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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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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

    谢柯:真奇了。

    之后寂静无声。

    谢柯不再问下去,反正得不到答案。

    他和沈云顾也没什么好说的。

    一路无言出了森林。

    沈云顾在路口道:“现在比试还没有结束,你先回宗门。”

    谢柯道:“嗯,好,多谢。”

    他现在又痒又痛又难受,赶紧回去给自己治疗一下。只是哪怕归心似箭,也挡不住他现在浑身无力,走路只能慢慢来。

    沈云顾看着谢柯离去,直至少年的背影消失黑暗里。

    他转身时,手中指地的浮霜剑,剑气折断了一朵红得欲燃的花。

    花瓣撒落,他的白靴踏过赤红一片,雪衣不停留。

    是掌门叫你来的么?

    月色下,沈云顾面无表情,浅蓝的眼眸冰冷。

    怎么可能是。

    谢柯非要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他来,只会是因为他想来。

    就像他要杀一个人,就不可能失手。

    沈云顾垂眸,目光冷淡看着手中浮霜剑。

    白剑映称着月亮,也照出他的眼。

    浅蓝色恍如冰晶,惊心动魄的漂亮后,是深渊流冰的漠然。

    那一日意乱情迷,色相虚妄里,他记得自己是真的想杀了谢柯的。

    既然谢柯不可能还活着。

    那么现在。

    这个身体里的人——是谁?

    ......

    谢柯回赤阳宫,第一件事是去药峰,给自己采了点草药,将食人蚁的毒性稍加抑制。他折腾了好久,才把伤给治疗完,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快天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修改改,删了三千字==

    等下还有。

    明天今天,估计又要爆肝了。

    ☆、禅隐谷

    谢柯在赤阳宫转了一会儿,起身前往云泽小境。

    比赛还在继续。

    重阳道人看到他,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把他扯到一边,气急败坏:“你不是在秘境内的么!这还没到时间呢,怎么出来了!”

    谢柯随便扯了一个理由。

    说他杀了三只三阶野兽后,误打误撞到了另外一个出口,想着积分差不多了便出来了。

    重阳道人明锐的抓到了重点:“三只三阶野兽?”

    谢柯把那三颗内丹掏出来给重阳道人看。

    青色黄色红色,三颗内丹,流光溢彩,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居然真是三阶兽丹?重阳道人高兴的脑袋发热,拉着谢柯就往掌门那里走,这么多年了,谢柯可算是给他争气了一会儿:“走走走,这事要跟掌门说一下。”

    他要好好炫耀一番。

    “不用了,爹。”

    谢柯一点不想去见重光,更不想见重光旁边的沈云顾。

    好说歹说把他爹的兴奋劲给弄没了,找了个机会,从云泽小境离开。

    谢柯绕道,绕过秘境,来到了那片前往禅隐谷必须经过的林子。

    白天的林子非常正常,没有浓的让人睁不开眼的雾气,谢柯很轻松地就穿了过去,来到昨天的地方。

    满地的银丝已经不见了,挂在树上的那十人的尸体也消失不见踪影。

    谢柯穿行林间树木,往前走。

    他有点奇怪沈云顾为什么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掌门。毕竟死了人,赤阳宫要负一半的责任。

    但谢柯没继续深究,毕竟云顾做事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可以理解的。

    出了林子,是一个山坡,往下走,是一个村庄。

    村庄周围群山环绕,山外还是山,与外界相连的唯一通道就这片林子。

    田野间阡陌交通,金灿灿的油菜花铺了一片,几家简陋木屋坐落其间。谢柯走着,发现了家家户户门口都种植了一些桑树,桑叶低垂,阴影摇晃在地面上。

    越往村子里走,桑树越多。

    谢柯一路上都被人投以异样的目光,几个小孩子嘀嘀咕咕猜着他是来干什么的。

    谢柯的步伐在村庄的的尽头停下。

    脚下的路延向深山里,往上看,层层树叶掩映着一栋木屋。

    那栋木屋的位置有点危险,就在山坡上,旁边载满了桑树,稀薄的云缭绕,却因斑驳树影而显得阴森。

    几个一直偷偷跟在他后面的小孩子,见他停了,也都停了下来。

    在他背后叽叽喳喳。

    “嘿,我猜对了吧,他果然是找王姨的。”

    “要你说啊,除了王姨,我们这还有谁家的亲戚能穿成这样。”

    “呸,你个马后炮。”

    谢柯随手摘取了一片路旁的桑叶,然后转身,朝着那群小男孩走过去。

    男孩们差不多都十一二岁,刚刚还在捉鸟玩,手里都拿着弹弓。

    见谢柯朝他们走过来,纷纷一愣,不过这年纪,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

    他们眼睛放光地看着谢柯,等着他问些什么。

    谢柯也不负他们的期望,笑问道:“你们说的那王姨是谁。”

    他笑起来时,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男孩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想说很多,来表明自己的能干。

    但是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个。

    王姨是谁?

    王姨就是王姨啊。

    王姨从哪来?

    他们怎么知道。

    王姨全名叫什么?

    这个连他们的爹娘都不清楚。

    唯一能确定的大概就是王姨很能干了。

    她织的布拿去镇子里能卖好多钱。

    整个村的人都把家里的丝拿给王姨,求着她帮忙织成布匹,而且王姨人也很好,从来没拒绝过谁。

    谢柯笑着谢谢他们。

    这个村子家家户户都在养蚕,桑树的种子是从那个叫被唤作王姨的女人手上拿的。

    织出的丝,要在村子前的林子晾好几个月,才可以被织成布,拿去卖钱。

    虽然村民们不知道这么做的理由,但这么做确实赚了很多钱,久了,他们也就不去想了。

    谢柯回到晾丝的林子,看着那一条条银亮得不寻常的丝,面无表情。

    他按着他的计划,前往禅隐谷。

    他前世是来过一次禅隐谷的。

    印象非常深的,大概就是禅隐谷前的枫叶了,永恒的枫叶。

    穿过翠绿的树林,来到山坡脚下,山坡上石阶层层延伸,一路伸到苍穹云间。

    石阶旁满山的红枫。

    一模一样树的方向,一模一样叶的位置,同他千年前所见一样。

    不会凋零,不会摇动。

    像是时间被定格。

    他第一次来,是为了闻道。

    当年杀兄弑姐,被逐出谢家、逃离小重天。

    他走图无路,跌跌撞撞倒在一个破旧的寺庙里,浑身的血几乎要流干。

    死期将至,就会生出很多情绪,那时最多的情绪,是不甘。

    古刹悲悯,俯视苍生,俯视着他。

    他怎能甘心死在此处呢?

    以心血为祭。

    不朽火为引。

    终于于软红十丈里,他听到了来自上上天的声音。

    大音无声。

    哪种感觉很玄妙,他知道有人在说话,甚至知道意思,却不知道声音。

    第一次与凤凰真实接触,在他最狼狈的时候。

    不过细细回想,哪一次不是在他狼狈的时候呢。

    “竟是你。”

    三个字。

    他不懂凤凰的语气更不懂他的意思。

    但在自己想象里,这话的语气该是冰冷的,碾碎冰雪一般,无情无欲。

    他那时只想活下去,沉默很久,将自己的请求说出。

    得到的是凤凰的一声笑,那种笑,很简单的笑,越是简单越是薄凉。

    甚至连冷漠都不屑于有。

    谢柯以为他注定会死,但最后他还是活了下来。

    凤凰不知为何就改变了主意。

    凤凰道:“我帮你,不需要你任何回报。”

    “你想修仙?”凤凰道:“那就以武入道吧。武术至臻时,再自断经脉,要么成要么死。”

    要么成要么死。

    “像不像浴火重生?”

    凤凰似是笑了。

    “如我一样。”

    命运只给了他一条路,他不可能不走。

    至臻之后自断经脉,顺带还弄瞎了自己的眼,为求一线灵识。

    他自始至终都觉得,凤凰在看着他,用一种他说不出来的目光。

    冷静地审视。

    凤凰说他戾气太重,易生心魔。恰逢路经武陵源,凤凰便叫他来禅隐谷闻道。

    他把自己裹在黑色的衣服里,像个孤僻厌世的人,浑身散发拒人千里的气息。

    谢柯的眼睛在那三天内是瞎的,禅隐谷前,他拾阶而上,闻到了奇异的暗香。

    他问凤凰,那是什么。

    凤凰说是红枫。

    他沉默,并不相信。

    风吹过他甚至听不到树叶摩挲的声音。

    怎么可能是红枫。

    他往前走,小心翼翼,步伐没有踏错一步,他都有些惊叹于自己的运气。

    他问凤凰,我进了里面要干什么。

    凤凰道,你随意。

    须臾之后,凤凰笑,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或许你可以看看经书,听听枫叶落下的声音。

    等到眼睛恢复光明时,谢柯走出禅隐寺。

    看到入目一片的火红,他才知晓,凤凰没有骗他。

    这真的是红枫,火焰一般烧了整座山头。

    木鱼声、钟声一阵阵,佛门净地,混杂了各种尘世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千字==

    ☆、琼初

    回忆戛然而止。

    坐落山头的只是禅隐谷的外门,真正进入里面,还要沿着山背下山。

    山底,才是禅隐谷。

    他站在这里,俯视而下,被一片烟云遮挡视线。

    一座山被一扇门分隔成鲜明的两部分。

    一面红枫如火,一面绝壁深崖。

    下了山,禅隐谷外冷冷清清,人很少,大部分弟子都忙着修行,或者外出游历。

    谢柯也不打算入内,他就在外面,站在一棵比较高的树上,将禅隐谷的地形看清楚。

    禅隐谷分为东南西北四面,每一面站一座山头,山谷的中心是一棵巨大的菩提树。

    树冠几乎有一个庭院大小。

    谢柯本来只是想熟悉地形,却突然在这里看到了熟悉的人。

    少女紫裙婀娜,背影婷婷。

    琼初。

    谢柯挑眉,居然是她。

    谢柯躲她还来不及,自然不会上前去说话。心道怪不得,他只在秘境外看到了琼初,进到里面就不见她人影了。

    原来琼初根本就没进去。

    她来这里做什么?

    他把这个疑问留在心里。

    琼初却是走了两步,便停住了步伐,她的感官敏锐得不似常人。停顿两秒,琼初转身,抬头,少女的精致的脸仰起,目光如刀,望向谢柯所在的方向。

    谢柯骤然和她对视。

    琼初一愣,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谢柯。

    须臾之间,她的目光瞬间又转化了。

    如刀剑锐利的目光只在一瞬,现在的她笑意盈盈,朝谢柯挥手:“好巧呀谢公子,这都能遇到。”

    她友好地开始寒暄:“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谢柯怕了她,不想下树,就站在树上:“嗯,看风景。”

    琼初从善如流:“公子好雅兴,一个人多寂寞,不如让初儿陪你一起看看?”

    谢柯:“......不必了。”

    今天的琼初和以前有些不同。

    一样的温柔浅笑,只是眼睛里满是揶揄,不再有以前那种刻意的媚意勾引。

    谢柯大概知道,琼初已经对自己不抱希望了。

    不过想来也正常。

    被自己冷处理那么久,是个人都该退却了。

    琼初道:“谢公子你至于躲我躲成这样子?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谢柯当没听到,道:“琼姑娘若是没事了就先走吧,我在这里再多待一会儿。”

    琼初戏谑:“你当我真傻呢。”

    谢柯没理她。

    女人千面万面,冷漠与柔情,似乎只在一瞬。

    琼初刚刚还是那种冷淡的嘲意,下一秒就嫣然一笑,眼睛里仿若水光潋滟,道:“谢公子,你害得我那么伤心,陪我走走还不成么。”

    谢柯冷漠想着,不成。

    琼初道:“那你不走,我也不走了,你在树上,我就在树下,看谁耗得过谁吧。”

    谢柯:这女人怕不是有毒。

    他可没时间和她耗,在这里呆久了,被禅隐谷的人发现,会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翻身从树下一跃而下。

    衣袂飞扬,落地后看也没看琼初,直接往前走。

    琼初红唇扬起,跟在谢柯后面,手指扯住了谢柯的袖子,娇声道:“你下都下来了还不等等人家?”

    谢柯:......请你自重。

    他不动声色把袖子从琼初手里扯出来。

    低眸的刹那,看到了她手臂上的暧昧痕迹,青青红红的一片。

    琼初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她揪起一绰自己的长发把玩,抬手那一刻,衣袖滑落半截,露出咬痕吻痕。

    她笑着看向谢柯,媚眼如丝。

    谢柯佩服这位琼姑娘了。

    连禅隐谷佛门中人都敢指染。

    琼初娇声道:“好看么?”

    谢柯:......

    谢柯走得更快了。

    琼初在他身后嗤嗤笑起来,然后小跑地跟上,用跟爱人撒娇的语气:“嗨呀,你这人,人家开个玩笑都不行么。”

    连最初那种纯情人设都懒得演了。

    沿着原路返回,过枫林时,琼初笑道:“这里可真漂亮,我今天第一次来就喜欢上它了。”

    谢柯甩不掉她,一愣后,道:“你第一次来?”

    琼初笑:“是啊,第一次来就遇上了一个俊俏的小和尚。”

    她殷红的舌头舔了舔唇,笑:“可比你有趣多了。”

    谢柯皮笑肉不笑。

    银丝林里,琼初亲昵想要倚住谢柯,谢柯根本没让她沾身。

    琼初也不在意,一个人倚着风倚着天地都能倚靠出一种风情来。她道:“好哥哥,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好哥哥用背影表达他的拒绝。

    琼初笑个不停:“就去一个地方,你难道就不好奇这片林子怎么挂了那么多的丝么?”

    琼初无论笑不笑都有一种撒娇的感觉,声音娇得人心苏:“我陪你去禅隐谷看风景,你陪我去买一匹布,我们相互陪伴才不寂寞呀。”

    “你说是不是?好哥哥。”

    谢柯垂眸,买布么?如果真如他想的那样......

    那就真的需要去一趟了。

    谢柯停下。

    琼初见此,忍俊不禁:“就知道好哥哥最疼初儿了。”

    她可能是真的从这里面找出了乐子,谢公子都不喊了,开始喊好哥哥。

    谢柯掌心聚火,照亮眼前的路。

    他对琼初并没有什么感觉。

    无厌恶无喜欢。

    琼初察言观色的能力是她自己都为自己自豪的,何况谢柯的冷漠一直都明明显显表现在脸上,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没人会喜欢被人当成乐子。

    但她现在也不再需要谢柯的喜欢了,哪怕明知很讨人厌,也一口一个好哥哥叫得非常惬意。

    琼初走的路,果然就是他去禅隐谷前走的。

    那条延伸到深处人家的路。

    琼初折了一朵野花,别在自己头上,转了个圈,紫色衣裙翻飞,云鬓里红花夺目,女子容颜更娇妍。

    她又采了几片桑叶,笑盈盈撕成碎末,往上抛。

    如绿光下的神女。

    谢柯就没把视线放在她身上过。

    琼初不在意,抬手扶着发上的花,心情很好:“鲜花配美人。好哥哥,是这花美,还是我美呀。”

    谢柯:......花美。

    琼初若有所思看着他掌心的火,道:“谢哥哥,看来沈云顾的拒绝对你打击真的很大呀。”

    “你放弃了剑道,现在这样,是打算学谢知非?”

    谢柯一愣。

    谢知非,这个名字他已经很久没听到了。

    琼初笑:“谢知非还真是一个奇人,死都死了那么久了,还是盛名如当年。他开创御火之道,后世人趋之若鹜。尤其年轻人,个个都想成为下一个谢知非。”

    琼初点评:“法修用灵气集聚空中的火元素,做出火焰的形状,再进行攻击。简直多此一举。”

    谢柯听着觉得有趣:“嗯,你再说说。”

    琼初听到谢柯的声音还是吓了一跳的,她以为自己烦到这种地步,谢柯已经不会想理她了的。

    吓一跳后,她眉眼笑开:“说什么?谢哥哥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谢柯道:“他们都是怎么学谢知非的。”

    “谢哥哥想听初儿说这个?”琼初一口一个初儿,反正她自己早已经够恶心自己,不差这一点,顺带还能恶心下别人,何乐而不为。

    “谢知非可以模仿的多了去了,他给了不少没有灵根的凡人得道成仙的希望。一个个都想着以武入道,却到死也没能跨出最后的一步。”

    “传说里都说谢知非是以武入道,谁又知道他是怎么以武入道的。”

    琼初玩着自己的长发,笑:“保不准就是个假消息,可能谢知非本人天纵奇才,天赋异禀。”

    谢柯听着,唇角挂着一丝笑意。

    天纵奇才,天赋异禀。有朝一日,这两个词居然会落到他身上。

    不可思议。

    走着走着,已经入了深林,露气很重。

    经行小径时,草上的寒意透过单薄衣衫,渗入骨子里。

    他们沿着环山的小路往上走,谢柯在外,琼初在内,琼初有事没事就要作一作,呀了一声,整个人软软地往谢柯身上靠:“谢哥哥,我冷。”

    从谢公子到好哥哥到谢哥哥。

    谢柯眉头一皱,躲开她,琼初踉跄往前一步,呀了一声,整个人看似就要从山上掉下去。

    “谢哥哥,救我!”

    谢柯冷眼看着,就是不出手相救。

    琼初脸色煞白整个人倾斜,足尖点着崖壁,快要掉下去的最后一刻,突然就借着那一点接触,慢慢站了起来。嗔怨地看了谢柯一眼:“你好坏。”

    谢柯:“有病。”

    这一回,他是真的说出来了。

    琼初鼓起脸,气呼呼:“你这人真没意思。”

    谢柯觉得琼初有点不太对劲。

    越是到这条路的最后,越是不对劲。

    无论是矫揉造作,还是伪装地天真烂漫,都刻意的非常明显,不光是让别人讨厌,也好像是想让自己讨厌。

    靠近了那栋木屋,桑树成林,木屋前有一块平地,上面竹竿做支撑,挂着很多匹布。

    各种颜色都有,精致而华贵。

    琼初左看右看笑道:“真好看。”

    谢柯想去看看屋里的人,却被琼初拉住袖子,琼初道:“谢哥哥,不要那么失礼,我们等着她们出来好不好。”

    谢柯看她一眼。

    琼初笑道:“其实我也会织布的,我织的也很好。”

    谢柯打量着周围,想看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漫不经心应声:“是么。”

    琼初道:“你不信我??”

    他压根就没留意她在说什么。

    琼初道:“你知道我名字的由来么。”

    琼初笑:“初,在书上的意思,是裁衣之始。”

    “我的名字就已经告诉了世人,我心灵手巧。”

    哦。

    两人等了一会儿。

    出来的,是个老妇人,已经七十多岁了,满头银丝,脸上皱纹一道道,柱着拐杖,托着背。

    大概是老了,动作都有些僵硬和不自在。

    老人家是被声音吵到了,出来看到他们,用拐杖敲了敲地:“你们在我家门口站着干什么!”

    琼初的手又不安分地直接抓住了谢柯的手,娇滴滴笑道:“我们是来买布的。”

    她的手心居然都是汗。

    老婆婆一脸阴桀:“我这里不卖。”

    琼初笑得妩媚,抬起手,拨弄了一下发上的花,衣袖一落到底,整条手臂上的暧昧痕迹都一览无遗,她道:“不卖?那你这些都是摆设么?老不死的你怕不是糊涂了。”

    谢柯:......你真是来买布的么。

    老婆婆眼睛一缩,震惊到了,随后气得说不出话来。

    想要把手里拐杖直接扔到这两个无赖身上:“滚!”

    琼初还想说什么,被谢柯直接挡在了身后,谢柯道:“抱歉老人家,刚刚多有冒犯。”

    老人家可不吃这一套:“滚出去!你们再不滚出去我叫人来了!”

    琼初闭不上嘴:“荒山野岭有什么人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

    谢柯:“我问一个问题就走,王姨在么?”

    老人家气呼呼:“不在!我儿媳妇病了!不会见你们的!快给我滚!”

    琼初笑得好不讽刺:“病了,那她是做梦梦出的这些布?”

    老人家直挥手:“滚滚滚。”

    谢柯终于确定了。

    琼初越靠近这里病的越深。

    只是,又关他什么事呢。

    老婆婆颤颤巍巍地走了。

    琼初看着她的背影,也淡了笑意,表情冷漠。

    她的五官本身就并不媚气,这样沉下脸,仿佛才该是最原始的样子。

    “走吧。谢谢谢哥哥陪我走这一趟。”

    陪你过来看你讨骂?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一章

    ☆、随同

    琼初再回去的路上变得沉默了很多。

    但是这种沉默只有一会儿。

    她把自己头上的花摘下,用染得鲜红的指甲戳碎,戳出汁,道:“谢哥哥刚才有听我说话么。”

    谢柯只想着快点回赤阳宗。

    琼初道:“我一直觉得我的名字好听。”

    谢柯笑了一下,你还一直觉得自己长得很好看。

    对于名字,谢柯没什么想法。他上辈子叫谢知非,这个名字,一出生就被诅咒。他的父亲希望他知非,知道错,在修真家族,身为凡人,是与身俱来的罪。

    但是这个名字的寓意,他就没领悟到过。

    一辈子不知天高地厚,一辈子不知死活。

    谢柯聚起掌心的火,然后偏过头,看向琼初:“我记得你的母亲,当年最出名的也是她手中的飞梭。”

    琼初一愣。

    谢柯道:“我陪你去了,你倒是告诉我,这个森林的银丝怎么来的,顺便解释一下,那死的十个人吧。”

    琼初看着他,看了很久,有点古怪地笑了:“谢哥哥,你真的好坏。”

    谢柯道:“这些对我都没用。”他手掌虚握,手中的火焰又熄了下去。

    琼初理了理长发,笑:“这些你问我,我又怎么可能知道答案。要知道,我到现在都还没见过她一面。”

    你怎么会不知道答案呢。

    谢柯只关心佛火,对素女宗的旧事不感兴趣,他今日来,就是为了比试结束后,沈云顾将此事告诉掌门,托他下水时,他找出理由应付。

    他和琼初分道扬镳。

    两日后,比赛结束。

    即便是第一天就出来,谢柯依旧已很高的分数名列前茅。

    别人都说在云泽秘境内他运气好。

    谢柯只觉得在云泽秘境内,自己的运气哔了狗。

    沈云顾果真能在这个时候,将那银丝林里的事情告诉了掌门,不过他说的,不是十人,是十三人。

    十三人死于非命。

    那个小门派的掌门气得当夜就到了赤阳宫,求一个公道一个解释。

    出乎谢柯意料,沈云顾居然从头到尾都把他撇得干干净净的。

    他只说,他奉命观察云泽小境内森林深处的情景,看到那十三人突然消失,觉得不对劲,便入了秘境然后寻着蛛丝马迹,只找到了那十三人的尸体。等他回来禀告,带着人再回去一趟,尸体都消失不见了。

    出了这种事,重光掌门也很愤怒。

    银丝林的位置却有些尴尬。

    恰好在禅隐谷的入口处。

    这一下子,把禅隐谷都给牵扯了进去。

    戒慧面带忧虑:“既然发生在那里。”

    旁人问道:“那里到底是何处?”

    戒慧道:“那里我们都叫雾林,到了夜间尤其雾重,不过禅隐谷的入口就在林中,避免不得。所以谷内弟子一般都会有一枚灵视丹,方便夜间不迷路。至于那些蚕丝,我也不是很清楚。”

    重光掌门听完之后,面沉如水,本来选拔内门弟子结束该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到现在反而各种麻烦。

    他偏头对沈云顾道:“玄微,你去调查一下这件事。”

    沈云顾垂眸,道:“弟子遵命。”

    重光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谢柯:“谢柯,你说的另一出口,是不是也是那里。”

    “......是。”

    重光:“那你和你沈师兄一起。”

    谢柯:“......”

    重阳瞪大眼,坚决不同意:“不行!这太荒唐了!”

    怎么可以让他儿子和沈云顾一起!

    那是要出人命的!

    重光心情很恶劣:“有什么行不行,你儿子死了,我给你偿命。”

    重阳瞬间噤了声。

    沈云顾的目光越过大殿,落在谢柯身上。

    深不可测。

    ☆、调查

    银丝林的秘密,去那个村子里一问就知道了。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那个神神秘秘的王姨。

    谢柯和沈云顾,外加其他门派的弟子,一同前行。

    谢柯不出意料的看到了琼初。

    琼初也不知道是怎么混到了一个名额,察觉到谢柯的注视,抬头,朝他款款一笑。

    谢柯没有笑,移开了视线。

    王姨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琼初的生母——当年那个素女宗的罪人,琼初此行,真的是想和他们一起去捉拿她的亲生母亲么。

    素女宗的另外一人是琼晏,自始至终冷眼看着谢柯琼初眉来眼去,心中冷嗤,这两位也算天生一对。

    他们一行人的到来,引得村里人一个个走出门围观。

    稍作询问,众人就知道了王姨。

    谢柯没什么兴趣再去那里一趟,留了下来,坐在一群看戏的村民中。

    和他一起留下来的还有琼初。琼初挨在他身边坐,折了根草,编着环。

    谢柯心想,她就不担心么。

    琼初将编好的环戴在头上,偏头笑道:“谢哥哥,好看么?”

    谢哥哥:“......不好看。”

    琼初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扭头,对一位中年妇人道:“姐姐,你看我这环编的如何。”

    中年妇人一直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猛地被一问,还有些反应不及,但这么一个水灵的小姑娘,她看着也是非常欢喜,愣道:“好、好看呀。”

    琼初这才心满意足地笑:“谢谢姐姐,姐姐你真好,比某个不解风情的人好太多了。”

    妇人脸微躁,但这么一来反而给了她勇气,本来以为这两位仙人难以接近,没想到居然也那么亲和。她问出心里盘旋了很久的问题:“姑娘,你们这是来干什么的?”

    琼初把环拿了下来,笑道:“啊,也没什么,就是前些日子这林子里死了人,我们长老派我们过来调查此事。”

    “什么?死了人?”

    妇人吓了一跳,旁边竖着耳朵悄悄听的村民们也惊讶。

    面面相觑。

    “死了人?什么时候的事。”

    琼初看他们都一脸茫然,也有些惊讶:“啊?原来你们都不知道啊。”她安慰道:“没关系的,现在宗门已经开始调查这件事了,你们不用担心。”

    即便是这么说,也不能消除村民内心的恐惧。

    妇人道:“那几个人是怎么死的。”

    “好像是被林子里的丝吊死的。”

    嘶。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妇人猛然想到什么:“所以你们刚刚那么问,是在怀疑王姨么。”

    琼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是巧合吧,怎么可能是王姨杀的人。”

    村民们开始为王姨说话。

    “王家那媳妇人挺好的,不像是干出这种事的人。”

    “就是,我们村尽大半的人都靠着她过活呢。”

    琼初忙道:“我们也只是怀疑,还没确定呢。”

    一直目视前方一言不发的谢柯,这个时候转过头。

    眼睛清凌凌地凝视着那个妇人,问道:“那个王姨,到底是什么来头。”

    妇人被这一眼看得有些愣,皱眉,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犹犹豫豫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是在十几年前呢,王家卿文小子从外面带回来的。”

    “我头回见那么标志的姑娘,村里的人都说王家小子福气好。”

    “那后面的第二年,村子里突然来了妖怪,卿文带着她连夜奔逃,逃去哪里也不知道,只是几年后,回来的只有王姨了。”

    “妖怪?”谢柯道。

    琼初淡淡道:“十几年前不周山狐族入侵禅隐谷的事,你不知道么?”

    妇人道:“对对对,那天晚上半夜听到狐狸叫,我们出门一看,从山中走来一群人,头上还有耳朵,一看就是妖怪。大家吓得都往外面跑,不过,那些妖怪好像不伤人,到林子里就消失了。”

    消失了,应该是去了禅隐谷吧。

    谢柯道:“失踪的只有王卿文一人么?”

    妇人想了想,道:“不,还有一人,无双。”

    村里其他人说起无双也颇为同情。

    “那丫头也是命苦。”

    琼初笑道:“无双是什么人?”

    妇人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谢柯才理清楚关系。

    无双是王卿文的表妹,自由父母双亡,被王家收养。听村民们意思,在王姨没有出现之前,都以为无双是王家的童养媳。

    琼初唇噙笑意,但压不住眼睛里的冷漠:“这么说来,那王姨是抢了别人的未婚夫啊。”

    妇人摇头,忙摆手:“话也不能这么说啊姑娘,我们也看得出的,卿文对无双没那方面的想法。”

    琼初像是没听到:“本来属于别人青梅竹马的大好姻缘,她非要横插一脚。落得这个下场,也是活该。人贱自有天收。”

    妇人愣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些村民听不过去了。

    “姑娘别把话说那么难听。”

    琼初抿唇微笑,不再说话。

    不多时,沈云顾他们回来了,果然,什么也没调查出来。

    赤阳宫一个弟子无奈摊手:“那个女人神神叨叨的,但真的是个凡人,我们看过那些丝,也都没什么问题。”

    琼初笑道:“那该怎么办。”

    很多人把目光放在沈云顾身上,但这位惊才绝艳的天才显然没有把半分心思放到这件事上,无视所有人,半蹲下身,修长的手捡起一片零落的桑叶。

    琼晏有些无奈,然后道:“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一名禅隐谷的弟子道:“这里离禅隐谷比较近,不如去我们那儿?”

    其他人觉得可取纷纷点头。

    谢柯求之不得这样的机会,怎么可能放弃。

    又是那一条红枫如火的路。

    很多第一次来的修士都震惊。

    “这枫树是不会动的么,假的?”

    禅隐谷的弟子耐心的解释,“都是真的,只是这些树没有了时间。”

    众人纷纷赞叹,哇出声来,绕着枫树转来转去。

    沈云顾是无人敢靠近,谢柯是无人想靠近。

    琼初除了跟素女宗的人两看生厌外,跟其他宗门的人,尤其是男修,都相谈甚欢。

    到最后,只剩下沈云顾和谢柯走在最后。

    谢柯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沈云顾却突然道:“你那日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谢柯一想就想明白了,沈云顾说的那一晚,应该就是他放火烧了他眼睫毛那一次。

    居然会在这个时候问为什么。

    谢柯回答道:“随便走到这里的。”

    沈云顾偏头看他,背后是枫林红似火,他一双浅色的眼里淡去所有的色彩,这么一看,反而有些无害:“是么?”

    谢柯敷衍地嗯嗯两声,没再说话。

    他终于走进了禅隐谷内。

    东南西北四座山头,中间一棵偌大的菩提树。一入内,微风都偏凉。他们被带到了东面,这里是禅隐谷外门弟子所住的地方,也用来接待来客。

    赤阳宫的论道会已经结束,戒慧就在谷内。

    戒慧过来,只同沈云顾说话,问道:“可有什么进展么。”

    沈云顾摇头。

    戒慧道:“那你们先在这里住下吧。”

    这时一条狗从走廊尽头吐着舌头跑了过来,后面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和尚。

    大黄狗一下子就撞上了戒慧,用狗头亲昵地蹭着戒慧的腿。

    这条狗挺大的,把女修们都吓了一跳。

    戒慧微愣,俯身,想要揉一揉狗的头,但手僵硬在空中,又慢慢缩了回去。

    后面跑来的小僧人吓得都快哭了:“戒慧师兄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管好它,我这就带它回去。”

    戒慧皱眉,道:“下次不许再犯了。”

    “是是是。”

    小和尚把大黄狗连拽带拖地扯开,那条狗很喜欢戒慧,临走前不甘心地呜咽一声。

    戒慧偏头道:“门内弟子不懂事,让诸位见笑了。”

    这能有什么见笑,众人都摆手,表示不在意。

    唯独琼初,拍拍胸脯,娇声道:“刚刚可吓死我了。戒慧大师,你好像很招猫猫狗狗的喜欢呢。”

    “那可不是。”

    禅隐谷其他弟子笑,道:“我听长老们说起,戒慧师兄小时候还养过一只狗呢。”

    戒慧很明显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琼初却是来了兴趣:“嗯?那狗呢。”

    戒慧淡淡道:“走了。”

    琼初还想问下去,戒慧已经先行一步,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谢柯左看右看,非常满意,一位小和尚带他去了住的地方。

    一个院子,院角栽种着一些竹子,浓淡不一,郁郁青青。院子里干干静静的,他走过去的时候,看到有老妪拿着扫把,正低头扫着地上的落叶。

    比较不幸的是,琼初被和他分到了一个院子。

    而且是隔壁。

    琼初喜滋滋道:“谢哥哥,这是缘分呐。”

    谢柯把门直接关上。

    琼初在门外跺了跺脚,娇哼了一声。

    院角的竹叶落到了老妪身上,老妪的手握住扫把,低头,神情藏在阴影里,一动不动。

    到了晚上,谢柯从房间内溜出,穿过回廊,行了几里,到了禅隐谷的中间。

    偌大的菩提树,树根盘虬卧龙,深褐色,扎入泥土之中。

    枝干横斜,一片一片菩提叶间流泻下月光。

    谢柯指尖涌出一簇火,哪怕风是朝南的方向,火依旧偏向北边。那是一种吸引,只存在于火与火之间。

    谢柯往北边走,穿行过巨大的菩提树,树叶随风嗦嗦响,叶子像是眼睛,沉默注视着他。

    只是谢柯的步伐也只能止步北门前,北山是长老和精英弟子所在的地方,即便是深夜,也有人在门口守着。

    谢柯想着自己得偷偷溜进去。

    他藏在黑暗里,有一双手如无骨,悄悄搭上他的肩膀。

    谢柯呼吸一顿,眸光一利,杀意刚起,身后那人就开口了。

    女人的娇笑:“谢哥哥你深夜那么无聊,怎么不去找初儿玩呢。”

    谢柯沉默了一会儿,冷声道:“放手。”

    琼初识趣地放下手,然后在谢柯耳边呵气道:“谢哥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谢柯没理她。

    琼初眨了眨眼,故作天真道:“你是来找佛火的么。”

    谢柯认真地看她,然后一笑:“真聪明。”

    歇下去的杀意又起。

    琼初挥手笑道:“哎呀,就这么件事,谢哥哥犯得着动杀心么。”

    她媚眼如丝:“说不定,我还可以帮帮谢哥哥呢。”

    谢柯道:“怎么说。”

    琼初食指轻轻按上他的唇:“嘘,这是个秘密,谢哥哥你跟我来就是。”

    谢柯默默用袖子擦了好几遍嘴。

    琼初在前面给他引路,边走边道:“其实进北山有一条密道的。”

    在谷内一座小山的后面,各种植物覆盖,蓬刺遮掩。琼初用手拨开一些植物,露出了一口井,月光下枯井森然。

    琼初道:“跳下去。”

    谢柯犹豫都没犹豫,直接往下跳。

    琼初一怔,然后笑了,也跟着跳了下去。

    井不是很深,落地后,谢柯掌心聚起一团火作为照明。

    琼初的手在井壁上摸索一会儿,找到了那个开关,轰隆隆,机关启动的声音。井壁分开,一条小道出现在谢柯眼前,借着微弱的光,他们走了进去。

    小道尽头是一个分岔口,有两条路,分别延向不同的方向。

    琼初站在这个分岔口,笑意慢慢变凉。

    谢柯等着她指路。

    琼初却轻声道:“谢哥哥,等一等好吗,你让我在这里多呆几秒。”

    谢柯安静等着。

    琼初对这里似乎有另外的情感,她蹲下身,手指拂过那方土地,鲜血已经被沉埋下去,但她依稀能闻到腐朽的味道。

    琼初道:“往左一直走通往禅隐谷外,往右就是东山了。”

    谢柯点头,往右走,这条路越走越宽敞,等视野开阔,是一个暗室。

    暗室很大,但暗室里就一张床,一个桌子,上面布满了灰尘蛛网,已经荒废很久了。

    穿过暗室,继续往前。

    谢柯刚要抬步往前走,又退了回来。

    琼初道:“怎么了。”

    她问完,也发现了不对劲。

    轻微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

    谢柯扯过琼初,两人隐在暗室的一角黑暗里。

    来人手里拿着一个火折子,橘色的光芒照亮一方,他的步伐止在暗室之外,素色僧袍,眉目无悲喜。

    戒慧。

    戒慧的目光将这里的每一处都扫过。

    却没有再往前一步。

    他最终将火熄灭,转身,一言不发。

    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谢柯才重新燃起火。

    琼初惊到了:“刚刚那人是戒慧大师?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可能知道。

    谢柯道:“回去吧,今天就先到这里。”

    琼初有些后怕,点头:“好。”

    回去的路上,谢柯问:“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他只是随口一提。

    琼初却很老实,道:“别人告诉我的。”

    她古怪地一笑,道:“不过那个别人是谁,我可不会告诉你哦谢哥哥。”

    谢柯也不是很想知道。

    谢柯笑,看她:“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琼初手指绕着自己的长发,笑意盈盈:“我有一个想法,来调查这件事,需要谢哥哥帮我一把。”

    琼初将她的想法说出来。

    谢柯挑眉:“你究竟想干什么。”

    “什么也不想干啊,”琼初笑靥如花:“就按我这个方法,你们一定会得到想要的答案的。”

    谢柯道:“我的支持并没有用。”

    琼初道:“没事。”

    你的没用,那个人的支持有用。

    银丝林一直安安分分,唯独那一天突然死了十个人,没有任何规律可循。所有的突破口都在王姨身上,但王姨太过神秘,又是个凡人,根本无从下手。

    众人在一起讨论时。

    琼初道:“不如再送一个外人进银丝林吧。”

    琼晏对她的什么都不顺眼:“有你说话的份么。”

    琼初扭头,对谢柯道:“谢哥哥,你觉得呢。”

    “......”谢柯机械地开口:“我觉得可以,你继续说。”

    沈云顾抬眸看了他一眼。

    而后又看向琼初。

    琼初顶着沈天才冷淡的目光,道:“那片林子一直以来,经行的凡人只有那个村子里的人,说不定发狂的银丝只会攻击外人呢。”

    “我们叫个凡人晚上进去试试?”

    琼晏冷笑:“那十位道友可是货真价实的修士。”

    谢柯却不得不支持这个毫无逻辑的理由:“我觉得可以一试。”

    他的赞同其实根本没有半点说服力。

    众人把目光看向沈云顾。

    沈云顾的回答只有两个字:“可以。”

    “......”众人。

    琼初高兴地击掌:“对呀,死马当成活马医嘛。”

    少女笑起来,有些天真烂漫的感觉,姝色无双。

    她又道:“你们不是都觉得那个王姨可疑吗,那么那个进林子的人我们也可以做点手段呀。”琼初笑容明媚,但是眼睛里仿若碎了冰雪:“这不是,有个失踪了很多年的王卿文么。”

    武陵源虽说是仙家之地,但在边缘处也居住着一些凡人,隶属于人间的朝云国。

    银丝林内的村子全名为山岩村,死了人的事情他们没有亲眼见到,所以也不是很信,外加上已经有仙人来此地坐阵了,他们也就不再担忧。

    这两天,村民们照常跋山涉水前往城镇买卖东西。

    然后听到了一个惊天大消息。

    回来奔走相告,顿时在村子里,闹得沸沸扬扬。

    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但这又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王卿文回来了。

    曾经的困于深山的寒门子弟,如今在外飞黄腾达,衣锦还乡来了。

    村民们去深山那处人家取布匹,都要说一句:“王家媳妇,你这苦日子,算是到头了。”

    你这苦日子,算是到头了。

    到头了么。

    阳光照进简陋的木屋,一丝一丝,空气中浮动着可见的尘埃。她坐在织布机前,长发长到了地上。

    梭子在织丝里飞动,外面传来风吹过桑叶的声音。

    一圈又一圈,飞梭不停。

    放出去的消息,是王卿文明晚就要到了。

    谢柯问琼初:“你选好人了么。”

    琼初道:“早就选好了。”

    她今天显得特别有活力,将手中的画本放下,对谢柯道:“我曾经在人间看过一出戏,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看到了原故事。”

    琼初狡黠地一笑:“谢哥哥,你最后陪我去个地方吧。”

    谢柯:“......”

    有病。

    见他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琼初欢欢喜喜地将就了:“那就别去了。就当这里是禅隐谷外那条路吧,

    这边,这边,都是红枫。”

    琼初将自己的簪子取下,瞬间少女柔顺的青丝一泻而下,浅紫衣裙,容颜如花。

    她把簪子递给谢柯,说:“你捡到了我的簪子,气喘吁吁跑了几百阶石梯,就为了走到我面前,把簪子还给我。”

    谢柯看都没看她。

    琼初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那个有些傻气的少年逗笑了,“但是我不会要的,因为我的簪子不能被人碰,被人碰过那就脏了。于是你失望地离开。”

    谢柯:“......”

    她又道:“现在是个破落的古寺,我受了重伤,外面下了很大的雨,你进来躲雨,然后看见了我。”

    琼初想到了什么,笑出声:“如果真是谢哥哥,估计早就拿簪子了结了重伤的我了。”

    “算了算了,不较真,我们就排一出戏。”

    “嗯,说到哪儿了,你进来躲雨,然后看到了重伤的我。你帮我认真包扎好伤口,在我昏迷神志不清的时候不休不眠照顾了我两天,见我伤好的差不多,就走了。如果不是我醒来,看到旁边安安静静摆着的簪子,我还不知道那是你呢。”

    谢柯:这种故事写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琼初道:“然后我当然很感动啦。只是缘分并不止于此,我又遇见了你,深山野林里。”

    “你还是那么温和善良。”

    她停了停,轻声道:“让我情不禁心悦于你。”

    “最后,我们的故事成为一段佳话。”

    谢柯听到这里已经忍无可忍了,拿起书就往房间里走。

    琼初被他逗乐了,嗤嗤笑起来。

    她拿起簪子,重新绾发。

    院角的竹叶轻轻摇晃。风中少女背影纤细,黑发紫裙,姿容楚楚。

    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直到毫无笑意,才漫不经心道:“是这样子的么,我没记错吧。”

    竹影里,老人佝偻着腰,拿着扫把。

    她开口说话,声音嘶哑又难听。

    “你把结局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对不起= =

    我要重新做人了。

    明天就把这个小剧情走完。

    ☆、往事

    她将红线又绕了一匝,垂眸,认真听着旁边妇人说话。

    这妇人刚嫁过来没几年,性子开朗,跟谁都能聊上几句,尤其对她,话总是说不完。

    妇人说:“要我说也真的是神奇,消失了那么多年的人突然就又回来了。不过,对你而言,也确确实实是件好事。”

    妇人说:“我还没见过他呢,但村里人都说卿文长得俊,和你般配。”

    妇人说:“怎么,你不开心么?”

    她习惯性沉默不言。

    那么久了,也早就忘记了该怎么说话。

    手指捻起一根红丝,她的眼睛认真凝视。

    那种红渐渐渗入眼中。

    血色的记忆,纷至沓来。

    总是在想,为什么年轻时犯下的错误,她要用一生来偿还。

    想来那个人是她的劫数。

    七情六欲孽根缠身,她没能渡过,于是如今,身在深渊。

    要是不曾遇见就好了。

    禅隐谷前、石阶之上,那个拿着簪子的少年,笑容腼腆,眼睛甚至不敢和她对视。枫林如火,她那日的衣裙也红得欲燃。

    经由凡夫俗子碰过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会要呢,她嫌脏。

    身后是素女宗同门弟子的嗤笑,那个卑微的凡人少年愣在原地,呆呆地挠了挠头,不知所措。

    即便是隔着那么久的时光,她还能记得他那时的模样。

    真的,傻气十足,又可怜又可笑。

    只是到最后,可怜可笑的人,成了自己。

    他凭什么?

    凭什么让她放弃所有——放弃宗门,放弃修为,放弃天道。

    他又凭什么,在她一无所有之后,抛弃她。

    那一夜狐族入侵,他们连夜奔逃到了禅隐谷,落入枯井,误打误撞发现一条路。

    只是路的尽头,等待他们的,却是死亡。

    那位性情乖张的狐族少主,血红色的眼像淬了毒,他脚下的那条白蛇缠上了她的腰。旁边有十多个狐族的人,等着看戏。

    阴暗的密室,空寂的走道,她被勒的窒息,最狼狈的时刻里,唯一能救她的,是那个呆子。

    狐族少主笑吟吟:“你小子倒是艳福不浅,但是做人不能太贪心哦。”

    “这样吧,这两个女人,你只能救一个,你选择救谁呢。”

    你选择救谁呢。

    其实谁也救不了的。

    她知道无论怎样的结局都是死,但那时,眼睛却还是望向了他。因为痛苦,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蛇身冰凉,死亡的恐惧控制了思想,她甚至头一回,望向他的目光带了哀求。

    她狼狈又可怜,但他却出奇地冷静。

    或许,那是他这一生中最冷静也最冷漠的时刻。

    这样的一刻,给了她。

    无双跟随他们,在跳下枯井时把腿摔折了,少女一直在用袖子抹眼泪,却死也不肯发出声。

    王卿文最后看了她一眼,张嘴说了些什么。

    那时血色已经漫上了眼睛,她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到轻微的声响。

    随后狐族的人低声嗤笑。

    王卿文抱着无双,往来时的那一条路跑了。

    留下了她。

    狐族少主微愣,声带笑意:“你们人类,还真是,有意思。”

    “没关系,我帮你报仇,他们都会死的。”

    有意思。

    毒蛇的蛇信子已经舔上了肌肤。

    她的世界却一片空白。

    手抓入土地,指甲碎裂,指尖渗出血,痛感麻木。

    剩下的,是满心的不可置信和荒唐。

    她最后还是被人救了,在巨蛇即将吞她入腹时,一位禅隐谷的小和尚带着人来了,救了她。

    此后的岁月,她寻遍山河,都没能再见到王卿文和无双。她将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放于竹篮,送到了素女宗前,之后回到了村子里。

    找不到,那就等吧,王卿文可是孝子。

    人的寿命那么长,她终究是等得到他的。

    隔着时间回忆往事,什么都带了些雾,显得模糊。但有些东西却又清醒,王卿文那时张嘴跟她说的三个字,大概,是对不起吧。

    可是,我不原谅你。

    ......

    一顶轿子摇摇晃晃穿过山路,跋山涉水,颠簸了几千里,终于回到了故乡。

    抬轿的车夫用袖子擦汗,明明累的汗流浃背,但是脚步踏入这林子时,整个人又觉得凉飕飕的。

    那种凉,简直渗入了心里。

    “大人,是这里么?”

    “这林子雾气也太重了,大人,你确定我们进去不会迷路么。”

    轿子里传出一名中年男子的声音,醇厚温柔:“嗯,就是这里,往前走就是了。”

    车夫们虽然很害怕,但都鼓起勇气,往前踏出了一步。

    雾气下,月光显得很透,树影重重,颇为阴森吓人。

    寒鸦扑翅,横掠而过,这样轻微的动静也把众人吓得不轻。这林子越是往前越是诡异,直到发现深处的树上都挂着一些蚕丝后,车夫们更加震惊了。

    微薄的月光里,那些丝线都白得叫人头皮发麻,一条一条垂下,勾勒成曼妙身躯,像腾空的女鬼。

    “大大大大、大人,我我我怎么感觉这林子不太对啊。”

    轿子里伸出一只手,扶开车帘,里面的人探身往外看了一眼,皱眉:“我隔了那么多年没回来,这里倒是变了很多。”

    车夫们不敢往前:“大人我们还要往前走么。”

    他安慰道:“没事的,继续走吧。”

    只是他这话一说出来,突然一阵妖风刮过,隐隐约约血腥腐朽的气息传来。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然后,那些掉挂的银丝,发了疯一样扭动起来。

    “啊——!”

    一位车夫甚至来不及尖叫,一根银丝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整个人面色发青往后仰,死不瞑目。

    “死人了!”

    另外三人都发出惊恐的大叫,也顾不上抬轿了,放下轿子就想跑。

    只是没人能跑得掉,满树林的银丝层层把他们裹住,形成三个巨大的茧,悬在空中。

    咚。

    轿子猛然落地,震得轿子里的人一阵头晕。他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感觉轿子被什么东西悄悄抬起。许多根细长的东西穿过车帘到了他的脚下,像蛇一般。

    “这、这是什么。”

    最开始的那阵妖风又起。

    他隐隐约约听到了衣裙翻飞的声音。

    月色下林间的迷雾,一点一点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散开,消融天地间。

    长及脚踝的黑发拂过青草,她的衣裙红如当年。将平日里做伪装的面具撕下,露出那张不老的脸,漆黑的眼,殷红的唇,肤色惨白,风华不减。

    一步一步,带着杀机。

    她靠近那个轿子,脸上扬起近乎疯狂的冰冷笑意。

    驱动着这满林子用她鲜血养成的银丝,一根一根钻入轿中。

    她要穿过他的眼睛耳朵,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要穿过他的皮肤,刺烂他的血肉,在骨头上凿出一道道痕迹。

    她要——

    她猛地揭开车帘,想要看看他惊恐的脸。

    在看清轿子里的人时,脸上的笑容却僵硬了。

    不是记忆里那个笑容干净的男子。

    却也是另一位故人。

    故人曾经白嫩的皮肤如今干枯到可怕,脸上沟沟壑壑,老穿着却鲜艳,青色的长裙。

    同最后一模一样的装扮。

    王姨静静看着她,刹那刻骨的冰冷蔓延四肢。

    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很多人在朝这里靠近。

    无双坐在轿子里,眼角的皱纹成堆,用一种半嘲不嘲的目光看着她,同情或者怜悯。

    怜悯?

    王姨后知后觉笑了起来。

    她凭什么要她的怜悯,这么一个贱女人有什么资格怜悯她。她的手指掐上她的脖子,一点一点收紧,无双的眼睛自始至终不曾变过,嘲讽地、同情的。

    王姨轻声道:“不能杀死王卿文,杀了你也是可以的。你真以为,他们可以抓的住我么。”

    红裙的女子眼角诡异地生出纹路来,蔓延了半边脸。

    无双没说一句话。

    谢柯他们举起火把慢慢靠近。

    有人见状急了。

    “住手!”

    “妖妇,今天你是逃不掉了。”

    他们一个个挥剑上前,却都被银丝缠住,不得动弹。漫天的银丝成了一个屏障,阻挡他们的步伐。在这里,真如王姨所说,他们并不是那么容易抓住她的。

    弟子们纷纷绞尽脑汁想办法,不知如何是好。

    银丝猖狂,很难对付。

    眼看着无双的脸一寸寸白了下去,每个人都急成热锅蚂蚁。

    谢柯却不急,他偏头看沈云顾,沈云顾也不急。

    他们再等。

    终于琼初从黑暗中站了出来。

    月色破开了雾。

    紫裙的少女神情迷茫,轻轻开口:“娘?”

    她的声音轻如飞雪,怕惊醒这个梦,这个星夜下的重逢。

    霎那间天地无声,弟子们都愣住了。

    红衣的女子的也愣住了,她浑身僵硬,掐着脖子的手却再也没下一分力气。

    琼初整个人陷入了魔怔中,从人群中一步一步往前走。

    “你为什么不转过头来,不想看我么。”

    她像是哭,又像是笑。

    “早就怀疑那是你,次次去找你,却被你拒之门外。非要我用这样的方法逼你出来么?”

    “你转过头来啊!看看我!”

    她突然大声吼,眼睛泛红。

    只是她的所有问话,没有回答。

    琼初咬牙,用袖子擦去了眼中的泪。

    “王姨?真好笑,你居然改姓为王,为了那样一个薄情寡意的男人?琼素衣,你说你贱不贱啊。他喜欢的根本就不是你,他根本谁也不喜欢,他喜欢的自始至终只有他自己。你居然为了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男人活成这样。”

    “凭什么啊,凭什么我一出生就要承担你们犯下的错。”

    她说着,泣不成声。

    一直明艳如花,一直嬉笑人间,终于今夜,她崩塌了所有的面目。在一个只留给她背影的陌生人面前,蹲下身,掩面嚎啕大哭。

    凭什么,凭什么一出生就那么不公平。

    永远最累的活,最苦的事,最肮的饭,被人欺凌,被人侮辱。

    凭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最后或称这么一个肮脏的自己都厌恶的自己。

    五指一点一点松开。

    她闭上眼,遮住了所有情绪。

    捡回一条命的无双似笑非笑看着她。

    红衣的女子转身,长发如瀑,她身上有一种暗香,魅惑而冰冷。

    琼初听到了脚步声,哭得红肿的眼看到了一角红色衣裙。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

    她呆呆地抬头,想看清这个她自幼寻找的人,只是泪水模糊视线,她只看到她半脸妖媚的花纹。

    满林银丝根本不敢靠近半步,规规矩矩缩在一旁。

    琼初抽着鼻子,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红衣女子伸手想要触上少女的长发,只是最后,沉默地收了回去。她也半蹲下身体,黑发曳地,红裙如绽放的花。

    琼初呆呆看着她。

    她为她抹去眼角的泪,似是喟叹,道:“你呀,小小年纪,心思怎么那么坏呢。”

    琼初的眼泪甚至还来不及收回去。

    彻彻底底的愣住了。

    红衣女子笑起来,容颜若霜雪,眸中却恍惚间有温柔神色:“不要为了气我而糟蹋自己好不好?”她用手握住琼初的手,看着袖子滑落,那些刻意留下的的吻痕,神色哀戚:“那些男人都没资格占有你,你值得被很多人宠爱。”

    琼初还愣着。

    红衣女子目光一转,看着少女手里握着的刀。

    刀锋锐利,映着月色寒光。

    她失笑:“太明显了。满林的银丝都可以是我的眼,你一出来,我就看到了这把刀。”

    “这么大意,你怎么可能杀得了我呢。”

    琼初抿唇。

    红衣女子眼睛认真描摹她的容颜,似乎要深深记入心中。

    “你从出生开始,我就没有好好看过你。”

    “我真的不是个合格的娘。”

    她握住她的手,那把刀子朝上,笑意散漫:“早就觉得不对劲,只是还是愿意出来,因为想赌一把,如果真的是那个负心汉,那么今夜就与他同归于尽。如果不是,能算计成这样,大概也只有你了,出来见你一面,也是好的。”

    她把刀子对上了自己的胸口:“欠了你那么多,娘总该为你做一些事的。”

    “你想杀了我么。”

    她笑弯了眼。

    “好呀,我的姑娘。”

    琼初的脸色惨白,刀子一寸一寸进入了胸膛,渗出的血,将本就是红色的衣衫染黑。

    琼素衣,她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呢。当初自断修为时就斩断了一切。

    现在唯一记得她的名字的,大概,只有她的女儿了。

    到头了,真的到头了。

    她慢慢闭上眼,随着她生命的逝去,满林的银丝也都一点一点消散,化成星灰。

    鲜血流到了手上,星灰落了满身。

    “......不。”

    琼初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好呀,我的姑娘。

    这是她想要的结局,但是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那种解气。

    琼初沉默地推开眼前的尸体,站起身来,自言自语:“你这是在干什么,觉得我会很感动么,笑死人了,你自己送上门来,不用我亲自动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用袖子擦了擦手上的血:“你知道王卿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么,他最后谁也没救,他嫌他的表妹碍事,把她丢在了那个拐角的地方,一个人跑了。”

    “你看你掏心掏肺给的是什么人。”

    “真的笑死人了。”

    赤阳宫的一名弟子愣愣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时离不清思绪,最后呆呆问道:“她这是哭了么。”

    这话随着风传到了琼初耳边,琼初整个人失了魂一样,随口说了一句:“瞎说。”

    弟子挠头:.......可是,你真的哭了啊。

    素女宗的琼晏也脸色不对,看着那死去的红衣女子,心中海浪滔天。刚刚没人敢说话,现在几个素女宗的弟子回过神来。

    “刚刚那个人,是琼初的娘?”

    “啊,是扶风长老。”

    之后就是漫长的沉默。

    随后,不知道是谁开口,说了一句:“我记得,很多年前,扶风长老也曾盛名一时呢。”

    沈云顾半蹲下身,手指捻起一抹星灰,浅色的眸中没任何情感:“她果然,以血养蚕。”

    谢柯道:“那十人为什么会死呢?她不是一直再等王卿文么。”

    沈云顾稍作思索,道:“或许是因为那日你烧了这里吧。”

    谢柯:......什么鬼。

    这件事情像是梦一样的解决了。

    他最后得到的任务,是送无双回去。

    琼初不知道去了哪里。

    老人的腿确实有伤,平日里扫地看不出来,但走路很明显,一巅一跛的。

    谢柯被安排的任务就是送她回去,他试着上前帮忙,但老人家不领情。

    谢柯也随意,他现在只想赶紧回禅隐谷,顺着那条密道,去北山,借点佛火。

    老人上台阶的时候显得格外小心,她的眼睛看着旁边的枫林,浑浊的眼若有所思。

    谢柯稍微留神她一眼,猛地一愣,老人的额间一股黑气弥漫,明显是死期将至。

    无双的年纪并不大,近四十,却已经苍老至此。

    她和谢柯回了那个院子。

    老人家或许是感觉到自己要死了,拼命拉着谢柯的袖子不让他走,谢柯不得已,只能在她那简陋的房间里呆着。

    老人颤颤巍巍坐到了椅子上,然后道:“我就快要死了。”

    谢柯:“嗯。”

    老人的脸上突然诡异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有点得意,皱纹堆叠,反而显得有点恐怖。

    她悄悄招手,眼睛也看不清东西了,只能见到模糊的一团:“你过来一点,我跟你说个秘密。”

    谢柯走过去。

    无双轻轻哼笑:“我就要死了,这事不说出来总觉得憋着。”

    “她怕是这辈子都等不到卿文哥哥的。”

    “因为呀,卿文哥哥,早就死了,死在那条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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