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耽美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龙椅归我,你也归我 > 作品相关 (18)

作品相关 (18)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我开始在头脑中搜寻,这朝中重臣,哪家姓韩?

    而这位韩姑娘,经柳依依这一说,面色一慌,赶忙点头复点头,尴尬地扯了扯唇角,但依旧难掩窘迫之色。

    不想柳依依继续道:“韩姑娘说话总也该准确些,如今往后,单说‘公主殿下’,只怕是指意不明,不知是面前这位,还是台上那位……”

    她说得平平淡淡,可我也不是痴傻。

    ——自然听得出,她暗中讽刺于我,说如今父皇失势,皇叔得势,我这长公主也是有名无实,劝我不要这么狂?

    心下愤愤然,但我早已不同于此前,不会为了逞口舌之利便轻易跳脚了。

    我面色如常,只是微笑:

    “柳姑娘说得也是,诸位大抵也当注意着些,以后称呼什么的,还是分清楚为好。”

    这句话说出来,柳依依冷了一瞬,随后面有不屑之色。

    而周围那些毛毛躁躁的姑娘们,则开始窃窃私语,我甚至能听见有人低叱‘没骨气’。

    呵,骨气?

    我有没有骨气,早已不需要这些人看见了。

    我沉下面色,随即又叹口气道:“不过,柳姑娘,说来也是造化弄人。”

    柳依依愣了愣,随后‘嗯?’了一声,颦眉看向我。

    我缓声道:“曾几何时,本宫也是差点该叫柳姑娘一声‘嫂嫂’的。”

    柳依依一愣,随即面色一黑——她想必也忘不了,自己被二哥拒绝的丢脸之事。

    我却继续道:“只可惜当初无缘,现今世事生变,二哥也已英年早逝,本宫估计是再没机会唤柳姑娘一声‘嫂嫂’了。”

    柳依依勉强稳着面上一丝笑,点了点头:“可不是,当真是造化弄人。”

    我垂眼看向她:“不过,说起来,当年父皇对柳姑娘,可是颇为钟意,盼着柳姑娘给他当皇儿媳。”

    “一则是因为柳姑娘秀外慧中,容貌秀丽,知书达理,一则……也是因为这都城传言,说柳姑娘生而有‘凤羽之命’……”

    我摇了摇头:“只可惜如今想想,都是一场空。”

    柳依依却突然咬着牙看我:“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我叹口气瞧向她:“不就是一场空么?不管是二哥,还是柳姑娘。”

    “二哥不在了,而柳姑娘,所谓的‘凤羽之命’,只怕也难当真的。”

    柳依依瞪着我:“你……”

    我回看着她,毫不示弱,只是继续平淡道:

    “你想,若要这‘凤羽之命’成真,要么是帝王正妻,要么是储君生母,柳姑娘如今已年近二十,也不小了,这‘凤羽之命’,只怕也是一场空了。”

    柳依依闻言愣怔,一时倒是没能反驳于我。

    四下那些嘴碎的都城名媛们,倒是低声念叨起来。

    “可不是,这传闻我也听说过,如今看来是真没戏了……”

    “看来这些算命的话也听不得,一点也不准哦。”

    “哼,你真以为是算命的话?依我瞧,只怕是他家人为了给她提提身价,出生时候刻意捏造的……”

    “也对,不就是想入帝王家?”

    此时轮到柳依依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了。

    “你们都说什么呢?”

    半晌,她黑着脸,狠狠地阻断了这些闲言碎语。

    到底是面子挂不住,她站起身来,一拂袖子,神色有些匆忙道:“父亲在寻我,我走了。”

    我笑了笑,自也是依礼和她道了个别,眯起眼眸看着她略带窘迫的背影,我想起曾经母后第一次见到柳依依,并未在意什么‘凤羽’,只是轻声说着: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丫头自小骄纵如此,只怕总有一天,会为了些名头犯下错事……”

    152半面疤

    我此番倒是真希望这个柳依依,能做出些心比天高的事情来。

    ——我说的很明白了,如今她的‘凤羽之命’就是个笑话,想要不是个笑话,就必须当皇后——要么是帝王正妻,要么是储君生母。

    而现在看来,未来的帝王就是皇叔。

    帝王正妻她是没戏了,但是储君生母她可以搏一搏啊。

    只可惜我所能说的,也仅仅就到此为止了,如果做再多的暗示,只怕被有心人知道,会说我心怀不轨,届时定然不好收场。

    柳依依一走,那些都城姑娘们,显然是没了‘主心骨’,一个个的都收敛了不少,而我此番前来,主要也是为了柳依依,旁的人,都说半句都不肯,生怕她们多生了什么心眼,抓住我的不是。

    于是我只是简单地应对几句,便转身过去,从从容容往席位走去。

    遥遥的便瞧见,我家堂堂战神,顾君则这厮,竟是可怜兮兮的、像小猫小狗一样,坐在席位上眼巴巴地瞧着我。

    对上我的目光,他愣怔一瞬,又有些匆忙地转过眼去。

    我心下倏地一软,加快了步子走向他。

    “你,一直盯着我作甚。”离他尚有半步远,已经鬼使神差一般地伸出手去,摸了摸他额上的碎发。

    顾君则略微一低头,随后扫我一眼,又转过眼去,声音有些低:

    “怕她们为难公主。”

    我伸手挑着他的碎发,笑:“别这么小心,这大庭广众之下,她们再怎么嚣张,也顶多是逞口舌之利,没事的。”

    顾君则抬眼看了看我,仿佛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不过,看着这厮小心翼翼的模样,加上我也没有别的念头,又不想招惹事端,更不想和那些人客套寒暄,这除夕宴剩下的时间,我便随在顾君则身边,安安稳稳,简简单单。

    我能感觉得到,高台之上的洛伏苓,时不时地扫过来一眼。

    但心里早已不像从前、或是再之前那般不安稳乃至猜疑了——

    如今我已无比清楚,我身旁的男人,我的驸马,他是想着我、是为我好的,他心里有我。

    这大抵是自从宫中生变,我过得最为舒坦的一个除夕夜。

    出大殿的时候,已是明月当空,如钩似练。

    头脑清明得紧,身旁的顾君则也是如此,以至于上了马车也不困乏,反而兴致勃勃地,只可惜现在这时候,去看烟花未免太麻烦疲累,于是我便想趁着车程,和他多聊些什么。

    “你刚刚在大殿上,好像有什么想说的?”

    顾君则在小桌对面喝了一口茶,略略皱眉:“什么时候?”

    我答:“便是我刚刚和那群都城千金聊完回来的时候。”

    顾君则愣了愣,随即道:“微臣是想说,大庭广众之下,她们不仅仅会逞口舌之便。”

    我微微一愣。

    说实在的,我是在宫中长大的,偏偏父皇也不是个专一之人,所以我自以为看遍了女子勾心斗角的招式,这些女子为了谋上位,手段的确是狠辣歹毒,但是总有一个特点——

    动手只在暗处,不在明处。

    在明处,大家就都是好姐妹,相互说话谦和有礼,文文弱弱的,顶多是说上几句指桑骂槐的,让对方一时下不来台,再过分的,当真是没有了。

    “应该不会吧。”我摇头道。

    “我自幼在宫中长大,那些妃嫔争宠的手段,我也看了个七七八八,这等宴会之上,没人敢做太出格的事情。”

    顾君则却是摇首:“公主不知道,是因为公主是同皇后娘娘一起,以皇后娘娘的角度看事情的。”

    “以皇后娘娘的身份,六宫之主,座位又在龙椅之侧,高高在上,并无拥挤,自然没人敢使什么小伎俩。”

    “但是其他情况便不一样了。”

    我皱眉:“你的意思是……”

    顾君则喝了口茶,缓声道:“公主那次陪微臣去西南为母亲祝寿,可是在偏房处瞧见过一位面上带着半边红疤的老阿姨?”

    我皱了皱眉,仔细思量。

    如果面上有半边红疤,应当足以让我心生好奇,印象深刻了,可是我着实不记得见过这一号人物。

    但是如果说那偏房……

    我倒是记得,那天早晨我起得早了,去陪老夫人礼佛,老夫人而后告诉我可以四下逛逛,我便四处溜达着,折了个枯枝。

    谁知刚刚掰下来,轻轻甩了两下,便听见身后隐隐传来一声:“这东西还是不折为好……”

    我当时一愣,转头看人,却见偏房门前的人已然转身过去,能瞧见的不过是一个佝偻苍老的背影。

    “你……”我有些怔愣。

    “原来是公主殿下。”那人说着,却并不行礼,也不回头。

    “如此,便是婆子冒昧了。”

    她说完这句话,又走了几步,便入了屋去,那门‘吱呀’开合,闭得严实,我心里有几分好奇,但是也不好追上前去。

    倒是没心没肺地拿着那树枝继续玩耍,如今想想,之后这树枝倒是当真惹了麻烦,险些让青萝以此‘做文章’。

    只是那虚惊一场太过震撼人心,之后离开老夫人那里,在西南边陲的事情又太过跌宕惊险,以至于一整个行程下来,我几乎不曾记起那个似乎是想要提醒我的老婆婆来。

    只是如今顾君则一说,我才在心下暗自猜测,会不会……那个半面疤的老婆婆,就是她?

    “我倒是隐约记得,偏房处有个老人,可惜只见过个背影,有些佝偻。”我思量道。

    “唔……你可记得那天青萝的事,说我用树枝打她?其实我只是拿着玩的,我取下来的时候,那老婆婆好像还和我讲莫要取那树枝,只是我心眼儿太粗,没听她的话。”

    顾君则闻言却是忽然笑了,伸手便揉我的头发:“怎的如今开始解释了,当时不同我讲明。”

    我回看他:“如若我不讲明,你便以为是我责打她吗?”

    顾君则摇头:“自然不会。”

    我瞧着他,只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那如果……老夫人也不说呢?”

    153谁的计策

    顾君则垂眼瞧我,忽而启唇笑道:“和母亲无关,微臣相信的是公主。”

    说话间这厮身子一侧又要凑过来。

    我心下却起了坏主意,他凑到一半,我便抬手捏住他的半边脸颊。

    于是顾君则不得不停下,只斜着身子张着眼睛瞧我。

    “你接着说,那位老人家的事?”

    我小心眼,想着之前的事难免有些不开心——当初老夫人一眼看破而后给我作证,这厮却站在一旁迷迷糊糊地只是看着。

    顾君则被我捏着脸,勉强点了点头,却又道:“可这样子太难受了。”

    他停了一停,声音软下不少:“青萝是母亲身边的人,如若是在府里,微臣自是会约束于她,只是当初是在西南院中,微臣若是当着母亲的面直接说她的不是,未免有些不妥。”

    “所以微臣只能等着母亲先发话,想着如果母亲看走了眼,冤枉了公主,便同母亲讲,由她来交给青萝规矩。”

    “好在母亲心思清明,一眼看破要害,办事也利落得紧,因此微臣便没多讲。”

    我垂眼对上这厮透亮的一对凤眼,倒是当真不像编出谎话唬我的,倒也信了他,手上的力道也减了,放开这厮的面颊。

    顾君则总算重获自由,正了身子又凑过来。

    如今春日将至天气却还是寒凉,这暖和和的一大团的接近,我没有理由拒绝,加上他结实却又不冷硬,靠着颇有几分舒坦,我身子一歪索性靠在他怀里,一抬眼,隐隐能瞧见他方才被我捏红的小半张面颊。

    “当初父王在南边识得了母亲,留了一阵子便有了我,父王忙于战事,几年之后方才又回来瞧母亲。”

    “那时我也已有几岁大了,母亲便教着我让我唤父亲。其实当时父王和母亲早已私定终身,奈何身份悬殊,尤其是母亲的身份,他二人始终无法成婚,母亲素来不爱争抢,这件事上更不想让父王为难,便不多说,父王当时无法给她大婚的承诺,一时也不多言。”

    “但是难免有旁的人多想。”

    我愣了一愣,皱眉看向他:“这有什么好多想的?孩子都那么大了……”

    顾君则摇首道:“自然有,倒也不是别的人,便是许多年前父王配给母亲的几个侍女,许是瞧着这些年过去婚事还没有动静,她们心里也有了小算盘,大抵是想着,就算当不成正室,能当个侧室也是极好,总归要比一个侍婢身份好些。”

    我皱眉,思量一二,问道:“那半边疤的婆婆,就是其中之一吗?难不成,她就是因为争抢才……”

    顾君则叹口气:“也是,也不是。”

    “我听母亲讲起过,说这位疤面婆婆,当年同一个赵姓侍女是同乡,颇为熟识,一来二去更是熟稔,当时父王回到南方见母亲,疤面婆婆瞧着父王这么多年依旧念着母亲,感觉父王专心,心生爱慕之意,渐渐地,便把这倾慕的心思同赵姓侍女讲明了。”

    “偏偏那赵姓侍女心里打着小算盘,想借着父王飞上枝头变凤凰,听着疤面婆婆的话,并不觉得这是单纯的仰慕,反倒以为是和她有相同的心思,可是且不说她觊觎的正妻之位只有一个,就算是当侧室,两位也是很难,于是一来二去便也算计上了疤面婆婆。”

    我眉头皱得愈发紧了:“按你之前的说法……这还要和大堂上联系起来,那赵姓侍女莫不是失了心神,难不成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伤人?”

    若是如此,当真是损人不利己,这人简直是痴傻。

    顾君则摇头:“她自然不会这么做。”

    “当初那次晚宴其实我也在,只是年纪尚小,记不分明,还是后来长大了,我问起疤面婆婆的事情,母亲同我讲的。”

    “说是那赵姓女子的算盘原本格外圆满,想着一石二鸟,想毁了疤面婆婆的容貌,然后嫁祸给母亲。”

    “那热汤是结结实实地泼下去了,当即面颊上便烫出了泡,人们手忙脚乱之余,疤面婆婆心如死灰,却是意外地冷静。”

    “她看出来了赵姓女子的奸计,知道害她的人并不是母亲,而是自己的同乡,于是伤痛之余一口咬定是赵姓女子所为。”

    “父王本就相信母亲,加上他也不是痴傻之人,看得分明,自也不信那赵姓侍女的狡辩,直接将其逐去下人房,据说不过几年,那女子便郁郁染病而亡。”

    “而母亲念及疤面婆婆关键时候尚且清醒,并不对她加以冤枉,这些年都善待着疤面婆婆,疤面婆婆的容貌已无法嫁人,甚至无法见人,母亲便把她留在身边,年轻时尚且让她做些简单的事情,等年纪大了,便允她安度晚年。”

    顾君则缓缓讲述着。

    我自也全全听着,只是心下倏地起了一层疑惑之意——

    这个故事是这样,但是……

    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是不好,但是,我无法自控地去想。

    难道当初那一切,真实是赵姓女子的阴谋,想要伤害疤面婆婆,然后嫁祸给婆母吗?

    还是说……

    是婆母早就发现这两个丫头动机不纯,想要一石二鸟?也许……也许老夫人才是始作俑者,也是最终的胜利者?

    我想着顾君则的陈述,想着当初那个老婆婆嘶哑沧桑的声音,还有她那一句低沉无奈的‘冒昧了’。

    可惜,如今只怕没人能告诉我答案。

    老摄政王不在了,顾君则只是听着老夫人的叙述,更何况,女子的心思和算计,我本也不指望这些男人能瞧明白。

    而老夫人,当初的是是非非,胜负输赢,她定也不会同我讲,就像母亲也从未告诉我,她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皇后之位的。

    我沉下一口气。

    ——也对,即便真的是老夫人的算计,也说不上是错的。

    因为,老摄政王,原本就应当是她的夫婿,世人总是有一种假悲悯,以为惨的人便没有错,便可以被原谅。

    154嫂嫂

    “母后同我讲过,其实不论是在宫里,还是在宅院,这些女子争斗来去,谁对谁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事件中央的男人如何想、如何做。”

    当初母后同我这般说时,我心里颇有几分悲哀不平,我不明白为何女子的命运要由别人来掌控,当时的我也是愤愤不平道以后绝不会做这样的女子。

    而如今……

    除了庆幸顾君则心里有我,我又哪里敢说,自己没有成为这样的女子?

    一代一代的人,委实不过是重蹈覆辙。

    顾君则皱起眉头,低声道:“如此……”

    我抬眼看着他,只一字一句道:“顾君则,你是沙场上运筹帷幄的将帅,却真不一定能看透这宅院里的明争暗斗,所以我也不盼着你能次次看清真相,只希望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能信我。”

    顾君则愣怔了一瞬,随后向我颔首:“好。”

    这都城里的日子开始变得出奇平静。

    过了除夕宴,过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年,十余日过去,便到了尾声,正是元宵节。

    按惯例,元宵节宫中亦有宴会,只是自然不比除夕宴声势浩大,不过是关系近些的皇亲国戚,还有一些名望极高的大臣罢了。

    我自也前去参加。

    这宴会显得平平无奇,值得一说的事,大抵就是明王妃依旧闲坐一旁,由洛伏苓代替她陪皇叔受人敬酒。

    至于我此前算计了半天的柳依依,因为此番她那些跟班都不曾来,便也安生了不少,除了随着她父亲去敬了回酒,便一动不动地坐在席位上了。

    ——真不知她想不想得起我此前说的事情。

    可惜如今宴会人并不多,我没什么机会再刺激她。

    于是只能心里算计,表面上风平浪静,依旧吃吃喝喝。

    没一会儿,一个侍从溜入殿中,向顾君则耳语几句,顾君则面色便突然凝重几分,稍停一会儿,便起身向皇叔告辞。

    我看他面色有几分怪异,也知皇宫所在敏感,耳目众多,不便多问,便一言未发随着他出宫门上了车架。

    我在车中坐好,顾君则方才撩开帘子,却只是探了半个身子进来,并无坐定之意:“公主,顾君启寻微臣过去,今日怕是不能陪公主过元宵了。”

    我点了头,如今哪里还需要考虑过不过元宵?自然是正事要紧。

    顾君则略略停了一下,随即道:“微臣安排临风送公主回去,公主路上千万小心,瞧见集市烟花热闹也切莫过去,等到了府中再活动。”

    我颔首:“好,我没事,倒是你千万要当心。”

    顾君则笑了笑,伸手给我理了理头发,随即分外利落地出了马车去。

    ——看来事情当真挺急的。

    马车外略略嘈杂一阵,而我坐在马车上,连撩开帘子都觉得不妥,分明武功已经回来了,临风也在四下保护,暗处还有闻信,但是不知为何,总是心神不宁。

    就这么颠簸一路,终于安安稳稳回了府中。

    踏入府院的一瞬我松下一口气,身后临风似乎也终于安心:“公主,一切稳妥,早些歇息罢。”

    我点头,放缓了步子往院子走去。

    霜桥此番没随我赴宴,而除了她,我平日也不欢喜有别的丫鬟跟随,所以一来二去,如今我便是一个人前行——以及,暗处的闻信。

    本是安安静静,谁知到了花园处,只觉得四下陡然有些怪异,但是具体如何怪异,又说不上来。

    我想唤闻信瞧瞧,孰知闻信却在我出声前,用传音术在我耳边道:

    “往前直走。”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何意,只是下意识地照做。

    谁知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个有些发硬的东西,生生绊在我腿上。

    武功在身我下意识地想平衡住自己,奈何一想闻信的话犹豫了一瞬,径直跌了下去。

    而偏偏就是跌下去的一瞬间,只觉得一阵凛冽的疾风自我脑后飞掠而过……

    ‘啪!’

    摔在地上的这一声脆响,我自己都听得清清楚楚。

    但是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疼,而是后怕——如果我没有被绊到,或者说如果我被绊到的时候下意识地站直,也许如今掠过我脑后的东西已经贯穿了我的颈项!

    闻信的声音传过来:“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你当心别丢了命,也别漏了馅。”

    我跌在地上有些狼狈,咬咬牙想撑着起身,却忽而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分外陌生的冷笑:

    “以这种方式躲开我的毒镖,嫂嫂还真是世上第一人呢。”

    嫂嫂?

    我一个激灵,爬起来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同时心下又暗自没底——如今我已经有了武功,为何还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只是略略觉得不对劲?

    这顾君启,只怕是个武功高深之人。

    还有……

    顾君则不是去寻顾君启了吗?

    如今顾君启在这里,顾君则他可还安好?

    停滞一瞬,总算站起身来。

    膝盖刚才直接磕在地上了,有些酸疼,想着回了房,要看看自己的腿青没青。

    借着月光看向站在我对面的男人,一袭白色点着深色纹路的长袍,手中执着一柄烟斗,一对眼睛狭长,鼻子坚挺,双唇分外薄,不可否认的确是有几分俊美,但是更多的也有凉薄之意。

    而我只能从他那一声‘嫂嫂’里猜测此人是顾君启,毕竟按照顾君则此前所言,他和顾君启并不是兄弟,异父异母,根本不可能长得像。

    “你是……”我皱了眉。

    对面的男人扬唇微笑:“呀,却是小弟失礼了。”

    “哥哥同嫂嫂成婚,一年有余,如今才来拜会,方才见了嫂嫂,着实是失礼。”

    “嫂嫂,小弟正是君启,顾君启。”

    我回以一笑:“倒当真是第一次见。”

    又岂会看不出他眼中凛冽的杀意?

    我笑了笑,又补上一句:“不过也是我眼神欠佳,刚刚瞧了那般久,愣是没觉得你和你哥哥有什么肖似之处的……”

    155君启,别来无恙

    顾君启闻言愣了一瞬,随即看向我,扯开唇角微笑:

    “事已至此,倒也不妨告知‘嫂嫂’——”

    “本就没什么好相似的。”

    早就得知的答案。

    但是我又不是痴傻之人,我知道,如果我此时太过平静,顾君启只怕要怀疑顾君则知道他的身份。

    于是我假意愣怔一下,随即沉声道:“此话如何讲。”

    顾君启冷笑:“异父异母,有什么好相似的呢?”

    语罢话锋陡然一转,他眸光如剑紧紧盯着我:“异父异母,公主殿下可是听懂了?”

    我兀自颔首:“阁下将话说到这地步,自然是懂了。”

    顾君启笑:“公主倒当真不是含糊人,如此,明白了这一点,应当就也能明白——他不是我的兄长,公主自然也不是我的嫂嫂。”

    我颔首。

    他便继续道:“所以,接下来我要做的事,也没有什么仁义道德可论。”

    他说着,缓缓从袖间抽出几支飞镖,镖上闪着月色的冷光。

    我心下陡然一凛,暗自警觉起来。

    我的武功回来了,这些日子过去,也恢复了七八成的身手。

    只是这些恢复都是自顾自的,丝毫没有和人对打的经验,因此曾经有的机敏性,还有对对手能力的预判,都所剩无几了,我根本判断不出来,这顾君启的武功究竟如何。

    只能暗自希冀,如果我打不过,希望闻信能在暗处帮我挡一下……

    顾君启低眼瞧了瞧自己手上的飞镖,又笑道:“放心,公主,这飞镖上的毒快得很,来不及痛苦就能送你上路了。”

    我攥紧了拳头,并不退后,只是盯着他。

    顾君启眯了眯眼睛又笑:“另外也别担心,公主路上也不会太孤单,等公主死了,在下自有办法让顾君则陪公主上路。”

    他说得有几分得意,我全全听下来,心里明了了几分——

    这大抵是一出‘调虎离山’之计吧。

    大抵是顾君启假意邀约顾君则,实则是把顾君则调开,独自过来趁机杀‘丝毫没有武功’的我,然后将杀害我的罪名强行扣到顾君则头上,使得顾君则倒台。

    正所谓一石二鸟。

    至于他的目的……

    多半是老摄政王留下的权力吧。

    此前我大致也听顾君则说起过,说老摄政王的兵权很难剥离,但是自‘摄政王’死后也很分散,主要就是留在了他和顾君启手里。

    而恰恰也是因为这些兵权的分散,才让朝廷并没有太过心急去下手铲除摄政王一脉。

    事情能想明白,可惜还是无可奈何。

    我一面暗自蓄力,一面用余光四下瞟瞟,盼着闻信能明白我的意思,帮我接下几招。

    可是自始至终闻信也没有传话。

    我心里愈发没底,对面的顾君启,飞镖和眼中皆是冷光。

    却偏偏不像戏折子里那样,恶人动手之前总要说一大堆自负自满的话,留给主角足够的营救时间,如今这顾君启只讲了寥寥几句话,我便能看出来他已经开始蓄力,要动手了。

    攥紧的手在颤抖,如此寒凉的天气,额上汗水直冒。

    眼看着那边银光一闪,飞掠而起,仿佛夏日艳阳下从水中凌越而出的银鱼。

    随即是风声凛凛,恰似裂帛之音。

    我眯起眼睛,下意识地腿脚发力,正欲侧身躲过——

    ‘当!’

    不知何处飞来了个什么物什。

    毒镖在离我大抵三尺之处便被击中,凄凉落地。

    四下也是声音陡起,眼看着周围突然出现了些许侍从,对面的顾君启大抵也意识到局面不对,拢了剩下飞镖,有些匆忙地负手而立。

    我心下略略一松,腿却有些抽筋发软。

    倏忽间身后一个人伸手出来扣住我的肩膀,二话不说便将我拽到他身后去。

    “来迟了,君启别来无恙。”

    顾君则的声音仿佛古琴冷冽的弦音。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袖口,只觉得攥得越紧,心里越踏实。

    顾君则身形停滞了一瞬,这节骨眼儿的,竟是转过头来,压低了声音对我道:“放心。”

    我向他点头。

    其实,即便他不说,我也已很是安心。

    顾君启那边,却是后退几步,咬着牙看向顾君则和我。

    局面僵持,直到顾君启面上挤出一丝笑意来:“兄长,别来无恙。”

    顾君则笑了笑:“如今这一声‘兄长’,倒是叫得顺当。”

    顾君启愣了愣,狠狠皱起眉睫。

    顾君则又笑:“所以,有些秘密,只有在确切稳妥的情况下才能说出口,你可知道?”

    顾君启冷哼,一拂袖子。

    “哼,让你知道了又如何?”

    “顾君则,对外我们依旧是兄弟,我的人手也已备好,今日我若是死了,你再怎么解释,也洗不脱手足相残的罪名!”

    顾君则摇头而笑:“君启想到哪里去了?今日我本就没有杀你的打算。”

    顾君启的眉头锁得愈发得紧了。

    顾君则这边却是一挥袖子,让人给顾君启让出一条路来。

    “君启一路奔波,可是口渴疲累?不妨留下喝一盏茶再走。”

    顾君启自是无意多留,见状面颊略显土色,有些匆忙且莫名道:“好意多谢,不了。”

    语罢拢了袖子匆匆顺着那条路离开。

    我心下诧异,可是思量一二也是了然。

    身前的顾君则倒是已将众人安顿稳妥,末了回身扶住我的手臂。

    “微臣来迟,让公主受惊了。”

    我摇了摇头,除了心下有些在意他是何时到的,有没有看出闻信一开始动手脚以外,倒是没什么太受惊的。

    “不妨事,顾君则,这是你原本就算计好的吗?”

    顾君则微微一愣,随即摇头:“说来惭愧,微臣猜到过顾君启可能会使出调虎离山之计,奈何觉得他孤身或者带着寥寥随从入府太过冒险,所以之前认为不可能如此。”

    “今日是探子先行到了约定之地,发现顾君启不在,微臣才意识到中计的。”

    我点头。

    这也怪不得他,敢跑到别人府里杀人,的确是险招,甚至可以说是亡命之徒的作为。

    156懂事

    “如今,便直接放他走了吗?”

    我看了一眼门口,已然空无一人。

    顾君则颔首:“是,如今便放他走了。”

    他微微停顿,又看向我:“公主可是介意?毕竟此番他是对公主不利……”

    而我又岂是痴傻之人,不明白如今的局势利害?

    “不介意,总归他也没有伤到我分毫。”

    “何况如今即便扣下他为难,也做不得什么,如果你杀了他,那么老摄政王的兵权就几乎全部归于你手,到时候皇叔只怕会容不得你,而手足相残也恰恰可以是他处置你的突破口。”

    “所以如今放他走,倒也无可厚非,也不必要图这一时之快。”

    我说完,身旁顾君则却是笑了:

    “公主当真是一等一的明白人。”

    于是,我第一次见我的‘小叔子’,便闹出这一番不愉快。

    好在之后几个月,日子还算安稳。

    顾君则每日只是去军营溜达溜达,也不忙碌,顾君启也再没闹出过事端来。

    皇叔那边也不再折腾,都城再没锁过一次——相反,相比之前他倒是懒了许多,譬如春日宴,今年便没有办。

    但是即便如此,在此前的种种宴会上,皇叔已经赢得了无数的默许,如今都城上下,人们不说,但是心里都明明白白——总有一日,皇叔会登上皇位。

    日子平平静静直到快转了夏季。

    天气转暖,还未太燥,可都城已率先炸开了锅。

    街头巷尾,人们一传十、十传百,这一出事不闹则以,一闹惊人,仿佛是点燃了烟花的火头,须臾之间便化寂静为喧嚣。

    我坐在屋中听着门外的丫头们念叨,过了一会儿顾君则同我一起用中饭,自然也要说上几句。

    ——正是明王妃和柳丞相两家人,双双带了一众人丁,在皇宫门前,一边一对,相互对立,互相之前还骂骂咧咧的。

    事情也清楚了,竟是因为柳依依怀了皇叔的孩子。

    问题就在于,明王妃再难生育的消息此前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这一段时间,肚子自然是没有动静。

    所以柳家人便像天上掉馅饼一般,热热闹闹地把事情告知了皇叔。

    却不知皇叔那边左右为难如何处理的,总之一来二去,这消息竟然传到了明王妃一家那里,就此便骂了起来,在皇宫门前闹了好几日了,倒是始终没见皇叔出现。

    “事到如今,他想登基,子嗣倒是有了,但是这一出处理不好,只怕要失尽民心。”

    我喝了口粥,念叨着。

    其实心里明明白白的——

    因为明王妃再难有孕的消息,是我让徐文起派人去传播的。

    而此前我在除夕宴同柳依依讲的那一番话,也是刺激她去找皇叔,给他生个孩子。

    如今这结果,我说参与也参与了,说没参与也没参与。

    倒是有一点还没出现——就是此前我拿到的、洛伏泽身上原本的那个玉佩,按照钱公公回的消息,说那玉佩已然被皇叔发现,收下了,只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后续罢了。

    我心下思量,顾君则却在对面颔首,接下我的话:

    “自然,如今这事情在都城里闹得沸沸扬扬,拿不出个说法让人信服,登基确是困难。只是倒也不仅仅是‘说法’、‘民心’的事,这件事情原本就尤为重要,明王要是顾明王妃不顾柳家,只怕皇嗣难保,而明王要是顾柳家不顾明王妃……只怕之前做的不义之事要败露,不论是哪一边出了问题,明王都无法上位。”

    我点了点头,心下思量着应当如何同他讲。

    孰知顾君则却又道:

    “如若微臣没猜错,再过些日子,明王估计会再让公主和其他皇亲国戚,一同入宫一次。”

    以此来给皇叔一个台阶下。

    这种伎俩我真是见怪不怪了。

    我颔首:“也对,到时候,我也成全他。”

    “估计等我入宫一趟回来,离他登基也不远了。你若是没有打算就算了,如若有打算,就要趁着他如今手忙脚乱,多做些事。”

    顾君则扬唇而笑:“公主放心。”

    顾君则倒是没猜错。

    没过几日,皇叔大抵是再扛不住那两家人你来我往的对骂,终于发了话,让皇亲国戚入宫,代他一断家务事。

    于是,是日,一众人又浩浩荡荡入了宫去。

    到了正堂,从门外面向里一望,便能瞧见屋内的阵仗好不壮观——

    两家人面对面坐着,各个气势非凡,仿佛这不是议事的正堂,而是号角已响的战场。

    皇叔立在门外等我们,大抵是受不了门内那一番硝烟弥漫,左右非人。

    倒是洛伏苓没了踪影,想想也是,柳依依此前和她关系不错,明王妃却又是她母亲,如今她就算不是左右为难,估计也心下别扭。

    今日顾君则不曾随着,各家王爷的王妃也没跟随,来的全全是最直接的皇戚,倒也真是应了那句‘家丑不可外扬’。

    我自是走在队伍的最前,皇叔见了我,急急向前迈一步:“公主。”

    我抬眼看他,这么多年来,倒是第一次,没看见他面颊上那种冷冰冰的神情,相反,如今他这模样,当真是迫切地想见我的模样。

    这种感觉有几分微妙啊,我心下甚至起了一种风水轮流转的快感。

    可惜,如今在这件事上为难他,得不偿失,没什么必要。

    我恭恭敬敬向他颔首:“皇叔。”

    “诸位王爷都到了。”

    皇叔勉强稳了面色:“今日这番事,劳烦大家了。”

    我笑笑:“不妨事,坊间传闻甚嚣尘上,伏波也曾听闻一二,说句不当说的,如若真是那般,以大局为重,皇叔所为无可厚非,这两家人闹到这程度,未免有些不懂事了。”

    我的话音落下,身后的诚王、宁王等人也开始颇为懂事地附和。

    皇叔面色微微放松,随即却用一种有些奇怪的目光看向我。

    大抵是想不通我为何突然如此好说话了吧?

    我正视着他一笑:“父皇告诫过伏波,无论何时,都要以大局为重,如今这天下苍生才是大局。”

    皇叔颔首微笑:“公主愈发懂事了。”

    如此,便一摆手,由我等入了门去。

    157没有任何对不住你的

    这两边人真是各有各的‘冤屈’,纷纷诉说起来自己的不容易。

    皇叔便立在中间眨着眼,左右不是人,半晌,终于摆一摆手,示意两方都安静一二:

    “此事确是本王的不是,元宵宴那晚喝得有些高,一时迷糊,结果犯下这等事,着实对不住了。”

    自宫变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见皇叔这般忍气吞声。

    那两边人倒是都不吱声。

    后续的事皇叔自然开不了口直说,便抬眼看向这一众皇亲国戚:

    “依诸位瞧,此事如何做才好,清官难断家务事,今日便劳烦各位了。”

    他话语刚落,那边明王妃的妹妹便心直口快,冷冷一哼:

    “哟,现在都说出来‘清官难断家务事’了,怎么,姐夫还真把这个贱女人当做是自家人了?”

    “还是依靠着我家走到这一步,想要始乱终弃了?”

    皇叔面色一青,盯着她,却没讲出话来。

    那边柳家到底也不是吃素的,被生生讲了一句‘贱女人’,哪里咽的下这口气?

    于是柳家夫人毫不示弱反唇相讥:

    “你家多少也讲点廉耻!且不说那日依依是被迫怀了孩子,根本谈不上你那肮脏的字眼——如今孩子都有了,这孩子是王爷的亲骨肉,怎的就不算一家人了?”

    “还是说你家真如传言,没本事给王爷再添孩子?如今在这里白白眼红!”

    “依妇人所见,阁下也请要些脸面!自己若是添不了,也别碍着别人添,如今王爷也是要继承大统之人了,你们便不能以大局为重?”

    明王妃那妹妹杏眼一瞪,冷笑:

    “呵,你们说得倒是怪无辜的,怪大义凛然的!”

    “你也知道王爷是要继承大统之人,谁知道你是不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王爷此前是什么人在座的都一清二楚,明摆着就是你们家那贱人趁着王爷醉酒蓄意勾引……”

    明王妃却是一言未发,只是坐在一旁绞着手里的帕子。

    这与我此前知道的明王妃相去甚远,之前的那个女人嚣张跋扈,咄咄逼人,骄傲非常,可如今丈夫都快被人抢跑了,她却如此唯唯诺诺,想必是因为她真的无法再添个孩子吧。

    皇叔左右为难,身为当事之人根本不敢有立场,只得两边打哈哈。

    我能感觉到他在看往我们这边。

    只是枪打出头鸟,这两家都是不好惹的人物,我才不会傻乎乎率先开口呢。

    局面僵持了一会儿,那两家人倒是骂得更加起劲了,你来我往,相较前几日,仿佛只是从皇宫门外移到了皇宫之中。

    终于,素来欢喜讨好皇叔的诚王率先开口了:

    “嫂嫂,柳丞相,可否容小王讲一句?”

    那两边人终于停下来,看向这边的诚王。

    “说罢。”

    这是明王妃今日说的第一句话,我能听出她话语里浓浓的疲惫。

    诚王讨好地笑:“是。”

    “小王是这般想的,事已至此,王爷即位才是大局,诸位都是忠义之人,想必也能想明白其中利害的。”

    “所以,依小王瞧,不若这样,便让柳姑娘入宫,给王爷当个侧妃,这孩子也留下来……”

    “不成。”诚王还没讲完,那边明王妃的父亲便冷冷插话。

    大堂里一瞬安静。

    皇叔显然是对这位老人家颇为忌惮,犹豫了一瞬,小心翼翼道:

    “那依岳丈的话,当如何做?”

    那老人家冷哼:“如何做?老朽如今拿不了王爷的主意,只是想一问——”

    “如若柳姑娘带着这孩子入宫给王爷当侧妃,王爷上位之时,多半就要以这个孩子为嗣了罢。”

    皇叔犹豫了一下,还没回答。

    这边诚王一脸阿谀道:“也不一定,不若这段日子,王爷和王妃再合计合计,没准……”

    他说着,我却只看见明王妃低下头,面有戚戚然。

    皇叔面上亦有几分尴尬之意,那老人家倒是一声冷哼:

    “说得轻巧,孩子哪是想有便有的?”

    可是在座的这些人心里几乎都是明白的,明王妃这么多年已经给皇叔添了两个孩子,将将巴巴也能算是易孕之人了。

    而这精通医药毒术的老人家这么说……几乎就是在印证明王妃再难有孕的说法了。

    皇叔压低了声音:“的确,孩子的事……是说不准。”

    明王妃的父亲冷哼:“那老朽方才所言,王爷多半便是默许了?”

    皇叔没出声。

    “不知明王可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请记住,你若如此做,总有一日,我会将一切昭告天下。”

    这老人家面色狠厉,声音低沉。

    皇叔咬了牙,点了点头,复又摇一摇头,半晌沉着声音道:

    “那依岳丈说……”

    这老人家毫不客气:“孩子是你的骨血,可以入宫,但是柳家人不可入宫,便将这孩子过继给王妃,王妃自然会全心照顾。”

    皇叔尚未表态,那边柳依依便瞪大了眼睛,泣诉道:

    “我虽还未做母亲,但是这腹中孩子,也是我的亲骨血!”

    “要我将孩子过继给别人?我自己看都看不到?我不允许!”

    柳母一脸疼惜愤恨:“可不是!你们家人也忒没良心!”

    “更何况,如今这事情传的满城皆知,你们让孩子入宫,把依依晾在外面,我家这姑娘如何还能嫁得出去?王爷,这都是你做的孽啊!”

    她这一说,那边柳依依一愣一愣的,忽而嚎啕大哭:

    “如若王爷执意如此,依依便也无话可说!”

    “不若如今便做一了断!此前不论是谁的错,都是依依的不是!依依今日便撞在这柱子上谢罪!”

    语罢竟当真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柳家人见状大惊,皆是上前阻拦。

    场面乱做一团,而我注意到,皇叔分分明明也站起、赶上前去了,明王妃一家人安安静静的,明王妃坐在座位上兀自掩面。

    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我们这一众皇戚,也是安安静静地不发一言。

    半晌,总算拦下人来,众人又归了位。

    皇叔面露难色,再度看向明王妃的父亲:“岳丈,您瞧,如此这般……”

    孰知那老人家半分不饶人,冷哼一声,面色更厉:

    “谁先行不义之事,谁心里有数!我家没有任何对不住你的,而你……”

    孰知话没讲完,皇叔面色铁青,冷着声音打断:

    “没有任何对不住我的?!”

    158洛伏泽的玉佩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明王妃那位老父亲也是一惊,愣愣看向面前一直对他客气得紧的女婿:“明王……这是何意?”

    皇叔狠狠皱起眉睫,回瞪着他:

    “不知岳丈如何解释,此前泽儿失踪,是王妃陪嫁嬷嬷看着的时候!嬷嬷一直宣称是寸步不离,这么多年也从未出差错!”

    那老人家皱眉:“万一一万,此事我也痛心。”

    皇叔冷笑,又道:“那你如何解释,王妃两兄弟入宫之时,宫中突发大火,久扑难灭,足足耗了一个晚上!当时此事并未查明,我是给足了面子,方让他们先行离开!”

    “宫中大火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岳丈不会不明白吧!”

    明王妃父亲眉头愈发皱紧:“此事说不清楚,但并非我们所为!”

    皇叔笑:“倒是摘得干干净净!”

    “那我再问你,那天送别宴,为何王妃会被人算计?!”

    老人家面色沉沉:“王爷此言差矣!老朽再不济,也不至于谋害自己亲生丫头!”

    皇叔笑:“那按你的说法,就是她自己算计着谋害她自己了?”

    此言一出,一旁的明王妃面色一白,身体一震,愣愣地看向皇叔。

    而她的父亲亦是一惊,犹豫一瞬,方道:“……此话怎讲?”

    皇叔冷哼,自袖中取了一物摆在桌案上,明晃晃的。

    众人皆是引颈而望,须臾之后皆是大惊。

    ——那桌案上,赫然是洛伏泽随身的玉佩。

    此物柳家人虽是不识,但是明王妃娘家人和这一众皇亲国戚皆是清楚,这边宁王、诚王更是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了一番,我想这柳家人听着应当也明白了不少。

    明王妃更是瞪大了眼睛,半晌声音发颤,站起身来逼近那桌子:

    “这是……这是泽儿的玉佩?”

    “王爷、王爷,我的泽儿找到了?”

    她瞪大了眼睛一脸哀戚和恳求,这模样和此前那个给我喂毒、废我一身武功的跋扈凌厉的女人,那个随在皇叔身侧一颦一笑八面玲珑、仪态万方的女人,截然不同。

    皇叔却是眯起眼睛冷冷看着她,一抬手拢了那玉佩,拦住明王妃匆忙伸过去的手:

    “这话……本王倒也挺想问你。”

    明王妃一愣,颓然后退几步:“王爷……这是何意?臣妾不明……”

    皇叔陡然站起,手执那玉佩悬在明王妃面前,声音已然带了几分狠厉:“或者说,本王想问你,还有在座的,你的父亲和兄弟——”

    “你们究竟把泽儿弄到何处去了呢?”

    明王妃瞪大了眼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王爷,泽儿是臣妾的心头肉,更是臣妾的盼头,臣妾无论如何都不希望泽儿出事啊!”

    “臣妾当真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皇叔冷笑:“不明白?”

    “若是让本王说得更明白些——便说得更明白些,总归如今诸位皆在此处!”

    “王妃,这玉佩是你在送别宴上被人陷害之后,本王去探望你,却偶然发现你枕下有流苏一般的物什,取来一瞧,发现是泽儿的玉佩!”

    “这玉佩泽儿始终随身携带,当初他在你的陪嫁嬷嬷的看护下消失,如今这玉佩又出现在你枕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冷硬得都唤‘王妃’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夫妻二人之间的裂痕。

    明王妃颓然伏地,泣涕涟涟:

    “王爷,臣妾冤枉,臣妾冤枉……”

    “自那日泽儿失踪,臣妾便再没见过泽儿的踪影,如何心急,王爷不也瞧在眼里吗?泽儿是王爷的孩子,也是臣妾的孩子,臣妾如何会……”

    此时,明王妃父母总算看不下去,那老夫人几步过来扶住明王妃,老爷子则看向皇叔,一拂袖,一拱手:

    “明王,此事与段家无关,只怕其中有人动了手脚。”

    皇叔冷笑:“事情都这么明白了,岳丈大人还想和本王打什么忽悠?真当本王是痴傻之人,任由你们拿捏?”

    段家老爷子皱了眉,没再说出话来。

    皇叔却是冷狠地盯着他:“莫要欺人太甚了!”

    “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此番本王也算是见识了!”

    这字眼分外难听,惹得一众人纷纷皱眉。

    可是皇叔脸色铁青依旧滔滔不绝:

    “泽儿在陪嫁嬷嬷的看护下没了踪影,之后他的随身玉佩在王妃枕下出现。”

    “段家二位兄弟入宫即起了一场大火,送别宴王妃又中了红汤,再难有孕,如今为了这等事更是半分不饶人,哪怕柳家人以命相逼——王妃再难有个孩子,便不允本王再有后嗣?”

    “还是说,你们本就是算计好了这一切,想要谋害本王,想要操纵本王、制约本王?”

    “可笑你们如今还敢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和本王讲什么——不曾做过对不起本王的事!”

    段家老爷子拧了眉头:“王爷怕是多想了!”

    皇叔冷笑:“我倒是害怕这不是我多想!”

    如今终于开始分毫不让人了。

    我心下一清二楚事情的全态,也自然知道这段家、明王妃都冤枉得紧。

    明王妃那模样可怜又无助——不过,这正是我想要的。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呢。

    大堂里沉默了,半晌,柳丞相终于开口:

    “段家老爷子,依下官所见,阁下帮衬王爷是真,但是未免太过失度了。”

    段家老爷子冷冷瞪了他一眼,可是没有证据,又如何解释?

    柳丞相笑了笑,倒是开始打圆场:

    “依下官所见,事已至此,还是王爷登基为重。”

    “让依依给王爷当侧妃,这孩子也随着入宫,至于以后谁来养,谁来教,我们不妨以后再行商议。”

    159东花园和西花园

    段家老爷子面色铁青,可是铁证如山又无从反驳,只得坐在原地不做声。

    明王妃倒是咬着牙,涕泣依旧:“王爷,王爷信臣妾!臣妾真的没有……”

    而皇叔只是摆了摆手。

    我心下了然。

    当初父皇如此待皇叔,他尚且能下此毒手,明王妃哪怕是他的身边人,一旦碍着他的路,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拔除。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种精神真是被皇叔诠释得淋漓尽致,只可惜这明王妃,白白做了二十载枕边之人,却始终没能看清他的心。

    此时,明王妃的母亲终究是看不过自家女儿受委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王妃多少也跟了你这么多年,多多少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你若是放那柳家丫头入宫,明摆着便是厌弃了王妃,你如何能这般绝情……”

    皇叔闻言面色铁青,陡然转身过来,低下头,对这老夫人怒目而视,抬起手来,狠狠地戳着他自己的心口,声音嘶哑,几近崩溃:

    “我绝情?我绝情!岳母大人,您且瞧瞧这些日子,我生了多少白头发!”

    “我又何尝不想安稳团圆?我又何尝不想以泽儿为后嗣,以王妃为后?是你们偏偏要拦着我,算计我!”

    他皱紧了眉头,瞪着眼睛,面色一青一白复又一红。

    那老妇人同明王妃皆是吓得愣怔,双双跪在原地没讲出话来。

    他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声音又提了几分:

    “想要她不入宫,想要一切如旧,你们……你们便把泽儿还回来!交出来!”

    我不动声色看着这一切。

    心下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们的泽儿,早已溺毙在东园冰池之中,此后肉身被焚尽,枯骨终也成了灰,明王妃一家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寻不到他们的‘泽儿’了。

    “王爷,泽儿真的不是臣妾……”明王妃颤着声音,还在伸冤。

    我垂下眼帘看着她,安安静静不做声。

    皇叔却是愈发不耐烦:“不是你们,还能是何人?”

    明王妃闻言身子一抖,哆哆嗦嗦瘫软在地,只是哭泣。

    一旁段家之人皆是愣怔,讲不出话来。

    柳家之人起初还窃窃私语,如今看着这堂中争吵如斯,也是鸦雀无声。

    更别提这一众皇亲国戚,听出事情敏感,一个个安静得紧,仿佛嘴巴都给人缝上了一般。

    大堂里一派僵持。

    我心下思量了一瞬,随即缓缓开口:

    “皇叔,也许您真的冤枉了王妃……”

    皇叔闻言一愣,皱起眉头看向我,细眯眼里隐隐闪过光去。

    明王妃略略抬起头,亦是看向我,眉眼里却也有不明之色——她自然知道我和她的过节,如今大抵是想不清楚,我为何会替她开脱罢。

    当然,我又不是佛祖菩萨,没这种以德报怨的胸怀。

    我缓声道:“其实伏波方才想起来,小世子失踪的那日,好像也恰恰是伏波受袭被丢入冰湖的那日。”

    “只可惜那日伏波受人设计,又武功全无,根本看不清是何人,只是猜测,袭击小世子之人,和袭击伏波之人,会不会是相同的?”

    皇叔拧了眉毛,明王妃面色更是一青一白。

    我抬眼看向皇叔:“皇叔,那二人虽已被枭首示众,他们的头颅亦是悬挂许久,但是皇叔始终没讲他们的身份,伏波也始终不知。”

    “却不知皇叔究竟有没有查他们的身份,这会不会和小世子相关?”

    此言一出,皇叔面色未变,在座各位段家人,面色亦是微妙。

    我自然明白他们所想——因为谋害我的人是洛伏苓,而这一切他们讲不出来。

    皇叔皱眉道:“已经查清,只是事出敏感,只怕不能同公主言明,还请见谅。”

    明王妃红着眼眶伏在地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倒是明王妃那大哥冷哼一声:“王爷何必如此护短?有什么不可说的?是不是觉得说出来丢了自己的人?”

    他说得气势汹汹,但是段家人都没有阻拦,这倒是让我生疑——难道洛伏苓不是他们的亲戚了吗?

    皇叔大抵是一时寻不到反驳之法,愣在原地哑然无言,于是这位段大人更是分毫不饶人:

    “长公主殿下,今日便告知你,那日企图害你的人便是……”

    “住口!大哥……别说了!”明王妃突然嘶哑着声音道。

    她那大哥生生一愣,随即皱着眉看她:

    “妹妹,你是不是个傻的?她如此待你,你还一心袒护她?”

    明王妃眼泪‘吧嗒’‘吧嗒’地便往下落,好不凄凉。

    如今她更是面色憔悴,粉黛施了不少,但是半分精神气也没有,如今的她,和当初给我喂毒的那个女人,简直就是两个人。

    皇叔皱了许久的眉头,半晌终于颔首,转身看向我道:

    “即是如此,也不再瞒公主了。”

    “当初……正是伏苓年幼不懂事,一时胡闹任性所为。”

    ‘年幼不懂事’,‘一时胡闹任性’,呵,孰不知我和洛伏苓分明是年纪相仿啊,她如此待我,能说得这般清新脱俗,试问如今我如果告诉他们洛伏泽是我杀的,他们是不是也能因为这两个理由原谅我?

    ——当然,我肯定不会说。

    我笑了笑:“伏苓从小如此,如今我也无性命之忧,不妨事的。”

    “方才如此说,也只是觉得,如果是旁人所为,宫中同时进入两伙刺客是几乎不可能的,又听说小世子是在西花园失踪,偏偏我也是在东花园出了事故,多少有些巧合,所以才关联在了一起。”

    皇叔面色一沉,只是向我点头:“的确有些巧合,但是大抵是误会。”

    我笑:“那依伏波瞧,如今事已至此,诸位若是不为难皇叔,都应当以大局为重。”

    “总归时间还多,先忙完一时,也不妨以后从长计议。”

    “若是段老爷子实在心下不安,也不妨让皇叔先留下字据凭证,双方都稳妥。”

    160段昊

    “依伏波看,留下这孩子,柳姑娘母凭子贵也当先随皇叔左右,当得上一个侧妃的名分,而王妃自然还是正室,毕竟,如今只知道有孩子,可为皇叔借力,却连他是男是女也说不清,所以关于以后的事,不妨便以后再说,当前还是以皇叔登基为重。”

    身后诚王和宁王亦是附和:“如此甚好,事已至此,还请各位都以大局为重。”

    皇叔面色稍缓,点了点头:“谢谢诸位体谅。”

    “不知柳大人、岳丈是何意见?”

    这两方人表面上都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但是他们心里估计也明白,自己不完全占理,于是犹豫一二,终于双双点头。

    皇叔算是如愿以偿。

    而我算计着,皇叔以后登基,以及刚刚登基的这段日子,估计不会为难我的性命。

    倒不是我指望他记着我帮了他一把,只是我想——最终双方谈拢的主意终究是我提出来的,这一众皇亲国戚对外也是以我为首,如果我出了什么问题,人们一定会认为是柳丞相和段家有所不满,如此势必会对皇叔的前庭后宫有所猜测,使人心不稳,所以,大抵一时半会儿的,他不会动我吧。

    事情议毕,皇叔大抵是担心节外生枝,便也无意多留我们,于是这三队人马齐齐离了宫殿,自然,除了两家的当家人,段老爷子、柳丞相留下签个凭证,明王妃,还有个大着肚子的柳依依——毕竟已经是皇叔的准侧妃了。

    我站起身瞧了瞧,发现他们也无意让我再留下做什么见证,便也带着人举步离开。

    ——只是今天的事情,又让我想到了新的突破口。

    毕竟明王妃和柳依依,以及她们背后的家人、势力,一时虽然妥协了,但是矛盾依旧是存在的,并且双方都野心勃勃,这种矛盾只会愈发扩大,而不会缩小。

    我倒不妨做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中的渔翁,至于皇叔,大抵就是那在相争之中被搅得一团混乱的池水了。

    我一面算计一面往宫外走,孰知到了宫门口,忽而听见身后有人唤我。

    我一回头,却见明王妃那大哥,便是在殿上言辞激动说洛伏苓的人,向我拱手。

    可惜我认得他这人,却只知道他姓段,连具体叫什么都不知。

    我回了一礼:“段大人何事?”

    这位段大人忙道:“当不得公主的‘大人’二字,段某此来,是想请公主借一步说话的。”

    我微微一停顿,下意识地瞧了瞧四下,却发现此时他并未和段家人一同,身边只有两位随从,看上去大抵是亲信。

    不过也没什么好怕的,一则是这位段大人一看就几乎不习武,而我武功在身,哪怕他会制毒,我应当也能防得住,借一步说话,我是半分不吃亏的;二则,一旦他伤了我,那皇叔便更有机会除掉段家,也免得再左右为难了。

    于是我点了头,向着宫门外一摆手:“如此,先出去再说。”

    他颔首,便随我出去。

    临风在一旁面露难色,我瞧他一眼,低声道:“你且放心,如今是你看着我跟他去讲话,方才殿里的事情我说了话,此番要是我出事情,他段家也难保,不妨事的。”

    临风总算点头。

    于是,临风一众便和段家的两位随从留在原地,我同这位段大人前走几步,寻了一僻静角落交谈。

    “公主许还不知段某名姓,段某名叫段昊,乃是段家长子。”

    段昊向我又是一拱手。

    我笑笑:“说来惭愧,此前确是不知,此番记住了。”

    段昊一笑,又道:“公主有胆有识,此番敢应下在下的邀约,在下倒也是又惊又喜。”

    我倒是平平静静:“其实本宫和段家素来有些不合,其中因由,想来也不必多言。此番过来,倒不是出于对大人的信任——毕竟你我不过是一面之缘,将将认识罢了,本宫不知大人人品,也无从信任。”

    段昊微笑:“说的是,那公主为何过来?”

    我答:“来了总要说些事情,有的事情,听听也好。”

    段昊又笑:“公主不怕段某加害?”

    我笑答:“方才殿中之事你我皆是心知肚明,如今虽然妥协,但明眼之人均能看出,皇叔心有不愿,依旧为难,这二妃在左右,对他而言便如隐在乌云后的雷,不知何时会劈下来,而他为难和想要处理的,大抵并不是那孩子的生母。”

    “也许除了顾及洛伏苓,他更想解决掉王妃这边的麻烦。”

    “此番我家侍从都看着我随你过来,我若有个三长两短,段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你说是不是?”

    这番话我讲出来,其实也是为了提醒他一二,让他保持清醒,不要加害于我,同归于尽。

    段昊听我这般说,倒也不惊慌,只是笑:“公主当真是聪明人。”

    我还未说话,他便又道:

    “不仅仅是来见段某这件事聪明,看别的问题时,也格外聪明。”

    我眯起眼眸看着他:“段大人此话怎讲?”

    他摇头道:“实不相瞒,自王妃失势不久,洛伏苓便同王妃解除了母女关系,许是念及她加害公主那日,小世子也一并失踪,还妄图把脏水全都泼到王妃头上,装出一副她一无所知被人当刀使的模样。”

    此言一出,我猛地一愣。

    虽说在大殿之中,我已经料想到明王妃和洛伏苓的关系有了裂痕,但是直接断绝关系,我还是真没想到的。

    看来是我低估洛伏苓了,她远比我所想的还要心狠手辣,以至于对自己的母亲都能如此。

    段昊眸光深了几分:“而王妃看着精明,其实是个傻的不能再傻的!”

    “当初是她自己非要嫁给明王,无论家里如何阻拦都不管不顾,如今明王不搭理她,洛伏苓也和她解除了关系,她也被人害得连孩子都不再能有,她却还是一心想留在宫里,半分不曾想过段家安危。”

    161当年事

    段昊停顿一瞬,复又恨恨道:“不仅如此,不仅这些年,此前也是,她为了这明王,半点不考虑……”

    他话未说完,我眯眼微笑:

    “段大人,插一句嘴。”

    他停了声音,抬眼看我。

    我缓声道:“段大人同我如此言说,难道就不怕我将这些话告知皇叔吗?”

    段昊愣了一愣,随后摇首而笑:“段某知道公主不会。”

    “为段家长子,从段某小时候,父亲盘算的,便是让我长大以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