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耽美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龙椅归我,你也归我 > 作品相关 (19)

作品相关 (19)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后跟随陛下,当时公主是陛下的掌上明珠,是唯一的嫡皇女,我自然也着意颇多,公主是何等人,如何心气,在下多多少少也知晓一二,虽然——公主大抵对在下一无所知。”

    他又笑:“所以,在下断言,公主在大殿之中格外帮衬明王,多半是缓兵之计,心里倒未必信服明王。”

    我哼笑:“这只是你的猜测罢了,皇叔如今是父皇唯一的兄弟,我帮衬他是以大局为重,再说,你又能否拿出证据,说我不信服于他?”

    段昊微笑:“证据?段某猜测,只要仔细查查,或多或少都会有的。”

    我心跳漏了一拍,不明白他为何能如此笃定地讲出这番话?

    难道是因为我设计的这一番局被他发现了?

    却又不像,因为如果他看透这一切,刚刚揭露我,那么除掉我,为他段家平反,简直是轻而易举。

    心下没底,想要早点结束和这个男人的对话,以免言多必失,表面上强装一番冷静,我笑笑:“或多或少?只怕是子虚乌有才对!”

    “如果段大人今天叫本宫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有的没的,且恕本宫无意奉陪了。”

    孰知段昊却摇头:“公主且请留步。”

    “公主不理解段某,也是因为公主插入这个话题,没让段某人把刚刚那番话说完,若是说完,公主定会明了。”

    我真的看不透这段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看着他一对眼睛,眸光深邃得吓人。

    也许或早或晚有一日我都要会会这个人物?

    那么,他了解我,我也该了解了解他,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请讲。”我沉下一口气。

    段昊便继续道:“其实当初明王妃为了明王,做过许多许多事,这些事情分毫不曾考虑对段家的后果,全全是为了那个男人。”

    “公主大抵也该知道一二吧……比如说,最开始,明王妃和洛伏苓假意被俘,引陛下谈判营救。”

    我一愣,瞪大眼睛看向他,拢在袖中的手不知不觉间攥紧成拳。

    这句话是我的死穴。

    我永远忘不了,从那日至今,我都没能再见到父皇母后!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正是明王妃、明王,还有洛伏苓。

    段昊摇首道:“身为段家长子,未来的段家掌舵人,更何况自那时起,老爷子便已将一部分事务托付于我,所以我心里一清二楚。而公主既然知道此事,知道陛下是被明王蓄意陷害,便绝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屈从于明王——公主可是当年为了陛下怒斩敌将之人。”

    我攥了拳,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他也没为难我,不等我回答,他便继续道:

    “除此之外,公主武功被废,不就是王妃亲自配的药,大抵还是她亲自给公主灌下去的吧?段某是习药理之人,知道那药如何配置,也知道饮下此物大抵是何滋味——真可谓痛如骨髓。”

    “只怕时隔几年,直到如今,公主还能记得住那滋味吧?”

    此言倒是不错。

    我听着他说起此事,便觉得背后发凉。

    我小时习武,也有被刀剑划伤的经历,我小时顽皮,也有从树上跌落的经历,我小时贪玩,也有被先生打手板的经历,甚至,我小时遇袭,曾被冷箭射入肩头……但是这一切的痛楚,在喝下那药失去武功的痛楚面前,都显得那般微不足道。

    如果非要我去形容那种痛,大抵只能是——生不如死。

    不错,给我这种痛楚,我如何能不恨明王妃?这也是为什么,此前我杀她亲子,又陷害于她,刚刚在大殿里我看她孤立无援,楚楚可怜,方才又听说洛伏苓同她决裂,我心里没有愧疚,没有怜惜,没有同情,有的只是得逞的快感,和一丝浅薄的感慨。

    段昊点头,不需我回答,又道:“不错,公主,这滋味忘不了。”

    “这些痛,不论是心里还是身上,他们都给了公主,公主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帮衬他们?”

    我无从反驳,却依旧低哼:“你如此想便如此想。”

    “只是请记住,这世上尚没有法令条文,单单因为别人揣测出心思不良而定罪的。”

    段昊摇头:“公主切莫如此心急,段某说这些,并非为了要挟公主。”

    他停了停,看向我,眸光又深了几分:“段某也是在为段家谋出路。”

    我心下一空,随即点头:“你且继续。”

    段昊笑笑,便又道:

    “公主对此事愤慨,也是应当,但是如今且说此事对于段家,明摆着这两件事,明王都是把明王妃、段家当刀使,所谓借刀杀人,旁人复仇也有人挡刀。”

    “如今是陛下的确被困,也无人能救陛下出来,所以段家和明王皆是安稳,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呢?陛下一旦出来,依情分不会先处理自己的兄弟,依着道理和此前所作所为,动手的也是明王妃和洛伏苓,很难直接牵扯到明王,届时明王妃和段家定然会被明王弃若敝履,再也脱不尽罪责——而这种事情,株连九族,都不为重。”

    “这些事情我们当时是知晓的,实话实说,不于情,只于理,我们也是一心劝阻明王妃如此行事,奈何她半句也没听进去,时至如今,段家也是如履薄冰。”

    我倒是全全听他说了下来。

    心里倒也算计。

    他如此说,又不是要挟我,那么……

    多半便是想同我合作。

    大抵是看着在皇叔这里讨不到半分好了,又担心父皇回来处理他们,所以终于决定讨好我,至少落一边的好吧。

    不过……我憎恨明王妃,对段家人的恨,倒是没那么深重。

    更何况此前徐文起也同我讲,我还需要用噬心丹收服一个医者,如今这送上门来的段昊,不是刚刚好?

    162解药的两个配方

    我淡笑:“所以,段大人想要看本宫的意思?”

    段昊叹口气道:“事已至此,段家战战兢兢,被利用了这么久,也看得清清楚楚了,以后没什么盼头,也早已无意掺和朝堂之事。”

    “只可惜明王妃任性却又无力自保,届时难免影响到段家,我身为段家未来掌舵之人,总要为段家的香火负责。”

    听他如此说,大有放弃明王妃之意。

    “段大人如此讲,难道是想要弃明王妃于不顾?亲兄妹之间的感情,便如此好割舍吗?”

    段昊笑笑:“亲兄妹?如今的夫人本为侧室,大夫人才是我的娘亲,我同她和二弟,将将算是同父异母。”

    他这一说,我心下倒是明了了。

    这段家宅子里多半也不安生,那大夫人多半是被侧室夫人算计,最后侧室夫人上了位。

    我皱眉道:“如此说,段大人如今也是有些为难吧。段家夫人肯定也心心念念地让你二弟成为段家掌舵人,而明王妃如果稳稳当当当了皇后,她这想法也未必实现不了。”

    段昊冷笑:“自然如此,她们三人算计了我母亲,如今又算计我。”

    “不仅如此,如今眼看着父亲渐渐把事情都交由我管,她们大抵是看着着急,便加害于我。”

    “就此前我和二弟入宫着火一事,若不是父亲强行压下,他们只怕也要将罪名加到我头上——因为我母亲曾经为罪臣之后。”

    “说句不当说的,事到如今我都不知,当初那火究竟是不是他们刻意为之?如若不是,一入家门,为何他们能如此齐整地将矛头指向我?”

    看着他愤愤然的表情,我心下了然。

    但是真假难辨,一时也不敢贸然说明什么,只是沉了口气道:

    “段大人,着火一事极为敏感,可谓生死攸关,如今也无证据在手,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段昊狠狠叹了一口气道:“也罢,那便不提此事。”

    “总归这段家,这些年来,明枪暗箭,皆是难防,全全都是因为那母子母女三人,事到如今,为了自己,也为了保全段家血脉,段某愿意投奔公主。”

    “父亲虽然惦念王妃安危,但终究年事已高,早已有了把事务全全交予我的念头,这些年管事也愈发少了,段某还是有这个决定权的。”

    他说得信誓旦旦,但我又如何得知是不是演出来的?

    我眯了眯眼眸,只是缓声问道:

    “那么,段大人,本宫先问你一句——”

    “你要投靠的,是本宫,还是本宫的驸马顾君则?”

    段昊微微一愣,皱眉道:“段某不明……公主同驸马已然是夫妻,岂会……”

    我笑了笑:“非说什么不甘心、记着之前的事,也只是本宫一个人的事,虽然不一定动手——但是顾君则,如今他大抵是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所以不论以后如何,我都不想牵连到他,你可明白?”

    段昊犹豫了一瞬,大抵是觉得没了兵权心里不安稳?

    我不再多言,只是瞧着他面色不定,直到末了他终于颔首道:“段某投奔的是公主。”

    我点点头:“如此,我总要看看你的诚心如何。”

    段昊颔首:“公主请讲。”

    我微微挑眉:“你也知道,几年之前,本宫这一身武功,被王妃亲手配药毁坏殆尽,如今将将是个废人了,段大人既是未来的段家掌舵之人,听闻医术也是颇高,不知可否帮本宫恢复了武功?”

    段昊皱眉,随后叹息摇头:“公主,此事着实难做,恢复并非不可,毕竟这世上除了筋脉崩裂而亡,再没有什么武功彻底失去的方法,但是如今公主这情况,武功想要恢复,便需要一则北国秘药。”

    我一愣。

    头脑里浮现出狐狸的身影,还有他说的并不分明的身份。

    北国秘药?

    可是狐狸当初是如何拿到这药的?

    我记得他说的是‘药到了这里’……

    段昊继续说着:“这药其实是分两个配方,一则在玉家人偏脉手中,另一则则藏在北国皇室手中,只有这两个结合起来,才能恢复武功,而这两样,得来都是难上加难。”

    “所以……公主,请恕段某无能为力。”

    他说着,我心下飞快记着、思量着。

    玉家人我知道,玉家偏脉似乎就是在江湖游走,那狐狸所说的‘药到了这里’,多半指的便是他们了。

    那北国皇室手中的那一半他又是如何得来的?

    加上他认识顾君则,好像曾经也认识我……

    “公主?”大抵是看着我迟迟没有反应,段昊试探性地又唤了我一声。

    我赶忙回神过来——也是,再怎么好奇,如今也不是思考狐狸身份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稳妥地收了段昊。

    我微微扬起唇角,同时手在袖间一摸……

    “不妨事,听着确是为难。”

    “但是,一点保证都没有,本宫不会答应同人合作的。”

    “除非……”

    段昊皱眉,目光有些呆滞,面色有几分惊异和震惶。

    我却是飞快一抬手,一扬袖,一手擒了他的颈项,另一手将噬心丹径直塞入他口中。

    “唔……咳!咳!”

    末了我甩开他,段昊皱着眉头拼命咳嗽,可是那噬心丹早已被我死死塞入,根本不可能咳出来。

    “这是……是什么?”

    他哑着嗓子。

    说完这一句话又瞪大了眼睛:

    “不对……不对……公主的武功……”

    我不由他说完:“噬心丹,你应当也知道吧。”

    段昊瞪大了眼睛,面色惊恐。

    我笑了笑:“知道便好,你既是吞下它,今后我便信你,只要你助我做事,你、还有除了那三人的段家,都会有好的结果。”

    又过了一个月有余,这段日子里,都城之中再未起过波澜,而皇宫之中,大事在即,自是一番紧锣密鼓。

    我见过一次柳依依,她吃得圆润了不少,肚子也大抵显出来了,我能看出来她分外宝贝她那肚子——恐怕除了想着那是她的亲骨肉,还算计着靠这孩子成全‘凤羽之命’吧。

    163登基在即

    顾君则倒是不忙也不轻松,朝九晚五,日日如此。

    好在我也不那么贪睡了,于是早晨起来便也能陪他一起吃早饭,而后晚上再等他一同吃晚饭。

    那日天边绯红一片,火烧一般,大抵是第二日要落水。

    天气微微发闷,我候在正厅里,丫鬟们陆陆续续把饭菜上来。

    今日顾君则似是比以往回来得要晚一些,我心下暗自想着,却正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正是顾君则带着临风回了府。

    我起身迎过去,却见这厮额上尽是汗,一副匆匆而归的模样。

    见了我,倒是终于停了脚步,不那么着急,却是一般喘气,一边眨着眼睛瞧我——好像是有什么事想同我讲。

    我抬手用衣袖给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听他一面喘气一面说,心下实在不忍,从一旁取了杯茶塞给他:

    “先喝口水歇歇再说,不急的。”

    顾君则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平日里我瞧他,也多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如今他竟是有些匆忙有些慌,只怕……

    顾君则乖乖喝了口水,放了水杯却又开口:

    “公主,明王正式……打算登基了。”

    我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心里自也漏了半拍。

    所料不假。

    只可惜,此事违我所愿,不过,虽说心下不甘愿,但是由于早有预料,加上这些年我遭遇的已然不少,如今这件事已称不上是‘晴天霹雳’了。

    “嗯,那大抵是何时呢?”

    顾君则答:“他们看好了日子,便是半月之后了。”

    我点了点头,又问:“你说的如此笃定,多半是安排下来了吧。”

    “怎么样,现在他打算给你安排什么位置?再怎么说,他上位之前,这江山也是你帮着稳固下来的,我想他多半不好意思太亏待你。”

    顾君则颔首:“不错,已经说明了,是封为永安侯。”

    候位,不再是王了。

    我记得之前老摄政王的封号好像是……砮王?

    我点了头:“既然如此,那顾君启多半也有个位置吧,毕竟对外而言,你们都是老摄政王的后人——你可有打听到?”

    顾君则称是:“打听到了,他被封为了永定伯,不过,则多半和是不是后人无关,父王没有立过正室,所以无所谓嫡子,无从立嫡,便是立长,顾君启身为二子,即便作为庶民也无可非议。”

    “他能被封为永定伯,多半是因为他手里那一部分兵权,这兵权明王收不回去,又不会想给我,所以便封了他。”

    我皱了眉点点头。

    如此说,确是更有道理了。

    封顾君则,也封顾君启,让他二人相互制约,皇叔这计谋也算可以。

    至于这侯伯之分,多半便是出于顾君则有军功,而顾君启没军功上。

    不过……

    我低哼一声:“这皇叔也是真没出息,连个名号都小心翼翼,尽是什么‘永安’、‘永定’的,明摆着就是怕你们闹事,到时候典礼上这么念出来,也真不怕人心里笑话。”

    顾君则笑笑:“公主这一说,确实是太明显了点。”

    我思量一二,又道:“不过,也许他也是想用这名号警醒你们,其实……”

    “顾君则,这名号虽然不大好听,但是你若真欢喜,便真真正正‘永安’下去,也是不错的。”

    顾君则微微一怔,随后微微眯起凤眼:“公主是不想继续了吗?”

    我犹豫一瞬,只是叹口气道:“并非如此,我只是觉得如今的日子这么过,我也已经很知足,我的确是想要救父皇和母后,但是并不想让你为此冒太大风险,我的确是痛恨皇叔,但是仅仅因为恨拽上你枉顾生死,我也不忍……”

    我确是如此想的。

    我想做的事情,不能拽上顾君则,不然他一定会在我前面挨刀的。

    顾君则叹了口气:“那如若,微臣想要继续,公主会陪着微臣吗?”

    我点头:“那是自然会的,我会尽我所能。”

    顾君则淡淡而笑:“对微臣而言也是如此,公主想做什么事,微臣也想陪着,所以,公主也不要想着把微臣剔出去。”

    我愣了愣,犹豫道:“那么,你方才说你想要继续,是你真心的吗?”

    顾君则面上笑意更甚,抬手揉了揉我的额发:“自然是。”

    我皱眉犹豫着还想多说,顾君则却是点头复点头:“是真的。”

    “微臣同公主讲过顾君启的事情,父王的事情,所以公主应当也明白的。”

    他说着,转身脱了外袍换好衣裳,从一旁的洗漱池中洗了手:

    “时候不早了,先吃饭,莫等饭菜凉了。”

    我点点头,便也不多问。

    皇叔登基的日子一天天近了。

    而顾君则和我讲了这番话之后不久,这消息便也昭告天下人。

    不几日,门丁便给我递了份信件来。

    我打开一瞧,才发现是徐文起的来信,说是关于眼前之事,有意详谈。

    说徐文起是贤才真不为过,如今我真真佩服父皇瞧人的眼光——毕竟,我这几天一直想着要找徐文起,可是几个念头都只是刚刚成形,不知道具体该问什么,也不好约了他胡讲一通,结果,他竟是先找到我了。

    自然是应下,便约了一处戏台子的小隔间,劳烦闻信在暗处盯着,外面戏腔响亮,我和徐文起放低了声音商议。

    “公主,事到如今,依微臣所见,伏笔已然埋好八成了。”

    我大抵把段家和柳家的事情和他说明,徐文起笑笑,掐着手指念叨。

    我微微颦眉:“那剩下那两成呢?”

    他笑:“微臣想先听听公主的意思——公主心里也多半有想法了罢?”

    164不再是长公主

    不错,我心里一直有个念头,自从那日段柳两家谈判便已成形,而这也的确是我一直想和他讲,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的事。

    我沉了口气:“的确是有。”

    徐文起微笑:“愿闻其详。”

    我道:“段家和柳家现在都是看着明王的脸色,不好闹得太大,所以暂时妥协,但这不代表矛盾的消失。”

    “相反,之后段家柳家一同为臣子,柳依依和明王妃一同居后宫,这些矛盾多半会愈发扩大,直到最后撕破脸。”

    徐文起点头:“这两家最后如果撕破脸,最多也是两败俱伤,或者,更可能是一则死,一则活。”

    所以这才不能让我满意。

    我攥了拳:“但是我想要的不仅于此。”

    “我要把祸端变大,把火烧到明王那里。”

    徐文起笑:“公主想如何做?”

    我答:“保全段家,利用段家,设计之前明王妃失去生育能力的那一碗红花,是皇叔所为。”

    “至于小世子一事……小世子失踪那日既然柳依依也在场,不妨嫁祸给她。”

    “如此,皇叔必将失却人心,而柳依依因为小世子之事,也必定会被皇叔定罪,明王妃虽未被寻出过错,但是据我所知,她对明王用情极深,届时至少也会方寸大乱……”

    徐文起微微皱眉:“公主的计谋不错,若能实践,必然极好。”

    “如今我们先不谈如何实施,只说这主意——”

    “公主和段家的梁子,结的也不小,仇恨不浅,公主确定要保全段家吗?”

    我颔首道:“有一事还未和先生明说——段家大公子段昊,已然被我喂了噬心丹——先生此前不也说,我该择个医者喂了噬心丹?这段家之人,大抵堪称顶尖的医者了。”

    “当初段家和明王妃的事情,他也和我讲明,所以如今我打算,处理段家明王妃那一支,保全段昊这一支,段昊说,这两支在宅院里也内斗得厉害,只是马上便要他来掌控段家。”

    “所以我想……届时如果段昊掌段家权柄,我们这边用皇叔下毒给明王妃逼迫于她,那边段家不再支持她,同她决裂,加上如今洛伏苓同她决裂,她算是无儿无女,届时孤立无援,想必只会一死了之。”

    “而明王妃死了,我会命人以她丫鬟的名义散播出皇叔逼死她的传闻,乱了他的后宫,再乱他的民心。”

    说完这段话,我自己只觉得背后发凉。

    没有丈夫,没有儿女,也没有家族的支持,也再没成为母亲的权利——我痛恨这个女人,要给她铺这一段路,只是这条路,哪怕是我为了复仇而为,我也觉得骇人。

    对面徐文起听着也是愣怔,随后却是点头:“公主所言极是。”

    “这方法听来确是惊人,甚至可以说是狠毒,不过……也不为过。”

    “公主既是决定了,就切莫对敌人仁慈。”

    他微微一停,又道:“公主为了今后大事,甘愿与段家人不计前嫌,只看其用处,这等眼界,微臣敬服。”

    徐文起如此夸赞我,我心下有些羞愧,毕竟,如果不是段昊把事情分得这么清楚,我还真没有足够的肚量和段家人合作。

    “那其他的呢?先生认为可有问题?”

    我凝眉又进一步问道。

    徐文起笑笑:“大抵并无漏洞。”

    “那可好实施?”

    徐文起抚了袖子:“如今这事情,难就难在有个合适的主意,如今主意都有了,高宁将军和段昊也都归公主控制,若想实施,便只差一个合适的时间了。”

    “这时间也好说,待微臣回去思量一二,日后便回给公主,请公主放心。”

    我赶忙点头:“多谢先生。”

    徐文起道:“应当的,公主切莫言‘谢’。”

    他微微一停,复又嘱咐:“公主,关于段家,虽然段昊已经投奔公主,但是公主还是留个心眼、多观察些时日为好。”

    “宅斗存在是正常的,只是我们是外人,终究不知这宅斗是真的严峻到如此地步,还是被他拿出来当个幌子,毕竟血浓于水,不得不防。”

    那日,宫门大开,兵士林立,旭日当空,映得銮殿金碧辉煌。

    皇叔穿了许多年的杏红色蟒袍,今日也终于如愿以偿换成了金黄色的龙袍,他穿着这衣裳好不得意,仿佛连那一双小细眯眼也因为雀跃而大了几分。

    首席大太监声音尖细响亮,宣了人入殿,然后便开始登基、封赏。

    最先的自然是明王妃,我站在前列,一眼便能瞧见她。

    不过几日的功夫,明王妃当真是瘦了不少,走路一飘一摇的,我真怀疑,她这副身板,莫说再受我那番折腾,就说能否等到我的折腾,都是个问题。

    她脸上敷了一层厚厚的妆,红唇灼人,只是这画出来的神气,远不及昔日她由心而发的咄咄。

    洛伏苓便立在一旁,一袭华服,双手交合于身前,微微垂头,却是一眼未看明王妃,也没有跟随上前。

    皇叔倒是做足了表面功夫,面上绽出笑意来,抬手缓缓执起明王妃的手,宣她为后,简直和那日大殿里,任凭她伏在地上冷眼旁观的‘明王’判若两人。

    再然后,便是那挺着大肚子一摇一摆的柳依依,肚子里是龙嗣,当真是母凭子贵了。

    再然后,便是洛伏苓……

    洛伏苓向前走的时候,身旁的顾君则忽而翻过手掌覆上我的手。

    他的掌心灼热,我微微一愣,随即便听见皇叔字正腔圆,宣洛伏苓为‘嘉和长公主’。

    ‘长公主’,是了,皇叔虽然不好意思撤我的长公主位,但是从今往后,也许这天下人都已心知肚明,我洛伏波当了十几年的长公主,再也不是长公主了。

    这称号伴我如此久,突然意识到失去了,心里却是空空落落。

    不过顾君则的手掌那般暖。

    处于前排,却攥我攥得那般紧,我又岂会不懂他的意思?

    我用指尖轻轻挠他的手心,复又反攥住他的手。

    我的驸马,我又岂会不相信呢。

    165‘吃里扒外’

    这大典时辰不久,中间也无波澜,一切都顺顺当当。

    顾君则被封为永安侯,顾君启被封为永定伯,便是我,也没被落下——皇叔将我封为‘孝懿公主’,这公主的名字是留下了,封号也没变,但是‘长’字不见了。

    也对,洛伏苓虽至今未婚配,但是她本就年长于我,何况她才是皇叔的亲闺女,皇叔登基上位,如何会肯让我再占着这长公主之名?

    心下了然,便也释然,我只是依礼上前,谢过皇叔。

    周围没有任何低语声,想必是大殿之上不敢造次——不过我心里一清二楚,他们心里定然犯着嘀咕。

    那便随他们想吧,一切都走着瞧——长公主之名,现在,我已经可以不在乎了。

    大典顺顺利利,直到最后,众臣一并退出大殿,殿门关合的一瞬,终于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顾君则执着我的手腕,微微垂眼瞧着我,没有多说,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身边大臣来来往往,有的向顾君则问好,也有一小部分向我致意。

    徐文起也是来我面前行了一个揖礼,我点一点头,他便又转身而去。

    ——不避讳认识,但是也不会表现得过分熟识,这是最为正常的方式,免得让人怀疑。

    我本想着这个招呼打的再正常不过,于是打完了招呼又只顾着顾君则。

    谁知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再然后,耳边便掠过一阵风去。

    倒是半路停了下来,我一回头,便是一个愣怔——

    面前一个气喘吁吁,面色通红,面带怒意、头发还有些蓬乱的女人,高高地抬着手,这一巴掌仿佛是想要扇向我的,却半路被顾君则伸手拦下。

    于是她便立在原地,被拎着一条胳膊,无可奈何却又怒气冲冲地瞧着我。

    不过,头发虽然蓬乱了些,到底也能看出是个流云髻——所以说,这大抵是个已经嫁人的女子,指不定是谁家的家眷。

    “这位夫人,大典方毕,宫殿之侧,动手可就不合礼数了。”

    顾君则皱起眉头,看着这妇人,沉声说着。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不知该如何做。

    那女子冷哼一声,顾君则的声音便又冷硬几分:

    “更何况,公主乃千金之躯,容不得你言辞不敬。”

    他话音方落,便只见又一人匆匆而来,正是徐文起。

    他满头大汗冲过来,几步上前抓住妇人的手臂:“小雅,小雅别闹了,这是公主殿下。”

    那唤作‘小雅’的夫人一凛眉,冷哼一声,反手甩掉徐文起的手。

    这边顾君则大抵是看出来她是徐文起的妻妾一流,施施然也放开了她的手腕,却是身形一晃半横在我和她之前。

    “闹?我哪里在闹?!徐文起,我孙雅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丫头,但也是要颜面的!”

    徐文起皱紧了眉头:“这与夫人的颜面何干?夫人这般闹,才是丢了颜面!”

    孙雅面色通红,声音更是放大:“你还好意思问我?!你不瞧瞧你自己做的事,还有……她!堂堂公主,做出这般下贱的事情来!”

    她对我比起手指,怒目而视。

    顾君则愣了愣,随后抬手把她的手强行拂开。

    孙雅却是抬起头看向他:“顾公子还护着她?看来顾公子还被蒙在鼓里!”

    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

    顾君则皱着眉:“孙夫人这是何意?”

    孙雅咬牙切齿道:“我知道徐文起和公主当初险些成了未婚夫妇,是因为我和他订了娃娃亲方才没能继续,但是依妇人瞧,断了便是断了,没缘分便是没缘分,如今都已成婚,一则为有夫之妇,一则为有妇之夫,没分寸的事情便不要做!做了,便别怪别人说!”

    “顾公子也是,别再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短,再护下去,额上发冠都要成绿的了!”

    顾君则低头瞧着她,沉声道:“孙夫人,大庭广众之下,不要血口喷人。”

    “子虚乌有之事,不可拿来损坏公主名誉,否则便休怪顾某不客气!”

    这一番争吵,惹得周遭还未散去的众人齐齐聚了过来。

    可是我知道,此事真的不是‘子虚乌有’,多半是我和徐文起议事被她知道并且误会了,这事情很难解释!

    解释不清,今天算是要在此处颜面扫地了,不仅如此,估计顾君则也……

    我之前是问过他的,但是我不知道,如果事情真的被这孙雅夸大了讲出来,他会不会信我?我又该以一个怎样的理由让他相信?

    孙雅咬牙切齿,怒目看向我,哼道:

    “子虚乌有?公主是皇家之人,但凡妇人有半点拿不准,都不敢污蔑公主,只是如今……妇人委屈!”

    此言一出,周围人便是一番窃窃私语——

    “嗬,看来之前宫里的谣言没错了?公主的‘淫乱’之名,难不成……”

    “我看像是,这孙夫人大吵大闹的,多半是因为公主和徐大人不干不净……”

    “我觉得不应该啊,你瞧瞧顾公子是什么人,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功勋有功勋,听说又待她那么好……而那徐文起,相比之下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谁知道,没准公主就好这一口?和有妇之夫闹腾,也许才刺激呢。”

    “你竟说这有的没的,没听见刚刚说的吗?公主和这徐大人差点订婚哩,没准是余情未了……”

    ……

    我攥紧了拳头。

    “妇人那些日子看见文起给公主写信,妇人瞧了一眼,文起便藏,妇人还不信,谁知后来,妇人家的妹子竟是和妇人讲,瞧见文起和公主一同在尚春楼看戏!还是一个小隔台,好不热闹!”

    孙雅愤愤不平。

    周围人的议论声更大了。

    “信件是妇人瞧见的,看戏之事也是自家妹子所见,公主这般未免过分了,吃里扒外,只怕是要遭报应的!”

    徐文起那边皱了眉,声音提高了几分:“你浑说什么!”

    孙雅涨红了脸眼泪都出来了:“我说错了吗?还是因为我说了她一句,你便要护着她?!”

    “看来,事到如今是我多余了,当初本就不该有这娃娃亲,早就该成全你们,也免得你们现在偷偷摸摸!”

    166信与不信

    这般讲着,愈发声泪俱下,好不凄凉。

    而我却是有口难辨,心里更是忐忑得紧——既担心此前和徐文起谈的事情败露,又担心被人当初偷腥的荡妇。

    更担心,顾君则……他会怎么看?

    偏偏周围人更是念念叨叨,声音更甚,出了宫殿,现在也没有人来管事,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善后。

    徐文起这边皱眉,亦是扩大了声音:“信件本就是依礼问候公主,至于外出一事……根本没有,你那妹子多半是浑说!偏偏你如今还信以为真,来这里一番闹腾!”

    “误会,停了吧,回去再说。”

    那孙雅却是个不好应付的,任凭徐文起如何拉拽,她咬着牙就是不肯走。

    我沉了口气——既然徐文起这般说,我便接下去。

    我沉声道:“夫人误会了,本宫与徐大人确是曾经将将谈及婚嫁,但是最终也没有成,于是如今也没再想着那般事。只是此前徐大人也曾教授过本宫些课业,较为熟识,如今许久未见,又不方便直接相见,他才写信来问候的。”

    “至于外出一事,确是没有的,夫人如今这般笃定,不妨把您家妹子寻来,让她仔细说说,若是真能拿出真凭实据来,本宫自是无话可说,若是拿不出来,这等诽谤诬陷,还在这等日子里,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我说得平淡镇静,仿佛真的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如此说着,明显看见这孙夫人面色一白。

    ——人对自己所见是确定的,但是对别人见到的,便不会这么确定了。

    更何况如今涉及性命,想必她会退一步,息事宁人吧。

    而孙雅还在犹豫。

    这四下也安静下来,直到身旁的顾君则开口:

    “这等日子不当闹这种事。”

    “君则为公主驸马,这些天也并不繁忙,君则自可作证——公主不曾外出,此事只怕是个误会,应当是看错了。”

    他说得很是平静。

    我心里却打起了拨浪鼓——

    我明明是和顾君则说过要外出的……只是,我和他说的,是想带着丫鬟出去逛逛街。

    他如今为何会帮着我撒谎?

    是真的相信我,还是单纯想息事宁人?

    我心中一团乱麻,好在,孙雅见顾君则言辞笃定如此,终于悻悻低了头:“如此……如此,许是妇人搞错了。”

    “在此对不住公主了。”

    徐文起赶忙拽住孙雅,也向我俯首:“公主,贱内不懂事,也是微臣的不是,惊扰了公主。”

    我沉了口气看向他二人,只是点头:“不妨事。”

    “今日是陛下登基的日子,容不得胡闹,大家都散了吧。”

    徐文起携夫人同我道了谢,随后他低声跟孙雅念叨了一句‘别闹,快走了。’,便匆匆而去。

    周围人估计也是怕惹上麻烦,略略嘈杂,却都是脚底抹油一般,极快地散了去。

    顾君则回手执了我的手臂,只是低声道:“走吧。”

    我点头,抬眼瞧他,却发现他把脸别向前方,没有瞧我。

    心里愈发忐忑,我怕他不信我。

    ——偏偏这件事我真的不好解释。

    我真的没有和徐文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但是我和徐文起谈的事情,和我在做的种种,我都骗了顾君则,骗了他很久了。

    他便牵着我上了马车。

    外面临风吩咐着车夫回府,马车晃晃悠悠地,今日日子特殊,街道四下也格外热闹,只可惜这些热闹都和这车内的人无关——这车里安静得紧。

    我双手反反复复绞着袖口,而顾君则一直瞧着窗外——却是连帘子都没拉开,我不知他在看什么,想什么。

    半晌,我狠狠沉下一口气,试探性地开了口:“方才……多亏你解围,不然,真不知该如何善后。”

    顾君则身形僵了一下,随后只低低道:“……嗯。”

    我咬了咬牙,声音不知不觉间又低了几分:“那……我之前说过,希望你能信我,你现在,肯相信我吗?”

    顾君则安静了一瞬,低了头,半晌都没个回答。

    我心里更是一番翻江倒海。

    “微臣很想相信公主……只是如今,不知该如何相信。”

    他低沉着声音道。

    “书信的事微臣不知,但是既然公主、徐大人、孙夫人都讲了,那多半是真的了。”

    “上街的事……公主前一阵子却是上了街的,微臣当时担心,便说让侍卫随着,公主也答应了下来,可是侍卫半路跟丢了,找了许久,才发现公主自己回来了。”

    “此前临风也说,公主去军营,有几次和徐文起聊了许久……”

    “加上,公主当年差点就和他订婚了,微臣不能不多想。”

    我咬了牙,伸手出去攥住他的手:

    “那我便和你说实话。”

    “信确是写了的,那日戏台子,也的确是去见他的。”

    “这两件事都是真的,但是其他的,都是孙夫人自己暗自揣度的。”

    顾君则转头过来瞧着我。

    可我依旧不想把一切和盘托出。

    “徐文起是一介书生,家境平平,当初却被父皇重用,给我当过一阵子老师,父皇甚至还想过定亲,他也一直念着父皇的好处,这些天也听说了当年宫变事情的一部分原由。”

    “正在皇叔要登基的节骨眼上,他瞧见我安定下来,便念着父皇母后的安危,想问问我有什么打算,有没有他能帮上忙的,所以想见一见我。”

    “只是此事的确是太过敏感,若是在府中说,被有心人察觉,只怕是区区一个谈话还要连累你,我算计了一二,便约了个戏台子的小隔间,简单谈了谈。”

    167转折

    如此,总算是勉勉强强‘解释清楚’了这一番事。

    顾君则大抵是信了,于是接下来回去的路上也不似一开始那般寂寂无言了。

    我松下一口气,回了府里,便连衣服也顾不得换,索性一头扎进床榻里。

    ——心惊肉跳,这一天可真是吓死人了。

    我正想把气喘匀了,便听见耳畔传来一句话:

    “确定要这么掩饰过去,不说真话?”

    是闻信的声音。

    这厮一直在暗处待着,说实在的,他知道的事情真的不少。

    我生怕他把知道的告诉顾君则,猛地直起身子:

    “如今说了算怎么回事?自然不说。”

    闻信哼笑:“什么叫‘如今说了’?我猜公主是以后也不打算说罢?”

    我一时被这句话塞住,犹豫一瞬,把声音放得强硬了许多:

    “以后也不打算说又如何?你若是敢将此事告诉他……”

    孰知闻信却是笑着打断我:

    “放心,我还没有活腻味,自然不会告诉他。”

    他话锋一转:“不过,公主也说过,容许在下有复仇的权利,对不对?”

    我皱眉:“我的确如此说过,但是,走漏我让你保密的消息,并不能算在其中。”

    闻信的声音稍稍稳重了些:“如此便好,公主请放心吧。”

    他如此说,我心下也安稳了几分,好在他讲完这几句话便也不出声了,我大致换了衣裳,哪怕是正午时分,也把自己整个人都团进了被窝里。

    如今这波折暂时歇下,最近的日子,是不是就能轻松几分了?

    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个没出息的,其实我还是很盼望能和顾君则平平静静地过日子,比如……像我和他上次在边陲的小木屋里的日子,如果他没有受伤,身后没有追兵,肩上没有那般重的国恨家仇,哪怕贫穷清苦一些,我也觉得很好。

    可惜,我的愿望落空了。

    只几日过去,皇叔的江山便又不安定了。

    这一次是西北边陲不甚安定,而朝中少将领,皇叔思量一二,便又派顾君则前去镇压。

    我心里实在不愿——毕竟这等事,总觉得是皇叔设下的圈套。

    不想皇叔动顾君则,我担心皇叔算计他、伤了他。

    可惜我拦不住,曾经的我拦不了,如今连‘长公主位’都失去的我,更是拦不住了。

    顾君则走了两个月,我心里便惴惴不安了两个月。

    盼星星盼月亮盼他安然归来,可终究没料到,归来,才是一切的开始,我面临的是一番地覆天翻……

    他回来的时候,城中天气已略略转凉。

    那日城中鞭炮鸣响,喇叭声长,顾君则带兵归来,风尘仆仆,而皇叔、如今的皇帝,自也在宫中设宴,表彰功臣。

    顾君则是我的驸马,我自然也要携家眷前去。

    我入殿的时候,宫殿之中,人们落座了七七八八。

    顾君则已然坐在桌前,他身旁空了一个座位,应当是我的座位。

    我拂了拂袖子走过去,到座位前,一抬眼,却发现青萝坐在顾君则斜后方,用一种……有些奇怪的目光看着我。

    我心下一怔,但这等场合,也知不可多言,我心下算计了一瞬——青萝这丫头原本是不在府中,也没有跟着顾君则去边陲啊?如果我没有记错,在此之前,她分明是在老夫人那里……

    想不明白,便只好垂了眼眸看向顾君则:“回来了,辛苦了。”

    顾君则抬眼看向我,唇角微微扬起:“公主这些天可还好?”

    我点头:“我很好,你呢?有没有受伤,都还好吗?”

    顾君则颔首:“都好,不妨事的。”

    说着他动了动身旁的座位,引我过去坐下。

    我便落了座,只隐隐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皇叔先敬了众臣三杯酒,复又转身执酒走下台来,向着顾君则举杯:

    “此番平叛,多亏永安侯出力,为国奉献,朕在此敬爱卿一杯!”

    顾君则淡淡而笑:“陛下客气,这是微臣应该做的。”

    说着也举起杯盏,一饮而尽。

    皇叔一笑,又说了些客套话,随后竟是看向顾君则身后的青萝:“听闻此番在西北边陲,青萝姑娘忠心护主,救了永安侯一命,此前不曾见过,朕还好奇是怎样的女子,今日得见,不得不赞叹,当真是妙人!”

    青萝微微一笑,亦是执起酒盏:“陛下过誉了,小女一介家奴,护主是本分,断不敢当陛下的称赞。”

    皇叔却是笑:“青萝姑娘谦虚了,此乃奇女子,如何能沦于‘家奴’之名?”

    “既然如此,朕今日不妨牵个线,朕知道尚书刘大人,年迈无子,不知刘大人可肯收了青萝姑娘为义女?青萝姑娘可肯为刘大人义女?”

    青萝施施然一拱手:“若能如此,自是青萝的荣幸,多谢陛下了,看刘大人的意思罢。”

    那边刘大人白发苍苍,捋了捋胡子笑道:“如此好的女娃儿,老朽欢喜还来不及,哪里能不收呢?谢过陛下了!”

    一拍即合,也对,这等好事,双方谁会不收着呢。

    按理说,有功得赏,再正常不过了,可是为什么我听着这一番事,心里这般奇怪呢?

    是因为之前种种,单纯的妒忌青萝,不想她好,不想她威胁我吗?

    我不否认自己心里没那么高尚,但是,好像我心里觉得怪异的不仅仅如此……

    还有,为什么青萝舍身救顾君则的事情,顾君则给我的信上,只字未提?

    我皱了眉,想不通其中缘由,可是思量一二又不得已收了思绪,调整好面色——身为顾府的女主人,应当依礼起身给青萝敬酒,以示大度和对她救护顾君则的感谢的。

    我自也如此做了。

    青萝在大殿上自然不似曾经那跋扈的模样,恭恭敬敬饮了酒。

    皇叔微笑着站在大厅里,捋了捋他那一小溜胡子,又做了中间人,安排刘大人和青萝互相祝酒。

    我只冷眼而观。

    可是心中的惴惴挥之不去,直觉告诉我,有的事情要发生了……

    果不其然。

    青萝敬完刘大人转身回来,竟是到桌前,双膝一软,跪在顾君则面前……

    168多余

    “婢子能有今日,承蒙陛下隆恩、刘大人厚意,但过去数年,全然仰仗主子和老夫人的关照,婢子在此敬主子、老夫人一杯。”

    青萝说着又举起酒盏来。

    我坐在一旁左右不是人,虽说我的确没关照过她,但是多少也是顾府的女主人,而这青萝半点不提我,我只觉得尴尬不已,却又说不得什么,只得微笑。

    顾君则沉默了一瞬,抬手举起酒盏:“客气了,也辛苦你了。”

    这二人只这两句话,随后尽是一饮而尽。

    我心下暗暗松口气——酒喝完了,也该消停了吧?

    谁知这青萝没完没了,放下酒盏,转身又给皇叔跪下了。

    她今日跪完这个跪那个,跪的时间堪比守灵,我觉得她简直就不用起身了,在这大堂里匍匐前进岂不是更方便?

    “陛下,刘大人,婢子承蒙厚爱,却仍有一不情之请。”

    青萝双手一合,略有怯弱之意。

    皇叔点头:“青萝姑娘请说。”

    青萝颔首道:“青萝如今承蒙厚爱,得了陛下赏赐,又被刘大人收留,已是感激不尽,只是……”

    “婢子打小在顾家长大,受老夫人教导,伺候侯爷,十年如一日,已然习惯了,不舍、也放心不下离开侯爷,不知陛下、刘大人能否允许婢子日后……还跟随侯爷左右?”

    皇叔微微一愣。

    那边刘大人也皱起眉头。

    ——可不是,青萝如今是刘青萝,虽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已经是刘大人的义女,算是他家里人了,她带着这个身份还要给顾君则当婢子,刘大人心里怎么能舒服?

    皇叔思量一二当了和事佬:“青萝姑娘忠心可嘉!只是身为刘大人的义女,再做仆从只怕不妥,不知永安侯可肯给青萝姑娘一个别的身份?”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

    我听见了洛伏苓杯盏落地的声音,而我又何尝不是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掌心尽是冷汗?

    ‘一个别的身份’?

    皇叔,你说的,是什么别的身份?

    不是丫鬟,还能伺候他的,还能是什么身份?

    你打的什么算盘,是想让我堂堂公主,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么?

    古往今来,除了嫁给别国皇帝的公主,驸马纳妾可是从未有过的。

    大堂里嘈杂不已,刘青萝伏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只低声道:“全凭陛下、侯爷定夺。”

    我的武功回来了,这些日子过去恢复得也差不多了,我能听见周围人低声的议论,也能听见一旁诚王妃的哂笑:

    “呵,这公主之前还在我们面前炫耀,怎么样,我家王爷可没纳妾……”

    但是哂笑什么的,都是身外之事。

    我这一颗心摇摇欲坠,只等顾君则一个回答。

    直到顾君则在一旁缓缓拱手,只道:“全凭陛下定夺。”

    区区六个字,摇晃的心支离破碎。

    顾君则,顾君则,我知道你是何等清醒的人。

    我都能看清的皇叔的言外之意,你又岂会看不清?

    可惜你话都说出口了,你说得平淡而又镇静,你一眼都没看过我。

    你答应了,是不得已还是早有预料,抑或……心中默许?

    眼眶倏地发烫,整个人都在抖,我下意识地咬了下唇,却又要佯装大度面色平静淡然。

    这一瞬间我想起了母后。

    我想起那个比母后年轻许多的答应被父皇迎入宫中的时候,母后表面上的微笑端庄,和背地里的难过发抖。

    我当时想,母后真是辛苦、可怜。

    直到如今,我切切实实地踏上这一条老路……

    皇叔却是微笑:“如此甚好。”

    他微微一停,又道:“公主为正室,青萝姑娘为侧室,依着礼节,侧室没有什么仪式,不知刘大人、青萝姑娘可是愿意?”

    我在发抖,控制不住地发抖。

    可是顾君则他放下手来,半分没管过我。

    我想起皇叔登基那天,他隔着袖子紧紧攥住我的手,那力道甚至让我感到疼痛。

    而如今……

    我不知他是不是顾君则了。

    莫不是他也像老摄政王一样,被人掉了包?

    我能感觉得,那边刘大人似是瞧了我一眼,随后低声道:“依礼办事,老臣愿意。”

    青萝便也道:“多谢陛下,多谢义父,多谢侯爷,小女青萝,心甘情愿。”

    皇叔微笑:“便好,那今日不妨顺水推舟,便当是成全了。”

    众人称是,只是窃窃私语声,不曾停歇。

    我呆立原处,一动弹都在发抖,我只能竭尽全力地控制自己的脸颊,不要有任何悲戚的颜色——我要向母后那样,人前端庄,不悲不喜……

    青萝倒是实实在在地走到了顾君则身侧,相比之前,更显得名正言顺的。

    她给顾君则敬酒,又给我敬酒,我扯起微笑,如何能说不同意呢?

    皇叔的安排,顾君则的愿意,我一个旧日公主,无权无势,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不知何时,大堂正中,歌舞正盛,琵琶箜篌,水袖翻飞。

    庆功宴的气氛渐渐浓厚,人们也乐此不疲,接二连三有人来给顾君则祝酒。

    顾君则许是喝了不少,忘了是谁前来祝酒之时,他手腕一晃将将落了个酒盏。

    我想上去扶他,可是我在抖,动作迟缓得紧,到底是青萝更快些,率先扶住顾君则的手臂,打理好掉落的酒盏,复又斟了一杯酒:“青萝代……”

    顾君则却是抬手接过酒杯:“旁人敬酒,不饮则为不敬。”

    “我自己来。”

    青萝愣了一瞬,随即点头,便双手捧着酒盏喂给顾君则。

    自这时开始,便是如此了。

    除了洛伏苓过来时,给了他二人一个大大的白眼,说了几句她擅长的酸化,旁人再没什么多余的反应,皆是默许了。

    我便在一旁,低头看着桌案,余光瞧着这二人。

    一唱一和,倒真有夫唱妇随的模样,倒是我,显得分外多余。

    可笑此前疤痕之事,可笑之前老夫人惩戒青萝他一言不发,可笑那些解释我竟全全信了,如今看来,真是可笑!

    或者说,大抵只有我可笑吧?

    我记得他给我的承诺,可是他大抵从没有承诺过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啊。

    到头来,大抵是我多想了……

    169无妄之灾

    沦为这满堂人的笑柄,比不过在一个人眼里什么都不是的心凉。

    我坐在这两人旁边,整个人都在抖,想哭又知道不能哭,该笑却笑不出来,便浑浑噩噩等到庆功宴结束,满心盼着早日回到卧房,钻进被窝里大哭一场,谁知却发现——

    这回去的路上,还要跟顾君则、刘青萝三人共乘一车。

    想到这件事的一瞬,我前所未有地、痛恨这马车为何这般大。

    若是只能乘两个人、或是一个人,多好。

    可是心下不愿又能如何呢?依旧要粉饰太平,装出一副贤惠大度的模样走上马车,方知道贤惠、大度这些东西,真的不是学来的,而是硬生生地、和着血和泪逼出来的。

    马车里,气氛格外尴尬。

    顾君则许是醉得不轻,歪靠在马车壁上,半张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时不时地抖。

    刘青萝坐在他对面,‘爷’这、‘爷’那,吵得我心烦。

    我坐在他旁边,一动不动,仿佛一个木雕,坐在一旁。

    也真是巧了,往日宴会毕了,顾君则总要和顾君启有些纠缠,以至于是我独自一人回顾府,而今日,青萝成了他的侧室,就连顾君启都知道不来找事了。

    我绞了手帕,不自觉地继续想了下去——

    回去做什么呢,我回到房中大哭一场,顾君则和青萝呢?

    虽然没有仪式,但是看顾君则这般接纳刘青萝,大抵是要给她一个圆房夜的吧。

    圆房夜。

    呵,我都不曾有圆房夜。

    还恰恰好,我原本的圆房夜,顾君则就是被刘青萝叫走的。

    一时间心里更是纠结难缠。

    头脑控制不住地继续想下去——

    顾君则那卧房和我的卧房就隔了一个花园,平日里我身子可以悄无声息地翻过去,距离不可谓不近。

    那么今晚,是不是我也能清清楚楚地听见那房里的声音?

    我不想听见,我不想听见别的女人,和我的驸马在一起,婉转娇啼!

    如此想着,眼眶愈发酸涩了,我咬了牙,狠狠把头别向窗边,掩饰自己面上的不堪之色。

    不想这转头的一瞬间,竟是听见窗外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按理说窗外是集市,吵吵闹闹也是必然,只是,我听到的,好像不仅仅是集市的嘈杂声。

    难不成是我的武功让我听见的这些声音?

    我皱了眉,回头又打量了一下车中那两人,青萝大抵是不会武功,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到,顾君则醉得不轻,也没有察觉。

    可惜我拿不准是不是因为武功,所以我能听见,所以也不敢轻易开口问他们。

    不想犹豫了这一瞬间,接下来,窗外突然嘈杂了起来,隐隐地,‘叮叮当当’,好像有刀剑碰撞之音……

    “顾君则,外面……”

    我皱眉转头,下意识地开口唤顾君则。

    话说出一半我转过头去,却发现青萝皱了皱眉,不以为意,而顾君则依旧是醉醺醺的,丝毫没有反应。

    是我太敏感了吗?难不成只是外面小贩的吵闹……

    ‘呲——!’

    冷不丁,冷光闪过,一柄长剑径直捅入了车架之中!

    我周身一凛,下意识地转头看顾君则,他醉得不轻,青萝不会武功,如果外面的侍从分身乏术,便只有我能护着他!

    半个车顶被硬生生掀飞出去,眼前木屑和碎布纷飞,耳畔是青萝惊恐的尖叫声。

    我后背额头都是冷汗直冒,却也意识到——

    这一伙人,多半是冲着顾君则来的!

    我一手抬起拽紧顾君则的手臂,想让他清醒一二,同时飞快地向他靠了过去,另一手四下摸索看看有没有能抵挡或者反攻的东西。

    同时,试图叫醒顾君则:

    “顾君则你……”

    话讲到一半,只听‘砰——!’的一声,前半个马车又受了重击——如果刚刚我没有靠近顾君则,估计已经栽出车去了!

    面前剑光飞掠,格外刺眼,打斗声、尖叫声、呼喊声不绝于耳。

    只怕是摊上事情了!

    混乱之中我必须要护好这里!

    可惜入宫本来就不让带兵械,如今我又是单手摸索,找了这么久也没摸到什么刀剑,甚至,连个坚硬一点的棍都找不到!

    那个本来谄媚得紧,一口一个‘爷’,撒欢表忠诚的青萝,如今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来护着你家‘爷’?

    天气已然不暖和了,我却是急得满头大汗!

    正手忙脚乱,便又听‘咔嚓——’一声,我回身拽住顾君则,奋力一偏把他扑到在矮桌后面,那长剑的剑刃便从我耳边划过,我甚至能看见被削落的一溜长发!

    “你别动!”

    我已经不指望顾君则清醒了,也不指望什么反击了,如今我只盼着顾君则听我的话,任我摆布一起躲剑!

    便这么东倒西歪地躲了数下,直到执剑的黑衣人陡然收手,飞快地挽了个剑花,剑光晃眼,我根本看不清,只知道他往这个方向刺了过来……

    这一瞬间来不及多想。

    今天的事情在我的脑海里一晃而过。

    可是……

    我洛伏波不是白眼狼,此前的种种,我也记得。

    我欠顾君则许多许多条性命,哪怕如今他这般待我,我也要还他此前待我的好。

    来不及躲,我直接回身护住顾君则,剑光逼至眼前,我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手臂……

    ‘嗤——!’

    皮肉撕裂、甚至是触及骨骼的痛感,这疼痛让我眼前一黑,不住地发抖。

    手臂上有温热的液体在流淌……

    顾君则似乎有什么动静,好像有人在唤我,是他吗?身旁好像又冲过来哪些人……

    可是疼痛、还有鲜血的腥味在逐渐侵袭,头脑渐渐模糊,眼前更是愈发黑沉……

    我再醒过来的时候,眼还没睁开,便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子。

    手臂一片刺痛。

    ——还好,胳膊还在。

    我又开始努力地动了动手。

    很疼很疼,但是我能感觉到,我的左手也还在。

    并且也没有废掉,还能动,也还有知觉。

    ——我总算放下心来。

    孰知,下一瞬,手却被一个温暖的大手紧紧攥住……

    170狐狸和闻信

    这人攥了我一下,随后大抵是担心弄疼我,又匆忙松开了手。

    “别乱动,小心出血……”

    他低声说着。

    我一个激灵,心里略略有些失落,却又升起暖意来。

    “狐狸……”

    张口唤他,声音却不知不觉带了哭腔。

    狐狸似乎是腾出一条手臂来摸了摸我的额头:

    “小公主,不哭,不哭,没事了。”

    “先别动,我先给你换好药你再动。”

    他说得很轻,很温柔,像哄小孩子一样。

    我点点头,便听他的话,一动不动地,我能感觉到,他在小心翼翼地给我换着绷带。

    “狐狸,我这手……还有救吧?”

    半晌,我心里没底,终于哆哆嗦嗦问了他一句。

    狐狸叹了口气:“好好养着,问题就不大,多亏这一剑是斜着过来的,要是正着过来的,这条手臂只怕要生生折断了。”

    我背后一凉,只觉得后怕。

    不过,既然他说我的手还有救,我也总算放心,战战兢兢张了眼。

    这屋子我从没见过,榻旁有个矮桌,桌上放这茶杯和药碗,不远处有一扇窗,窗外是湛蓝的天和隐隐的绿意,而狐狸坐在床榻边,低头垂眼给我包扎,鬓发便从一侧垂下来,在他面前晃晃悠悠。

    我瞧着他,伸出没伤的手把他的头发挑了起来,他微微一滞,随后也略略看了我一眼。

    可随后又移开眼继续看我的手臂,他叹口气,声音有些发哑:“你这丫头……真是个傻的。”

    “你这手臂又不是铁石所制,何况纤瘦成这副样子,如何能用来挡刀剑……”

    我咬了咬牙:“可是,我若是不拿手臂挡,这一剑估计就砍到脖子上了……”

    狐狸眉头一皱,声音也陡然高了几分:“那你不能避开吗?躲开?你的武功都回来了,很容易就能躲开。”

    我沉了口气,有些踟蹰道:“可是……顾君则他、醉了酒。”

    “我想护着他。”

    狐狸手一停,沉默良久,只是重重叹了一口气。

    “……那你便护。”

    他沉沉哼一声,却又道:

    “公主,你真是个傻的——你护他,他可曾护你?不仅仅是这件事他护不了你,我方才还听说,他要纳妾——公主,你可曾听说过哪朝驸马纳妾?”

    “你不要说是南皇逼他——你知不知道,这种从来没有先例的事情,你开口拒绝会显得不够大度,但是他开口拒绝是于情于理!可他偏偏答应了!”

    我愣了一愣,只是摇头。

    他这一说,我心下更是酸涩不已。

    “他……现在却是不护我,但是之前他救过我性命,许多许多次,即便他现在不护我了,我也不能把之前种种都忘了……”

    狐狸停了一瞬,随后只是‘嗯’一声,抬手又给我包扎手臂。

    我却是终于意识到有什么奇怪之处:

    “说起来,狐狸,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你为什么会出现?”

    狐狸摇了头:

    “这不是什么稀奇地方,只是都城偏郊一处密林里的小屋罢了,只是我此番来南都暂时歇脚之处。”

    “我本是来南国都城办事的,路上看见顾府的车架,想着来瞧瞧你怎么样,不想刚刚靠近,马车便受袭,四下一片混乱。”

    “奈何我担心身份暴露不敢直接出现,只能趁乱勉强前行,结果就眼睁睁看着你用手臂挡剑。”

    “还好,之后那双方打得愈发激烈,我能趁机把你救出来,带到这里……”

    我点头:“狐狸,此番谢……”

    他却是伸手覆上我的额头:“不要道谢。”

    我闭了口,心下却依旧惴惴。

    我受伤之后,狐狸能把我救出来,那么……大抵出事之后,顾君则还是没有在意我吧。

    也不知如今他们发现我没了踪影,又会如何……

    这边,狐狸给我包扎好了手臂,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腕:“这几日先好好养着,别乱跑了,我陪你。”

    我微微一愣,抬手攥了他的袖口:“可我多少也是公主……狐狸,顾府那边怎么样了?”

    狐狸沉默了一瞬,答道:“此番丢的不仅仅是公主,那个丫鬟也被人劫走不见了,现在顾府正忙着找你们二人。”

    “只是没找到那丫鬟,也找不到你。”

    我点点头。

    狐狸沉了一口气,低声道:“公主还是先在这里好好养伤吧,依我瞧,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跟顾君则熟识,他不是心思简单的人,不会这么毫无防备地任由别人劫车,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