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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零章 离别之际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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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不是做什么!你要不想再喝,从今往后,我让徐恒再不给你开药方就是,全由着你。昏迷闹得人口不安,醒来还嚷嚷的恨不得整个远香堂都知道你还活着,你这是要闹什么!”

    傅正礼口吻颇重,脸上除了厉色,更多的是疲惫,是那种沧桑的疲倦。这几日紧赶着将衙门堆积的公文批完,外头的聚宴一概推辞,就赶紧回来探望太太。自她醒来要么不喝药,要么就是动不动发脾气,闹得远香堂上上下下人人自危,如今还粗口喊着要女儿滚!

    他也没甚好脾气,语气十分严厉。

    听得霍氏心如死灰,呵呵的笑起来,笑的眼泪直落。

    傅正礼懒得去看,让陈丰家的照顾好,把景秀喊出去有话要说。

    景秀走了出去,只听傅正礼道:“你也看到你母亲这个样子了,日后还是少来些,免得伤了你。”

    景秀应了是。

    傅正礼侧脸看了眼景秀,见她眉目温婉,犹豫过后适才道:“再就有,你也不小了,景蝶再过半月出嫁,我看也把你的婚事商议妥当了,省的在家里不安。”

    景秀诧异的抬头:“可女儿还没及笄呢?”

    “无妨,也就一个月,先把亲事定下来。”傅正礼正声道:“为父倒是觉得徐恒不错,你们既早前就认识,那也正好,请个冰人将你们亲事定下,为父也宽心。”

    第二二八回 一臂之力

    傅正礼将心里这搁着的打算索性全告诉景秀,让她心里有个底。却见她听后默默不语,他背过手直往前走,景秀迟疑的缓缓跟在他身后。

    两人直接往正厅走去,傅正礼坐下来后义正言辞地道:“你先坐,我慢慢跟你说。”

    景秀依言落座,心思却复杂。

    “你母亲既已醒,那过去的事也不消再谈。可经历这么多波折,六丫头你心思玲珑,理应看的懂这些人情事态。为父心疼你,不愿让你在风风雨雨里闯荡,多受磨难,只想你安安稳稳的找个妥帖的人,这一辈子求个心宁最好,那些个富贵荣华不过是过眼云烟,你求得了未必就是幸福,倒不如平平淡淡一辈子来的好。父亲这样说,你可明白父亲的意思?”傅正礼神情坚毅的望着景秀。

    听着他语重心长的话,景秀心里流淌一股暖意,她颔首道:“女儿明白父亲的意思。”心里揣测,想必他也知道了傅四爷的意思,才突然说这些话。

    傅正礼脸上露出祥和的笑容:“那徐恒为人父亲也算知根知底,在太医院里任官,不说能飞黄腾达,但也落个好名声,总不会让你吃苦受委屈。”

    景秀莞尔一笑:“我知道,我知道。”

    傅正礼心下一宽:“你答应了的话,其他事无需顾及,父亲会处理好。我过会就写信给徐府商议你们的事。”

    景秀心思微动:“会不会太快了?”

    “趁着景蝶亲事在即,你们几个姊妹一辈子的事,父亲也不想多耽搁,等你的事妥当了,那七丫头也该寻个好人家,可那孩子平素就不大和我亲近,话也少,总不知在想些什么。你跟她走的近,也去探探她口风,看中意什么样的人家,父亲才好派管事们去张罗。”

    景秀眼睛一亮的笑道:“七妹妹的事,父亲可也由着她喜好?”

    “说的什么浑话,都是我女儿,难道还会厚此薄彼了。父亲不是那老古板,你们的事不会随随便便寻个人家办了,总得你们自己满意才好,毕竟是要过一辈子啊……”说到这里,语气有些低落的意味。

    景秀却没曾注意,而是眉眼一弯,笑如一泓清泉:“多谢父亲这样为我们几个着想,我也希望七妹妹幸福。”

    “傻孩子,又说胡话。”傅正礼看她神采飞扬,亦是郎朗笑起来,那张写满沧桑与疲惫的脸上又复精神。

    又多说了会话,景秀和白苏退出远香堂,景秀对白苏耳语道:“找个丫鬟把父亲刚说的话,透露给七妹妹。”

    白苏一楞,旋即明白过来:“那老爷岂不是白为你费心了。”

    景秀怅然地道:“父亲会理解的,都是他女儿,哪里分这些。”

    白苏点头,感叹地道:“我想老爷也不一定能劝服四爷。”

    景秀回望她一眼,跟着清浅地叹了口气。

    两人且说且行,刚走出远香堂时,迎面碰到应天府尹丘大人,她环顾四周,见并无多人,赶紧上前欠身道:“景秀见过丘大人。”

    丘大人扶她起身,趁机低语一句道:“下落还没查到。”

    景秀心下一沉,原本柔和的脸上也不禁失落,她反应迟缓又木讷的站直身子,喃喃地道:“多谢大人。”

    这丘大人突然来滁州,实乃邵谦所请,邵谦见景秀在府受委屈,担心她一个庶女无人为她做主,他又不好出面,有损她闺名,只有去请傅正礼的上峰前来,托他必要时维护景秀一二。

    所以丘大人那日前来盘审中才会几次护短。

    景秀事后知情,也托丘大人去查邵谦现下何处,却得来这样的消息,心里五味陈杂,更多的苦涩不堪。

    丘大人道:“六小姐切莫太担心,邵大人与我多年交情,他谋略胆识皆是不凡,此次没个万全打算,不会打没把握的战,相信他自会平安归来。”

    景秀雪白的脸上慢慢有了丝血色,轻声道:“我明白的。”

    丘大人见她话是如此说,可眼神里毫无神采,又道一句:“若是真有万一,我当即派人去京通传,请求支援,派兵围剿。”

    景秀心神一荡,瞪大眼珠:“不,不要!”

    一旦将此事透露,那岂不是傅家将遭灭顶之灾,那父亲还有整个家毁于一旦!

    邵谦之所以只身犯陷,而不直接派兵围剿,还隐瞒今上,或许是他不愿看到短兵相见,致使傅氏一族株连九族的这一日,也有是因为她也是傅家女儿的关系。

    若是事情败露,这偌大的傅府会满门抄斩,而她也不会例外!

    邵谦这次刚来滁州,两人隔着屏风,当着赵总管的面,他将大明律例条条款款说的一清二楚,就是要给傅家一个警醒,让他们不要再做复辟的念头。

    可是霍氏昏迷不醒,改变不了这个计划。

    而邵谦只有用自己的法子去摧毁整个事,才会义无反顾的出海,他明知道傅府私藏太上皇,这已是滔天大罪,以今上登基后的果决,他一道圣旨大可将傅府上下通通处斩,决不留情。而邵谦明明有证据却也没能上报,是不情愿直接带兵将傅府缉拿。而是想着摧毁海上军队火炮,毁灭他们的计划!哪怕他手里没有海上地图,可能根本找不到地方?哪怕他可能会在海上遇难,他也没有迟疑!

    想到这里,景秀眼睛酸涩,几欲落泪。

    丘大人见此劝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将这事闹大,你父亲满腹才华,到了这个时候,却做出这种事,着实是糊涂可惜了啊!”

    景秀苦求道:“还望丘大人念着我父亲为官以来的清廉,网开一面。我定然会早日拿到地图,助邵大人一臂之力。丘大人也要派人继续去海上巡查他下落,拜托您了。”她略一弯腰,就要拜下去。

    丘大人忙扶稳她,望着景秀隽长柔美的眼线,柔和含蓄的下颌微微扬起,他郑重颔首道:“邵大人既然打算护住你们傅府,我自当竭力助他。那海上地图,可有眉目?”

    景秀咬着下唇,据她所知,傅正礼虽说也参与其中,但整件事全是霍氏一手主导,以及还有她背后的孝廉公府,不然霍然为何一直留在滁州。而那海上地图,只有霍氏去进北海南珠时才动用船只,也就是这出海的事全权是由霍氏暗地主张。可自她昏迷之后,她猜测那地图只怕早已落到傅四爷手中。

    眼下不过是猜测,她也不太确定地道:“还没有眉目,丘大人放心,我会想法子查到并尽快拿到。”

    丘大人点头,又嘱咐道:“六小姐也要多注意自己安危,勿要有损性命。”

    景秀明白。

    丘大人也不再多说,最后说了一句:“若有任何情况,及早派人通知我,勿要独自莽撞行事。”

    景秀郑重其事的应了好,又急着提醒一句道:“邵大人他本就是秘密来滁州,而且他来的时候还是易容。可能此次出海也一样,不易分辨出他的样子,丘大人派人去调查时,可要仔细巡查。”

    丘大人恍然大悟:“定当如此。”看着眼前这素雅的女子身上,虽有些惆怅,却又透着一种莫名的镇定,及毫无畏惧的果决,他缓缓道:“也真是难为六小姐,一面是自己的家宅和至亲,一面又是忠义,自古忠孝两难全,六小姐夹在中间,着实难受。”

    景秀缓了缓神,苦笑道:“大人过誉了,我只是女儿家的私心罢了,这样做是为了整个家,不愿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到最后赔上所有人的性命。我相信邵大人也是初念此心,他也是在帮我们傅府。”

    丘大人有些赞赏的看了眼景秀,之后才往远香堂去,他正是要去探望霍氏。

    待丘大人走后,景秀眉心蹙起,心中隐隐泛起不安。

    白苏听完这些,早是吃惊不已,她张口结舌地道:“六小姐你答应留在四爷身边,全是为邵大人?”虽是惊恐,但心里却有些欢喜,如此可证明景秀心里也是全心全意的为着邵大人着想。

    景秀心下凄然,感慨道:“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早已违背他忠君报国的信念,又担心发生这种事让我害怕,在我面前也是从未明说,只字不提。”

    白苏由衷道:“邵大人总是在默默为六小姐付出,不记所有。”

    “所以,我不能袖手旁观,他要做什么,我一定全力以赴帮他。”景秀振振有词,眉目间的秀气变得从容悠然。

    白苏看着景秀心神不安之下的信誓旦旦,大为欣慰,见着她那对微翘的长长睫毛犹待泪痕却纹丝未动,宛如静谧不动的蝶翅,秀美的面庞静好如水。

    她见了不禁露出笑容,却又不乏担忧地道:“可四爷那里该如何交代呢?”

    毕竟四爷似乎也一心对景秀,以前每每出事,他都及时出手帮助,不难看出他的这份心意。

    可景秀却为了邵大人,故意留在他身边欺瞒他甚至调查他。

    这要是被知道,只怕……

    白苏想到这些,连连哀声叹气,就像丘大人所言,景秀也真是艰难啊!

    景秀听闻这话,神色间轻微的不可察觉的一震,不说一语,转身就往前走。

    白苏急忙跟在她身后。

    第二二九回 将心托明月

    傅正礼为景秀择亲徐恒的消息传到景璃耳中时,她正陪着安姨娘抄佛经,听茴香传禀,心里仿佛如巨石击水,怎么都静不下心。

    安姨娘手持念珠,一手敲打木鱼,见景璃心不在焉的样子,口内停了下来,叹气道:“想不到你和姨娘一样,都是这般命苦的。”

    景璃恍然抬起脸来,只见安姨娘从蒲团上站起,走到她身边,握着她双手,凄切地道:“当初姨娘进府,并不受老爷多喜爱,老爷心里真正喜欢的从来都只有柳姨娘。柳姨娘才貌双全,与老爷常是吟诗作对,几度春风,许是如此惹得太太眼红,百般刁难,其他姨娘也与柳姨娘针锋相对。我于心不忍,几次帮她,但且说来也有暗藏私心,是想接着柳姨娘的风光,指望老爷多看看我,心里也有我,念他多惦记着康哥儿,还有未出世的你。我与她走的近了,还结拜为姊妹,老爷见了自喜,果然多来我这里坐坐。”

    说到这里,安姨娘满是愁容的脸上卷起深深愧疚:“说来嘲讽,娘那时在府里有地位,全是接着柳姨娘的光!可太太一心要铲除她,还几番明里暗里撺惙我。我虽没有答应,可心底到底生了膈应,毕竟太太一向手段毒辣,我怕她会加害康哥儿……”

    景璃听闻这些,眼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姨娘突然说这些话,难道害柳姨娘沉塘,姨娘也有份吗?”

    安姨娘缓缓闭上目,摇摆着头道:“太太虽是那样说,可我并没有答应。却也不知太太从哪里得知柳姨娘常与外头的一个大官人有信笺来往,那信笺也落到她手里,我才知道柳姨娘是要完了……她拿着那信笺在我面前,让我去老爷跟前揭发,我坚决不肯。为此太太狠心给我个教训,害死了康哥儿,还逼我拿着那些证据指摘柳姨娘……”

    景璃心里有抑制不住的痛楚,她全身都在颤抖着,仿佛不肯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也就是姨娘早知道是谁害死了哥哥……

    “姨娘风光一时全是凭柳姨娘,可败也是柳姨娘啊!为了腹中的你,姨娘没有法子了……”安姨娘泣零如雨。

    景璃惊骇的翻身坐起,“姨娘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姨娘早知道是谁害死了哥哥,却一直瞒着我,害的我多番与六姐姐作对。后来又欺瞒着她,告诉她害哥哥的是祖母,姨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见她神情激动,安姨娘拽着她手道:“太太一心要逼柳姨娘,这是府里心照不宣的事。柳姨娘沉塘后,老爷只要静心一想,就能想到当中端倪。太太为免除怀疑,借机嫁祸到你祖母头上,让老爷误以为是老夫人所做,那时候老夫人神志不太清明,又常发难柳姨娘,老爷对此也深信不疑。”

    景璃越听越震惊,不愿再继续听下去,她不愿相信姨娘是这种人,捂着耳朵尖叫道:“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想再听……”

    安姨娘神色痛苦,拉着景璃的手道,正词道:“姨娘跟你说这些,是不愿你跟姨娘落的一样光景,那徐恒人品是不错,可他喜欢景秀,你强插一手,到时只有你痛苦的份。就像姨娘当初不该太强求,强求老爷会怜惜,多花了那些心思,最后成了这样,连累你也受苦受难。璃儿,不是你的勿要强求,趁早断了那份心,老爷会为你做主选门好亲事。”

    景璃一口气听完这些,泪终于不可收拾的落下来,她泪眼朦胧,目光坚定地道:“我心已许,若是断了,那我便陪着姨娘一辈子青灯古佛吧!”

    安姨娘一手打在她肩上,“你怎么这么傻啊!”

    景璃只是流泪不止,哽咽叹道:“姨娘也说我像您,像您一般心太痴,枉作多情,反招得人间羞耻。自得他帮衬之时,心早已属他了!若要断心,也决绝无后路。”

    说完这些,她一甩手就跑了出去。

    安姨娘忙对茴香道:“你快去跟着她,别让她做了傻事。”

    茴香赶紧跟着景璃跑出去。

    景璃边跑边哭,一路泪已流干,跌跌撞撞。

    她脑中一直徘徊着方才姨娘的话,姨娘深深爱着父亲,她心里知道。哪怕父亲如何冷落,姨娘也从未抱怨,以前住在东偏院,父亲还时常去探望,每次姨娘面上虽是冷淡,可回过头时那份喜悦溢满了整张脸,又无时无刻不盼着父亲再次来探望,哪怕一个月来一次,两个月来一次,姨娘从未介意。

    她跑着跑着,已来到三曲桥上,她跑不动停了下来。看着三曲桥下波光粼粼的河水,看的久了,眼泪再次决堤,她该怎么办?她知道徐恒心意景秀,她还妄想能和她争一争,可如今听到姨娘说的那些,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对不起景秀,又当何资格腆着脸和她对立争取?

    这般想的久了,景璃神色异常痛苦,看着蜿蜒流淌的河水,只恨不得一头栽下去,少受这些煎熬。

    许是心有所想,她晃神间不受控制的提脚欲翻过护栏。

    这幕落到远远跑过来茴香眼里,茴香情急惊吼道:“小姐,别做傻事啊,千万别做傻事!”

    茴香一面跑过去,一面大声尖叫。

    而另一头徐恒正走到西厢院去找景秀,听到茴香的话,又见她跑去三曲桥,他始才看到三曲桥上的景璃,见她那番动作,心下一惊,已不顾所有的跑过去。

    幸而茴香赶到拦住景璃,没使她做傻事,景璃浑浑噩噩,凄凄楚楚的瘫软在地,任由茴香如何叫唤,她都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父亲要做主许婚了,她要怎么做,又能做什么?

    “你那是在干什么!”

    蓦然间听到这低沉的嗓音,景璃抬起眼,再看到徐恒那张面若清风朗月般的脸,浑然以为看花,口内情不自禁地道:“我本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我有从君之意,君却无情;如今在你面前,我丑态尽露,反招笑话,有何脸面为人,不如自行了断,抹去世上耻笑。”

    景璃说罢,凄然泪下,踉跄起身又要奔向桥下。

    徐恒见状大惊,慌忙抢步上前将她拦腰抱住劝道:“七小姐不可如此!”

    景璃跌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恍惚间才惊醒,面前人真是徐恒,方才那番脱口而出的话,此时回想以觉煽情羞愧,不由掩面遮丑,几欲难堪。

    徐恒听她凄惨之言,便是铁石之人,心也软了,叹息两声,劝道:“七小姐不可如此,非是我无情,只是怕辜负七小姐一往情深,将来有负于你。”

    景璃听得此话,眉眼一亮,“你……你……”张口结舌,又不知从何说起。

    徐恒长眉修目,郎朗道:“方才你父亲找我商议与六小姐亲事,我已拒绝了。我与她儿时相熟,太过知根知底,许多事不用明说,就已知道彼此想法,我知她儿时太多苦楚,一心想保护她,不愿她再受磨难,可能更多的就像兄长一样疼爱她。这些年也习惯去担心她,生怕她有个好歹。她也拿我当兄长,什么话与我诉,我却在她回到这府里后,断然离开去京。那么,我心里就已分的清楚,我与她的界限。七小姐可听懂了我的话?”

    景璃听言一震,落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有一刹那地走神,她心里益发情深,又问道:“那与我呢?”

    徐恒回望住她迷离朦胧的双眸:“京中那些日子,我与七小姐常有信笺往来,七小姐不顾自身名节,也愿意与我私信,于七小姐这份心,恒早是清楚,却怕七小姐顾及我与六小姐往日情谊,而伤害于你,更怕误使你与她心生芥蒂,闹得姊妹不合。。”

    景璃听后更觉羞愧,脸颊一热,难受地道:“是我心眼太小……”这句话低若嗡嗡。

    徐恒却笑了笑,笑如春风般:“承蒙七小姐不嫌弃,恒自当不负。”

    景璃眼底的神采顿时如茶花盛开般明亮。

    *******

    景秀和白苏回到清风阁,景秀略休息一会后,白苏来传话道:“七小姐那里已收到消息了。而且方才远香堂还有话传出来,说徐大夫拒绝了老爷给你们说亲的事儿。”

    景秀不无意外,稍作思量柔声地道:“徐大哥值得更好的女子为她付出一切,对她情深不改,我却是不配了。”

    白苏嗔道:“岂有这样说自己的?”

    景秀失笑。

    两人又说了会话后,有丫鬟进屋通禀道:“六小姐,睿表少爷来看望您了。”

    景秀精神一振,忙要人去请,自己则换了身衣服去花厅迎接。

    白苏也急着跟出去,不知他能带来什么消息?

    邓睿在花厅里等了会,那日二叔婆不过是故作晕厥,却偏又缠着他,一步不让他出府,竟还派人找大伯父,背着他扬言要退了这门亲。

    他后知后觉,才得知这个情况,却不知该如何面对景秀,自己在她最需要帮忙最受指责的时候,反而离开了她……

    他心里也难受,几日都不敢踏进傅府,却忽然收到她的信笺,要她帮忙,他不敢马虎,总算帮到了。

    眼神不由瞥了眼身后一身丫鬟打扮的华素……

    第二三零回 故人再遇

    景秀甫一踏进花厅,看邓睿面瘦苍白的立在那里,几日未见,竟是瘦下一圈,失了往日精神奕奕的光采,她脚步微顿,放缓了步伐慢慢走进去。

    邓睿听闻身后有脚步声,身子有些僵硬,过了会才转过身,望着那一身葱白色弹墨勾丝的凌衫,素净淡雅,别具风韵。莲步轻移间,裙据轻摇,袅袅娜娜,衣袖飘香。他眼眶一热,唤了声:“六表妹。”

    景秀心下黯然,唇角微动,弯腰作礼的回敬道:“睿表哥。”

    便是那清波闪动间,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双眼明秋水润,兀自光彩照人,看的邓睿眉头打结,愁苦不胜:“六表妹怎地还跟我客气了?”

    景秀见他这番样子,平静的心起了几分急促,目光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站着的那一身素雅丫鬟打扮的人,那人虽是微垂着脸,但景秀看的清明,已然分辨出此系何人,忙瞥了眼白苏,白苏会意,张罗着屋内的下人退去。

    待人散尽,景秀赶紧上前两步,蹲身行大礼:“见过长公主。”

    身子还未跪下,华素忙抬起她双臂,一双凤目嗔笑道:“多日不见,还跟我生分了!”

    景秀见她脸上虽洋溢着笑容,可眼神里却多了抹异样不明的神采,她有些迟疑的起身,忙请他二人往里坐。

    三人围着一方桌坐定,邓睿心里头正是有许多未解之结,眼下看了景秀在近前,赶紧慌里慌张解释道:“那日外祖母装晕后,把我锁在屋子里头,就是不许我踏出府,生怕我沾染了这里的事,六表妹,不是我不愿进来看你,是我脱不开身,外祖母照顾我这几年,府里只有她一人,身体也不好,我真不敢违逆她……”

    听他自责语气,景秀忙道:“我明白的,睿表哥无需自责。”

    “景秀本就不是爱计较的个性嘛!”华素掩嘴咯咯笑了起来:“看把你急的,一路上他就没完没了的催促我,磨得我耳朵都起茧了,担心你安危,不停的催我赶来。你看看这一身粗布衣裳,她就随随便便给我找了套,丑死了!”

    华素又复大大咧咧爽辣的性子,景秀紧张的心适才一松。

    “谁让你磨磨蹭蹭的呢!”邓睿眼睛一瞪脱口而出,而话一张口,就赶紧赔笑低语暗骂一声:“该死!”

    竟忘记了面前这位是堂堂长公主,在她跟前斗胆放肆了,他忙笑着眼赔罪道:“草民罪过!”

    华素见了他这幅样子,洋洋自得的笑起来,长眉一扬,食指一抬,指着地上道:“咯,罚你蹲在地上,不许再插话,再插话我要内侍拔了你的舌头!”

    邓睿登时火烧眉毛:“你……”

    华素也瞪着他道:“再瞪戳了你的眼睛!”

    邓睿一时傻了眼,这个长公主的刁蛮他早就见识到,路上有人不敬,她可毫不手软。便怏怏的歇了火气,起身蹲在一旁,直觉她存心让自己难堪报复。只是当着景秀的面,全无一点男子气概,让他又气又恨!

    景秀见华素还真有此意,不像玩笑,忙要张声,被华素按着手道:“好啦!不过跟他开个玩笑,你有话快说,不是有重要事吗?免得被他打岔了!”

    景秀顿时觉悟,请她来的目的,她简明扼要地道:“今上将太上皇软禁南宫,之后你有见过他吗?”

    华素脸色一变:“见过一次,我有悄悄去探望他。我两位皇兄中,大皇兄一向最疼我,他被俘瓦剌,我日夜担心,好不容易等他被释放回来,就被二皇兄软禁南宫,我吵着要二皇兄放了他,可二皇兄就是不肯,还不许我踏进南宫。有一次我悄悄的进去,看到大皇兄被幽禁在里面,过的十分凄凉,我又跪又求的让二皇兄放了他,二皇兄知道偷偷我踏进南宫,就将那门锁灌铅,不许一个人再进去。此后隔着那重重宫门,再也没见过他!”

    华素说的难受,眼底泛着水花,景秀安慰地拍着她手背道:“我也知道这种感受,你们是兄妹,总会团聚的。”

    华素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

    景秀继而从袖子里拿出那绣着白玉鹧鸪的帕子,那日傅四爷并没有接受,又一直放在她这里,她才记起当日华素见到这帕子时的神色有些怪异,再看这针脚,定是个不太懂针线的女子所绣:“你见过吗?”

    华素一把从景秀手里夺走,紧紧的攥在手心:“你到底从哪里得来的?”

    “正是你大皇兄的。”

    华素惊疑,恍若有些不太相信:“他……他在哪里?”

    “傅府玲珑十二馆。”

    华素凤目一睁,美目间已隐含咄咄逼人的气势,这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无伦的风华让景秀不敢直视:“你急着让我来滁州所为何事?”

    想必华素已隐隐能揣测什么,身为天家女,就算养尊处优,也该见识过宫闺内斗政治险恶,自当比她有更深的领悟。她眼波流转,定定的注视着她:“我想请你去劝他放手,你们是亲兄妹,你的话他说不定肯听。”

    “不。”华素断然拒绝,直摆头道:“我何必要劝他,反而还要去鼓动他。我大皇兄一向仁慈,对我们几个皇弟皇妹尤其好。就是因为他仁慈,所以他被瓦剌俘虏后,二皇兄也不肯派朝臣去赎回他,让他一个人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受苦。他委曲求全的活着回朝,可二皇兄不顾念从小到大的兄弟情,竟就将他软禁南宫。他能逃出来,少受那些罪,身为皇妹,我该替他高兴才是啊!再说这江山本就是他的,他夺回去于情于理,又有何不可呢?”

    景秀有些震惊,可反应过来,她却很能明白华素的感受。华素深深在乎他亲哥哥的这份情谊,正如她一样,也始终在乎着大哥,他们都是有着难舍难割的血肉情。

    看景秀脸色变得不太自然,华素敛下冲动的语气,握着她手心道:“你知道邵大人在哪里吗?”

    景秀手心一颤,却见华素抿紧唇角,眸光一瞬间黯淡失色:“那时我偷偷跑来滁州,他护送我回京,路上我央求他多陪我说说话,可他总是视若无睹,我负气出走躲起来,他却找也不找,害的我被奸人掳去……”

    景秀呼吸间一滞。

    “那一次真是吓坏我了,还以为还会贞洁不保……要不是他及时出现,我真的就……”说到这里,她眉心酸酸楚楚的,堪堪落泪,“可恶的是那几个恶人还对我下了药,他们什么下流招数都有,打斗间他又帮我挡了一刀,眼睛也被洒了迷粉,还逼得我们到山谷……”

    景秀静静的听着,看着华素脸上的悲怆,她心口一抽一抽的跳动,有些呼吸不来。

    蹲在一旁的邓睿听了华素那番话,抬脸多看了她一眼,见她满面泪痕的,心里那头窝火也散去了,隐隐担心的竖起耳朵听着。

    华素泪眼朦胧间看了眼近前的景秀,见她脸色素白,她咬咬唇羞愧地道:“只是……我身上中的……中的是那种药……”说着说着,华素语气渐渐低沉下去,几近不可闻。

    景秀手心攥成拳头,藏在袖子里,指甲已将手心上的肉捏的生疼,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华素的脸,盯的久了,见到华素脸颊上晕染一道绯红,她脑中一轰,心中一口气涌上心头,腥腥甜甜,滋味难受,险些让她落泪。

    “景秀,你先别激动啊,你不是有嗽喘吗?”华素抹去眼泪,抓着她手道:“对不起,对不起……他也是为救我……”

    华素嘴里不住道歉。

    景秀却是听了这样的话,再也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邓睿见得景秀悲恸模样,登时起身甩开华素的手,怒吼道:“你走开,爷管你是不是什么狗屁长公主,你当着我的面欺负六表妹,给我走的远远的!”他指着华素的脸,莫名火大生气,然后蹲身安慰景秀道:“六表妹,别哭了,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你!”

    华素被邓睿吼的一愣一愣的,见他还敢凶自己,也是气道:“你才走开,我这不是跟她好好说话吗?”

    邓睿又瞪了她一眼:“你没看到她伤心,还说话气她!”

    “我说什么了!”华素被他叫嚣的越发来气,冲他怒视道:“你少说话,索性来了滁州,把话都说清楚了就好!”

    邓睿哑然无语。

    华素走到景秀身旁,轻声安慰地道:“以前我满心真意的撮合你们,可你却放弃了。景秀,是你不知道珍惜……但我现在还是要问你,你喜欢他吗?你心里有他吗?他在你心里是不是和在我心里一样的重要?”

    话音一落,他们三人皆是心思复杂。

    华素满含期待的目光的看了眼景秀,又有些忧虑的悄然瞥了眼邓睿。

    而邓睿再听完此话后,浓眉大眼蓦然一缩,手指紧紧握着景秀的手腕。

    景秀怆然间看着华素无比真诚的面色,眸光迷蒙如雾,脸如空蒙山水,视线从两人之间扫过,她捂着心口的疼痛处,缓缓闭上眼。

    华素眼角掠过一抹惨然,但又轻易掩盖,笑了笑道:“我二皇兄已下旨,让他娶我,但我知他心里更喜欢你,不然待我进门后,让他纳你为小,我们还是可以做对好姊妹!”

    第二三一回 皇家兄妹

    景秀心头骇然,这种情绪很快传遍四肢百骸,使得胸口一阵阵地憋闷上来,喘气不止。

    邓睿生生吓了一跳,一把将华素推开:“你还火上浇油!”又急着对景秀道:“六表妹,你别急啊,她就是不安好心,存心要气你!”

    华素被邓睿推开几步,身子摇摇晃晃的,待站稳了脚,听到邓睿那句话,气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你真是没用,我瞧不起你。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大家坦坦荡荡的把话说清楚,省的日后彼此痛苦。你要真心喜欢景秀,就该听从她的选择,她不喜欢你,你就放手,别再纠纠缠缠的,你也痛苦,她也痛苦!就不能痛快点吗?”

    邓睿听了这话,整个人一震,凌厉的目光变得涣散不安,他目无焦距的回望着身后的华素,见她脸上露出惨淡躲避的神色,他冷笑道:“你好意思说我!”

    华素凤目一凝,走上前一脚狠狠踩在他脚背上,把他挥开一旁:“我才不像你这么没用!”

    “哎哟!”邓睿冷不防被踩了一脚,整个人一个激灵,跳起身捂着被踩中的脚:“你个刁……”

    被华素震慑的眼眸一瞪,他后头的话咽在肚子里。

    华素拉起景秀的手道:“你带我去见我大皇兄吧!”

    景秀怔怔的,唇上的血色慢慢褪了去,被华素拉着起身,任由她牵着走出去。

    邓睿正要追上去,被华素回眸望住道:“与你无关,你老老实实坐在这里!”

    邓睿又吃了一瘪,不知为何,在这个长公主面前,他还屡屡败阵,真是怪事。正要不服输的还嘴回去,却听华素低沉缓缓的声音道:“你还是把我说得话想想清楚吧!”

    说着,就和景秀走出去。

    两人出了清风阁,景秀被外头暖风一吹,整个冰凉的身子稍微有了暖意,人也起了精神,却才留意已和华素出了阁楼。

    华素见她迷离的眼眸有了神采,挽着她手道:“我知道你请我来的意思,那带我去见我大皇兄,快一年没见着他,都不知他变成什么样子?是瘦了还是胖了呢?他受了好多苦,一定瘦了……”

    许是满含期待,又有些紧张,华素恍惚的自问自答,语气哽咽。

    景秀脸色也不见得好看,心神不定的和华素往玲珑十二馆去。

    自从她常往玲珑十二馆去看书后,那扇门也未锁上,可任由出入。

    华素一路看着玲珑十二馆内的景色,一路感叹道:“这里景色虽漂亮,可就像那堵高高的宫墙一样,禁闭了人,连心也封闭了……”

    景秀听着华素语气不对劲,定住脚道:“是不是一路舟车劳顿,累着哪儿了?”

    华素笑着摆头道:“我好不容易才出一趟宫门,怎么会累着我?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又能偷偷跑出来。我一个人在宫里头无趣死了!以前呢,二皇兄上朝时,他也在,我就扮成太监模样,偷偷跑去大殿上看他。可每一次都被他捉到,他也可恶,竟直接揭发我,害得我没少被二皇兄骂。要不是母后疼我,我都要被他害死了……”

    华素虽是嗔怒,但脸上却泛着满是甜蜜的笑意。

    景秀看的眼睛酸涩,但依旧是噙着微笑,笑容却直苦涩到心里……

    华素竟是这样深深爱慕着他……

    华素见景秀不出声,她也止话不提那些旧事,而是郑重地问道:“他是不是有危险了?”

    景秀愕然,看着华素异常明亮的凤目里流淌着的忧虑,她微微垂下脸,不知如何跟她明说,一个是她最敬爱的兄长,一个是她爱慕的人,她又会如何抉择呢?

    “你不说我也猜的到,他一手扶持我二皇兄登基,在宫里,二皇兄最信赖他,事事与他商量,还拿他当兄长般对待。他是个固执的人,也会一心效忠二皇兄。这次他突然来滁州,连百官都瞒着,我当初还以为只是为了来找你。可刚刚听你说那些话,就知道是为何了?”

    景秀佩服的看了眼华素,就算平时如何大大咧咧,可在那种地方长大,多多少少耳濡目染,聪明觉悟自是别其他人强许多。

    两人一路走着,景秀方才想起进宫的景月来,不由问道:“我四姐姐进宫选秀,之后再也没听到她的消息,长公主可听说过她?”

    华素想了想道:“你说那位丽昭仪啊,她刚入选时,二皇兄见她有几分姿色,赐了封号为‘丽’,不过她仗着自己美貌有些恃宠而骄,没少得罪其他妃子,没多长时日就不得宠了,二皇兄也不去她的寝宫。我听说是你的四姐姐后,还去探望过一两次,不过她总是央求我在二皇兄面前美言,我就懒得理她了。可这段时日,她好像和那个惜妃走的近,二皇兄近来正宠爱惜妃,就连带着也宠幸她了……”

    景秀颔首,纵然只听华素只言片语,却已能想象景月一入宫门深似海的诸多不易……

    又走了片刻,眼看着那简陋单调的房舍近在眼前,景秀指着道:“他就住在那前面。”

    华素脚下一顿,目光悠长的望着前面那破烂的房屋,喃喃心酸道:“他怎么能住这种房子呢?”

    景秀失笑,大抵是住过金碧辉煌的大明宫,于她而言,这简陋的青石堆砌平头房确实破破烂烂。

    她正想着,华素已一阵风似得急急跑了过去,不住唤道:“大皇兄!”

    正坐在内室看书的傅四爷蓦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唤声,误以为是听错,他唇角勾起苦笑,摆了摆首:“竟会突然听到她的声音……”

    曾九守在旁边,他习武耳灵,只听那一声,便已分辨清楚,急忙道:“四爷,好像是永清长公主。”

    傅四爷手中的书滑落,顿时站起身,直往外面去。

    曾九忙扶着他道:“小心。”

    傅四爷也不顾腿脚不便,径自往外面走。

    华素一路奔跑进屋,一路喊着“大皇兄”,刚一踏进屋,看到那一身朴素到不能再朴素的衣饰,还有些瘦削却依旧英挺的面容,她脚下一顿,眼眶一热,眼底就盛满了泪珠,她强忍着不让自己落下,可怎么都忍不住,一发不可收拾,泪就哗啦啦的往下流。一股脑扑进面前的人怀里,深深切切地道:“大皇兄……”

    “永清?”傅四爷见了华素,再平淡的脸色也起了丝激动,他搂住怀里的人,沙哑着嗓音问:“真是永清?”

    “是我,是我!”华素连连点头。

    景秀静静的立在门旁,看着屋子里这幕,眉目凄楚。

    傅四爷顺着光线,眼睛定定落在靠门的景秀,目光悠远而绵长。

    华素在傅四爷怀里哭了好一阵,思亲情切,不管傅四爷如何劝他,她如孩子般不肯放手。

    对于这个亲妹妹,她从下到大都很依赖他。

    过了好一会儿,华素哭不动了,惊觉已把他面前的衣裳打湿一片,才依依不舍松开,眼睛红的像两颗桃子,惹得傅四爷笑话道:“你有十七了。”

    “十七也是你皇妹。”华素一抽抽地道。

    两人虽长期未见,但兄妹间还是照样打趣,毫无拘谨。

    景秀看着这幕,以局外人的身份没有打扰的转开了身,踏下石阶,寻了块干净的青石坐下,将脸埋在双膝间,神情是一片复杂……

    也不知坐了多久,坐到她双腿麻木,直觉要昏睡过去时,突然听到屋子里头“哐”地一声响,她猛然觉醒,坐直身子。

    “你放过他吧!”华素响亮的声音中又带着苦苦祈求。

    傅四爷沉音道:“你从宫里跑来这里,就是要说这些?”

    他沉着冷静的音调中亦是有些哀恸。

    “大皇兄,你很早就知道我仰慕他,爱着他,就像我也爱你一样,看不到你我难受,看不到他我也同样难受。为什么我最敬爱的两个人,你们一定要对立呢?他把你从瓦剌救回,他保卫了整个朝廷,他是一代忠臣啊……”华素哭着道。

    傅四爷良久不语。

    华素从看他的脸色中就已清楚,他主意已定,不容更改!

    她心口一紧,忙弯腰跪下道:“大皇兄,我求你放过他!”

    傅四爷眼眸一变,弯下扶起她,命令道:“起来!你在我面前从未下跪,今日为了他,如此委屈自己!忘记你是永清长公主,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华素使劲摆着头道:“我不想他有事,大皇兄,他要是死了,我很痛心,真的会痛!”

    傅四爷看着华素红肿的眼圈,他双眸一红,像有团团火焰在燃烧,他低语道:“你们一个个劝我放了他,哪个又曾放过我?”

    这句低语如撕心裂肺般撕扯着华素的心,她眼泪不停流,抓着他的手道:“我知道大皇兄受了苦,我都知道,可他并没有错,他只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啊!你网开一面好不好?”

    傅四爷起身扶起华素,转眼间目光温和的看着他道:“来不及了,他已经死了!”

    “你骗我!”华素一瞬间怔住,凤目睁大,不可置信的嘴里不住吼道:“你骗我,你骗我!”

    第二三二回 借谎出海

    坐在外面的景秀听着里头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浑身打了个激灵,像是有惊雷从她头顶毫不留情地碾过,惊得她浑身战栗不已,险些瘫软在地,她强行站起,心底有着凄寒而明亮的冷,缓缓颤栗着走进去。

    只看到傅四爷的眉心如同阴郁天色,凝聚不散,他看着华素道:“大皇兄何时骗过你!”

    华素颓然一退,身子摇摇晃晃,她定定的望着他道:“你骗我,你骗我,他不会死!”

    傅四爷眸中微冷,幽深不见底的瞳仁缩了缩,以一漾冰凉的目光看着华素,眼波无意间瞥到门前一身素白衣裙的人,他越过华素看着景秀,抿紧了唇角道:“昨日他的整只船起火,连同船上的人全军覆灭,海上辽阔,不是烧死就是淹死,还有命活着吗?”

    景秀心头一搐,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只觉得腔子里至喉舌底下,都酸楚极了,这种酸楚又肆意地蔓延开来,爬入她的五脏六腑,不得安定,令她几欲作呕!

    华素满面悲恸,身子不住向后退:“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会死,你骗我,全是骗我的,我要去找他,我这就去找他!”

    她眼底盛满了泪,转身就要跑出去。

    被曾九眼疾手快的拦下:“长公主,没有船只也下不了海!”

    “我不管,我要海关解禁,送我出海,没有看到尸体,我不信他就死了!”华素挥掉曾九的手,嘶吼道:“你放开我,你斗胆再拦着我,本公主赐死!”

    华素神情激动到无以复加,对曾九又打又踢,还不得其法挣脱。

    “够了!别闹了!”傅四爷压低声喝道:“永清,不是他死,便是我亡,他若有命活着回来,亡的那个就是我!”

    华素怔住,听着这样的话,整个人像失了魂魄般的转身:“我不愿你有事,可也更不想他就那样死了啊!”她呜呜咽咽地止不住落泪,她走过去,拉着傅四爷的手,祈求道:“你让我出海看看,说不定他就在哪个孤岛上,只是没有船只,他回不来,你让我去救他吧!”

    傅四爷看着华素红肿的眼睛,伸手温柔怜惜的抹去她的泪,眼中有淡淡的忧伤:“你是长公主,母后和我最疼爱你,无论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我穷尽所有也去满足你。这天底下不是只有邵谦一个英雄,乱世英雄辈出,还会有无数个邵谦涌出,而大皇兄只有一个,你明白吗?”

    华素难掩仓皇与震惊,任由他轻柔的抹去眼底的泪,她痴痴的看着他,双手捂着肚子,双唇不住颤抖道:“可他……他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傅四爷神色大变,眼中含了一点锐利的光,抬手按住华素的手腕,伸指去探她的脉搏,待探出她脉息,他脸色变得越来越冷,冷到让整个屋子都结冰似得寒。

    景秀听闻华素这句,只觉得脚下一软,几乎是失却了全身的力气,一颗心往下坠了又坠,眼底含了稀薄的泪花。

    “我真的有了他的孩子,他是我的夫,他要死了,我和肚子里的孩子陪他一块去死!”华素唇角漾开了惨淡的微笑。

    傅四爷含了深深的决绝和冷厉,松开了手。

    华素手腕一松,抹去残余的泪,蹲在地上,捡起破碎的茶碗瓷片,以尖锐对准腕上,“原谅永清在大皇兄的呵护下,总是这样不懂事。原谅永清要以这样的方式逼迫你,大皇兄在永清心底永远是最仁慈的君王,不管江山谁主,永清心里只认大皇兄……”

    说着说着,她心头一狠,将那尖锐划在细嫩的手腕上,很快就有艳红的液体流出。

    景秀惊恐,踉跄一步要上去阻拦,被傅四爷早先截住,他双手狠狠的捏住那瓷碗,捏住血来,与华素的血液融合在一起:“我让你出海!”

    华素手心一松,那破瓷落在他手里,只看到他的手不住的滴血,她心口一痛,凄楚的上前几步:“大皇兄……对不起……”

    傅四爷神色沉郁,鼻翼微张,额上的青筋急促地跳动着,极力压抑着怒气,但看到华素伤心欲绝的神色,他面色变得沉静,一个眼波划过曾九的面颊,“你带她出海寻邵谦下落!”

    华素死死的咬着唇,看着他的洁白修长的手,她心里十分难受,难受到不知到该说什么话,她知道,自己是深深的伤害了最疼的大皇兄……

    曾九看了眼傅四爷,对华素道:“长公主请。”

    华素垂泪不已,最后望了眼傅四爷,转身与曾九走出去。

    从景秀身旁走过,她脚下微停,悄然的瞥了眼景秀,便大步跑了出去。

    一阵风似得从景秀耳畔划过,空气中的寒意就有着淡淡的清香,她侧过身,看着华素渐行渐远的身形,目色迷茫。

    待那清香散过,鼻尖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她回过头,只看着傅四爷俊逸的面孔透着死灰般的白,一动不动的坐在椅上,他的手心正有一滴滴的艳血落下,染红了大片青石地板!

    她迟疑的走上前,从腰间掏出手帕,蹲下身子拉住他的手,用手帕揩去他满手的血红。

    他仿佛回过身,一双染血的眸子威慑的看着景秀,不顾手上的伤,一把握住她的手,狠狠的捏紧,似要捏碎般,唇齿间吐出的话语如尖锐的冰凌:“是你让她来的?”

    景秀手心吃痛,眉头拧结一团,不发一词,随着他手劲不住增加,他的大掌用力裹住她的小手,冰凉的液体沾染的她满手湿滑,那刺鼻的味道亦是让她胃里不住翻腾酸水,嘴里便不小心的溢出“嘤”地一声。

    傅四爷看她面露痛苦,适才缓缓的松了手。只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搐起,和太阳穴突起的青筋一般,昭示着他发自心底的愤怒,却是看着景秀一句话不说。

    景秀极力在他面前保持着沉静的容色,抽回手,手上已被他染的满是鲜血,她适才缓缓揩去手心手背上的血渍。

    两个人皆是无语。

    待擦净了血,景秀瞥到他手心落得血更多,忙站起身走了出去。

    傅四爷看她面无表情,空洞的眼神没了往日的灵动,他出声问道,“去哪里?”

    景秀麻木的走出门。

    傅四爷眼神一黯,坐在椅上缓缓闭目凝神,任由手上的血滴滴的落下,并不去管。

    夕阳照进来,他落寞的身影投射在光滑的白墙上,放大了一倍,连同心里的哀凉。

    直到听到轻缓的脚步声,他倏地抬起眼,看着景秀近在眼前,手里还拿着一把草叶。

    她拿了碗将那草叶捣碎,发出“咚咚”的声响,很有节奏。

    安静的屋子里只有这种声音,听着听着,他心底的震怒渐渐退去,忽而平静了下来:“这是什么草?”

    “侧柏叶。”景秀缓缓张口干涩的唇,发出的音也是干瘪的,手里动作不停,“有止血功效,在乡下哪里嗑着了都用这种草药。”

    傅四爷也算是看过不少医书,却并不知道路边长的野草也能止血。

    景秀将草叶捣碎成碎末状,适才蹲下身子,握着他早已冰凉僵硬的手,两个人的指尖皆是冰凉的,一经触碰,好似有一股沁透人心的凉意侵入彼此体内,他二人皆有一震。

    景秀将药沫轻缓的涂抹在他割伤的伤口上,听到额上呼吸加重,她忙道:“是会有些痛。”

    手里加快了动作,不消片刻,将碗里的药全抹在他手心,又用帕子系紧,已累的满头大汗,长长吸气。

    傅四爷低头凝视着蹲在身前的景秀,见她额上有晶莹剔透的汗水,他另一只手拨弄开她额间的发丝。

    看着伸过来的手,景秀身子向后半仰,就势站起身,却被他一手揽腰,轻轻拥住她的身子。

    景秀骇然反抗,只听他在她耳畔温声地叹气道:“起风了,冷。”

    景秀明眸中水波盈动,已微微含了几分清亮的泪意。

    “你听清了吗?她有了他的孩子……”他语气凉薄生冷。

    景秀眉目怆然,强迫自己将心底的委屈按捺到底,露出几分浅如初蕾的笑意,那笑意薄薄的,好像外头的凉风轻轻一拂,也能将它轻易吹落,“我听到了。”

    “这个妹妹被我从小呵护长大,从未让她受过一丝一毫的苦,无论大权在不在我手上,她便是想要的天上的星星,我也给她摘下来……”他语气低沉暗哑,眉心隐隐有暗火跳簇:“可今日,她在我面前以死相逼,为的只是一个从不将她放在心里的男人……”

    景秀感受到那双环在她腰间的手越发的用力,心底瞬间被无边的落寞所代替,听着他清冷的一字一顿道:“他必须死!”

    景秀愣了愣,一股疼楚涌上心头,可是眼眶里却是干涸一片:“他到底是生还是死?”

    傅四爷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薄唇微启:“我说的清楚,昨日海上一场大火,他烧的灰飞烟灭……”

    第二三三回 以身试险

    景秀抑制住心底的苍茫无助,微微扬起了脸,任由傅四爷坐在椅上环抱着她的腰身,隔着单薄的春裳,她感受到腰间有温热的湿液黏黏的紧贴在皮肤上,腰上已湿了一片。

    他,落泪了……

    景秀眸光一暗,那湿热透过皮肤渗入体内,冰凉刺骨,她伸手搭在他肩上,感受到微弱的颤动,她忍不住低声唤道:“四叔……”

    “唤我祁镇。”良久,才听到他将脸埋在她腰间,发出低沉的声音。

    景秀犹豫的张了嘴,两个字在舌尖打转,艰难地吐出:“祁……镇……”

    他忽然抬头,眼神剧烈变幻,最后却是慢慢悠扬的笑起来,清亮的声音缓缓压深:“你再唤一声。”

    “祁镇。”景秀与他目光汇聚,低声唤道。

    “许久没听到别人唤我名讳,有些人只会虚情假意的唤着皇上万岁,背地里却想着如何谋算。母后是,三杨阁老也是,还有满朝文武,欺我幼年登基,人事不醒,剥夺政权,我就像个傀儡皇帝,无论我怎么做,他们只听从母后和阁老,这也否决,那也不行,连皇后的人选也定了,遑论我是否喜欢……我这个皇帝做的窝囊是不是?”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景秀。

    景秀看着他那幽深的黑瞳失去温度,冰冷如霜。

    “皇后……”提及到皇后,他眼底似又泛起了一层冰雪雾霭:“她就像你一样的年纪,嫁给了我。她性子温和,顺从乖觉,大有母仪之风。嫁入天家,也要和我一样事事听从母后的话,不敢僭越。与我举案齐眉,为我生儿育女,打理后宫,看着我为政权纳了一个个的后妃,她也只能欣然接受。十五岁,她就要和我一样承受那些附加的痛苦,我们就像没有七情六欲的一对木偶,任由他们掌控……”

    他仿佛陷入回忆中,讲述着他的过去,“母后从未对我尽一个母亲的责任,只因我并非她亲生,听内侍传言,我不过是个宫女所生……母后没为我做过对的事,却为我选了个好皇后,值得我用一生去敬爱的皇后。皇后是这世上唯一会轻声唤着我祁镇的人,会在我伤感时由我这样搂着,让我觉得除了帝王外,我还是她的夫君,她的仰仗。我想为她拼下一个江山,不让她总是站在我背后默默掉眼泪。那一次,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我毅然出征瓦剌,是为了夺回属于我的政权……”

    他低沉的嗓音述说着,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中溢出嗜血的寒意,眼中闪动着骇人的幽光:“也是我太年轻气盛,轻信了王振的话,兵败被俘,二十万大军,整整二十万大军,在我面前一夕间全军覆灭,那一刻,我是该已死谢天下!”仿佛又看到战场上的血腥,他的瞳孔紧促的缩了缩,如嗜血般全染红。

    正如天边的夕阳就像一滴嫣红的血,缓慢而决然地坠落……

    “可我要死了,皇后会背负我所有的痛,她在紫禁城还等着我凯旋而归。我在瓦剌忍辱活了下去,我所有的尊严都被践踏在那个囚牢里,苟且偷生,只为平安活着去见她,只有她一人,还等着我。”

    景秀视线被他红着的眼眶撕裂了,腰间冰凉的液体粘稠得让人眩晕。听着他残忍的过去,她突然觉得胸口空荡荡的,一股寒气从脚底升到头顶,剧烈的疼痛占据了她的所有思维。她哑然张口:“别想了,都过去了……”

    “过去了吗?”傅四爷薄唇抿起了一条几不可见的弧线,淡淡的,一如云烟:“活着回来又如何,江山易主,我成了天下的罪人,被皇弟送押南宫,那里才是我痛苦的根源!送我进去的不是别人,是和我自小相伴长大的弟弟。我对天下百姓有愧,受此待遇无话可说。可被关押南宫里,他为了不让我逃出去再与他争权,令人伤了我的腿。而皇后在南宫里整日整夜的刺绣,拿针线贩卖,只为了换取所需的米粮,绣的双眼模糊,如今还双目失明,什么也看不清!我曾在南宫答应她,只要被放出去,我带她去江南看最美的风景,如今她什么也看不到,她的腿也废了,再也走不动,她还在南宫苦苦等着我……”

    他目光悠长的望着窗外的夕阳,夕阳西下,是一片血红……

    “我誓要夺这江山全部赔她,谁也挡不住!”他那宝石般的瞳孔攸的射出一道寒澈的眸芒,锐不可当。

    景秀瞳孔骤然紧缩,脚下一软,险些摔倒,仿佛有什么在她的体内炸开,炸的她掉入了一个深渊。

    傅四爷回过脸,扶稳了她的手:“别再劝我,也别阻拦我,不然……”他语气急转,一抹凌厉勃然射出。

    景秀被他扶着的身子摇摇欲坠,她垂下眼睫,明亮的眼瞳中隐隐有眸芒流走,攸的,她缓缓开口:“我不想拦你,无论是谁的江山,都与我无关。我只想你放过邵大人,还有我父亲和这个家。我好不容易放下心结,和父亲相认,和大哥在一起,我不想再失去。你有你的家,有皇后,而我不也一样,我们都有守护的人。”

    “你别再跟我提邵谦!”他一把推开景秀,倏地站起身来,“他对永清做出那种事,你还在乎他!”

    景秀闻言,缓缓闭上双眸,感受着热泪在眼皮底下的涌动,露出一分淡然的笑意:“他有苦衷的。”

    傅四爷从嘴里呵出一口冷气:“你也真是傻!”看着景秀在昏暗的光线有精致的眉眼,他平缓道:“你跟皇后年轻时很相似,都太傻太单纯太容易善心,怎么都学不会硬点心肠,才会在宫里百般受气,除了忍还是忍,最后受苦的只有自己。你喊了我许久的四叔,我劝你还是忘却他,他不值得你为他做这些。他是臣,我们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对永清犯下错事,就算有命回来,也只能是永清的驸马。”

    景秀的眼中微芒闪烁,唇角翕动了几下:“值不值得只有我知道,皇后为你做那么多,她是甘愿不求回报的!”

    傅四爷默然片刻,极力收拢眼中的动容之色,他静静凝视景秀,苦笑道:“皇后为我做那么多,我允诺她一个江山。我为你做那么多,不求你回报,你却一而再再而三与我作对,我对你的纵容,对你好,你却是如何都不搁在心里吗?”

    景秀脑中轰的一下就炸开了,她愣愣站在那里,脸上的神情不断变化。

    看着她向后避退,他望了眼自己右手上包扎的伤口,眉目温和的微笑,冲着景秀眨了眨疲惫的双目,喃喃笑道:“我累了,你回去吧!”

    景秀认真的瞥了眼傅四爷,见他坐在椅上,以手按着眉心,紧闭双目,强撑的神情有说不尽的疲劳。

    她缓缓低沉应了是,最后多看他一眼,转身踏出去。

    走到门外,她深深吸了几口气,站立在台阶上,遥望着远处残缺的夕阳。

    静默站立一会后,她又返身走进屋,看见他已趴在桌上熟睡,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唤道:“四叔……”

    连着唤了几声后,他已沉沉睡去,呼吸加重。

    她在那药里另添了昏睡的药,却没想到他强大的意志竟克制了这许久。

    她忙搀扶起他,往里面走,走到他的卧房,见得阿莽在里头,她忙要他帮忙搀扶着。

    阿莽不会说话,嘴里呜呜啊啊的询问怎么回事,很是担心的样子,景秀简单解释几句,让他扶着他躺在床上。

    看傅四爷躺在床上睡的很是安详,阿莽那张粗狂的五官也变得柔和,对景秀作手势比划,大意好像是在夸赞景秀好本事,让他睡的这么沉稳。

    景秀尴尬的笑了笑,指着傅四爷手上的伤口道:“他手上有伤,你去拿点金创药来!”

    阿莽看傅四爷手腕被丝帕包裹,还带着血渍,他赶紧去翻箱笼里翻药,景秀趁时将整个屋子环顾一圈。

    地图会藏在哪里呢?

    不管傅四爷说邵谦如何,没有看到尸体,她和华素一样都不相信。

    眼下华素能有机会出海寻邵谦,她一定要尽快拿到地图,让人交到她手上。

    阿莽翻出了金创药,交给景秀,景秀支走他道:“再去烧点热水来。”

    阿莽对景秀的话很是顺从,又啊啊了几声,让景秀照顾好傅四爷,自己则马上走出去烧热水。

    景秀一看他走出去,关上房门,当即就在屋子里翻箱倒柜。

    屋子很小,除了桌椅木柜外,别无多物,她迅速的将所有地方都翻了一遍,又累又怕之下,额头满是大汗。

    却怎么都找不到。

    难道地图不在他手里?

    不,一定在他手里!霍氏醒来,一口就咬定她做了好事,也就是她大概什么都知道,那么就该知道她会中毒全是何人所为?可是她却不敢对傅四爷发落,而傅四爷既敢那样对霍氏和景沫,必定是早已脱离掌控,不受霍氏威胁,那地图就该在他手里握着才是。

    阿莽打了热水进屋,看景秀坐在床边,一脸焦虑的模样,他又比划着,示意别担心。

    第二三四回 夜半引情

    景秀回过神来,看了眼阿莽,笑着将他手里的热水接下,拿了巾帕打湿拧干,给傅四爷擦去手上的血渍,却是有些漫不经心。

    邵谦所去的船只起火,不消多日,丘大人必定知道,就算他不上报朝廷,邵谦这一失踪,今上岂有不知的?到时候查起来,丘大人只怕会和盘托出,那么傅府……

    心里越想越乱,邵谦下落不明,生死堪忧,海上茫茫,时间耽搁越久越危险。他又一心要下海寻建兵之所,没有地图无疑是大海捞针。

    到底会藏在哪里呢?

    给傅四爷擦拭好后,景秀拿金创药重新为他包扎好手上伤。

    阿莽在旁边看着也插不上手,索性一句话不说的沉默着。

    外头天已透黑,景秀又点燃了灯盏,拿到床前,看傅四爷睡的沉稳祥和,静谧中,他半敛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留下一圈光影,浅色的唇角紧紧闭拢,优雅无双的面容连熟睡时都带着淡淡忧愁,又似浮云一般难以捉摸。

    她怔怔的看着入迷,认识这么长时间,她对他又是防备又是避讳,从见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他是个有故事的人,他如沐春风下的温柔微笑,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凉薄、寂寥甚至冷漠,原来他身上背负了这么多……

    想着心思间,她不知静默坐了多久,直到坐的麻木,她才醒神,看阿莽还在旁边,她不由道:“你先去歇着吧,四叔这里我来照看好了。”

    阿莽粗狂的脸上有抹欣喜,又比划着手势,意思是让景秀去休息。

    景秀有些动容的笑了笑:“我不累的,再坐一会我就回去,过会我去唤你来守着。”

    阿莽对景秀的话深信,忙点点头。

    景秀看这状况,一阵苦笑,那日她答应留在他身边,大概曾九和阿莽都有所误会……连对她的态度都好转不少。

    阿莽答应却是伫立不动,看的景秀莫名其妙,他却径自走到床旁,半掀开锦被,要给傅四爷褪去外衣。

    景秀看了神色一慌,忙起身转过去,就听到刺耳的“咯咯咯”的声音。

    看着一本老实的样子,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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