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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零章 离别之际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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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听到傅四爷过问,她摆着头道:“没有不舒服。”

    傅四爷看她整张脸只露出一双清澈又感伤的双眼,他微笑道:“渡船要五六日,许会晕船,你心情好点,免得晕船更难受。”

    景秀闻言看了眼他,可看出他这两日神采奕奕,哪怕赶了两日的马车,也未露出丝毫疲倦,反而精神更好,大约也是拘在玲珑十二馆,从未踏出,他心情显得十分好,而这种心境也感染到景秀,她眼睛弯弯一笑,长长透出口气道:“我知道了,没事的。”

    见她欢愉,傅四爷笑意更深,牵上她的手往船舶走去,就在她挣脱时,他在她耳旁轻声道:“码头人来人往,跟着我别走丢了。”

    果然当他刚说完话,景秀正好被个来往的人撞到,险些栽倒在地上,傅四爷赶忙扶稳了她道:“小心点!”轻轻搂住她的腰身,护住她径自往前走。

    景秀这才觉得周身已多了些衣着简单的下人,几乎要将码头隔开出一条道,以便他们踏上船。

    景秀见这阵势,已猜出这些人是保住傅四爷下江南的护卫。

    待他们轻而易举的踏上那艘大船,景秀却没曾留意身后正有一双眼睛紧盯着她。

    那人正是险些撞倒景秀的索超,他一身粗布大衣,脸上满是络腮胡子,看着景秀竟和傅四爷在码头上亲亲热热,笑语连连,他气不打一处来,亏得邵大人在海上拼死拼活,还时刻惦记着她,而她却转眼投到别人的怀抱!

    一想到这些,他正要冲上去,却被身后的人叫住道:“做什么去!”

    身后一双阴郁的眼神,却像刀子一样的锋利,紧抿的薄唇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高高凸起的颧骨,空荡荡挂在身上的粗布衣裳,这身打扮颇像是个穷困潦倒的汉子……

    “邵大人。”索超低声拱手,却是正直了身子挡在邵谦面前,生怕他会看到后面船舶上的傅景秀。

    邵谦“唔”了声,沉声道:“赶紧派人将那些东西搬上岸,别耽搁。”

    索超连连应是,明白他这是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飞回去看望傅景秀,哪曾想那小女子会是个水性杨花的人。

    “愣着作甚,还不快去!”邵谦见他不动,没耐性的催促。

    “属下这就去。”索超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刚上船的景秀,却陡然见她带着白色面纱,站在船头上垫脚望过来。

    景秀踏上船后,才恍惚回觉方才撞到她的人眉眼似曾相似,她想了好久才记起,那人好像是邵谦的下属索超。

    鬼使神差的,她没来得及想太多,转身就钻出去,垫脚看着码头上人来人往走动的行人,人群之中,她只看到那挺拔如松的男子,如水波不兴的古井般的眸子里缓缓地浮出锐利的光芒,像夕阳照在湖面上,泛着刺目耀眼金光,却又有种从容不迫的温暖。

    在看清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时,她一下子呆立在了原地,眼眶中转动的泪珠转动着。

    她不由捂住了嘴。

    她怕自己会惊叫出声,更怕自己会嚎啕大哭。

    索超远远看着景秀站在船头,被面纱挡着半张脸,看不清她的神情。可想到她和傅四爷那种亲昵的举止,他冷哼了一声,并不打算告诉邵谦,而是道:“邵大人几晚未睡,先去马车里眯一眯,这里全交给属下来办。”

    邵谦揉了揉沉重的眼皮,拍着索超的肩膀,“辛苦了!”

    索超看着他脸上难得露出豁然的笑容,嘴皮动了动,替他难过,忙以身挡在着他目光道:“邵大人去歇一歇,属下立马搬完。”

    邵谦放心颔首,“还不快去!”

    索超应了是,转身却见景秀还立在船头上,他眸光沉了沉,朝着景秀的方向瞪了一眼。

    景秀眼睛酸涩的胀痛,隔着越来越多的人群,她想朝他飞奔过去,可脚下却像是灌铅一样,如何都动不了,一瞬间,心变得像一洇盐水般苦涩。

    听到身后傅四爷传来轻声叫唤,她抹去眼底的泪,最后深深看了眼邵谦,见他平安无恙,捂着面纱钻进船舱里。

    而也就是那一眼,让邵谦突觉心中一紧,睁着疲惫不堪的双目打量开去,他深沉如鹰的眸子看到那身碧绿抽丝衣裙的女子裙带飘逸走近那艘船舱,他两大步走上前,欲要追上去。

    被索超拦下道:“邵大人!”

    眼看着那艘船起航,他面色阴翳,满目凝重地遥遥相望,嘴中喃喃自语:“是她吗?”

    第二四一回 身在曹营心在汉

    傅四爷所坐的那艘红桐漆木大船,缓缓朝着扬州的方向驶去,船很大,分两层,护卫、粗事婆子住上面,景秀、傅景荣住下面,两人房间相近,也好随路照料。

    傅四爷的手下动作麻利,很快将整艘船的人安排妥当,此时傅四爷正坐在屋子里看信函,是曾九从海上传来,他旁边立着个人高马大的护卫石峰,看傅四爷脸色越发沉闷,石峰低声禀道:“长公主被海贼劫走,属下已派暗卫去寻,曾大人和霍然公子也在海上支援,还请四爷稍安勿躁。”

    傅四爷修长的手指紧紧捏着信函,额头上隐隐有青筋暴起:“好个邵谦!”他一掌将信笺盖在桌上。

    石峰跪地道:“邵大人与海贼勾结,将长公主掳走,还以长公主性命威胁霍公子,拿到海上地图,此人如此卑劣,属下等一旦发现他的踪迹,格杀勿论!”

    傅四爷幽深的目光望着窗外,缓缓闭目,良久才睁开眼眸,眼底是清幽一片,他话锋一转,淡淡地道:“左副督御史徐有贞外放扬州,任期这几年是何情况,你派人去调查他,尽快拿资料给我。”

    “是。”石峰领命,知晓四爷这是要拉拢徐有贞,另作一番打算,却又犹豫地道:“那海上的军队被邵大人所掳,火药也尽数被他缴走,当如何是好?”

    傅四爷宁神道:“事情早已败露,有这个结果不足为奇。”他神色淡定,慢条斯理地道:“海上所建的军队皆是些难民,受朝廷圈地欲有谋反之心,傅太太利用这点将他们圈禁去海上训练,若没个三五年并不能成一支有用的军队,但他们不过才大半年光景,实力有限,并不能与邵谦亲手所带的军队相抗衡,真要打起来,未必有胜的可能。还有那火炮,海上湿气重,在海上研制,威力可想而知。这次邵谦带人围剿,虽是坏了傅太太的计划,但也反倒是助我。他们一再逼迫趁机夺宫,我却一直认为,此时并不是最佳时机,还需再等等,只是他们没耐性再等,这一次损失重大,算作买个教训,让他们知道收敛。”

    石峰连连点头,瞬时明白四爷的想法,孝廉公府和傅家不断施压,四爷被逼无奈,从前只能仰仗这家人鼻息,如今反客为主,孝廉公府不能不妥协,以后也无资本去威胁逼迫四爷,主动权全在四爷手里。虽然损失极大,但有这样的结果,石峰也只能与有荣焉。

    两人又商量几句后,听到门口有敲门声,石峰赶紧噤声。

    傅四爷脸色又复柔和,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

    石峰已知道门外是谁,躬身去开门,在门口看到景秀,客气点头招呼后,大步走远。

    景秀侧身看了那人一眼,适才踏进屋,看傅四爷正望着她,她微笑着坐下道:“曾书生何时回来呢?”

    傅四爷眉心一低,从桌上斟茶给她,缓缓地道:“永清被海贼掳走,曾九和霍然在与海贼谈条件。”

    景秀接过茶杯的手颤了颤,险些没接稳,却被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她惊道:“要什么条件?”

    “黄金十万两。”傅四爷淡然地道。

    景秀眼皮一跳,抽回自己的手,却听他低沉着音,有些疲惫地道:“那海贼头目便是邵谦,永清不会有事。”

    景秀不由睁大眼睛,被他这番话搅动的心里不是滋味,她犹豫了下,轻声道:“四叔就不能跟我把话说清楚吗?”

    “担心他吗?”傅四爷抬起眼,神情温和的望着她:“随我去扬州,寻神医救治你大哥,却总是心不在焉,身在曹营心在汉。”

    景秀唇角蠕动,低垂下脸。

    傅四爷猛然将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重重放置在桌上,“我这样说你,你却连骗我的话都不愿说一句?你现在就对我说,自愿跟我去扬州,陪我赏这一路风景,哪怕你是言不由衷,我也要听到你亲口说。”

    景秀听他压抑的语气,面色亦是有些不自然,她吞吐着道:“我不想骗你。”

    傅四爷神色一变,脸上有如翻云覆雨般卷起暴动,他握紧了修长的骨节,强忍的压迫下去,撑肘闭上双目道:“我累了,出去吧!”

    景秀见他大为伤神的样子,面上沉郁如深夜的江水,双目紧闭,竟然隐隐透着些许惨淡。

    她端坐着不肯离去,静静的看着他。

    见景秀还没走,他暂且只眯了会,又睁开眼,脸上已流露一派和气的微笑:“快午时了,正好陪我用午膳。”

    景秀看他这样,心中淡淡感伤,他这样的人,喜怒几乎不形于色,无论内心煎熬或痛苦,他只埋在心底,面上照旧是如沐春风的温柔洒脱笑意,她心中不由泛起苦涩的潮涌。

    粗事的婆子在傅四爷屋里摆了几道小菜,清一色的素食,傅四爷优雅从容的给景秀夹菜,边道:“你这病忌口大荤,吃清淡点好。”

    景秀看着碗里的青菜,慢慢咀嚼,不知何故,却尝不出是何味道,只感觉苦苦的,涩涩的,强自咽下。

    傅四爷看她食欲不振的样子,笑着催促道:“把这些都吃完了,我再跟你详说。”

    景秀抬起眼,眼中酸涩:“别对我这么好,我还不起。”

    傅四爷放下手里的筷子,拿了手帕给她,“从未要你偿还,只想你开心些。我说过,你笑起来很漂亮,就像……外头的阳光。”他目光一转,视线若有若无的飘在窗户外头,望着外面的景色,幽幽道:“在瓦剌囚禁地牢时,里头黑暗阴气,总也看不到外头的阳光,以为回京能看到日头,哪知只是从另一个地牢转到另一处地牢,而这次关我的,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他失落的笑,笑意带着几分嘲讽。

    所以他的耳力很好,长期生活在黑暗中,有一双灵敏的耳朵。

    这曾是他说过的话。

    景秀这般想着,顺着他视线落在窗外照进来的日头,已是六月的天气,外面风和日丽,暖阳四溢,明媚的让人想沉溺进去。

    她吸了吸鼻子,闻着阳光的味道,心里那处忧愁也被洗去,莞尔一笑。

    傅四爷侧脸望着她,见她一身碧绿刻丝的绿萝妆花长裙,单薄的衣裳显出纤瘦的削肩,和藕白色的细颈,漂亮的锁骨越发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他低迷的嗓音道:“邵谦所去的战船,没有地图,被雾气所遮蔽,根本找不到那座岛屿,哪怕找到,他贸然带人上去,只会被轰炸成灰。后来海上战船起火,邵谦易容在船上,也难逃一劫,整条船都烧毁了。只不过低估了他的能耐,船只烧毁竟是他的计谋,引的火光冲天,让人以为他烧死了。他则趁机换乘小船逃走,找到漕帮海贼根据地,误被他们所救。那群海贼常年混迹北海,打劫掳掠,对海上各个岛屿已十分清楚。邵谦估计下海前,早查到那帮海贼活动,混进里头,不过数日,就已立功无数,还趁机挑拨的海贼几大当家互相攻击,争夺海贼首领。他易容过后,竟还成了里头的当家……”

    景秀听着傅四爷口中这些,震惊之色不于言表,那晚邵谦临走时说过,没有准备不会轻易下海,她一直记得他这句话,所以无论从傅四爷口里听到什么消息,她相信他一定无恙,平安活着。

    “永清那傻丫头非要出海,让自己受苦受伤。邵谦短时间就在漕帮坐稳二当家的位置,引的众人不服,又质疑他身份。苦寻他的永清知道他落在海贼手里,也跟着落网,反被抓了起来,她是长公主的身份被暴露,海贼贪得无厌,以此向霍然和曾九索要十万两黄金。邵谦为摆脱怀疑的身份,不惜对永清下手,还以永清胁迫霍然交出地图,诱导海贼去那座岛屿上寻南珠和宝藏。海贼和难民对抗,两败俱伤,他坐收渔翁之利,一面铲除无恶不作的海贼,一面又找到建军之地,缴获所有火炮……”

    说到这里,他哂笑两声,不无赞赏地拊掌道:“邵谦不愧是邵谦,智勇双全,绝世无双!”

    此刻,景秀从傅四爷眼中看到一抹惺惺相惜的称赞。

    若两人不是对立双方,他们定然可以互相切磋,成为挚友。

    景秀不由想起在船头上看到邵谦那一身粗布衣裳,与平日那威风凛凛的怒目金刚大相径庭,果真跟个海盗土匪一样。

    脑中恍惚想起一些往事来。

    “你……你怎么跟土匪似得!”

    “你说对了,我真是土匪,且还是土匪的头目,日后你就是土匪娘子……”

    她低头抿唇一笑,那些曾经打趣的话,如今竟是应验。

    傅四爷看着她的笑容,不忍出声道:“永清有了他的孩子,我把过她的脉象,是有了身孕。”

    景秀的笑容一瞬姐冷结成冰,她怎么突然忘记华素来时说她和邵谦已……

    傅四爷的话,让她胸口如被坚硬的石头撞击,她神色微凉,别开目光去,有些艰难地沙哑道:“只要他没事就好,我别无所求……”

    第二四二回 行船遇险

    从傅四爷房间出来,景秀回自己房间,听春正在铺床,景秀未瞧见璞玉,不由问:“璞玉去哪了?”

    听春忙道:“她呀,还是个孩子心性,这头遭坐船去江南,兴奋的不得了,可一会也坐不住,正在船上四处逛着呢?”

    景秀笑了笑:“由着她吧,年纪还小,一时贪玩也是有的。”

    听春晓得道理,赶紧手里动作,给景秀铺好床,再伺候她睡个午觉。

    景秀躺在床上,想起巧娘和白苏来,这些月日里从未离开她们,如今不过出府三日,心里倒有些记挂着。尤其是白苏的亲事,冯书生过了三场考试后,中了个正经的秀才,他这人是个有宏远抱负的,还想去考举人,只不过读书经费和私塾成了难题。临出发前的那晚,傅正礼到她的房间来,她已跟他提议,托他介绍个好的私塾和先生,并拿了他写的文章给傅正礼过目,好在他是有真材实料,傅正礼特准许他到傅氏族学里念书,跟随季崇恩传道解惑,于他是再好不过的事。随后也提及将白苏的卖身契还给她,放她出府和冯书生成亲。

    傅正礼赞赏冯书生的才华,在见着远香堂里白蜜、白芷等几个大丫鬟离去后,没有犹豫爽快答应了,所以这桩婚事由傅正礼亲自做主,那样霍氏也不好明面上难为白苏。

    想着想着,景秀真有些晕船,昏昏沉沉就睡熟了。

    等醒来时,她口干舌燥,叫了几声白苏,没见回应,她才恍惚记起,现在是在船上,不是清风阁,白苏也不在身边,不由改唤听春。

    “六小姐。”璞玉听到叫唤,急匆匆跑进来,“六小姐,我是璞玉。”

    景秀听是璞玉,缓缓睁开眼,从鲛绡纱帐里伸出手:“端杯茶给我。”

    璞玉甜甜的应声,斟茶喂景秀喝下。景秀看外头天已暗黑,揉了揉昏沉的额头,她还真有些晕船,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直想呕吐。

    璞玉见她脸色难看,担心地道:“是晕船吗?四老爷派人拿了药来,奴婢服你喝下。”

    她忙去端药。

    景秀坐直了身子,靠在引枕上,看璞玉片刻就端了汤药来,她微笑握着她的小手道:“你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儿吗?你总爱跟在我后头,喊我容儿姐,如今和巧娘认亲,怎么还规规矩矩的喊小姐呢?不知道跟你说了多少次,在我面前,莫要自称奴婢,可是不拿我当姐姐不成?”

    “不是,不是,奴婢哪敢!”璞玉脸上有些惊慌,摆着头道:“璞玉只是伺候六小姐的丫鬟,白苏姐姐教导过,勿要僭越规矩,就算是娘的女儿,也还是个下人,对六小姐自称奴婢不是应当的吗?”

    景秀闻言,秀丽的烟眉轻轻蹙起,深深看了眼璞玉那团粉嫩的小脸,这一细看,巴掌大儿的脸上嵌着一双既大且圆的眼睛,颇有神韵,只不过以前皮肤黑,人又瘦,浑身无几两肉,倒是瞧着少了些许灵气,如今吃的好,也不用做那等幸苦活,黑黝黝的皮肤白皙不少,脸蛋儿显得越发精致。

    璞玉被景秀的目光盯的久了,有些不自然的扭捏着,端着手里的药碗,不自在地道:“六小姐不是晕船吗?把药喝了就没事,不然可凉了。”

    看着她手里的药碗,景秀轻巧推到一旁放着道:“过会再喝,难得现下能跟你说说话,你就陪我聊一会。”

    璞玉乖巧的应是,“六小姐要说什么?”

    景秀只望着她的眉眼道:“咱们小时候的事或许你都不记得了,你就跟我说说,你和白叔离开萍乡后,去了哪里?白叔人又在何处?”

    璞玉听景秀问这些话,忙低垂下脸,像是回忆起往事,脸上已流露出悲伤痛苦的神色,她紧咬着下唇,凄凄楚楚地道:“我和爹爹离开萍乡后,投奔到叔父家里,可是爹爹没过多久就病死了。叔母养不起我,嫌我在他们家里浪费米粮,成日对我又打又骂,后来还把我卖个牙婆子,换了几吊钱,给她打马吊。牙婆子把我卖到青楼里做丫鬟,可青楼里的老鸨妈妈嫌我又黑又丑又不会干活,没得污了里头姑娘们的眼,又说我晦气,把我赶出青楼。我一个人在外头孤零零的,哪里也不能去,总饿肚子,穿不暖和,还跟狗抢吃食,成了要饭的乞丐。后来听说有善心的傅知县大人府上要买丫鬟,我就偷偷的拿了摊子上的漂亮衣裳,把自己整好看些,被好心的管事妈妈选进去了,后来一直在厨房里打杂。这些我都不怕,只要能有口粥吃,冬天里有衣裳穿,冻不着我,我就知足了……”

    景秀听她哭诉着说的吐字不清,但条理清晰,不缓不慢,不由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几句,可见她眼睛里盛满了泪,小脸皱巴巴的哭着,不肯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她见了心酸,将她抱住道:“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我不苦的,一点儿也不苦。”话是这么说,可一团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将脸死死埋在景秀肩膀上,哽咽道:“苦尽甘来,我熬过了苦日子,终于等到和娘相认,还见着了容儿姐姐,姐姐对我这么好,我不苦的,真不苦……”

    说着说着,整个人抖动得更厉害,不住的哭泣。

    景秀搂紧了她,好言相劝,让她放肆的哭了会,待哭不动了,才止了泣。

    璞玉看着旁边的药碗,用袖子随意抹去了泪,道:“姐姐快把药喝了吧,我答应了娘,要好好照顾姐姐的。”

    景秀笑了笑,从她手里端了药,药已有些凉透了,她正要喝下去时,船却突然晃动了下,将药碗的药汁洒了出来。

    璞玉惊讶的站起来,“怎么了……”

    景秀躺在床上,正要起身时,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震的整个水面在晃动,景秀整个人又倒在床上,胃中翻腾煎熬,欲要作呕。

    璞玉尖叫道:“六小姐!”

    景秀按捺下胃里的不适,强自稳定心神,对璞玉道:“别乱叫,怕是遇到水贼,你这一叫,反引的人来了。”

    璞玉赶紧捂着自己口鼻,不敢出声。

    船只晃动的更厉害,景秀百般不适中,穿好衣裳鞋袜,撑着身子要走出去,璞玉摇摇晃晃的跟着搀扶景秀。

    刚打开们,迎面一股呛鼻的烟味,依稀可看到火光在蹿。

    而顺着风水声,可听到外头一阵阵叫喊声和打斗声,还有上面慌乱的脚步声和四处乱窜的下人,她心神一慌,顾不得船只的晃动,她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往旁边傅景荣的屋子去。

    傅景荣此刻正从睡梦中惊醒,里头伺候的松音早是吓白了脸,见景秀突然冲进来,她忙道:“六小姐,外头怎么了?”

    整条船都在剧烈的晃动,像是要下沉般,景秀担心大哥如今行动不便的安危,强自让自己冷静,深吸了几口气道:“你快去弄湿毛巾给大哥捂住口鼻,免得呛到烟了,再把灯吹熄,怕是来者不善。”

    听到景秀镇定的口气,松音也稍微冷静下来,全按景秀吩咐照做。

    景秀摇摇晃晃走到傅景荣床边,握紧他的手道:“大哥,你怎么样?”

    显然傅景荣受到船的震动,身子吃不消,俊逸的脸上惨白的毫无血光,他抓着景秀的手道:“她不会放过你我的……”

    景秀烁目一睁,她,指的是霍氏?

    “别多想,不会有事的,我会护着你的。”景秀眼眶湿热,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看着傅景荣此刻虚弱到透明的脸所吓,她害怕的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要撑住,四叔他会救我们的,他身边都是高手,不会有事。”

    可是,她却直觉出了大事,这里四面是高手,他们定然戒备森严,可还是起了大火,外头的打斗声不绝如缕传来,甚至能闻到血腥的味道。

    而这艘船不停的在晃动,火光已逼近了来,她心跳如鼓,被烟呛进肺里,费力直喘气。

    松音拎了毛巾递给景秀:“六小姐也快捂着。”

    景秀捂着口鼻,见势头不妙,不能坐以待毙,她吩咐松音和她一起扶着大哥冲出去,然整条船火光迅猛,上头的桅杆掉落,险些砸到人,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大哥又不便走动,几乎困在这里寸步难行。

    景秀着急之际,傅景荣却是一把挥开她的手道:“别管我,你快走!”

    “你在说什么!”景秀大喝一声,决绝地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走!”她握住他的胳膊,强行要带他冲出大火。

    傅景荣冷笑两声,把手里的湿毛巾扔掉,“我总说你蠢笨,徐恒都没法子救我了,这天下真的会有神医救我的病?别再自欺欺人了,哪里有什么神医莫愁,全是骗你的,他要去扬州谋划他的计划,把你也带着去散心,并不是要救我的病……”

    景秀不可置信直摇头。

    傅景荣呵呵地笑,笑的绝望:“六妹,我知道自己的身子,我撑不住了……”他躬身捂着胸口,脸上表情痛苦到扭曲,猛地一口烟呛来,他从嘴里吐出一口血,含着止不住的血水道:“答应我,你要好好的活着,活的比他们都好,才对得起我们的娘,对得起我!我让你跟着四叔,以后做皇后,是不想你再受欺负……我和娘都活的生不如死,而你要手握富贵荣华,掌握他们的生死……”

    他说完这句话,将景秀猛力一推,自己向火光里冲去……

    第二四三回 血浓于水

    “不!”景秀嘶声尖叫,迎着漫天火光,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晕厥。

    璞玉就站在景秀旁边,见她身子瘫软,忙扶住她道:“六小姐!”

    “救他,救……他……”景秀紧抓着璞玉的手,让她去拦住他。

    傅景荣已抱了决死之心,他不想再受病魔折磨,闭上眼,嘴角含着上扬的微笑,义无反顾冲着火光冲去,是该解脱了……

    “大少爷!”松音紧紧注视着傅景荣的一举一动,听他说完那些话,她心口一凉,已知他要做什么。她抢先一步拦在火光前,挡住他道:“大少爷要死,松音陪你一块,黄泉路上,松音陪着你!”

    傅景荣倏地睁开眼,看着松音在火光前俏丽的面颊,他正要开口,却见上头桅杆烧断落下,就要砸到松音头上,他猛地冲上前去抱住她,往另一边倒去,桅杆只砸在地上,侥幸躲过。

    松音的泪无声无息地落下来,她紧紧抓着他傅景荣衣袖,一往情深的看着他道:“大少爷,求你别死……你死了,松音该怎么办,松音从小就伺候你,早已是你的人……上天碧落黄泉,你在哪里,松音就在哪里……”

    “松音……”傅景荣眼中深沉入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景秀缓过一口气,看倒在地上的大哥和松音相安无事,她按着胸口的位置,吸了几口气,再看隐在身后的璞玉,见她一张惨白惊恐的脸,她拉着她道:“别怕,你去扶他们起来,我们赶紧冲出去。”

    璞玉一幅吓得不轻的样子,咬着手指,半天不动脚。

    景秀见她吓成这样,挥掉她的手,自个艰难的移步上前,船还在晃动,她每走一步摇摇晃晃,好不容易能扶他们起身,火光如猛兽般吞噬过来,势要将人卷进去。

    景秀浑身狼狈,衣裳已烧焦几处,眼睛被烟熏得睁不开眼。

    他们四处寻逃走的出口,无奈四面掉落木板,整个将路堵死。

    傅景荣气喘吁吁地道:“六妹,你先逃出去……”

    “不!”景秀紧紧握住他胳膊,不肯松手:“我们兄妹经历那么多才相认,我知道,大哥你在乎我,你一次次告诉我要学会狠心,让我不要心软……当我有危险时,你想也没想,奋不顾身的挡在我身前,为我挨那一刀。我不信那一刻,你是伪装的,你在保护我,所以无论你是对我恶语相向,还是对我不理不睬,我都不介意,我相信在你心里,始终有一处柔软的地方,疼爱着我,在乎我这个妹妹,我们流淌着一样的血液,有一生割舍不断的兄妹情……如今你却要弃我不顾,自己解脱了好,狠心留我一人在世上,你是这样疼你妹妹的吗?大哥,我跟你一样,从小没体会过真正的亲情,所以我们比谁都在乎,只是大哥埋在心底,从来不肯跟我说……”

    听着这样的话,傅景荣目光漾起水花,翻滚着热涌,他苦涩道:“没了我这个大哥,你会活的更好,再无牵挂。”

    “没了你,我撑不到现在。”景秀接着他的话,双腿软的没力气,几欲倒下,“如今我才知,支撑我会下去的信念,不是为娘报仇,而是和大哥相认……”她说着这话,被烟一呛,剧烈咳嗽,再也说不出话来。

    就当他们陷入绝境,以为就要烧死在此处时,一个人影冲了进来,正是傅四爷身边的石峰。

    火光烟雾中,石峰焦急叫道:“六小姐,六小姐……”

    听到这声音,景秀绝望的心里泛起希冀,有人寻到他们了,她张口应了声:“我在这里!”

    石峰在熊熊火光下,没有多费劲找到他们,迅速带领他们逃出生天。

    带他们去船底下一个不起眼的舱室躲起来,外头叫嚣声不住传来,隐约可听到有人喊邵谦的名字。

    景秀听得十分清楚,忙问道:“他们是谁,怎么回事?”

    石峰要去接应傅四爷,简明扼要交代一番。

    原来他们所坐的船是被水贼两面夹击,而这水贼不是别人,正是被邵谦消灭的漕帮还活着的兄弟,他们得知邵谦返回滁州,定会途经这条水路,遂掩埋至此,预备来个偷袭,一举歼击。可半路未拦截到邵谦,而他们急需米娘,只有打劫水上的船只,今日出海的只有他们这艘,漕帮那伙水贼趁夜放火袭击,因来者众多,傅四爷所带的护卫与他们打起来,还未分出胜负。

    景秀听后,觉得不大对劲,不解地道:“怎么会让他们偷袭了?这船上上下下都有掩护不是吗?”

    而且外头声声含着邵谦,极尽污秽的词语,显然是针对邵谦而来,可他们既知道邵谦不在这艘船上,怎还会穷追不舍,叫嚣打斗呢?

    石峰见不好隐瞒,急切道:“船上有内鬼,在我们的水里下了药,一帮兄弟不适,才失了防守。”

    景秀大吃一惊,还欲再问,石峰却道:“六小姐不要多问,只要藏匿在此,千万不要出声,这里很安全,没人会发现。我去接应四爷过来,他担心六小姐安危,要我先护送你们躲在这里。”

    说着,不等景秀再问,就急匆匆跑出去。

    景秀跟着走出去,看着外头火光一片,照耀的天地通透,她又返身回来,觉得事情太过蹊跷,隐隐不安。

    “船上的人给大爷我听好了,把邵谦的女人交出来,不然我漕帮五十众兄弟,跟你们拼个鱼死网破……”

    这声音蓦地传入景秀耳中,她震惊的再也坐不住了,难道漕帮的人知道她在船上,其实是冲着她来的……

    可是他们这帮海贼又是如何知道她在船上,又怎么会知道她和邵谦的关系?

    除非,是从傅府流传出来。

    念头在景秀脑中一闪而过,知道她和邵谦关系的人,霍氏还有景沫,她正揣测会是何人时,不想当那叫嚣声再度传入时,舢板上意外的出现一人。

    江枫手握长刀,冒着火光冲进来,锐利的目光扫过他们四人,最后落到景秀脸上,冷笑道:“六小姐,别来无恙。”

    “是你!”景秀在看到江枫那张阴沉脸时,她慢慢的撑起身子站稳,脸上来不及流露过多的表情。

    “我是个杀手,以前混迹漕帮,和这些好兄弟相熟,得知六小姐出府游船,怎能不给六小姐一个见面礼压压惊?”

    江枫边说边向里头走,手里的锋刀闪着寒彻逼人的雪亮。

    景秀握着傅景荣的手被逼的步步向后退,以瘦弱的身子挡在傅景荣跟前,眸光定定的锁住江枫:“你要做什么!”

    “六小姐这句问的好,你说我要做什么?”江枫双眼一鼓,里头血丝毕露,凶恶的瞪着景秀:“你冤枉我和大小姐行苟且之事,害她声名尽毁,被人指骂,受苦关在家庵里,我要砍下你的头颅,献到她面前!”

    他话音一落,手里的刀刃一晃,拔刀而出,刀指景秀,惊得几个人连连大退。

    江枫说时迟那时快,也不给景秀再费唇舌的时间,握刀飞身直取景秀性命。

    景秀来不及闪躲,一股阴冷的风袭来,她以为自己非死不可,被她挡在身后的傅景荣一把将她往侧旁推去。

    “不要!”她双膝跌跪在地,失控尖叫!

    可是血溅四射,染红了她的双眼,她眼前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一滩艳红的血,充斥着她眼底,耳旁是松音一波波绝望至死的尖声。

    江枫的刀从傅景荣身体里抽出,闻到那血腥的气味,他精神大振,不由寒声道:“害大小姐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正好让你们亲兄妹死在一块!”

    手握沾满傅景荣热血的刀刃转身就向景秀砍去。

    这时,阿莽突然跳出来挡在景秀面前,他力大无穷,一把将江枫的刀刃夺过,江枫遇到劲敌,眼看就要杀死景秀,半路杀出程咬金,他犹不死心,与阿莽真功夫较量。

    狭小的舱室里刀光四起,松音扶着濒死的傅景荣,生生嘶声哀嚎:“为什么,为什么啊……大少爷,别抛下松音……”

    景秀此刻眼里只剩一片血光,她听得到松音惨绝人寰的嘶声,心沉沉的如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循着声音,爬到傅景荣身边,沙哑地道:“大哥,你撑住,我带你去找大夫,走,我们去找大夫……”

    她摸到傅景荣的手,触手是一摊血,她手猛地一缩,努力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她无助彷徨地道:“我们去找大夫,你要撑住……”

    强行的扶起傅景荣往外面有光亮处去,他整个人无力的靠在景秀身上,在她耳畔微弱的喘息道:“六妹……你说的对,我们身上流淌着一样的血液,有一生割舍不断的兄妹情,你有危险,大哥还是会义无反顾的替你挨刀……原来,这就是亲情,大哥……终于明白了……”

    “大哥……”景秀泣不成声,心不住的在抽搐,好像下一刻,心脏就会停止跳动。她扶着大哥,一步步往舱室外面去。

    可当他们踏出舱室时,等着他们的却是更惊心动魄的劫难。

    她们走出去,就有几把刀齐刷刷的架在脖上,一个粗狂的声音响起:“个狗娘养的,你们哪个是邵谦的女人!”

    这声音乃是漕帮的大当家金三,他人高马大,一脸络腮胡子,粗犷不羁,一只瞎眼戴着眼罩,面露凶样,令手下将他们几个带到舢板上,手里拿出一张画像来,指着众位兄弟道:“给爷看看,这三个哪个是邵谦的女人!叫什么来着?”

    “傅家小姐傅景秀。”有人回应道。

    只因她们三人被火烧的全身破烂,脸上又被烟熏得狼狈不堪,面容不清,所以拿着画像也分辨不出人。

    金三走近,把她们一一看过,没个耐性暴怒道:“哪个是傅景秀?要不说,老子把你们三大卸八块,通通扔到水里喂鱼!”

    “是她!”璞玉清脆如玉盘的声音响起,跳开身指在景秀面上。

    第二四四回 受难落水

    景秀听璞玉清脆悦耳的声音,不无意外的冷笑一声。

    石峰说底下那舱室安全,可待他一走,江枫立马出现,里面只有她们四个人,她当即就猜测是璞玉暗通消息。

    她眼下看不太清璞玉那张脸,心中却甚是清朗,从璞玉突然被调来清风阁,又巧合般的与巧娘相认,就已表明这丫头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她当时只想若自己出事,巧娘定然活不下去,但巧娘能与她的亲生女儿相认,或许就不会想不开,因而疏忽大意,未能及时去调查璞玉。

    可方才在屋子里,璞玉说的那番话,说得似模似样,到底她是不是巧娘的女儿呢?

    金三见璞玉那小丫头跳出来指证,笑的嘴都歪了,“算你这丫头识相,老子放过你,来人,把中间这个女人带走!”

    “大老爷看清楚画像了吗?”景秀身子向后一缩,抓紧了傅景荣的手,脸上难受万分,她压低了声音,温弱低语道:“我家六小姐会是我这瞎了眼的丫鬟吗?”

    金三闻言,凑近景秀一看,旁边有人掌灯移近,打在景秀脸上,只见她眼睛一眨不眨,混沌不明,金三捏住景秀下颚,嫌恶地道:“呸!果真是个瞎子!”转脸暴躁的问:“你们谁听说,邵谦的女人是个瞎子!”

    “怎么可能是个瞎子?听说傅府六小姐是个美人胚子,邵谦做那么大个官,也不会看上个瞎子啊!”

    金三一听,转身一巴掌毫不留情打在璞玉脸上:“你敢骗老子,老子剁了你!”

    璞玉重重挨了这一巴掌,被打的整个人眼冒金星,栽头倒地,身子扭曲一团,嘴边还涔出血丝,她捂着脸,呜呜咽咽地道:“哪敢骗大老爷,她就是六小姐……”

    她手还指着景秀。

    景秀不知何故眼睛会突然看不清,只可依稀辨出模糊的轮廓,但也庆幸,她此番看不到璞玉那张童真稚稚的脸,却隐藏着口蜜腹剑的算计。

    金三也懒得去分这三个女人中哪个是傅景秀,他摸着那只瞎了的眼睛,想到邵谦就火冒三丈,忿然令手下道:“把她们三个剁手跺脚,扔到水里喂鱼!”

    璞玉一听这话,吓得要晕死,她爬起来,跪在金三跟前道:“大老爷,你不能杀我,不是我在水里下药,你们打不过他们……”

    金三一听这话,更是气的一脚踹开璞玉,“妈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璞玉不知那句话顶撞到到金三的面子,又活生生挨了一脚,捂着痛不欲生的肚子,在地上翻来滚去,叫痛不止。

    景秀心生怜悯,却又觉得她活该如此。

    只是随着大哥的手越来越冰冷,她心里又急又切,可落到这伙人手里,她根本想不出解脱的主意。

    听着璞玉惨烈的哀声,她故作放声道:“放了我家六小姐……邵大人对我家六小姐情深意重,你这样对她,邵大人绝不可能饶过你!”

    金三为人粗暴易怒,听着这样的话,怒气中真以为璞玉就是傅家六小姐,“邵谦把老子一只眼弄瞎,今儿她女人落在手里,先把他的女人挖了双目,折磨死,再把他给灭了!”

    说着,从腰间拔出刀柄,把璞玉从地上蛮狠拎起,就要去挖她双目,这举直把个璞玉吓得鼻息一滞,倒头挣扎,嚷声道:“我不是六小姐,她才是六小姐,你认错人了,放开我……”

    一旁的松音沉溺在傅景荣濒死的绝望中,感受到他越来越冷的身子,她如死心般。可听到景秀那番话,她亦是跟着道:“求你们放了六小姐……”

    两个人都道璞玉是傅家六小姐,那金三瞎了只眼,糊涂认不清,秉着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拎住璞玉,拿刀对准她双眸。

    “慢着!”突然一女声传来。

    景秀浑身一震,这声音再熟悉不过。

    金三侧脸,只看不远处黑漆漆的水面上划来一条小船,上面立着一黑衣斗篷的女子,女子用黑纱遮面,看不清容颜,只听她柔声细气的道:“大当家手里的乃我丫鬟,我六妹妹景秀是那个!”

    她伸长手指向景秀,扶着掌舵的丫鬟上了另一艘船板,走到金三跟前,从他手里接下璞玉:“大当家好生糊涂,这丫头生成这模样,如何比的过我六妹妹貌美如花。”她侧脸望向景秀,一双美目半眯,阴森笑道:“我这六妹妹貌若天仙,连邵大人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魂牵梦萦,只不过她冰清玉洁,至今可是连邵大人都未碰过的雏儿,就那样被大当家扔到水里,岂不可惜。”

    “大小姐的意思是……”金三闻言一动,又哈哈大笑起来:“说得正是,我兄弟几十人,是该尝尝邵谦的女人是个什么滋味!只不过,她是个瞎了眼的,怪没味的。”

    景沫闻言勾唇,缓缓走到景秀跟前,见她睁着眼睛,却目无焦距,她嗤的一声笑了,笑声尖锐刺耳,伸出涂满艳红丹蔻的五指,在她眼前晃动,见她不无所动,她放声大笑:“啧啧,所谓因果报应,终应验于你。”

    景秀依稀能看到景沫那双明亮又毒辣的双眸,她睁着眼睛,想去看清她,终未果,她嘴角泠然上翘,声音破冰而出:“因果循环,今日你如何对我,他日百倍奉还!”

    景沫眼孔一缩,扬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景秀扬起脸,并不觉痛,真正让她痛的是大哥那厚实的大掌传来的温度一点点退去,她心头狠狠一抽,一阵刺痛的快感过去,亦是凄凉,她拥紧了大哥,想以自己的温度去暖他,在他耳边呢喃道:“大哥,你醒醒,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

    景沫甩了甩手,眼波望着景秀怀里的傅景荣,她轻笑着拊掌道:“你的大哥要死了……不过很快,你也会陪着他一起,我很快让你们兄妹俩在阎罗王跟前报道……”

    她说完这话,从怀里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塞到景秀胸前,侧脸看着金三的一众兄弟道:“一千两银票,把她衣裳扒光,那银票便是谁的!”

    似乎是个好玩的游戏,金三也起了兴致,命令弟兄们道:“傅大小姐好大的手笔,兄弟们别让她失望了,邵谦把我漕帮兄弟害的所剩无几,你们就把她的女人好好折磨一番,全部一起上,弄死这女人,哈哈……”

    船上的人跃跃欲试,皆叫嚣的“哦哦”起来,等景沫闪开身子,全一窝蜂的要去景秀身上抢那一千两银票。

    景秀看不见,也听不到那些声音,她只是死死咬着牙,滚热的泪烫在眼眶里咝咝灼烧着,紧紧的抱着大哥的身子,在他耳畔不住地道:“大哥,别睡了,醒醒……”

    傅景荣听到景秀在耳边的声音,最后强撑着一口气,缓缓睁开眼,从腰间拿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和地契,作势要撕毁:“谁敢过来,我手上的一万两银票和三万两地契立刻撕毁!”

    蜂拥上前的人皆停下脚步。

    傅景荣让松音扶他起来,三人相携站稳身子,傅景荣步步走上前,逼近他们,冷笑道:“放过我六妹,这四万两全是你们的。”

    景沫听言,煞白了脸,“大哥这几年背着母亲揽了不少银子!”她转脸冲金三吼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邵谦毁了你们漕帮,岂为这点钱财就手软!”

    在漕帮混的,哪个不是最重这金银锦帛的,四万两银票可是笔大数目,够活几辈子了,眼看着就在跟前,谁不想得到。

    金三捂着还疼的一只眼睛,咒骂道:“去抢!”

    说时迟那时快,傅景荣扬手将那银票和地契朝着上空一仍,随风飘远,他揽着景秀走到船板边上,低声道:“跳下去,松音会游泳!”

    三人没有迟疑,相互搂着往船下栽去。

    而船板上的人则全去抢天上飘着的银票,可一抢到手,发现只是几张废纸。

    金三气的火冒三丈,“敢骗老子,全跳下去找他们!”

    就在这时,应天府的官兵乘船皆至,他们实乃追着景沫的船而来,迅速就将漕帮这艘船团团围住,丘大人高声道:“你们已被包围,全束手就擒!”

    邵谦负手站在丘大人身边,昏暗天光中,看不清远处,只听到有几人落水的声音,他心口猛地一跳,取下船头上的风灯,朝着水面照去,依稀看到一只纤细雪白的手腕在水里扑腾,他甩下风灯,纵身跳下水。

    景秀不会游泳,和大哥跳下水时,她只觉得江水刺骨寒冷,在水里上下扑腾几下,便抓不到大哥,她口中灌了不少水,那嘴里全是血腥的味道,她心冷如薄冰,想去寻找大哥,可在水里什么也看不到,她到处抓,到处找。

    忽感觉到腰上一紧,身后伸出一条健硕的胳膊圈住自己,她大惊失色,以为是漕帮的人,立刻伸腿去踹,谁知身后那人身手灵活矫健,一翻身来到景秀身侧,双手扣住景秀两条胳膊,将她牢牢的圈进自己怀里。

    景秀在深不见底的水里极度害怕,拼死的奋力挣脱,邵谦感受到她如脱缰的野马在拼劲全力反抗,怕伤到她,不由松了手劲,可一松手,景秀连连踹他几脚,挣脱开去。

    邵谦见她一挣脱就下沉,又游上前,将她搂在怀里,见她呼吸困难,却还在反抗,他环抱着她腰身,将冰凉的唇贴在她唇上,给她灌气……

    第二四五回 人前受辱

    邵谦这举没得把景秀心脏吓出来,可当两片唇瓣贴在一起时,景秀才知是邵谦,恐惧的心在这刻渐渐平稳,她不再害怕,也放松了防备,整个人软在他怀里。只是方在水里挣扎力气殆尽,连呼吸都不能自己。

    邵谦见她终于乖顺,在水里搂住她游去船边,接近船舫时,接着挺腰举起,就把景秀压到船边,抱着她飞身出水,纵身跳到船板上。

    一离开水面,一缕缕刺骨的江风如同针扎般刺入景秀身上,她瘫软在邵谦怀里,浑身颤栗,不过须臾之间,就有一条厚实的羽绒披风罩了过来,把景秀上下左右全包裹。

    “还冷吗?”邵谦见她紧闭双目,虚白的脸颊毫无生气,像要失去知觉一样,他满是担心的在她耳畔道:“醒一醒。”

    景秀意识朦胧,听到邵谦的话,下意识摆了摆头。可又陡然惊醒,睁大了眼睛,抓着邵谦的手道:“大哥,我大哥还在水里!你快去救他,他还在水里……”

    像是只受伤的小猫发了狂,她沙哑着音不住的重复,邵谦把她牢牢禁锢在怀里,不让她乱动,耗费体力,他连声安慰道:“去救了,去救了,没事,没事的,莫要担心……”

    景秀这才冷静些许,睁着双目期盼大哥平安无事。

    邵谦突然察觉她的不对劲,看她明亮狡黠的双目再无往日神韵,只剩下空洞洞的一片,他眉目一沉,声音也沉如铁锈:“你眼睛怎么了?”

    景秀别开目光,凄然一笑:“瞎了!”

    这两个字重重砸进邵谦心里,他扳正了她的身子,面色阴翳,“到底怎么了?”

    景秀从邵谦怀里挣脱,不让他看到自己这个模样,她也不知道眼睛怎么会突然就看不到了?她以为是看到大哥被江枫刺中的那一刻,因恐惧才会如此,当时还依稀能看到人的轮廓,可现在她什么也看不到,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她把眼睛睁的很大,却还是看不到。

    看不到近在眼前的邵谦,她很想看清楚他瘦了还是胖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曾无数次在梦中梦到他,可梦中模糊一片,他的样子从未看清过。此刻他就在自己跟前,她努力的去睁眼,睁大眼,似要把眼睁的撕裂,可就是看不清。她不由使劲的摆着头,无助地凄惶道:“我真的什么也看不到了,我看不到你,看不到大哥,什么也看不到,为什么会这样,我也想知道是怎么了……”

    邵谦看着面前瘦弱的女子悲恸近绝望的神色,他心口大寒,一把搂她在怀里,捂着她湿漉的发丝,将她的脸紧紧贴在胸口,声音却是异常温柔地说:“景秀,你别怕,有我在,眼睛看不见,我给你找全天下最好的大夫治,你要相信我,眼睛一定能治好!”

    景秀听着这样的话,因害怕而暴躁的心沉了下来,只是片刻,她幽幽地低声道:“如果我瞎了,再也看不到,你还会这样护着我怜惜我吗……”

    邵谦手臂一僵,斩钉截铁的道:“没有这样的如果!”

    景秀推开他,从他怀里挣脱开:“放开我!”

    邵谦一愣,见她退开几步,睁着那双空落落的大眼睛,嘴角微抿上翘,笑道:“没有人会喜欢一个瞎了眼睛的女人,邵大人喜欢我,可是因为我长的漂亮,不是吗?如今再漂亮也没用了,我成了个睁眼瞎的废物,你还喜欢我什么呢?”

    她一步步的向后退,直至要退到船边,嘴里不住说着这样的话,心口却像要撕心裂肺般,她从前觉得配不上她,如今眼已瞎,又有什么资格去和华素相争,华素付出的远比她要多,还……还有了他的孩子……他不过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到底还是奢望了吗……

    “我喜欢你这丫头,从来不是因为你长的有多漂亮,我邵谦活到二十有五,倾国倾城的美女见过无数,要是被美色所迷,绝活不到今日!”他声音冰冷的像此刻的江水,冷的结冰,他目中威严四射,直逼向景秀双眸:“我眼里认定了你,你就是我的,无论你是瞎了还是丑的,都只是我邵谦一人!谁要敢动你,下场只有死!你听清了没有,傅景秀!”

    他边说着,边飞速从身边士兵手里夺过弓箭,手持一张大弓,弯弓搭箭,对准对面船上的人嗖的一箭射出去,正中心脏,只看到对面拉弓欲对景秀放箭的人凄厉一声惨叫,倒地气绝。

    邵谦又上前大迈一步,将景秀拉到怀里,护着她躲避对面飞来的利箭,在她耳边低醇地道:“我的话,你听清了吗?”

    景秀直愣住,而船板上所有举剑拉弓的士兵,听到邵谦如此义正言辞当着这么多手下对个姑娘家表白,也全傻了眼。

    邵大人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今日却对个姑娘家高声道白心意,真是一大罕事!

    而丘大人见船上的士兵不再放箭,镇声命令道:“都愣着作甚,还不放箭,休等水贼跑了!”

    几艘船的士兵对付那艘大船上的五十号水贼放箭,岂有不胜的道理。

    只不过那金三也是个惜命的,见得眼前这种情势,再看不停倒地的兄弟,他咒骂一声,暗道老子今日竟要死在这里!他心里不甘愿,忽看到躲在身后的景沫,他灵机一动,五指抓着景沫的脖颈,“不是你这骚娘们引我们兄弟来对付傅景秀,也不栽倒这群官兵手里,老子要没命了,头个就不放过你!”

    景沫吓了一跳,脖上被他利爪抓出痛来,她咬着唇,扬起脸,不甘地恨声道:“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对付不了,还敢自称老子英雄!”

    “狗娘的欠操!”金三毫不怜香惜玉,对准景沫的脸一巴掌打过去,打的景沫脸上的黑纱落地,露出一张精致动人的脸,看的金三垂涎欲滴,这危机当口还啧啧赞叹道:“原来傅家大小姐才是生的貌似天仙,早知先让老子操几回,爽一爽。”

    说罢,浑不顾利箭当头飞过,就在景沫身上乱摸乱蹭起来。

    景沫吓的脸色惨白,使劲反抗挣脱:“金三你这王八蛋,你再敢动我,我绝绕不过你!”

    金三嘿嘿的笑,在景沫身上更放肆乱摸:“我最好烈的,越烈老子越喜欢!瞧你这荡样,就是欠操的!好,老子先干你几回,叫你只管喊爷爷英雄!”

    他另一只大掌已向景沫身下的衣裳扯去,摸到那雪白光滑的肌肤,使劲捏了捏,似要捏成水来,还不住的赞道:“老子干了不少女人,就是没干过你这种千金大小姐,你这皮肤滑的……果然滋味不一般……”

    边说边解了裤档口,站在景沫背后,也算拿她当替死鬼,正好挡住面前飞来的利箭,一手掐着她脖子,一手把她的披风扯下,颇有些不受控的,将身下利器对准景沫后头就捅了进去。

    “啊!”景沫吓的大叫一声,瞪大了眼珠子,此时此刻才知道害怕,她伸长涂满艳红丹蔻的手抓着金三的手,奋力挣扎道:“王八蛋,放了我!”

    金三的手被抓出几道印记,越发觉得爽快,身下的肿胀在景沫身后一抽一挺,哆嗦着声道:“果然妙哉……”

    金三不满足隔着她背后的衣裳,就要去扯下那层时,景沫软下身子,低声求饶道:“你放了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不是要钱吗?我给你一万两,你放了我,求你放了我……”

    “老子命都没了,还要你钱作甚,买棺材!死前也要做个风流鬼!”金三扯下景沫身后的衣衫,探手摸到她身下,揉了揉,贼笑道:“看你也不是个雏的,还给老子装……”

    景沫浑身颤栗,看到自己衣不蔽体袒露人前,她只恨不得咬舌自尽。可当看到远处邵谦怀里的景秀,看到他们于人前含情脉脉,而自己却……她又咬牙挺过来,她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她不甘心,她死都不会甘心!

    正当金三欲要在人前折腾时,一只利箭射来,正射到他掐住景沫脖子上的臂膀上,景沫见他松手,趁机张嘴咬住金三的手臂,从地上捡起披风将自己包裹中,欲要冲到船边跳水,哪防被身后的金三缠住,紧抓着她不放。

    她看到邵谦拿着弓箭瞄准这边,不由放声嚷道:“邵大人救我……”

    邵谦微眯起眼,见得景沫受辱,怒声道:“金三,放了傅家大小姐,我饶你一命!”

    金三抓起景沫咒骂道:“邵谦,亏老子拿你当兄弟,还跟你拜把子,让你做二当家,你却害了我漕帮几百兄弟,这只眼也被你害瞎,你想要救傅家大小姐的性命,好!老子成全你,你自挖双目,就放过这女人!”

    他抓住景沫的头发,挡在自己跟前,凶神恶煞的瞪着对面的邵谦。

    所有士兵听到这样的话,全拉弓对准金三,被邵谦抬手挡下:“切莫轻举妄动!”

    景秀也听到金三放声的话,她神色一紧,抓紧邵谦的衣袖道:“不要!”

    邵谦听到景秀这句,再看她瘦弱无骨的小手抓紧他手臂不放手,铁青的脸色微露出笑意来:“紧张我?”

    景秀不由垂下脸来,却听他道:“她是你长姐,合该救她!”

    邵谦目中震慑望向金三,威严道:“自古官贼不两立,我是官,你是贼,迟早要落到官兵手里。你放了傅家大小姐,我饶过你性命!”

    “放屁!”金三怒吼:“少废话,你不是要救这女人,再不动手,我就杀了她!”

    说着,掏出短刀对景沫脖上划去,划出一道血迹,景沫害怕的颤声道:“邵大人,你救我,六妹妹双目失明,只有我有解药,你救我,我把解药给你!”

    景秀身子摇摇一晃,适才恍然大悟,璞玉给她喝的茶水里有毒!

    邵谦感受到景秀颤栗的身子,再听到景沫这句时,面色更是阴郁……

    第二四六回 生离死别

    船上两相对峙的局面让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士兵们没得邵谦命令,全举弓不敢轻举妄动,对面金三挟持着景沫还在声声叫嚣道:“邵谦,老子最后给你次机会,你再不自挖双目,大小姐这条命就断送于此!”

    他把景沫又推送上前,让他们看的更清楚,那刀口直低在景沫脖上,血流不断。

    当着这么多人,景沫此番受辱,已觉得生不如死,她扬起脸嘶吼着道:“你杀了我,有种你就杀了我!”

    金三劈头又是一巴掌甩在景沫脸上:“闭嘴!”然后又冲邵谦吼道:“你还不动手!”

    邵谦听闻景沫还对景秀下毒,面目变得森冷,感受到景秀浑身颤抖,他忙将她扶稳,搂在怀中,轻声安慰一句道:“一切有我,别怕。”安稳住景秀后,又从身后的士兵手里取过弓箭,拉弓瞄准金三,冷声道:“放了傅家大小姐,我尚可饶你一条性命!”

    金三瞪大了眼珠子,又嘿嘿笑起来,在景沫身后道:“傅大小姐,听到了,是邵谦要了你的性命,可不是我金三,到了阎罗王跟前,你要偿命,可记得喊邵谦的名字。”

    景沫感受到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不再垂死挣扎,而是睁着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对面船舫的两个人,她陡然一声嗤笑道:“没有我的解药,她一辈子都甭想复原,以后一辈子都只能活在黑暗中!哈哈……我死了,也不会教她好过!”

    濒临死,景沫发了狂似得大笑,笑声尖锐刺耳,硬生生撞进景秀心头。

    景秀脸色越来越白,最后成了一张透明的纸,她缓缓仰起脸来,两眼定在远处,想去看清景沫此刻狰狞的表情,可惜她还是看不清,她不由轻蔑地笑道:“成全了大姐姐吧!大姐姐今日遭受凌辱,若还有脸面,自该以死谢罪,才对得起傅家的体面!”

    邵谦听言,目光波澜不兴,他以一漾温和目色望着眼前娇弱的女子,执过她冰凉的手。此时此刻才知她在傅家的日子竟过的这样,他知道她一个庶女活的诸多不容易,却未料到她在傅府会受到这许多压迫,被长姐陷害,被嫡母逼迫。

    他早该带她走的。

    想此,他眼眸深深一沉,含了寒星似的光芒,柔声在景秀耳畔道:“日后绝不再让你受苦!”口吻坚定如斯,不可动摇。

    景秀闻言,身子轻轻一晃动。

    而景沫在听到景秀那些话,又似抓狂的挣扎道:“傅景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她张牙舞爪,只恨不得冲到对面。

    “我等着你做鬼来对付我,你生前一次次害我未遂,你以为你死了还是我对手吗?”景秀声音平静道:“别以为让璞玉在我水里下药,我眼睛瞎了就好不了,你用何手段收买她,你死后我也可以用同样的手段,逼她说出解药!而你,已成一堆白骨,你这个傅家最尊贵的嫡小姐,从来不曾是我这庶女的对手!连死都是,最后还以这样的方式死却,你真是可怜又可悲,但也是你自作孽不可活!我早说过,因果循环报应,未曾想这么快就报应在你身上。我劝你别再反抗了,早死早超生。若父亲知道这事,只会觉得你死不足惜,而母亲,她生了你这种女儿,才是她的报应!”

    “傅景秀!”景沫睁圆了眼睛,看着对面的景秀,拼劲力气挣扎,欲冲过去撕烂她的嘴:“你给我闭嘴!”

    景秀却不预停嘴,她小心翼翼的扯了扯邵谦的衣袖,嘴里边道:“而你至死,也无人会可怜,因为你不值得。若不是我眼睛看不清,我真想看看你奄奄一息气绝的模样,你多次陷害我们姊妹反目,拿我们不当人,我一定要将你死前的凄惨样子告诉所有姊妹们!”

    景沫听她所言,越发激动,整个五官扭曲的不成人样,她也全然不管那刀还架在脖上,一个劲头向前冲,嘴里不停叫骂贱人。

    那金三未曾想女人发起疯来会这样,怎么都控制不住景沫。

    正当景沫红着双目要挣脱开时,金三没了耐性,欲举刀拦住她,却是在慌乱中,一只箭猝不及防地射来,正射中他那只手臂,他叫了一声,手里的短刀落地。

    “妈的!”金三咒骂一声,捂着还流血的胳膊,怒目横眼看向邵谦,又从腰间掏出另一把短刀,拉着要挣脱的景沫,气急败坏就是一刀刺向景沫。

    景沫惊慌闪躲,当看到那柄刀刺来时,她睁大眼睛,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可也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刚与阿莽打斗脱身的江枫冲了过来,以迅雷不及之势腾空翻身挡在景沫跟前,他胸口被利刃穿心,却是一脚将那金三踹开,抱住倒地的景沫,两人倒在一块,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金三被踹开几步,还要上前和这帮人拼个鱼死网破,又要举刀时,刷刷几支箭头毫不留情射在他身上,如被扎成个马蜂窝般,全身插满箭头,他整个人立在当地,一只独眼死死望向另一边。

    那几支箭乃是傅四爷船上的护卫射出。

    金三最后看了眼船头上一身白衣的男子,嘴里鲜血直冒,仰头猛然到底,气绝而亡,结束了他二十年草蜢海贼生涯,眼珠子却直瞪着,死不阖目。

    邵谦看着金三倒地而死,神色微微一变,转脸又看着船头上茕茕而立的傅四爷。

    傅四爷深幽不见底的目光也望了过来,与邵谦视线相撞,他眸光一沉,又看向他怀里的景秀,嘴角蠕动,温柔唤了一声:“景秀。”

    听到傅四爷的声音,景秀身子一震。

    来不及作反应,水里的士兵将傅景荣和松音打捞出水,他两人紧紧抱在一块,任由旁人都分不开。

    只是,傅景荣一上岸就已没了气息。

    而松音虽还有微弱无几的呼吸,可总算还留着一条命。

    邵谦得知傅景荣死讯后,紧拽着景秀的手,不知该如何告之。

    景秀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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