冷又硬,尖锐得很。
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地、想要这么说。
顾君则身形停滞了一瞬,随后转身去桌边倒了茶,他自己一盏,递给我一盏。
“微臣……只是近日有些忙。”
他低声解释着。
我把茶杯凑到嘴边喝上一口。
忽而觉得他这话就像茶水一样,生生堵了我的嘴。
我还能如何说?
他名正言顺地说是因为‘忙’才不来见我,我再多说,便成了无理取闹。
咽下一口水,沉下一口气,我跟个哑巴似的一言不发。
顾君则搁下茶盏来,似是向窗外瞧了一眼,随后伸手解着他的外袍:“这些天的事情……”
我回眼瞧了他:“不必再提什么了。”
此前那件事情我不想再说,总归他也不信我。
这事情本就没什么证据可言,而耳边风这东西,刘青萝估计也没少吹,都这么多天过去了,我再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
顾君则话语停了一瞬,随即只是低声笑笑:“好,不提。”
他解了外袍放在一旁,着一袭内衫向我凑了过来。
久违的沉香味氤氲而来,丢人的,我心神竟依旧是一窒。
我往床榻里侧靠了一靠,他便也向里,又凑近我。
“今天临风带话过来……”他凑着我,哑着嗓子念叨。
“公主,谢谢。”
他的声音又放轻,语调分外温柔,而我只是在心头涩涩然。
没再多说什么,我收拾了收拾,给他留了个床边,面朝里便睡下。
他想留下,我做不到赶他走,便留下他,但是,也是到此为止了。
顾君则从身后探出手臂环住我,轻轻一捞便将我抱进他怀里。
他的胸膛触碰着我的后背,可我竟是下意识地想到,也许他和刘青萝一起去秋狩时,他也是这么抱着她、护着她的。
这个怀抱终究不是我独有,他想给谁便给谁。
可笑的是我曾以为这只属于我。
如此想着,只觉得这触碰滚烫得不自在,我咬了下唇边,把身体往外挪。
顾君则却有些固执地抱紧我,曾经我最喜欢他这么抱着我,觉得暖和又舒服,只可惜如今早已不是曾经。
我不在动,他便把面颊凑近我的肩膀和颈后,一呼一吸的热气往我颈窝里钻。
只一会儿的功夫,他呼吸均匀,已然睡了过去。
我却是心下辗转,困意全无。
188形势骤转
转头过去,我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顾君则。
他睡得很沉。
我小心翼翼地抬手起来,撩开被子的一角,复又抬手拽了下他的里衣,动了动身子,看向他的左侧肩头。
入眼的是缠了数圈的白色绷带。
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左臂左肩的伤,都是我所为,起初是我那一脚踹上去,之后是我那一记暗镖。
不知不觉伸手出去触碰,我幽幽叹了一口气。
“唔……”顾君则却突然有了动静。
我一激灵收回手来看向他。
他半张着眼睛,长睫毛扑闪扑闪,微微扬起唇角,低沉着嗓音:“不小心碰到的,不妨事。”
说着手臂一动又将我抱紧。
我没再动弹,只是摇了摇头:“睡吧。”
顾君则又笑,乖乖闭上了眼睛。
他的气息萦绕四下,我转过脸去无奈苦笑。
这世上万事,和好容易,如初太难。
顾君则,你可知道,你是我喉咙里的鱼刺,拔出来我会痛,咽下去我会死……
在都城向钱公公、徐文起、高宁、段昊交代完了诸项事宜,我没等那一场大戏的开场,便乘着马车去往西南边陲,老夫人的住所了。
所以关于都城种种,哪怕这一出戏是我主导,一切我也只是听闻而已。
消息说,自我走后第三日开始,宫中出了大事。
段家老爷子深感不安,在段昊的撺掇下,引荐段家二公子入宫帮皇叔审查案子,而遇到的第一桩事,便是这私盐案。
钱公公早已把那与案子几乎毫无关系的账簿搁在文件里,打理好放在桌案上,所以段家二公子顺理成章地看到了柳府购入大量红花的记录。
这段家二公子是个急脾气,一母同胞,更是护着自家姐姐,许是一眼看见时间对得上,仔细一查又发现此柳即彼柳,这事情未免太巧,当即怀疑当初明王妃饮下的红花是柳家人所为。
钱公公给我的消息说,段家二公子看见这账簿之时,面色就不大对劲,之后匆忙查了一番,面色更是发黑了。
但是倒也没急着去寻皇叔说什么,他黑着一张脸,面色僵得仿佛是个死人,他放下给皇叔办案的事情,径直去寻自家姐姐了。
二人具体说了什么,无从得知。
只知道明王妃当晚的晚膳几乎一口没动,第二日又回绝了柳家柳依依的请安。
帝后的关系自皇叔登基以来便极为微妙,不过皇叔倒是没晚都会去看看明王妃,二人相安无事,也不知心里各自怎么想。
只是那日不同,那天晚上皇叔去寻明王妃,不一会儿,争吵声、哭泣声不绝于耳,直到皇叔摔门而去,当夜再未踏入洗梧宫。
又过一日,一切风平浪静,仿佛前一日的事情没发生过一般,除了段家二公子入宫之时,又和明王妃说道了许久。
好像这一桩事都结束了,直到又过两日,柳依依午膳时候饮下血燕,当即咳了血,一众御医匆忙赶去,皇叔甚至又调用了都城所有名医,想保住母子二人,只可惜是一番折腾后,终究是一尸两命,验了血燕,方知是极其迅猛的毒。
据说皇叔知道这毒药之后面色骤变,转身挥绣径直前往洗梧宫,不想明王妃一袭白衣就立在洗梧宫正门前,散着一头黑白夹杂的长发,两眼死死地盯着他。
钱公公说,此番没有争吵也没有哭泣,他二人说着些什么,直到皇叔开门而去。
那日晚膳时分,小丫鬟还说,洗梧宫的皇后娘娘吃了些东西,在镜子前面梳妆。
那日当晚,洗梧宫便突然起了哭声,明王妃的贴身丫鬟涕泣连连——明王妃已然中毒身亡了。
宫中乱做一团,而宫外也没好到哪里去。
都城里传遍了‘柳妃与皇嗣双亡’、‘皇后当初中毒乃皇帝所为’、‘皇后杀害柳妃,被皇帝毒杀’……等等等等。
而这些消息,分明不是我安排传播的,而徐文起也是否认,他说节骨眼上并不敢铤而走险传播消息,一旦被顺藤摸瓜发现了,无疑是死路一条。
我思来想去,终于明白——这一切大抵是明王妃的算计。
一个女人的恨意能有多可怕?
她在死之前,杀了她丈夫的后嗣,和唯一的妾室。
她在死之前,给她的负心丈夫留了一盘的棋局。
而她的死,大抵是她自己所为,她在自尽之前派人传出了皇叔杀她的谣言。
招招致命,直戳心窝,这是何等的歇斯底里。
闻信带来这些消息,随后转身而去,我独身一人坐在西南的佛堂里,手里执着一串佛珠。
我再清楚不过,洛伏泽、当初的红花,柳依依的孩子和入宫,还有如今这红花的嫁祸,皆是我所为。
换句话说,明王妃、洛伏泽,还有柳依依和她腹中的孩子,这数条人命,都该算在我的手上。
但是我抬头看佛,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与惧意。
这世间谁能护我?
当初我也想过善良,可终究是被这些步步紧逼,退无可退。
什么都不做,换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去罢了。
事到如今我尝到了甜头,我发现,反手捅人一刀是何其的自在。
钱公公说,都城一团糟,皇叔已然是捉襟见肘,左右为难。
至于段家那边,因为我提前打好了招呼,事发之后,段昊动作飞快地把段家两支摘了个清楚,把明王妃的母亲和段家二公子推出去交给了皇叔,随即宣布段家隐匿世间,再不理朝政,之前种种与他们不相干,也没有要报的仇恨。
当然,这只是个开始,我的局还没有结束……
189‘替罪羊’
我再回到都城的时候,冬天已然将尽。
入了顾府我那一隅院落,一切如旧,熟悉得紧。
屋子里干干净净的,没有灰尘,一切妥帖,霜桥已然几步迎出来向我行礼。
此番回来,入了院子倒还没看见什么碍眼的,我笑着扶起她来,一面走一面向她询问近况。
霜桥道:“都城事情多得很,想来公主也听闻一二,以后有闲定会同公主细讲,至于府中,一切都好,安稳得紧,除了兔子冬天又瘦了些,蔫耷耷的。”
我举步走到兔笼旁,把手伸进去摸了摸这只小家伙。
许久不见它,很明显地能感觉到它的的确确是瘦了。
我幽幽叹口气。
我总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这兔子的肥瘦,就像是我和顾君则的关系一样。
我同他一起去秋狩的时候,带回来这只小家伙,他待我好的时候,这兔子肥硕得紧,而后种种变故,这兔子也恰恰好瘦了下来。
而如今兔子又瘦了……
我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
霜桥在一旁忙道:“许是天气冷,公主莫急,婢子定会好生照料它的。”
我摇了摇头:“此前的冬天不也是这般温度,怎的它当初便好好的?明明也没到年老之时,该怎样便怎样吧,顺其自然。”
有的事情真的强求不来。
顾君则今日接了我,之后便又没了踪影,我睡前从窗子处往对面的窗子望了一眼,依旧是漆黑一片。
他还没回来。
也许我该高兴?至少他不会和刘青萝共度良宵。
霜桥在一旁收拾妥当了东西,向我低声道:“公主,可需要婢子仔细说说这些天都城之事?”
我点了点头。
虽然我知道,她所了解的,很可能没有我了解的仔细,很可能更没有以后徐文起要和我讲的时候说的清楚。
但是,也许除了宫里之事,也许她对于市井种种更为通透,也许能有意外的收获。
提前听她说说,以后见徐文起之前,我也能有更多的准备。
霜桥便将东西放到一旁,细细讲了起来。
对于宫中,明王妃、柳依依的那些事情,霜桥并没有说出什么新的东西,倒是她又提了一点。
她有些惊诧道:“自明王妃死去的那一天起,柳家便被封了,严实得紧,门外尽是官兵,到现在都没解禁,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此前传言他家谋害明王妃,或者说,现在坊间有说法,人们说,大概皇帝怀疑,明王妃的死也是柳家的报复。”
我皱起眉头。
‘明王妃的死是柳家的报复’,我知道是绝对不可能的。
很有可能是个幌子,以柳家为替罪羊,免得让世人怀疑是皇叔蓄意逼死结发妻子。
可是,这也说不通……
按理来说,柳相算是老臣,手中权柄不少,也一直支持皇叔登基,而这无疑是皇叔需要的,并且,柳依依虽然死去,但她腹中的孩子的的确确是皇叔的,皇叔不念着功劳,也该念苦劳,不念苦劳,也该往长远看,无论如何也不该轻易禁封柳府。
除非……他们有别的过错?
我皱起眉头。
霜桥笑了笑:“公主,婢子知道的就这些了。”
“婢子短见,也懒得管什么天下苍生安不安稳,婢子只是看着皇帝的天下这般乱,便开心得紧。”
“多行不义必自毙,如今才登基这些时日便闹出这么多事情,日后还不知会如何……”
“但愿恶人终有恶报。”
她咬牙切齿地说着,末了狠狠呼出一口气,抬起眼来,眼睛上已然有一层雾水。
我展开眉睫,拍了拍她的肩头:“放心,等一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一定会得到报应的。”
霜桥点了头,咬牙道:“这明王欺人太甚,当初他不仁不义,设计陛下和娘娘,又害了公主,之后又……”
她说道这里,话语停下,只狠狠沉了口气,抽了抽鼻子,有些促狭:“婢子多言了。”
“婢子伺候公主歇息吧。”
说着,她手脚又利索起来,麻利地给我收拾好了床榻和屋子,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我看着合上的门叹了口气。
我何尝不知道霜桥为何不说下去。
她和碧雪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关于当初碧雪给我下毒之后自尽之事,定然是耿耿于怀,这也给她对皇叔的恨添了一层。
但是因为碧雪的这种恨,她自然不能同我讲。
我掖了掖被子,又叹了口气。
当初那事情,其实我不怪碧雪。
怪皇叔,怪他不给我留半分后路,怪他赶尽杀绝,折磨人心,其实也怪我自己,怪我自己无能,连最最身边的、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正闭上眼打算睡下,闻信的传音却在耳畔响起。
“公主收拾收拾起来吧。”
“老先生有事情要交代。”
我只觉得浑身上下要散架一般,但是师父的事情,如何能不去?
我咬咬牙,应了一声,当即起身收拾。
半晌闻信敲了敲窗,我便趁着没人,拖着一副身子同他一路向西,去寻师父。
到达师父的居所,天色已然是一片漆黑。
我只觉得两只眼皮都在打架,困乏得紧,闻信在一旁瞧了我一眼,低哼:“公主到底是娇生惯养,这种夜里做事,其实是常有的。”
我没什么力气反驳他,何况他说得好像也没错。
师父坐在屋里的桌边喝茶。
见我进去,他一摆手,示意我和闻信坐在一侧的两个椅子上。
“这些天都城之事,公主可有耳闻?”
我转眼看了下闻信。
但愿他没有把我的事情告诉师父。
闻信瞪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嫌我不信他。
于是松下一口气,颔首道:“霜桥和我讲了,知晓一二。”
师父点了头,也没多说,只道:“那公主可知道柳府被封一事?”
我愣了一下,颔首道:“知道有这件事,但是不知道原因。”
师父道:“此番叫你过来,就是为了此事。”
“柳府被禁封,是当了别人的替罪羊。”
190公主还是这么天真
“师父指的是……柳府给皇帝当了替罪羊吗?”
我皱眉问道:“是不是是皇帝逼死的明王妃,然后像栽赃给柳府?”
师父瞧我一眼,沉声道:“糊涂。”
我噤了声,自知答错了问题,估计还很离谱。
但是我真的想不到,自私如皇叔,还能如何做。
“明王自私自利,但是绝非痴傻之人,柳相手中有太多的东西,明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他给自己当替罪羊?”
我皱眉道:“那更不会让柳相给别人当替罪羊了啊。”
师父叹口气:“你怎的不开窍呢?为何偏偏要把这件事往明王主谋上想?实不相瞒,在这件事上,明王其实是被动的。”
我一愣。
师父的指节叩击着桌面:“柳相被别人当做替罪羊,让明王生疑,怀疑手握权柄的柳相图谋不轨,所以才撕破脸动手的。”
“而他之所以选在明王妃死的时候才动手处理,大抵是想让世人以为,他是因为‘怀疑柳相杀死明王妃’才查封的柳府,从而掩饰他的真正目的。”
我瞪大了眼睛:“那他的真正目的是……”
“公主想一想,前些阵子,都城出了些什么事情?”
我皱眉,半晌犹豫道:“难不成是……盐?”
师父哼笑:“此番总算猜对了,不错,就是盐。”
“明王怀疑,运送和贩卖私盐一事,乃是柳府主使,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封了柳府,这和此前他查封那一处药庄是一个道理——此事公主应当也有听闻吧。”
自然有听闻,我还去药庄闯了一闯呢。
如此说来,倒是顺当了。
只是……
私盐这件事,为何能和柳府牵连到一起?
这绝不是我暗中谋划的事情,但是,我又隐隐觉得,此事和我谋划的事情很有关联。
因为,只有以‘明王和柳家在药庄买红花’这件事为前提,也就是我设计的、那本账簿上的、柳家的买卖记录,此后才可以有‘栽赃柳家贩卖私盐’。
这是巧合?
还是有人在暗处盯着我的行动?
我思量着,忽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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