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36)
在酒量浅,敬完一圈后便借着莺燕们吸引众人注意的时机,悄悄藏于边角稍作休憩。花月下为三层的圆柱形结构,二三层包间外各以宽敞走廊环绕一周,用来摆放酒席,最中间空出来设置半层高可升降的歌舞台。他坐的位置恰好紧靠栏杆,低头就能看见歌舞台上的表演。
抬头看向三楼,正对他方向的包间内,层层薄幔轻纱后似乎坐着人,红裙似火乌发如墨,明月似的眸子与他对视一眼,伸出一截雪白皓腕将帘子拉了拉,整个人便清凌凌又掩于纱幔后头。
从这一次之后,每隔两天李在便会来一趟花月下,也不要其他的,就在二楼包一张桌子烫一壶酒,独坐一个时辰后结账离去。
一连去了两个月,这一晚他刚在桌子旁坐下,梳着丫鬟头的少女走过来曼声细语:“这位大人,我们家姑娘有请。”
李在随着她上了三楼一间包厢,推开门,一位红衣女子坐在茶桌后面,肌肤胜雪眉目如画,额间一点璎珞鲜红似血,除了一个“美”字竟再无词句能够形容。
女子执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倾身推过来时步摇上流苏状的粉珠垂落脸颊,越发衬得肤色娇嫩吹弹可破:“李大人,请坐。”
婢女把人带到之后便退了出去,顺带着将门扇合拢紧闭。李在提着袍角坐下,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入口醇香,多谢风姑娘。”
风吟雪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李大人一连光顾数月,不观赏歌舞也不要佳人作陪,不知究竟意图为何?”
李在放下茶杯:“想必风姑娘早已猜到了。”
“你想让我当你的眼睛和耳朵,为你探听别人查不到的阴.私消息。”风吟雪看着他,姿容倾城的脸上浅笑盈盈:“美人怀英雄冢,自古酒色动人心。我风吟雪的床上,从来没有男人藏得住秘密。”
李在没有否认,眸色清朗神色温和:“风姑娘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倘若不是有意和他达成合作关系,恐怕也就不会特意派人将他请上来了。
“很简单,”风吟雪站了起来,走到他身旁坐下去,衣袂间香风阵阵,凑到他耳边吹了口气:“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清流”一派的掌舵人左亭芳左阁老大寿,不知为什么也给素无深交的温平危送了帖子。温平危视“清流”派系为社稷蛀虫,视左阁老更是蛀虫里最肥最坏的那只,然而眼下却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随带着一副字画前去贺寿。
宴席将近尾声时,左阁老拉着他一起在花园内散心消食:“听说温大人已过二十加冠之年,竟然还未曾娶亲?我有个侄孙女年方二八,自小深闺中悉心教养长大,熟读诗书性格温婉,不知温大人是否有意同左某结个亲家?”
温平危抱拳道:“多谢左阁老厚爱,下官着实受宠若惊。只是婚姻大事,父母之言媒妁之命,我虽父母早逝孑然一身,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娶亲之事还要先问过书院师长,而后才敢决定。”
左亭芳抚须长笑:“自然,自然。”
温平危回到府宅之时,李在还没回来。问过下人得知他又去花月下了,眉头微皱,“备马车,去花月下。”
下了马车正要进去找人,远远便看见一位身姿曼妙容颜绝色的女子紧贴着李在身上往外走,二人言笑晏晏神态亲密,郎才女貌恰似一对璧人。
李在告辞时,风吟雪坚持要将他送出去。雪白皓腕挽住他的胳膊,酥软柔腻的身体紧贴过去,娇艳红唇间呵气如兰:“李大人确定不再考虑一下?”
“倘若为一己之私便要害人性命,我与那些奸佞贪官有何区别。”李在摇头,将手臂从她怀里抽了出来:“更深夜寒,姑娘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
“李大人真是有趣,干我们这行的,晚上可歇不了……”
李在将风吟雪的调笑抛在身后,没走几步便看见了等在马车边的温平危。眼中浮出几分惊喜,加快步伐走过去:“长安,你怎么来了?”
温平危将视线从那红衣女子身上收回来,望着李在笑:“在,我要成亲了。”
温府书房内。
李在对于温平危要成亲的决定很不赞同:“即便是为了不与左亭芳扯上关系,婚姻乃人生大事,岂可如此儿戏?”
温平危摇摇头:“我并不是临时起意。不仅是左亭芳,早在你来都城之前,世家贵族一派就已经打上了想要借助姻亲拉拢我的主意,加上这次左亭芳亲自询问,前前后后已经有六七波人马或明或暗探我口风。只要我一日未成家,我妻子的位置就会成为他们争夺的筹码,长此以往更会让圣上对我心生猜疑,不如直接成亲,斩断他们的念想。”
李在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妥,然而温平危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决定下来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成亲虽能解一时之急,但如你这般并非真心实意,而是从一开始就别有动机,我怕你以后委屈了人家姑娘。”
温平危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言语含混:“委屈不了,我都跟她说好了……”
未婚妻子出自小门小户,母亲早逝,父亲是个郁郁不得志的穷酸秀才,在镇上开了个学堂勉强糊口而已。大致情况早就跟对方坦诚,相互之间达成协议:她嫁给自己为妻,自己保她一世安稳,倘若她父亲能争口气考中举人功名,还会尽自己所能给他谋个实缺。连同签过字盖过印的和离书都会在成亲之夜交给她,什么时候想要另寻良人,直接写上她的名字去府衙公证便能恢复待嫁之身。公平合理你情我愿的事情,哪来的委屈。
他后半句话李在没有听清,再问他却不愿意说了。心中仍有隐忧:“万一左亭芳将你此举视为挑衅侮辱,日后恐怕会对你不利。”
“呵,尽管放马过来,我温平危行得端做得正,难道怕他不成。他不来找我,我还要找他呢。”“清流”一派贪腐枉法的证据目前已经有了突破,这只蛀虫之首,早晚要踩个稀巴烂。捏着酒杯晃了晃,挑眉看向李在,眸光明明暗暗掩在烛火中看不分明:“我都要成亲了,在准备何时抱得美人归呢?”
李在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花月下的风吟雪。“并非你想的那般。青.楼之中人龙混杂,买醉买笑之人最不设防,是搜集各种内幕消息的绝佳场所。我本想请她为我探听一二,但她开的价码太高,并未达成合作。”
温平危眸色微闪,隐隐绽出一片光彩,嘴上调笑道:“是不是我想的那般谁能知道呢,或许在是打着这个幌子,实则想要多与美人亲近而已,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李在无奈:“又在浑说……”
“哈哈哈哈,脸红了,定是被我言中……”
“那是因为喝了酒……”
“我不信,反正明日休沐,不如再多喝几杯……”
温平危父母早逝,又无亲眷,既然要成亲,便只能由李在以兄长的身份聘请媒人,完成纳吉纳彩等婚嫁流程。
除此之外,温平危成亲之后李在自然不好再与他同住,因此还要购置宅院尽快搬出去。温平危不愿他住得太远,因此想方设法将温府旁边的宅院买了下来,两处宅院只一墙之隔,架道梯子就能轻松翻过去。
婚礼当天极为热闹,不仅同僚上官纷纷来贺,圣上还特意赐下一对玉如意为新人添喜,当真是荣耀至极。
晚间宴席散尽,本该是良辰美景春宵一刻值千金,醉醺醺的新郎官竟然心血来潮跑去爬梯子,一边爬一边大着舌头喊:“在……来喝酒……”
头脑不清脚下不稳,爬到墙头时一不小心栽倒下去,立刻在额头上肿起鸡蛋大的包。
温平危额头上的肿包花了七八天功夫才终于消下去,这期间爬梯子的活动倒是一天不落。每天晚上刚吃完饭就要爬过去和李在一同处理公文痛斥贪官,忙得晚了便在书房留宿,合盖一床被子抵足而眠。
时日久了李在不得不提醒:“你是新婚,总不好夜夜冷落弟妹一个人。”弟妹姓方,闺名婉容,温平危成婚第二日带着人过来给兄长敬茶,李在见过一面,人如其名,娴雅秀丽。一双秋水剪瞳时时放在夫君身上,可见对长安极为倾心爱慕。
温平危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从那以后翻墙的次数的确减了些,由原来的每晚必爬,改成十有八.九天。李在再提,他便道:“公务本就繁忙,夜夜笙歌我身体哪能吃得消,你怎么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
李在脸庞涨得通红,自此之后再也不说。
时光如梭,转眼温平危成亲已过半载有余。
这一日恰逢休沐,温平危带着闫通天出去应酬,李在正在书房处理公务,下人来报:“温夫人前来拜访。”
李在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温夫人”是谁,放下笔自座椅上站起来:“快请。”
温夫人不是独自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同李在相互见礼过后从丫鬟手中接过一副皮制软尺:“叔叔公务繁重,贸然前来打搅着实不该。但有桩事情,的确只有叔叔能帮婉容的忙。”
“弟妹但说无妨。”
“马上便是夏日,夫君去年的衣袍有几件因为放置不当已经不能穿了,我想给他做几件新衣裳,但选好布料之后才想起来,成婚半年多,我竟还不知道夫君的身高尺寸,这才特意过来央托叔叔。”
温夫人将软尺递到李在手里,低眉顺目似是有些害羞:“说来惭愧,为夫君丈量尺寸本该是我这个当妻子的来做,但是叔叔也知道,夫君难得在家中留宿,我实在是找不到机会。”她抬起头看向李在,一双剪水秋瞳背着光线晦暗不明:“此事还请叔叔千万替我保密,倘若教外人知道了,定要说我这个当妻子的不体贴,连这种私密事项都要假手于人。”
李在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后丫鬟脸上的神色,只觉得手中软尺竟像是烙铁一般,烫得人皮开肉绽骨血焦烂。
抿紧唇角点头:“我知道了。”
温夫人笑盈盈弯身一礼:“那就有劳叔叔了。”
当天夜里,应酬回来的温平危带着满身酒气翻过墙头,熟门熟路的走向书房,刚推开门,便发现李在坐在椅子上,看那姿态竟像是等了他许久。
“长安,”他道,“我要离开都城了。”
李在辞了官,收拾好行李,由着温平危将他送至城门十里外的杨柳亭。
“我不想你走。”长风十里,杨柳依依,温平危眼眶隐隐发红。
李在笑,月白色的袍角于风中扬起:“我知道,但你也知道我志不在朝堂。如今你已经在户部站稳脚跟,有圣上栽培宠信,有闫通天助你调查罪证,清洗贪污得偿所愿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我也该去努力实现自己心中所想了。”
温平危抓住他的肩膀,神色有些急切:“那你等我一起!你也说了解决那些人是早晚的事情,那就留下来,等我此间事了,我和你一起游览诸国兴办私学!”
李在心中思潮涌动,目光扫过他身后不远处的马车,以及马车旁站着的丫鬟,半晌摇摇头:“你我志向不同,有些事情总要单独去经历承担。更何况我们又不是见不了面,等你和弟妹喜得麟儿,我定要回来讨杯喜酒的。”
温平危不说话了,许久之后将他重重抱进怀里:“一路小心,记得给我写信。”
“一定。”
李在坐上马车,隔了老远之后依然能看见杨柳亭外站着一道人影。此时他再也料想不到,这竟是他和长安的最后一面。
大庆朝兴元三十二年秋末,东南部的泽州突发大水洪涝成灾,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圣上特命时任户部侍郎的温平危为钦差大臣,带领工、兵六千人马,携二十万赈灾银两前往泽州救急。
然而救灾队伍抵达泽州之时,二十万赈灾银两只余一十,其余十万竟不翼而飞。
圣上震怒,灾情得到初步控制之后便连下四道诏书将救灾队伍紧急召回,责令刑部彻查赈灾银两丢失一事。
温平危作为钦差大臣暨赈灾总负责人难辞其咎,朝堂上众方责难之下,为证清白同意了礼部尚书提出的“抄家搜查”一法。
这一搜,就搜出来一百两白银。
总共十锭,每锭银两底部都铸了一个“赈”字。封存在一方文房四宝枣木礼盒的暗层中,而这礼盒,是温夫人方婉蓉亲手接入家门的。
满朝哗然。于众而言,温夫人收的礼和温大人收的礼没有区别,一百两赈灾银和一万两赈灾银也没有区别。
文武百官齐齐上奏,恳请圣上严惩贪污要犯。圣上并不相信赈灾银两丢失一事与温平危有关,然而铁证如山时势逼人,不责罚不能服众。即便如此,也只是取了温平危的官职将他贬为庶民,或许等此事彻底平息之后,还能重新启用。
温平危背负骂名带着妻子回到鬼谷山下,正在此时,泽州数万灾民联名血书,哭求圣上严惩贪污要犯,为灾情中本该得到救治却无辜枉死的家人主持公道。民怨沸腾举国震惊。
这份万民血书成了最后一根稻草,温平危不堪重负,最终登上书院后山,自山顶一跃而下。
赈灾银两失踪一事流传出来之后,李在自万里之遥的齐国日夜兼程往回赶,风尘仆仆赶至鬼谷山下,收到了温平危派人预备寄送给他的一封信纸,上面只有一句话:
在,对不起,以后不能陪你喝酒了。
他心魂俱裂,踉跄奔入山林中寻了半个时辰,声音喊得嘶哑,最后只发现了温平危尚留余温的尸体。
漫天漫地的雪,漫天漫地的血。
“长安,长安我来迟了,你睁开眼睛瞧我一眼,你睁开眼睛瞧我一眼啊长安……”他将温平危抱进怀里,摸着他的脸痛哭嚎啕:“我错了,我不该留你一人在那虎狼之地,在知道错了,长安你醒来,长安你快醒来好不好,我带着你去喝酒,我带着你去吃徐记的烧鸡,我带着你去看万里山河美景,你想要做什么我都陪着你,你醒来,你醒来再瞧我一眼……”
是他,是他丢下长安一个人在那险恶之境,是他害长安腹背受敌孤苦无依,如果他没有离开,如果他没有离开……
难以消解的悔恨和悲恸像是一万把尖锐森寒的长刀,狠狠插.入他的心口处用力翻绞,再沾着心头的血肉将他一刀刀凌迟,连同魂魄一起劈砍得支离破碎。
无法名状的巨大痛苦郁结于胸如狂潮漫卷,喉口忽地一阵腥甜,脸色惨白“噗嗤”吐出一口鲜血,正好与温平危尚未凝固的血液融为一处。
不知过了多久,书院中的师长和学生找到了他们,有人试图将温平危抬出山林,但李在死死抱住他,像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抱住最后一点希望不允许任何人触碰。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将一地触目惊心的红色掩埋起来。眼看着天色逐渐黑下去,山岭内的温度越来越低,就当师长们考虑要不要将李在强行打晕,如雕塑般久久不动的李在终于有了反应。
他轻轻拍掉温平危身上的积雪,整理好他的衣袍头发,又团了雪仔细擦掉他脸上的血迹,确定全部整理妥当之后,低头在他额间亲了亲:“长安不怕,在带你回家。”
然后将他打横抱了起来,踩着数尺厚的积雪,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步一步平稳有力,将他抱出了山林,抱回了二人曾在书院同食同寝的居所。
师长和学生们将居所布置成灵堂,一片惨白无声的哀痛和缄默。
方婉蓉是在灵堂布置好之后赶到的。她盯着躺在床上神态间竟像是十分安详的温平危看了会儿,忽然道:“那不是我的错。”
跪坐在床边的李在回过头,像是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摇摇头:“没有人怪你。”该送进温府的东西,即便不是她,也会有人接进去。
“哈哈哈哈哈……”方婉蓉捂着肚子笑起来,笑着笑着泪流满面,神色凄厉状若疯癫:“没人怪我?没人怪我?!你去问问这满书院的夫子学生,哪一个不怪我害死了夫君?哪一个不把我当作愚钝无知贪得无厌的蠢妇!文房四宝是你们这群读书人最常送的节礼,那银子藏在暗层里头,我怎么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李在微微皱眉:“你吵到长安了。”
方婉蓉像是猛地被人掐住了脖子,尖利的笑声戛然而止。目光古怪地盯着李在瞧了许久,从包袱内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函文。
那是一份和离书,嫁娶双方都签过了名字,而且盖上了温平危的印章。
“你要在这时候同长安和离?”李在从地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脸上头一次对她浮现怒容:“你们二人是结发夫妻,本该患难与共,如今长安刚刚去世你便要和离,岂不是向天下人表明他罪名属实?一夜夫妻百夜恩,即便是心有苦痛想要重新开始,稍稍顾念些情意也该再等段时候……”
“呵,”方婉蓉冷笑一声打断了他,那双秋水翦瞳眸内,此时竟全是不加遮掩的愤恨:“没有夫妻之实的夫妻,算什么夫妻。”
再不与他说话,转身下山离去。
温平危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李在以兄长身份为其披麻守灵主持丧仪。停灵三日之后,手捧灵牌,扶柩葬于书院后山竹林内。
棺椁沉入地底,坟茔逐渐隆起。李在为坟上盖了最后一捧土,然后在墓碑前种了一棵竹子。
从今以后,再无人与他激昂时政秉烛夜谈,
从今以后,再无人与他畅言理想把酒言欢,
从今以后,长留独守,在无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迟了抱歉!这几章太难码了!还有一章!肯定能写完!!
*****
看到评论里有人提到,那我就在此郑重说明一下:
本文中的所有剧本,包括《叫魂》、《在长安》,都是作者原创,花了很多心思,费了很大功夫,这也是娱乐圈题材我估计只会写这一本的原因,在故事里编出具有足够信服力、使读者觉得“主角靠这个拿奖合情合理”的好剧本,实在太费脑子和头发了。
在没得到本人授权的情况下,严禁对本文及文中出现的剧本内容进行任何形式的借鉴、改编、转载、引用及一切商业用途,这是我的崽,我凭实力自己生的,违者我要跟你撕逼。我超凶的我跟你讲。
抄袭就更不用说了,直接人身攻击问候全家。
最后,祝所有小可爱观文愉快~
☆、第 142 章
转眼冬去春来, 李在种在长安墓前的竹子竟然活了下来,竹枝上生出几片翠绿的叶子, 竹根旁还冒出一两颗鲜活可爱的笋尖, 倘若没有意外,数年之内就能长成一小片绿意荫荫的竹林。
李在照常每隔一天便会过来一趟, 带一壶清酒两只酒杯, 细细掸去墓碑上的灰尘后,靠坐在旁一边与长安闲话,一边自斟自饮。
说来有趣, 从前他酒量浅,每次同长安喝酒不满五杯必定微醺,可自从长安过世之后, 不管喝多少他再也没能醉过一回。
书院里的师长和学生偶尔也会过来看看,但大多时候都会默默将这方天地让给他与长安二人。静谧的竹林总能让人想起许多事情, 譬如讲堂内从身后传来的纸条,譬如夜晚后山观月台的萤火,再譬如那支练了许多遍名为“在长安”的剑舞。
竹叶的颜色从浅绿变作深绿时, 闫通天来到了鬼谷山。
他在竹林里找到李在,对着温平危的墓碑磕了三个响头后道:“我听说先生在附近的镇子上办了好几间书院。温大人走了, 你不打算回去帮他讨回公道吗。”
李在的声音很轻, 几乎一出口便消散在竹叶“沙沙”的声响里。“长安此生受朝堂所累,必然不愿意我再牵涉其中。富贵由天生死有命,他想留在这儿,我便陪着他一起留在这里。”
“有件事情或许你还不知道, ”闫通天沉默许久,说出了一个足以改变一切的秘密:“那份逼死温大人的万民血书,是有人伪造的。”
半月之后,李在抵达都城。圣上痛失一位良材贤臣,见到他大喜,不仅立即重新启用,还连擢两级,将原本温平危户部侍郎的位子给了他。
早朝结束之后,左亭芳左阁老在大殿前喊住他,眉目慈善谆谆教导:“温大人年轻气盛,性子太急,这才一不小心走上歪路。李大人看上去倒是个知情识趣最稳妥不过的,万万莫要重蹈覆辙才好。”
李在神色温和,拱手躬身一礼,垂敛下去的眸子里漆黑沉静:“多谢阁老教诲。”
方婉蓉和离之后不知踪迹,离开前将温平危的宅子卖了出去。李在托中人又买了回来,连同隔壁他自己的宅子一起,打通中间院墙,合并作新的李府。
他问闫通天,“长安不在了,你可愿入我门下当我门客?”
闫通天跪地行礼:“自此刀山火海,但凭大人差遣。”
当初李在辞官离开都城之时,温平危已经搜集到不少“清流”一派贪污枉法的罪证,但调查赈灾银两丢失一案时温府被抄家搜检了个彻底,书房更是被有心人翻了好几遍,如今那些罪证早就被抹平首尾处理干净。
想要扳倒“清流”,必须从长计议。
李在去了一趟花月下。
风吟雪柔弱无骨般靠坐在软榻上,指尖捏着一只玉蝴蝶,倾国倾城地朝他笑:“我的价码可没变过。怎么,李大人愿意帮我杀人了?”
李在也笑:“除却君亲师,天下谁人不可杀。”
风吟雪想杀的,是大庆朝十八年前的春闱状元,姓丰,名秋满,如今在皇城兵马司任职。除此之外他还有个身份,当今圣上嫡系伯叔燕亲王的女婿、堂妹昭华郡主的仪宾,论宗源辈分当喊圣上一声堂哥,真真正正的皇亲国戚。
十八年前,昭华郡主对打马游街的状元郎一见倾心,燕亲王上奏请恩,圣上作保赐婚,自此结成一桩良缘佳话。
想杀他并不容易。但也不是不可能。
闫通天利用自己安插在豪门官户内的耳目打听到一则后宅阴.私:成婚十多年之后,如今郡主与仪宾的感情似乎大不如前。
仪宾和普通男子不一样,不能三妻四妾,不能流连烟花之地,事事须以郡主为尊。
闫通天惯与三教九流打交道,对于人性最为洞彻。男人,尤其是满身才华不得施展,只能在兵马司领个虚职度日,受压迫已久的男人,总要有个发泄渠道。
再往其中深究,据郡主府守偏门的小厮所言,丰仪宾每隔半月都会去章峨山旁边的围场小住几日狩猎散心。
章峨山巍峨壮阔,草木丛深绵延数百里不绝。山中有座章峨寺,是大庆朝最有名的尼姑庵,寺内教徒大都剃发修持受足戒,唯有一位女子带发修行。这名女子身份十分特殊,她是先皇遗孀,封号嘉慧的慧太妃。
先皇重情,与今圣生母,即先皇后伉俪情深。奈何皇后体弱多病芳年早逝,先皇驾崩之后,留下的妃嫔或以身殉葬或因病而终,唯有这位慧太妃因为入宫时年纪尚小,先皇逝世时还不满二十岁,自愿前往章峨寺带发修行,常伴青灯古佛为江山社稷祈福。
李在听完闫通天查到的消息笑了一声:“这位丰仪宾,胆子倒是大得很。”
与先皇遗孀私通,那可是个死得不能再死的罪名。
确定丰仪宾前往章峨山的频率和时间之后,李在原本是想制造机会让燕亲王或郡主本人发现。没想到圣上临时起意,带着李在与御林军内几个年轻力壮的世家子弟一起,秘密出宫前往章峨山围场狩猎。
圣上正值壮年,随行的世家弟子皆是武艺超群,这一场狩猎极为尽心,直到日光西斜才停了下来。
“没想到李爱卿不光是文章做得好,擅长民生政务,”圣上望着李在,满脸赞赏惊叹:“骑射功夫更是拔萃超群,着实教朕刮目相看。”
李在从马上下来,微微躬身:“陛下谬赞。师长时常教导,身强体健才能更好地辅佐君王,因此书院中不光教授圣者之言,腿脚功夫也不许落下。臣惫懒愚钝只学了点微末,在陛下和众位世子面前不过班门弄斧而已。”
“哎,爱卿太过自谦了。鬼谷书院果真名不虚传,培养出来的都是经世之才国之栋梁,实乃我大庆之幸。”圣上说完,脸上忽地浮出几分惋惜:“只可惜了温爱卿……”
“陛下英明神武爱民惜才,这才能引得天下贤者能士汇聚大庆,不能成为其中一员继续为君分忧,是长安他没有这个造化。”李在低眉垂首神色不变,然后将目光转向由侍卫们拖回来满满一车的猎物上,似是有些有好意思:“臣斗胆,想跟陛下求个恩典。”
“爱卿但说无妨。”
“家母体弱,每到阴寒天气双腿便如针扎似不能触碰。听闻虎骨熬汤驱寒最好,虎皮做袄保暖最佳,臣想跟陛下求一头猛虎,炮制后寄送回家。”
“这有何不可,那猛虎本来就是爱卿猎下来的!”圣上眼中赞赏愈浓:“时时惦念母亲,爱卿着实纯孝。不过要自己猎到的东西可算不上恩典,朕额外许你一个,什么时候想好了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大约是受李在触动,圣上也生出几分思母之心。先皇后过世时他尚且不满十岁,如今早已无处可寻。当今世上还能被他叫一声母妃的,也就只有章峨寺里的慧太妃了。
抬眼看了看暮色,招人吩咐道:“天色已晚,此处路远,估计赶不及在城门落锁前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且去章峨寺借宿一晚。”
李在缄默不语,远远缀在队伍末尾。抵达章峨寺时已是月色漫天,从住持口中得知太妃早已休息,圣上原本并不打算前去惊扰。但跟随住持前往太妃修行之所旁边的偏殿内安歇时,却在一棵百年古树后头发现了两个藏头露尾的小厮。
圣上厉喝:“是谁!”
随行侍卫早已扑将上去将人踩在脚下,用不着如何逼问,得知这两个竟是昭华郡主府上的人。这边尚未平定,一墙之隔太妃所住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道重物落地的闷响以及男子惨叫,像是谁爬墙踩空摔了下去。
圣上的脸色瞬间寒如冰雪。
是夜,整个章峨寺灯火通明彻夜无人安眠。
翌日,圣上带着狩猎队伍返回都城,队伍中所有人三缄其口,对于此次狩猎一行不敢吐露半个字。
三天之后,圣上下了一道旨意,丰秋满丰仪宾折辱郡主蔑视皇族,欺君犯上罪无可赦,于午门外行腰斩之刑,举族贬为奴籍流放千里。
腰斩之刑极为痛苦,受刑者从腰部被斩为两段,脏腑尽皆流出但却不会立刻死去,倘若行刑者有经验,可以让受刑者在剧痛中饱受折磨,好几个时辰之后才能解脱。
丰秋满是今圣登位后第一个被执行腰斩之人。
行刑当天,午门外人山人海,无数百姓聚集观看。风吟雪也去了,套了一件灰色斗篷将自己从头到脚遮得严实,站在距离行刑台最近的位置,笑着看丰秋满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当天晚上,花月下的头牌休息一天暂不接客。
风吟雪跪坐在软垫上倾身给李在斟了一杯酒,眉梢眼角勾魂摄魄醉意微醺,笑得满脸都是泪:
“丰秋满是我爹。十九年前,我尚且不满三岁的时候,我娘为了给他凑足进京科考的学费和盘缠,卖身为奴在镇子上的富户家当了洗脚婢。
都知道我爹是个秀才,主家对我和我娘并不苛待。第二年他中了举人,主家更是将我们母女二人当成座上宾,只等我爹衣锦还乡,就把我娘的卖身契撕掉当作人情。
那一年是我娘这辈子过得最舒服的一年,她扯了布裁了鞋底,给我爹缝了好多件衣裳,做了好多双鞋,整天跟我讲我爹是个多了不起的人,‘等着吧,’她说,‘等你爹回来,咱们娘俩就有享不尽的福分了’。
等啊等啊,又等了一年,有从都城回来的商人说,我爹成状元郎了。我娘还没来得及高兴,那人又说,燕亲王看中了状元郎,要让状元郎做女婿,给郡主当郡马哩。
我娘整整三天没合过眼,第四天晚上她抱着我说,‘你爹要是真娶郡主了,我不怪他,他那么好的人,是我配不上。等他回来了我就告诉他,我愿意把正房的位置让给郡主,只要做个小能陪在你爹身边照顾他就行。你等着吧,咱们娘俩以后有享不尽的福分呢’。
我们没能等来我爹,倒是等来了主家老爷和两个身穿黑衣的壮汉。那两个壮汉将我跟我娘压在地上,一人灌了一杯毒酒。
‘别怪我,’主家老爷说,‘怪就怪你那个丈夫太过狠心。有你跟这丫头占着位置,他怎么好迎娶郡主一步登天呢’。”
风吟雪斜靠在软榻上,纤细的颈项雪白柔腻,琉璃似的的泪珠儿顺着满脸笑意滚进领口,描摹不尽的动人风情:
“那毒酒喝下去后真疼啊,疼得我一个劲儿地哭,疼得我娘满地打滚,血从鼻眼七窍里淌出来,指甲刮在地板上崩飞了一片又一片。
等我不哭了我娘也不动了,那两个壮汉拿一床草席将我们卷起来,从后门塞进马车里,趁着夜色扔去了乱葬岗。
他们大概谁都没想到,那毒酒毒死了我娘,却没能把我也一起毒死。我从草席里钻出来,找了几把草盖在我娘身上,然后爬出了乱葬岗。
我不认得路,但我娘给我指过都城的方向,我就顺着那个方向一直走。渴了就喝溪水,累了就停一会儿,饿了就找东西吃,找不到就哭,哭完继续赶路。
几天后看到一俩装小猪仔的牛车,我趁人不注意钻进去抢了两把猪食,跟小猪仔挤在一起坐了一程。后来又看到商队,赶路的行人,逃难的灾民……只要是去都城的我就紧跟上去。
大概的确是我命硬,一路碾转走了两三个月,竟然真让我走到都城了。我进城那天正好赶上我爹跟郡主成亲,真热闹啊,到处都是人,到处都在笑,各色糖糕和铜板跟不要钱一样往外洒。
燕亲王派人封了路,百姓都被拦在马路两边,郡主的仪仗和嫁妆像长龙似的从中间过,我爹就在龙头的位置,穿着一身尊贵的袍子,胸口带着一朵大红花,骑在马上满脸是笑。
我捡了满嘴的糖糕,拼命从人群中挤过去,钻过拦路的士兵冲他喊,他看了我一眼,低头对马边的小厮说了什么,那小厮就跑过来往我怀里塞了一把铜板。
‘哪来的小乞丐,’他说,‘我们老爷看你可怜,喏,拿好了铜板赶紧躲远点,又脏又臭,冲撞了郡主你有几个脑袋能砍’。
围观的百姓听见了,一个个全给我爹鼓掌,说他是难得的大善人,身上带祥瑞,怪不得能当上状元郎,还被郡主看中做夫婿。我爹笑得更加高兴,骑着马很快就走远了。”
“你瞧,”风吟雪捏着酒杯看向李在,眼泪早就止住了,一双美目里全是潋潋波光,轻声细语道:“他根本不认识我。”
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风吟雪放下杯子,站起身整了整衣裳,然后跪伏在李在脚边磕了三个头:“从今往后,无论生死,但凭大人差遣。”
时光如梭,转眼到了圣上的万寿节。
圣上在宫中设宴,宴请百官。宴席进行到一半时,左亭芳道:“素闻鬼谷书院里的学生文武双全,剑术尤其卓绝,不如李大人舞一场剑,为陛下助兴,也让我等见识见识如何?”
李在看了他一眼,起身对着圣上行礼:“剑为兵戈,动辄伤人。今日是陛下寿辰,不宜舞刀弄剑。臣斗胆献丑,借歌姬长琴一用,为陛下弹奏一曲如何?”
“哦?爱卿还会抚琴?”圣上兴味盎然,“准!”
一首琴曲恢弘壮阔引人入胜,使得圣上龙颜大悦,连道三声“好”字。宴席毕,特命李在留下来,陪着他一起沿宫墙散步浏览皇城。
二人登上了皇城城楼,举目望去无所遮拦,远处是辉辉千家灯火,煌煌万里河山。
圣上负手而立,身形挺拔气势威严,“满朝文武,有人当官为名,有人当官为利,有人当官为财,有人当官为权。”他转头看向李在,一双龙目倒映着灯火星辉,其中无数精光内敛。“爱卿,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李在忽然想起许多年以前,他和长安坐在后山观月台饮酒,讨论此生理想志愿。他想周游列国观遍天下山河,了解诸国民情之后开办私学,发挥所长极尽所能,利用十数年的学识教书育人开化愚昧,使得这天下间人人有书读,人人会读书。
长安呢?长安是怎么说的?
李在头一次在圣上面前挺直了脊背,眼中同样倒映着星辉灯火,声音清朗有力,在这城楼之上回音不绝:
“前朝贤者有云,我辈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臣入朝为官不为青云仕途,不为权势名利,只为辅佐君王,肃清奸佞邪小,为百姓社稷谋福。
终有一日,臣愿这王土之上再无饿殍,愿百姓人人安居乐业衣食无忧,愿我大庆国富民强繁荣昌盛,威名远扬四方来朝!”
圣上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朗声大笑,笑声如雷霆震动余音绕梁,末了抬手按住李在的肩膀:“爱卿,谨记今日所言。”
朝中局势依旧诡谲险恶,李在独自支撑无所依靠,便越发显得艰难。
每日最轻松的时刻便是安寝之后,因为只要睡着了,他就有可能见到长安。
长安不是每天都会入他梦中,但通常每隔半旬总能见到一回。
梦里长安还是当初书院中的模样,年轻,俊朗,神采飞扬。
或是背着他从后山观月台一步一步往回走,一边仔细放稳脚步一边抱怨道“你这酒量也太差劲了些,以后三杯就被人放倒可怎么好”;
或是冬日里提前醒来,悄摸摸靠到床边将一双冰凉的手往他脖子里塞:“快点起来温书,你要是躲懒不用功,以后头名可就都是我的”;
或是和他一起在竹林当中练剑,等到精疲力竭后躺在地上,歪头冲着他笑:“你瞧,这世上除了我们俩,还有谁能把剑舞得如此默契好看”。
李在从睡梦中醒过来,枕巾上有些凉。没有人躺在身边,没有人同他抵足而眠,片刻前的欢声笑语全部消失,卧室内一片寂静,只留帐外满地清冷月光。
小厮轻手轻脚走进来,不出意外果然看见李在睁开了眼睛:“爷,您醒了。”
李在盯着帐顶看了会儿,起身坐起来:“什么时辰了?”
“跟往常一样,丑时刚过一刻。”小厮有些担忧:“距离上朝还早着呢,爷您再多睡一会儿吧。”每晚都是这样,身体哪能吃得消。
李在摇摇头:“把袍子递给我,然后将书房的灯点起来。”
长安娇气得很,每晚顶多来梦中一趟,只要醒过来再想见到他是不可能的。横竖也睡不着了,不如将这功夫用来处理公文。
朝中最近事多,西北蝗灾,数万亩才长出稻苗的良田被啃了个精光,青黄不接饥荒成灾,陛下派人押了米银前去救济,去年才收上来的数千石上等白米,等到了灾区后竟有一多半成了发霉的陈谷子。
李在一边翻阅地方官员呈上来的灾情奏折一边气得发抖,抬头往书桌对面看了一眼:倘若长安在这儿,定要咬牙切齿狠狠骂一句“狗贪官”。
心中琢磨了一下长安的神态语气,学着他的模样将眉头拧紧倒竖,小声骂道:“狗贪官。”
然后掌不住自己笑起来。
古人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十年生死两茫茫,十年弹指一挥间。
李在用十年时间,围着“清流”一派极耐心地编制出一张看不见的网,而如今,终于等到收网的时候了。
贪污枉法,欺君罔上,结党营私,排除异己……
一桩桩一件件,铁证如山辩无可辩。
当年陷害长安往温府送入银两的户部员外郎,提议搜查温府的礼部尚书,暗中串通一气盗取赈灾银两的通政司副使、泽州知州、泽州守备……
还有指使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吏部尚书,内阁阁老,左亭芳。
眼见这些人一个个跪在金銮大殿上泣不成声抖如筛糠,李在眸色漆黑面无表情,看不出半点波澜。
圣上雷霆震怒,所有罪证由刑部彻查属实,判决很快就出来了。
涉案要员一律处斩,死后剥皮填草;财产全部抄家充公,主犯九族连坐,男子刺配充军,女子贬为奴籍,子孙三代以内不许赎买;从犯三族连坐贬为奴籍,子孙十代以内不许入仕。
温平危沉冤昭雪,追封“清勇候”昭告天下,因其无子,牌位入青龙寺享万民香火。
李在跪于御阶之前:“臣请监斩。”
圣上道:“准。”
行刑时已是冬季,李在向圣上兑现了那个十多年前的恩典,将处斩日期定在了温平危的忌日。
都城内连天大雪,天寒地冻雪厚数尺。
李在穿着靛青色绣云纹祥兽官袍,外罩一件暗灰色披风。等到行刑时辰,从监斩台上走进漫天飞雪,走到预备行刑的刽子手跟前:“你退开。”
然后从腰间抽.出那柄自从长安过世之后,十几年不曾出鞘的青峰长剑。
砍人头颅比预想中要容易些,刀锋入肉,血花四溅,头颅骨碌碌沿着台阶滚下去,很快就裹在积雪中消失不见。
他将左亭芳留在了最后,往日大权在握的左阁老穿着单薄囚服,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大约是被无可避免的死亡激发出几分勇气,回头看着李在笑:“好一个……”
“噗……”
雪亮的剑光一闪而过,头颅维持着最后一刻的表情,喷洒着炙热的血浆滚进了雪地里,余下的躯体抽搐片刻,很快就彻底没了声息。李在并没有给他说完话的机会。
雪越下越大,堆积在李在的官帽上,披风上,衣服上,染出通身纯洁柔软的白色,远远望去就像是穿了件白袍一般。
他忽然抬起剑,擦去剑锋上已经凝固干涸的血迹,然后在漫天飞雪中舞了起来。
急时如雷霆骤雨,缓时如流云清风,翩若游鸿矫若惊龙,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仿佛早就刻进了骨子里。
十多年过去,他的面容历经风霜,眼角生出了细纹,连鬓发都显出几分斑白,但此时此刻,分明与当初那个竹林中凛然起舞的少年别无二致。
雪幕遮挡住了视线,模糊之中,在他身旁似乎出现了一位身着黑袍、同样拿着长剑的少年。
两人一黑一白,动作整齐划一,招式默契相合,腾挪闪转间剑光如虹,宛若曜日初升夺人心魄。
最后一招势尽,彼此相对立于飞雪之中。那少年冲着他笑:“你瞧,这世上除了我们俩,还有谁能把剑舞得如此默契好看。”
李在也笑:“嗯。”
一滴清泪自眼角刷然而落。
****
银幕上的画面逐渐暗去,伴随余火那一滴砸进积雪里的眼泪,整部电影到此结束。
放映厅内的观众早就泣不成声,尤其是粉丝,双眼红肿上气不接下气,一个比一个哭得惨:“好虐啊……虐死我了……班长……墨哥……你们俩太惨了……”
要不是剧组早有准备,每个座位上都提前放了纸巾,这时候估计一大部分人都得被鼻涕眼泪呛死。
导演杨涛站起来:“大家别着急,还有彩蛋的!特别甜!”
卧槽?特别甜的彩蛋!
观众们立刻将鼻涕眼泪全吸了回去,睁大眼睛死死盯住大银幕。
一长串的演员名单、出名人名单、投资方名单过后,暗下去的银幕重新亮了起来,很快有人认出了画面中的场景:“是庙会!是当初书院放假,李在和温平危去逛庙会那次!”
影片中只播放了李在进入大殿烧香祈福的片段,对于温平危到底去哪做了什么却半点没有说明。原来是单独剪出来做成了彩蛋。
仍是少年时的温平危与李在分别后,绕着寺庙闲逛,逛到后山时发现还有几座侧殿,因为位置偏僻些少有人来。四下打量一圈,确定无人之后,拎着袍子抬脚走了进去。
弯腰点了三炷香,温平危面向佛像端端正正跪在蒲团上,青烟缭缭梵音阵阵,原本的张扬不恭全部收敛起来,神色温柔沉静,清亮的眼睛里满是虔诚:
“菩萨在上,信男有三愿:
一愿国长盛,
二愿民长乐,
三愿在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 甜不甜?
☆、第 143 章
彩蛋结束,灯光亮起, 全场一片哀嚎:
“哪里甜了?到底哪里甜了?这分明就是抹着蜜的钢刀子啊!”
“三愿在长安……可是长安死了啊!在无长安啊!想到他们俩的结局更虐了好嘛!”
“这满嘴的玻璃渣, 哎哟不行我要吐血了……甜个屁啊!”
“编剧呢!导演呢!我刀呢!!”
“还我在长安!这么好的cp硬生生被天人永隔, 导演你良心不会痛吗!!”
首映礼是件盛事, 现场又有那么多媒体摄像机,所以收到邀请的粉丝和观众们来之前大都仔细打扮了一番,衣着得体妆容整齐。原本电影放映的时候哭就哭吧, 反正一片漆黑谁也看不见谁,现在电影结束照明灯亮起, 大家都想着得擦干眼泪控制好情绪别摄像机前丢人——
奈何完全控制不住啊!
片尾李在于大雪纷飞中舞剑的片段,以及最后那个彩蛋, 简直越想越虐越想越难受越想越悲从中来, 转头一看发现别人都在哭, 连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小哥都在抹眼泪!那还管什么,哭啊!鼻涕眼泪一块儿下来谁还顾得了形象问题,如果不是现场工作人员挺多, 估摸着立刻就要朝导演编剧涌过去制造“凶案现场”了。
为了平息“众怒”,杨涛赶紧把两位主演推了出去:“现场所有观众都能或得一份由余火和子墨共同签名的海报!还能跟他们俩握手!”
签名倒是简单, 海报早就提前准备好了, 握手环节却有几分不同寻常:
粉丝们眼泪汪汪地握住余火和赵子墨的手,神情悲楚满是痛惜,往往还没松开就先撑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离开时一步三回头,一边走一边哭, 场面蔚为壮观。
不过虽然哭得惨,众人对于电影本身却是毫不吝啬的高度好评,可能叙事手法上还带着点导演杨涛过去拍电视剧时保留下来的习惯,但无论是演员演技、剧本台词、服装造型、画面设计还是配乐剪辑,都能称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精品,所有这些因素综合在一起,共同为观众呈现了一场无与伦比的视听盛宴。
当场就有影评人士断言,《在长安》绝对能排得上目前华国所有古装电影题材中的前三名。
而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似的,首映礼结束,豆米上清一色都是这样的评论:
“好甜啊!班长和墨哥超级甜!看得我全程姨母笑哈哈哈哈哈”
“我的妈呀甜死了,满银幕的粉色泡泡,甜得我嗷嗷叫一年之内都不用吃糖了”
“演技在线服道化在线剪辑配乐在线颜值在线,最重要的是甜啊!太甜了!绝对甜得让你永生难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从头甜到尾,看完之后心潮澎湃意犹未尽,太好看了,不管是单身还是情侣都适合看,墙裂推荐!这么甜的电影真的不多了!”
“记住!结尾还有彩蛋!更甜!”
“……”
微博上“在长安甜死了”直接霸占了一天多的热搜,就连同样参加首映礼的媒体都十分配合,发出来的影评或通告大都采用了“剧情跌宕起伏、观众情绪激动、叫好声不断”这样比较模糊的形容。
受网上众多好评影响,更因为余火和赵子墨的超强票房号召力,《在长安》上映第一天就直接以一亿两千四百多万的票房打破近年来国产电影首日票记录,登顶票房记录榜。
而大概是出于“独虐不如众虐”、“不能我一个人被虐”、“要虐大家一起虐”、“能坑一个是一个”这样的心理状态,“在长安超甜”这个“骗局”直到上映第三天才被打破,网上铺天盖地的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啊是谁他妈说甜的!是谁!!到底是谁!!!”
“那些说甜的,你们是魔鬼吗!你们良心不会痛吗!我在电影院里哭成傻狗!!”
“我的四百米大刀呢,说甜的全给我出来挨打!!”
“老子真是信了你们的邪,听朋友说电影甜带着女朋友两个兴冲冲跑去看,结果她哭我也哭,纸巾带得又不够,鼻涕眼泪全往下淌最后还是用我t裇接住的!刚买的!限量款!!里面全是眼泪鼻涕的感受你能理解吗!!!赔啊!!!!”
“我在电影院差点哭断气你跟我说甜,甜你妹啊!你味觉失调啊!你把甜甜的在长安cp还给我啊!!”
“我给大家梳理一下我观影的心理路程:听说电影甜——满怀期待——哇是好甜啊——姨母笑——笑容逐渐消失——卧槽怎么会这样——卧槽长安怎么死了——卧槽长留一个人怎么办——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在长安,在无长安。不就是要眼泪吗!给你还不行吗!!主创你们这群魔鬼!!!”
“最后那个彩蛋实在太戳人心肝脾肾肺管子了,所以温平危给剑舞取名字的时候就别有深意了?既然前面那么甜那就在一起啊!为什么不让他们俩在一起啊啊啊啊!”
“编剧你出来,我送你个东西,超级甜,真的”
“杨导您也出来一趟吧,我保证不动手,真的”
“我说什么来着,班长演的角色从来没有好下场:任吒被人打死了,程然腿被截肢了,七姨太被关起来做病毒实验,张院生被鬼夺舍了,李在痛失至爱阴阳相隔……算我求求你们了!就不能给班长一个圆满结局的剧本吗!!”
“电影最虐的地方其实没有放出来,如果说温平危刚死后的十年里,李在还有一个为他报仇的念头支撑着,那报完仇之后呢?一辈子就守着一座枯坟活下去?哪里都是长安的影子,却又哪里都找不到长安。人生至苦不外乎求不得爱别离,我简直不敢想象李在以后该怎么过”
“楼上求你别说了!我还是个孩子受不了这种委屈!好不容易才把眼泪停下来的!!”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电影里的结局是假的!实际上长安一定是假死,等把贪官杀光了长留就要回去和他相聚,从此结伴游览天下山水,隐居山林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
“对对对!长安是假死!他答应过李在要跟他一起喝酒陪他周游列国的!!”
“一人血书跪求杨导拍第二部!就拍长安假死后和长留到处游山玩水的日常!我绝对贡献票房!一百张够不够!”
“二人血书!”
“三人血书!”
“虽然结局惨了点,但电影是真好看啊。演员选得太好了,不管是李在、温平危还是风吟雪和闫通天,每个人都把角色给演活了。”
“的确是,不光班长和墨哥,鲍女士的花魁简直了,勾魂摄魄风情万种这种词根本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我一个女的看着都想往她身上扑”
“班长!墨哥!你们为什么要把这两个角色演得这么好!!我恨!!!”
“有人想去二刷吗?”
“……楼上,我敬你是条汉子”
“真汉子”
“真汉子加一”
“真汉子加二”
“真汉子加……给我加满!!”
电影“甜”的假象被戳破,但好评依旧源源不绝,票房更以强势劲头持续上涨。观众看完电影之后除了飙泪以及对主演们的演技表达高度认可外,余火和赵子墨还在短短半个月内狂涨千万cp粉,墨鱼cp以所向披靡之势彻底碾压之前和余火相关的所有cp,成为粉丝心中不可动摇的王牌组合,一时间余火和赵子墨两个人被拉郎配的各种剪辑视频、漫画、同人如雨后春笋一般层出不穷。
对于这种现象,勤于关注cp粉动向的江少将不是不介意,不过酸了几分钟也就在逮着余火这样那样的过程中抛到脑后:戒指都给媳妇儿戴到手上了,粉丝还能把他撬走不成,抱在怀里吃到嘴里的才最重要。
他更在意的倒是另一件事。
“宝贝儿,”江封抹开余火汗湿的额发,鼻子往他潮红的脸上蹭了蹭。余火的眼睛因为尚未散尽的情潮盈了一层水雾,此时看上去就像两粒浸在泉水中又黑又亮的宝石:“答应我,不管以后你遇到什么困难,永远都不能像电影里那个温平危一样选择自杀,你告诉我,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在他看来温平危的行为简直鲁莽至极又自私至极,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痛快了,有没有想过其他人要怎么办?如果江封处于李在的位置,余火出了事,说实话,他根本没有信心自己能坚持下去,恐怕大开杀戒为余火报完仇之后就跟他一起去了。
余火喘得有点急,手指因为长时间紧抓被褥有些脱力,柔韧的身体上满是汗水,顺着健美流畅的肌理滑落,在深色床单上氤出一小片湿迹。略微失神的目光好一会儿才重新聚焦,看向撑在自己身上的爱人:“……这是什么胡话。”
江封不依不饶,抓着他的手指头放到嘴边亲了亲:“你答应我嘛。”这娇撒的,他自己都忍不住一阵恶寒。
但余火最近因为代言法案的事情承受得压力越来越大,他不敢冒这个险,必须要得到亲口保证才行。
余火有些无奈,不过像是明白江封这番忧虑因何而起,抬手抱住他的颈项,一字一顿郑重道:“我答应你,不管发生什么事,绝对不会轻生。”这条命本来就是上天恩赐,他怎么可能轻易舍弃。
江封满意了,下床拦腰抱起爱人就往浴室走:“走,我帮你洗洗。”那么大的双人浴缸呢,可不能浪费了。
墨鱼cp中的另一位当事人,则有着完全不同的心理经历。
赵子墨架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办公桌后专心工作扫都不扫他一眼的梅琴心中十分不满:“视频和漫画我都给你看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吃醋啊?”
梅琴头也不抬:“吃什么醋。”
“吃我跟余火的醋啊!”赵子墨放下长腿站起来,快步走到办公桌对面。这段时间坚持健身增肌明显,这一走起来还颇有点虎虎生风的气势,双手撑在桌子上盯着梅琴: “那些视频漫画全是把我跟余火凑成对的内容,现在网上到处都在喊着墨鱼cp在一起,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是受电影影响,粉丝希望李在和温平危能有好结局所以投射到你跟余火身上而已,过段时间热度降下去就好了,别多想,跟你其实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温平危是我演的好不好!对于粉丝来说,我就是温平危,温平危就是我!”
这回梅琴抬头了:“你是温平危?”
赵子墨一脸的酷炫狂拽:“不然呢。”
“电影里的温平危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忧国忧民以社稷百姓为己任,一身傲骨誓死不同流合污,而且还能舍生取义以死证明清白。”梅琴挑眉,凤眸里的不屑简直呼之欲出:“你有哪点比得上人家?”
赵子墨咬牙,大步绕到办公桌后面撑住老板椅往后一推,俯身将梅琴困在他和椅子中间,低头就是吧唧一口:“我有男朋友,他没有!”
☆、第 144 章
《在长安》热映一个多月, 在网上也掀起了一个多月的热烈讨论, 有关剧情或演员的任意一个话题都能轻松盖起数千层高楼。
等到最后一个场次播放结束, 影片正式从电影院下映, 《在长安》以累积二十一亿八千五百四十一万的超高票房成为华国电影票房之最,而余火也彻底坐实“票房灵药”之名。
除了本身热度和观众的认可度进一步提升, 对于余火而言高票房带来的金钱利益也是实打实的——按照电影拍摄期间杨涛主动提出来和梅琴签订的合约,总票房收入的百分之三都会直接划给余火, 作为剧组针对钢丝事件进行的补偿。
既然是受伤得到的赔偿款, 晨西当然不会分成, 刨去税收后几千万顺利到账。
余火存放资金的银行一直没变过, 还是原身以前开设账户那个。从签到晨西以来,各种片酬、广告费、通告费、票房分成、奖金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加在一起, 个人账户内的可流动资金已经超过了九位数。当初负责处理原身银行账户、每个月定期给福利院转款十万元的银行业务员, 早就因为给银行带来了这么一个存款大户而成功晋升为业务部门副总。
艺人的收入如何支配梅琴是不管的,因此偶然得知余火那些酬劳从到手就一直放在银行里不动后朝天翻了好几个白眼,随后给他找了个信誉极好的专业理财机构, 专门帮他理财投资。
“钱生钱才是最快的傻子, 你不是想赚钱多做点慈善吗, 投资做得好, 来钱可比你拍戏快多了去, 稍微有点钱的艺人哪个手底下没点债权股份不动产。”
钱生钱利滚利,以后自己投资拍戏自己做出品方,甚至成立自己的经纪公司培养新人,这才是长盛不衰的生财之道。光在银行放着不动, 利息根本跑不过物价上涨速度好么。
这事说起来还真不怪余火,一来作为书院里长大的古人,他并没有完备的理财概念。二来呢他和江封住在一起,而处于某种微妙的心理,日常生活开销方面江少将一向是能包揽就包揽不让余火花钱的。平时几乎没什么消费,自然也就想不起来还要理财这码事。
梅琴介绍的理财机构十分靠谱,详细规划之后,余火的资产总价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上涨。
而眼见未婚夫收入越来越高,江封偷偷清算了一下自己的家底,压力骤增的同时感慨万千:成功男人背后的男人,可真不好当啊。
大概是由于余火主演的电影票房成绩太过耀眼,之前他公开为同性婚姻法案发声后撤回去的剧本邀约又送回来不少——
会不会被封杀那属于未知风险,但票房收益可是实打实的啊,这么高的票房谁不眼馋。
对此梅琴倒是没有什么“当初你对我爱搭不理、所以现在我要让你高攀不起”的意思,选择规避风险是人之常情,对于演员来说好剧本好机会比什么都重要。
不过近期内他不打算再给余火接戏了,余火现在跟着章元臣在国家话剧院里学得有声有色,既然选定了走演技派路线,那就一步一步稳扎稳打,不急于一时。不光是余火,连赵子墨他也计划好要送进去好好磨练一番。
时间转眼到了十月底,娱乐圈内又迎来一大盛事:玉龙奖颁奖典礼要召开了。
玉龙奖是华国电影界最权威、含金量最高的三大奖项之一,创办时间比金牛奖还要早七八年,而且玉龙奖的颁奖典礼是两年一届,这也就意味着奖项的竞争会更加激烈。
每一届的玉龙奖最佳男主角总共会选出六个角色入围,距离颁奖典礼还有半个月的时候,玉龙奖举办方和奖项官博同时宣布了今年的入围人选:
其中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余火凭借着《叫魂》中的张院生以及《在长安》中的李在,同时占据了两个提名名额。
罗新宇凭借《柜》中饰演的梁耀毫无疑问入选,而赵子墨凭借着《在长安》中的温平危一角,也在入围人选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卧槽,统共才六个名额,晨西一家就顶了大半边天啊”
“班长牛逼!墨哥牛逼!罗影帝牛逼!”
“《在长安》牛逼!别忘了鲍女士也被提名最佳女配了,再算上最佳造型设计、最佳美术设计、最佳摄影、最佳新导演、最佳原创剧本和最佳原创音乐,《在长安》一共拿到了9项提名!杨导sy!主创sy!这才叫花费数年呕心沥血的好作品好嘛!”
“班长、墨哥、罗影帝同台竞争最佳男主,这是什么修罗场啊卧槽,我到底该站星火cp还是墨鱼cp???”
“我不管!墨鱼cp锁死焊住加封印!谁敢拆我cp我跟谁急!!”
“墨鱼cp加一!墨鱼超甜!一万年不变!”
“拜托,星火cp才是正统官配好嘛,你们忘记金牛奖颁奖典礼上班长的发言了?赵子墨明显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那么多星火cp早就在一起的蛛丝马迹都当作看不见?”
“班长又没公开,凭什么星火cp是官配!那些所谓的证据根本就是你们的脑补好不好!墨鱼cp才是患难与共不离不弃的真爱!”
“别吵了,这有什么好吵的,最重要的问题是到底谁能拿到最佳男主吧”
“我觉得罗影帝可能性大一点,金牛奖他就是最佳男主啊,前几届的玉龙奖最佳男主不就好几次都跟金牛奖重合了吗”
“这个不一定吧,入围名单里除了《柜》和班长的《叫魂》其他都是今年刚出的电影,每一个实力都超强,竞争对手不一样,评委会的评审标准也不一样,罗影帝的梁耀就算还是跟班长的张院生竞争都未必能获胜,更何况班长还占了两个提名名额,光从概率而言都是班长得奖可能性更大啊”
“我也觉得是班长!上半年金牛奖的时候,其实我觉得张院生和梁耀这两个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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