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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零章 离别之际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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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谦看她如只温顺的小绵羊,脸上笑容更豪迈,又更搂紧了她,闻到她发丝里淡淡缠绵的香气,轻声在她耳畔道:“过几日,我要出海,你好好照顾自己。”

    听闻邵谦郑重其事说来这句,景秀一惊,从他怀里挣开道:“为何要出海,上回在赵总管还有珍宝斋的姜管事的面前,你便有此意,但我却觉得并不是真为寻北海南珠。”

    邵谦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手指滑过她鼻尖,有些宠溺的笑道:“不跟你说,是不想你成日惦记。你的嗽喘迟迟不好,几位大夫皆说是忧思过度,要你静心调理。”

    景秀眉心轻拢了忧虑,道:“我也不愿成日忧思,可这府里整日是计较算量,我不为自己思虑,还能有命活着吗?”

    说来这话,浓浓伤感之情不觉溢出。

    邵谦看了脸色阴沉,眉宇间的锐利咄咄逼人,一把伸手把景秀搂在怀里,沉声道:“我送你去城西柳巷于宅!”

    他不愿再看到怀里的人儿受一丝伤害和委屈。

    早有这打算,却从没提及。

    是知道她不会同意。

    果然,刚说完这句,她就连连摇头道:“府里还有好多事未处理,一时半刻脱不开身。”

    知道这个答案,邵谦还是冷着气道:“我怕我这次出海,回来你不是伤痕累累,便是……”香消玉损,这个词还未出口,他收住了话,脸色更阴郁了。

    景秀猜出他要说的话,伸手主动握住他掌心,十指交叉。男人的掌心火热粗糙,比她要大出许多,握着的时候心里的不安又沉淀下去。

    邵谦欣喜她的主动,立时眉眼舒展,嘴角含笑:“你想待在这府里由着你便是。”

    景秀微微含笑,两只手紧紧缠绕:“何时回来?”

    邵谦犹豫片刻。

    景秀见他迟疑,抬起眼睑,看到他眉峰处轻轻聚拢,她忙道:“可是事情棘手难办?”

    邵谦轻笑:“傻丫头,莫要激动。”他轻抚上景秀后背,怜惜的给她顺气道:“倒不棘手,没有把握不会亲自来这趟滁州。”

    景秀也不知他话中真假,只是心头总有些隐隐不安:“需不需要我帮忙?”

    “男人的事你帮得上什么忙?”邵谦听了好笑。

    “你也别瞧不起我,我未必不能帮忙。”景秀也随着调笑。

    “你只消照顾好自己,别再受伤,待我回来还给我留着你这条小命,就是帮我大忙!”邵谦语气硬朗道。

    景秀听言喜悦,重重点了点头。

    邵谦看外面天光大亮,不好多逗留误事,最后细致吩咐几句:“……你们府里的傅四爷不是简单之人,对他最好能避则避,莫要与他再多瓜葛,切记我这句话。”

    听邵谦语气沉缓,她有些愕愣:“他是什么人?”

    邵谦道:“别多问他什么人,知道少点对你越好,只要记得我这句就是。”

    景秀心生古怪,但看邵谦不想多说的样子,许是他的身份隐秘,她也不想多去追究,老实道:“不会多与他纠葛。”

    邵谦笑着颔首,又抱紧了她一会,宽识的手掌紧紧握住她手心,手心贴着手心,捂出热汗来,才肯抽身离去。

    景秀絮絮叨叨几句,让他注意伤口,万事小心之类的话。

    看着他跃窗而出,一丝惆怅跃上心头,她捂着急促跳动的胸口跳跃,一声呢喃从嘴里滑出,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将屋内稍作整顿过会,景秀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双眼空落落的盯着紫檀雕花的妆花镜,蓦地听到两声叩门的声音,霍然隔着门扇询问:“醒了吗?”

    景秀麻利将发簪别在耳际,正了正头饰衣襟,起身款款走出,拉开门扇,福了身子请安道:“二舅舅。”

    “别多礼。”见她这多规矩,霍然收起不虞之色,露出浅淡笑意道:“醒了就跟我去见你大哥。”

    景秀担心整晚的事,看霍然一大早亲自来敲门,她脱口问道:“我大哥如何了?”

    “人在昏迷,并无大碍。”霍然说下这话,转身就走。

    景秀提裙跨出门槛,跟着霍然绕过曲折回廊,来到正屋。

    傅景荣正卧在里面,屋子里数来个丫鬟伺候。

    景秀急走到床前,看到大哥无半点血色的面容,急着唤道:“大哥……大哥……”

    霍然挥手遣了屋内的丫鬟,慢条斯理走到床前,淡淡扫了眼床榻上的傅景荣,冷着脸道:“他倒是昏迷的巧,到时候弑母重责,也不好细作盘问。”

    景秀听他语气嘲讽,侧过脸仰起头道:“我大哥何错之有,这本就是她欠我们的!”

    “景沫不是说的清楚,当初我长姐夺走景荣,是为他性命着想,不然他早就身亡,还能在府里享福。非但不感激,还敢做出这种不孝不义之举。”霍然脸上已有薄怒。

    “她是你长姐,你当然维护她,可她加附在我们兄妹身上的痛你知道多少?”见他说话不分青红皂白,景秀也不再多尊重,“难道我娘就该被冤死吗?”

    霍然直言不讳道:“你娘的身份注定如此。”

    景秀被他这语激怒,冷冷一笑道:“你们这些自是尊贵的人,骨子里就轻贱他人。多说无益,我与大哥命在你手上,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她转开脸低头望着大哥,见他生气全无,忧从中来。

    霍然道:“我说了,你最好祈祷长姐平安无事,不然你和你大哥的命我亲自来取!”

    话音落,他就拂袖而去。

    听到沉重的步伐远走,景秀叹了一气,静静的守候在傅景荣床前。

    ********

    远香堂里,傅正礼守候一夜,看徐恒还在为太太针灸,心知这刻还不醒,那太太的毒发就严重了,不免焦急徘徊。

    而紧接着,有下人传来消息,景荣和景秀在柴房里消失不见。

    还不待发声,族里人就暴跳如雷:“傅府的规矩何在,规矩何在?简直放肆!”

    徐恒在屏风里头听到这里,一时针走偏锋,险些扎错穴位。

    “他们都在我屋子里。”霍然的声音及时出现。

    众人寻声望去,看霍然风流倜傥的走近,他眯起一双桃花眼淡漠道:“你们在乎的是个说法,重惩他们两个有何意义?我最在意的是我长姐的性命,我长姐真有事,我定当不饶过他们,可长姐现在还有救,我就要逼问出解药,将他二人关在我屋里。”

    这样的解释让族里人虽不满但不敢有异议,顾及他是孝廉公的二公子,倒也给他面子。

    景沫心里却不是滋味,她昨夜已找过这个二舅,让他隐瞒,并交出他们兄妹俩,可没想到遭到一口拒绝。

    霍然的目光望了眼景沫,而后背过手走近屏风里面,看徐恒举针不动,他道:“徐大夫医术高明,年纪尚轻就在宫里太后今上跟前断脉,屡获嘉奖,绝无失手,我母亲的毒,你有几分把握?”

    徐恒手指一僵,举针继续扎入穴位,半天才道:“毒深入体内,要驱除还得多些时日。”

    霍然笑了两声:“总得有个期限,不然让这些人等下去,算是何意思?”

    徐恒转过身,看了眼霍然,温润镇定地道:“三日期限。”

    “三日若救不活我长姐,你当何罪?”霍然咄咄逼人的目光望着他。

    徐恒沉默片刻,“救不活,自当引咎辞去太医院官职,听凭发落。”

    “好,我记下你的话了。”霍然点头,转身踏出屋:“听到了,三日后……”

    “三日不妥。”景沫直接反驳:“三日后又是个什么情况,我母亲的毒真能等三日吗?徐大夫明显偏袒他们兄妹二人,想的拖延之策,二舅舅也由着他们?”

    霍然咳嗽一声,定定望着她:“景沫你别慌乱阵脚,她是我长姐,是你母亲,我不想她有事,只要有救治机会,就该试试。”

    景沫气急败坏的不语,知道这个二舅舅是真切担心母亲病情,又不好多说什么。只盼着应天府尹到来,到时候哪个还好包庇!

    傅正礼道:“太太还续着一口气尚在,徐大夫也有承诺,三日后没有结果,景荣和景秀两个孩子,我会当着大家面送他们入牢。几位叔公日夜劳累先去歇息会。”

    三叔公想说什么,枯涸的老眼望了眼景沫,看景沫低垂着脸,三叔公无奈,值得拄着拐杖和其他人走出去。

    屋子里的人消散后,傅正礼问霍然:“那两个孩子怎么样?”

    霍然对这个姐夫尊重,端敛神色道:“没事,只是大姐夫理应多关心我长姐才是,那两个晚辈重错之人,一再包庇,只会让傅氏族里人有意见。您是族长,又是滁州知府,要是被姐夫上峰知晓,官职不保。”

    傅正礼脸色微沉:“这些事说来都是我做的孽,那两个孩子会这样,也是我们长辈起的纷争,波及他们实属不该。要是太太醒来那就算了,要是不醒,按律法,只有将两个孩子判以死刑。”

    傅正礼如何听不出霍然的意思,这是要他给出承诺。

    “好。姐夫的话我也记下了。”霍然点头,看了眼一语不发的景沫:“你也听到姐夫的承诺了。”

    第二一一回 言不由衷

    “好。姐夫的话我也记下了。”霍然点头,看了眼一语不发的景沫:“你也听到姐夫的承诺了。”

    景沫无可奈何,只轻轻“嗯”了声。

    傅正礼见有了个妥协,沉脸走进屏风,对徐恒吩咐几句,才由川连和川贝扶着出去歇息。

    霍然也不再打扰徐恒治病,对景沫眼神暗示有话与她出去说,景沫心领神会,跟着走出去。

    徐恒见人全走,微微松下一口气,旁边的丫鬟小萝忙拿巾帕给他擦汗,一面嘟着唇道:“太太能醒吗?”

    徐恒听闻沉默,片许道:“去箱笼里翻几本医书来,《皇帝内经》、《医心方》还有《千金方》。”

    小萝是伺候徐恒的丫鬟,忙去箱笼里翻找医书。听到有轻声轻脚的步伐声,她抬起脸,看到的是景璃和景蝶缓缓走进屋,她忙俯身道:“五小姐、七小姐。”

    徐恒侧脸,看到两位小姐,缓缓起身拱手道:“两位小姐有礼。”

    景璃见他这样客气,面色有些不自然,但也恭谨弯腰请礼。

    景蝶却没这多礼节客气,直言道:“连日府里闹的沸沸扬扬,姨娘和我们身在内宅,不便现身。依稀听了些消息,趁着族里人全散去,才进来问问,我母亲的毒有救吗?”

    徐恒这一晚上未阖眼,眼睑下有一片黑青,他疲惫的温声道:“三日内能醒。”

    景蝶听了身子轻微一震,面上却照旧含笑:“那就好,能醒的话六妹妹不至送去府衙受罪。”语气恍惚又轻飘飘的。

    徐恒点头,重新坐回软椅上。

    景璃看了眼走神的景蝶,心知她言不由衷口不对心,她们这些人谁都不希望母亲能醒。可因景秀涉及在其中,如今却谁都盼着她醒来……

    ******

    霍然和景沫走去西次间,两人落座后,景沫见他还不做声,轻声问道:“为何?”

    霍然抬眼,抬手拎起白瓷茶壶斟满了两杯茶,将一杯推至她面前:“先把这杯茶喝了。”

    景沫细长的柳眉蹙起,抬手拿起桌上茶杯,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她又问道:“二舅舅晓得谁才是你亲外甥女吗?”

    霍然置之不理,拿过她的茶杯,举壶又斟一杯,递到她面前:“再喝一杯。”

    景沫目光闪烁,抿了抿嘴,“我不渴。”

    “把茶喝了,我再跟你说话。”霍然举着茶杯纹丝不动。

    景沫一把从他手里夺过茶杯,又是匆匆喝了口,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好了,可以说了。”

    霍然脸色一沉,将那茶杯又倒满茶水,举在她面前:“何时把喝茶的规矩学会了,我们再详谈。”

    景沫神色一僵。

    “我长姐淳淳教导的规矩,你算是白学了!身为傅府嫡出的大小姐,你看看你如今成了个什么样子?脸色阴郁,言语歹毒,不曾有半分贤淑温良。这些年,她常带你去名门权贵圈子里走动,你的贤名早在外传扬,一言一行更该谨言慎行,不当是这副模样,喝杯茶比那小门小户的小姐还不如,大家闺秀的气度何在?”

    霍然语气不重,但听在景沫耳里,却让她脸色涨的通红。

    “这些话,我一个做舅舅的不该跟你多说,只是对你近来的所作所为瞧不过眼,提醒你勿要失了体统。”

    景沫方知失仪,敛色道:“二舅舅说的是,是我乱了分寸。”

    霍然道:“你是长姐苦心教养出的女儿,身份要比其他小姐高贵,将来还会更尊荣,言行规矩更需持重。”

    景沫苍白的脸上就荡开了一抹柔柔的春风:“二舅舅的意思是……”

    “今日起,你规规矩矩待在闺阁里,随你描红练字,还是养花怡情,下棋品茶都可,不要再出来抛头露面,长姐的事我会处理好,他们兄妹俩的事也会有个交代,你好生生的在你屋子里学规矩。”

    景沫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这几日是父亲的态度令我心寒,才失了分寸,日后不会再如此。”

    霍然叹声道:“我是为你好,你昨日派人去刺杀景秀,还把景荣伤了,我给你承担下来,但他们兄妹也不好糊弄,难道不会去探查?到时候查到你头上,你怎么解释?做舅舅的劝你,从今日起好好待在闺阁里怡情养性,别在犯傻了。”

    听他口吻坚决,当着他的面,景沫不好驳回,面上应道:“我知道了。”

    霍然接着道:“你去休息吧。”

    景沫立起身,唇角动了动,犹豫过后,坚毅道:“二舅舅可否答应我,让景秀彻彻底底的消失在我面前,不然我在闺阁里也不会安宁。”

    霍然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闪烁微光:“你何故多番要她性命?”

    景沫神态如常,眼底却闪过一道明亮阴森的光芒,咬牙道:“为了家族的荣耀,她必须死。”

    霍然想起了曾九的话,“他并非真的喜欢景秀,而是预备利用她对付邵谦。别想太多了。”

    “这话二舅舅从哪里听来?”景沫讶然:“是否有情,我眼睛不瞎看的清楚。”

    霍然倏地起身:“那好,我带你去问个清楚。昨夜我已跟曾九说过,待他登基时,需立你为后,现在去讨要个说法,让你定心也好。”

    景沫保持着温婉神情转换成了惊慌。

    “你是个姑娘家会为难,到时在外面听着,我去询问。这早是他曾答应你外公和你母亲的承诺。走吧!”

    ******

    霍氏内室里,景蝶和景璃两人各有心思,稍坐一会后,看徐恒也是心力交瘁,景蝶和景璃便要告辞。

    “还请五小姐留步。”徐恒突然道。

    景蝶露出一抹诧异来:“徐大夫有话直说。”

    徐恒先是看了眼景璃,然后对景蝶道:“大少爷和六小姐在霍然的屋里,我看霍然是要插手这件事,他这人嫉恶如仇,知道他们兄妹毒害你们母亲,恐怕会要对他们两个追究,我担心他们在那里会出什么事……”

    景璃听了难掩苍白之色,景秀原先说的那些话,全是骗她的了……

    景蝶没有注意景璃的转变,神色自若道:“我明白了,我刚看到二舅舅和大姐姐去了西次间说话,趁他不在,我现在就去看看六妹妹。”

    徐恒温和笑道:“有劳你了。”

    景蝶微笑道:“别客气,我也一直担心着她。”然后拉着景璃的手道:“走,我们出去吧!”

    景璃微微地垂下了眼睑,默默跟着景蝶走出门。

    在外面走远几步后,景蝶感叹地道:“六妹妹有徐恒这样的男人尽心尽力帮她,也算是好命了。”

    景璃失笑一声:“是啊。”

    “要是母亲醒来,父亲能保住她的话,也许到最后,父亲不会把她嫁给睿表哥,而是徐大夫了。”景蝶幽幽地笑了笑。

    景璃神色微微一怔,望着景蝶的嘴角微翕。

    两人心不在焉的走出远香堂,正巧遇到霍然和景沫两人也从西次间出来,已来不及闪躲,迎面相遇,她二人忙俯下身子给霍然行了家礼:“二舅舅。”

    霍然点头而过,“起来吧。”

    景沫用余光瞥了她们一眼,含着温婉笑意问:“去看过母亲了?”

    景蝶嫣然巧笑:“见过了。”

    霍然就道:“日后多待在闺阁里,勿要扰了徐大夫诊治。”

    景蝶笑着说了是,“心里挂记母亲病情,赶巧七妹妹有也空闲,就约着一块来探望,只坐了一会,不敢打扰徐大夫。”

    霍然颔首,对景沫道:“我们走吧!”

    景沫也不想和她们多说,跟着霍然一块走出去。

    望着他们远走的身影,景蝶目光变了变,拉紧景璃的手,轻声道:“你说二舅舅和大姐姐这么急切的是往哪里去呢?”

    景璃摆了摆头,又揣测地道:“是去找六姐姐?”

    景蝶一听,连忙挽着景璃的手道:“跟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景璃惊讶她的胆大,“被发现了不是玩闹的。”

    景蝶扬一扬脸,“怕什么,小心点就是了,你不去,那我一个人去。”

    说着,就松了景璃的手,径自要跟着霍然景沫的方向去。

    景璃跺了跺脚,也提裙跟上去。

    远远的跟在后面,眼看着霍然和景沫要走的方向不是外院,而是西厢院,二人都停了脚步。

    景蝶茫茫然地道:“有什么事会让二舅舅去西厢院呢?”

    忽然心里一沉,一个念头闪过,难道是要去玲珑十二馆……

    景璃拉住还欲跟上前的景蝶道:“别再紧跟着了,你不是答应徐大夫要去找六姐姐吗?”

    景蝶才想起这事,从身上取了块玉牌,递给景璃道:“那外院垂花门守门的刘妈妈我认识,你拿着这个给她,她会让你进去,你再换身丫鬟装扮,二舅舅的屋里伺候的丫鬟都是他的人,认不出你,其他你再自行想办法,要见不到就罢了。不过现在府里一桩桩的事闹个不停,每天内外院进进出出有不少人,你就浑水摸鱼,自个当心。”

    交代清楚这些,也不管景璃答应不答应,景蝶把玉牌放在她手里,赶紧跟了上去。

    里面的四叔到底是什么人,她一直都想知道。

    景璃看着景蝶急切的身影离去,有些担心,想追上去,可玉牌在手,还有徐恒的话,她犹豫片刻后,转身往另一边去。

    听了景蝶的吩咐,景璃找丫鬟茴香换了身衣裳,扮成丫鬟装扮,去找那刘妈妈。

    刘妈妈在府里虽抬不上多少脸面,但也好歹是个管事,她是景蝶收拢的人,常为景蝶做事,外院或有何消息,都会及时通知景蝶,所以景蝶每每总能得知比她要多的消息。

    刘妈妈见了玉牌,二话不说,果不其然就要帮忙,不但让景璃轻松出了那道垂花门,还领着景璃去霍然的住所。

    只是到的时候,却找个什么理由进去,那里面又是下人又是丫鬟的,全是霍然的人,不肯轻易放进去。

    景璃有些焦急,想到景蝶壮着胆子跟去玲珑十二馆,万一被发现……

    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

    在离门口不远处徘徊之际,恰看到来送午膳的丫鬟,而当中还有一人,厨房新上任的管事樊妈妈!想不到她会亲自领着两个丫鬟来送午膳?

    她赶紧让刘妈妈去拦下她,景蝶曾说过,景秀代掌家务那时,在府里提升了不少管事,这厨房的樊妈妈便是她的人。

    樊妈妈常在几位小姐跟前走动,如何认不出装扮成丫鬟的景璃,见了景璃,多少诧异道:“七小姐这是?”

    景璃简明扼要:“六姐姐被困在里头,我担心她安危,才不得已从外院来到这里。妈妈,我跟您一块进去吧!”

    这樊妈妈本就是白苏派来探望景秀的,哪巧遇到景璃,她忙让身后的丫鬟把食盒给景璃拿着,两人一同进去。

    送午膳自然能轻而易举的进入霍然的屋子。

    没有遭遇阻拦,樊妈妈和景璃见到了还守在傅景荣床头的景秀,她正倚着手肘歪着脸闭暇,几日未休息,她着实有些累了,这一闭暇就睡了一上午。

    “六小姐该吃午饭了。”樊妈妈走过去轻轻唤道。

    景秀睡眠浅,一点动静声响就能醒,方睁眼一看,眼见是樊妈妈,她立马会意,是白苏派她来的。

    可意外的看到了景璃的脸孔,她忙起身,刚想说什么,见屋子里有两个小丫鬟候着,她嘴边的话咽下去,而是道:“倒真饿了。”

    樊妈妈就在外头的饭厅摆好了午膳,只不过总有丫鬟跟着景秀,这样子就像是监视似得,有些话便不好说。

    景璃看景秀没什么大碍,只是大哥却躺在床上不醒,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可总算是见到两人,回头也好跟徐大夫和景蝶交代。

    她心中念着景蝶,只巴不得景秀早点吃完。

    景秀看景璃魂不守神又满是忧愁的面色,心下异常。她慢吞吞的吃了几口饭,忽而听到外面有喧哗,“你们几个丫头太放肆了,眼里有没有我这个大小姐!”

    又是霍婷婷。

    景秀忙要两个丫鬟去看看:“表姐吵着要见我大哥,你们快出去拦一拦,别扰了我大哥静养。”

    霍然出去时也吩咐不许大小姐进来,她们忙不迭走出去。

    景秀趁机询问景璃,景璃焦急一句话道:“五姐姐去玲珑十二馆了!”

    第二一二回 幕后主使

    景秀趁机询问景璃,景璃焦急一句话道:“五姐姐去玲珑十二馆了!”

    景秀吃了一惊,放下手里的筷子,细声问道:“她去玲珑十二馆做什么?”

    景璃面色显得焦灼,低声回道:“二舅舅和大姐姐一块去往玲珑十二馆,她眼见不对,非要跟上去看明情况,我拦也拦不住她,担心她有危险。”

    景秀听言,撑桌站起身来,欲要走出门,可想到清早邵谦叮咛的话,别再跟里面的傅四爷有瓜葛。她走出门的脚陡然顿住。

    景璃见她迟疑,上前抓住她胳膊道:“你怎么不去啊,二舅舅和大姐姐这番突然去玲珑十二馆定然有重事,五姐姐又一直想知道四叔住在里头是怎么回事?万一她听到些不该听的话……”

    景秀心口处一跳,不及多想忙跑出去。

    看到外面院子里霍婷婷和几个丫鬟起争执,她趁乱走出去。

    霍婷婷却眼尖的瞅到她,大喝道:“傅景秀,你干什么去?”

    那几个丫鬟看景秀要出去,纷纷拥堵上前,赶紧去拦住她道:“六小姐留步,二舅爷说了,要六小姐一直留在这里,哪儿都别去。”

    景秀心里也担心景蝶会出事,瞬时冷下脸色道:“别拦我!”

    语罢,就挥掉这几个丫头拦住的手,硬要闯出去。

    偏那些个小丫鬟也不是吃素的,百般不肯松手将景秀堵在门口。

    景秀眉心一凝,“这里是傅府,二舅爷只是个外姓人,有何资格将我软禁!”

    “舅爷的吩咐如此,奴婢们不敢不听。还请六小姐别为难我们。”

    霍婷婷在旁见此光景,颇有些幸灾乐祸地道:“拦住她,别让她再跑出去害人,把她关起来!”

    景秀眼神一暗,眼里似浮起一层薄影影的霜华,就这样定定的站立不动。

    那几个丫鬟也不敢动手强行,僵持良久后,霍婷婷不耐烦,指着两个丫头道:“还不把她拉进去关好!”

    “谁敢!”景秀清冷地喝道。

    霍婷婷看她还敢口出狂言,走上前逼近她道:“看我敢不敢!”

    说着,就要扯住景秀的衣袖,狠狠掐住她,只恨不得用手指掐破的她皮囊出血,方可泄恨:“你对我姑母下毒,还敢理直气壮,要脸不要脸!”

    景秀被她揪的胳膊一痛,看她还狠瞪着眼,她强忍住痛,咬着唇嗤笑一声,另一只手从头上拔下簪子,迅速的抵在近身的霍婷婷脖颈前,眼底清寒:“再动,我要了你命!”

    霍婷婷被她反手挟持,雪白的脖上一凉,那簪尖似要插进她的肉里,她吓了一跳:“傅景秀,你敢动我试试!”话虽是这么说,但她牙齿还是忍不住打颤,感觉那簪子死死的抵住她,她反抗的抓住景秀的手使劲挣扎。

    景秀嘴角蕴着一抹冷冽的笑意,眼中寒凉如冰,一手紧紧勒住她脖颈,另一只手微一用力,顺势将簪子抵插住她的脖子,直到有血染红了簪子,血水顺着霍婷婷光滑的脖子流入她里衣,她整个人一颤,吓的愣住,嘴里放声惊叫道:“傅景秀!”

    景秀看她身子颤抖,转目望着院子里的丫鬟道:“让开,不然的你们大小姐没命了!”

    起初这些丫鬟并不闪开,是觉得景秀并不是个心狠之人,可看到大小姐脖上血越流越多,忙道:“六小姐,伤了大小姐,我们爷回来不会轻易饶过你!”

    景秀冷笑道:“再不让开,我看是你们大小姐先死还是我先。”

    霍婷婷脖子上痛的冷汗涔涔,她晓得景秀这人面上和软,心里却是歹毒狠辣,忙呵斥这几个丫鬟道:“听她的话,让开!”然后又对景秀愤恨道:“傅景秀你今日这样对我,这个仇我一定报回来!”

    几个丫鬟眼见势头不对,只好让开一道路,景秀挟持住霍婷婷往外面去,出了门槛,她猛力将霍婷婷推到那些丫鬟前,霍婷婷踉跄一步倒在地上,她的双腿已发软,脖上丝丝抽痛,抬眼看景秀已跑开,她咬着唇尖声厉道:“还不去追!”

    有的丫鬟忙追上去,有的则扶起霍婷婷。

    *******

    景沫和霍然顺利踏进了玲珑十二馆内,景沫轻车熟路,霍然也来过两次,二人都晓得路怎么走,很快找到了傅四爷的住所。

    路上霍然已提点了景沫,让她只在外面听着,勿要冲动。

    而景蝶一路尾随,果然见景沫和霍然去了玲珑十二馆,她在门口稍作停留,犹豫半晌后,才从怀里掏出钥匙,开门径自往里面走。

    玲珑十二馆她倒是常去拿书,可傅四爷的住所却去的少,找路时费了不少劲。

    那边厢,霍然不等通传径自踏进去,曾九和阿莽正在摆午饭,见他突然到访,曾九很是意外,但面上还是笑道:“霍兄怎么突然来了?”

    霍然闻到饭菜香,淡淡笑了声,“来探望四爷。”

    无事不登三宝殿,曾九心中这样想,伸手请他坐下:“霍兄来的巧,坐吧,尝尝我的手艺。”

    霍然看了眼桌上的菜,青菜萝卜素汤,看的都无食欲,谈何咽下,他眼角一提道:“每日吃的清汤寡水,你们受罪了。”

    曾九笑容一僵:“这算什么,以前跟着四爷在瓦剌,吃的那腌菜劳什子,真是食不知味,还没一顿吃得饱,如今算好了。”

    霍然一阵失笑。

    过了会,阿莽去请傅四爷出来。

    霍然见了傅四爷,面色肃然恭敬,掀了下摆,裣衽下跪行礼:“草民拜见太上皇!”

    虽说是在滁州,不比京城,但这位太上皇的封号还在,礼不可废。

    傅四爷淡淡道:“起来。”然后坐在了饭桌前,“二公子多礼了,这里是滁州,不是京城,无需行此大礼。”

    霍然从地上起身,正色道:“今上遥尊您为太上皇,您就一日是太上皇,草民不敢废礼。”

    这个霍然平日虽放荡无礼,但行正经事来可是规规矩矩,挑不出错来。

    孝廉公府的门庭礼仪果真森严,出了霍氏和霍然这样的子女。

    曾九想了这些,看傅四爷神情淡薄,他忙问霍然:“霍兄突然造访是有何事?”

    霍然看傅四爷已举筷吃菜,他思虑过后道:“昨夜,我已照曾兄弟所言,把景荣和景秀照顾妥当,不知曾兄将我的话可有转给四爷听?”

    果然是为这事。

    曾九心中早料到,瞥了眼傅四爷,看他巍峨不动的样子,仿佛并未听进,他讪讪然地道:“霍兄特来就是为这事?”

    霍然道:“如此重大的事,我自当问清楚。”转脸看傅四爷镇定自若的食菜,仿若没听到他说的话,他又过问一遍:“四爷难不成不记得这回事?”

    傅四爷放下筷子,从阿莽手里接过巾帕拭嘴,动作缓慢而优雅,虽吃的是再普通不过的饭菜,但在这位曾经尊临天下的皇帝面前,这菜仿佛也成了山珍海味。

    “记得。”傅四爷面上一派优雅从容,简单地道。

    霍然笑了笑:又正色道:“还请您恕我冒昧,四爷跟景秀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景秀只不过是个庶女,她姨娘又出身青楼,这样的身份不值让四爷多次维护她?虽说邵谦中意她,但四爷真的是要利用景秀去对付邵谦吗?我不曾看出这点来。还请四爷能解惑。”

    傅四爷抬起眼,眼底深幽一片,他温和清幽地道:“我自有我的想法。”

    霍然面上有变,一双桃花眼闪动精光,他道:“要对付邵大人,四爷和我之力足以,他这次要出海,我们可让他有去无回,但景秀和景荣对我长姐下毒一事,说什么都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我惩处了她,还请四爷勿要帮衬,让我为难。”

    曾九听着霍然这口吻,忍不住道:“霍兄,当着四爷的面,勿要放肆!”

    霍然眉眼涌动波澜,语气也变得生硬开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姐夫却一直维护那两个晚辈,连他一向尊崇的律法也惶然不顾,不去查明真相,只把他们两人关在府里。我想,除了对他们两个的袒护,更多的是四爷在给他施压,让他保住那两个晚辈,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曾九眼神晦涩,傅四爷却依旧淡定从容。

    霍然见他如此,脸色益发冷冽:“我今日又给了他们三日时间,三日之后,倘若我长姐醒来,那此事一笔勾销,我不会多行追究,毕竟事情起因,的确是长姐有错在先,他们想报复也在情理。但是三日后,长姐还这样躺在床上,那怨不得我锱铢必报了!”

    霍然落下冷话。

    曾九忿然道:“霍兄这话是何意思?”

    霍然抬眼看他,微侧头瞥了眼外头,刹那的犹豫过后,看四爷镇定的面容,他忽而冷笑一声道:“我的意思,真正幕后主使要害我长姐的是四爷,那两个晚辈不过是被四爷利用了。”

    曾九脸色倏地大变。

    而霍然话音刚落,忽地听到重重推门的声音。

    景沫立在门前,清冷了语气道:“二舅舅说的是真的!”

    第二一三回 纠缠不清

    景沫立在门前,清冷了语气道:“二舅舅说的是真的!”

    她窈窕的身姿顿足在门前,稀疏的光影从外面照进来,落在她肩背上,此刻她面上的表情晦涩不明,但如柳的身姿轻轻颤动着。

    她以暗哑涩苦的声线道:“竟是四叔要害我母亲……”有些不可置信,亦有些惊心动魄。

    霍然走过去,安慰道:“你先听听四爷有什么话要说?”

    景沫惊疑的眼神渐渐有了几分动摇,侧脸看着霍然,又将目光移到傅四爷身上,那人始终无声地坐在椅凳上,紧抿的嘴角抿成一抹弧度,深邃的眼眸里是望不穿的澄澈湖水,平静却波澜不惊,冷漠到没有一丝温度。

    她霎时凄然一笑,景秀抿着唇瓣时,虽未笑着,但抿紧起的唇角会有两个小小的菱角,直让人觉得未语先笑,可她也不过是在强作笑颜。而两人何其相似,面前的这人也是抿着唇,明明眼底唇颊皆是笑意,可此刻才恍然大悟的发现,他眼底的笑全是假意!

    “为什么?”她颤抖着双肩,红了眼圈吼道。

    当她那晚闯进玲珑十二馆,看到他坐在轮椅上,一身月白色家常服,尊贵如谪仙般不染纤尘,他望向窗外时,那抹温柔湿润的笑意似流水般滑进了她的心底,那是一种让她无法抗拒的温柔……

    她没有想到身在帝王之家的他竟然是个如此温柔的男人,他笑如春风,声若溪水,让她想慢慢走近他,走近这个帝王的心里……

    这大半年里,他的落寞,他的萧条,他的伤感,她全都看到了,她陪着他度过那些蹉跎的岁月。为了他,她放弃了所有上门提亲的人,让自己一再的待字闺中,可忍受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去无休止的算计自己姊妹,让所有的妹妹在她前面顺理成章的嫁出去……

    可当有一天,突然发现,面前的这个人全是在骗她,骗取了她的信任,骗取了她的感情,骗取了她的一切……

    他何其陌生,何其残忍,何其冷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终究,景沫一瞬间所有的情感全都倾吐,她努力克服自己不受波动,不该像母亲那样爱上这些男人,她要的是权利,因为权利才会接近他,关心他,照顾他……

    可她到底也是女人啊,如果不是爱上他,她不会亲自为她缝制衣袄,不会潜心去研究药草,向徐恒请教,只为治好他的腿疾,她更不会因为景秀的出现,而方寸大失乱了针脚,落到今日下场,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他……

    霍然看景沫失态严重,冷面喝道:“你先冷静,听他把话说完!”

    景沫红着的双目瞪的浑圆:“你教我怎么冷静,我为他付出了所有,他这样利用我,去害我母亲,我如何冷静!”

    霍然听她疯狂了般,抡起袖子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你这样的气度,真要在宫里生存,只有白白送死葬身鱼腹的份!”

    霍然已然动怒,不然不会对景沫出手。

    看到景沫这个模样,他心冷失望,长姐苦心教养的女儿原来是个不会克制之人,频频失态。若不是孝廉公府子嗣单薄,只有婷婷那娇生惯养的小姐,也不会从长姐的女儿中挑选,可没想到,景沫会是这样不知轻重的人。

    景沫受了那不轻不重的巴掌,暴躁的神色萎靡下来,她垂着脸,任由零散的发丝垂下,遮挡住脸上的挫败的泪痕,也不去打理。

    霍然见了沉沉叹气,转脸对傅四爷道:“四爷该看到了景沫对你的心意……”就不该辜负她。这句,他顿了嘴,没有道完。

    傅四爷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景沫身前,从袖子里拿了条汗巾出来,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温和道:“让你母亲昏迷不醒,是不让邵谦借由出海巡查招兵买马一事,这整个事全是你母亲操作,只要她昏迷,邵谦无法介入调查。等他出海葬身鱼腹后,你母亲自然会醒。”

    景沫浑然一震:“真是如此?”

    傅四爷颔首而笑。

    景沫却有许多不懂的地方,“那我大哥……”

    她刚一落下这话,曾九突然喝道:“什么人!”

    然后耳畔一阵风似得飘过,曾九闪身大迈出去。

    景蝶找到了这里,可看到看景沫站在那扇门前不动,她不敢贸然前进,正预要离去,却听见景沫突然大吼出声,她心生疑虑,犹豫良久,才轻手轻脚的靠近。

    她想知道这个深居隐出的四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让人去探查过,真正的四叔早就在战场上死去了,而里面这位不过是冒名住进来。

    自从住进来后,父亲就封锁了玲珑十二馆,不许任何踏进,且将那扇门钥匙给她时,就叮咛嘱咐,不要靠近这里。

    她本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父亲的嘱托她听进去了,可若不是有一日发现大姐姐也来这里,尔后还隔三差五到来,每回手里都拎着包袱,她觉得这些事都太过异常了……

    紧接着二姐姐无缘无故的抢了大姐姐亲事,由此之后,她才暗中观察,发觉这位大姐姐并不像她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温婉贤淑。

    而大姐姐屡次闯进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一切的谜团似乎都与四叔有关。

    四叔的真正身份又是什么?

    可当在门外偷偷听到那些后,她已大彻大悟的明白,他的身份……

    曾九闪身出屋,看到景蝶惊愕的神色,他眼神一暗,上前几步道:“你听到了什么!”

    景蝶身子一惊,想躲开已来不及,她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丝冷意,但却面无惧色的道:“我什么也没听到!”

    “杀了她!”景沫听到是景蝶声音,跟着走出来,脸色一冷道:“她和六妹妹关系非浅,而我那六妹妹又和邵大人有牵扯不清的关系,万一她将那些话转达六妹妹,六妹妹又及早通知邵大人,那所有的计划全都覆水东流。”

    景沫毫不留情面的说。

    这个五妹妹一而再再而三的揪住她不放,如果不是她跟景秀勾结在一块对付她,景月不会知道那些事,也不会闹成这样。

    景蝶听着景沫口中那句话,心中生寒,冷冷而笑,笑意隐秘而轻微:“大姐姐何苦这么快暴露自己,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故作贤惠吗?”

    景沫轻笑道:“死到临头,你还敢巧言令色!”

    她瞥了眼曾九道:“还不动手,我这五妹妹一向鬼主意多,她要听到这些,还不知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曾九看向景蝶,上前一步。

    景蝶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真是可笑,我姓傅,也是傅府的小姐。你们在此处商议谋逆,我敢道出一句,泄漏给外人,也会跟着一块遭殃,我哪敢将此事传扬!你别被她三言两语挑拨了,她不过是为对付我借刀杀人!”

    景沫添了几分憎恨嫌恶,冷冷哼了一声,急切道:“五妹妹口齿伶俐,无怪六妹妹会听信你的话站在你那边。这些年,你明里暗里给萧姨娘出主意,让父亲在萧姨娘房里多走动,还帮你姨娘争宠。我敢说如今我母亲病倒,你只怕早巴不得她永远醒不来,也只有六妹妹傻乎乎的全信你,还帮你对付我,殊不知你也是在利用她!”

    景蝶听言,神色微微一变,但转瞬又复自然,她昂起了脸恨声道:“你自有那些腌臢的心思,就以为人人跟你一样,从不顾念姐妹情,把我们这些姊妹一个个利用,我可没有大姐姐那样狠心的手段!”

    景沫还想出声反驳。

    只听傅四爷的声音蓦地出现:“把她关起来。”

    景蝶深深震动,攥紧了腰间的衣袖丝带,她咬紧了唇,半会才道:“七妹妹知晓我来了这里,六妹妹很快也就知道,我出不去的话,迟早会被她们发现。”

    傅四爷站在门前,负手而立,方沉下脸来,颇有些居高临下地道:“这么说,你是在利用她……”

    景蝶脸色微动,不可置否地道:“曾经是有这种想法,当初我与她结盟是有为我姨娘将来做打算的意思,可现在早已打消此念头。”

    景沫听到傅四爷这样的问话,心里顿时又一冷。

    她听的清楚,他无意识的话,却处处是在维护她。

    而就在此时,景秀也跑进了玲珑十二馆,见得景蝶被曾九和景沫等人围着,她心里一急,连忙跑上前道:“五姐姐!”

    听闻她的声音,景蝶提着的心微微一松。

    景秀跑到近前,看景沫凶神恶煞的冷眼的看着她,她瞥了眼曾九,又望向傅四爷,最后缓缓走到景蝶跟前,站在她身前慢慢道:“别伤害她。”

    景沫侧过脸看了眼傅四爷,眼皮沉了沉,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道:“四叔,你刚刚跟我说的那些话如果都是真的,就把她们通通抓起来。不若便还是在欺骗我了……”

    霍然也走出屋,看到这幕,他倒是镇定如常,环抱着臂膀,好似在等着傅四爷决议!

    第二一四回 奢求太多

    景秀一路跑过来,这会儿气息还不匀顺,待胸口喘了几口气后,才会晤状况。她以身挡在景蝶跟前,将曾九、霍然、景沫扫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站在青石门阶上的傅四爷脸上,见得他俊雅的面色在光影浮动下散发着清淡华美的光彩,只是面无表情,与平日的柔和气度清冷了些许。

    她想张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而景沫站在傅四爷近旁,静静的凝望着他,等着他的答复。

    一时之间,气氛如胶凝脂,空落落的院子里只余下徐徐清风。

    时间候的越久,景沫心里还尚存的温热便一点点淡化下去,心口处一缩缩的颤动着,霎时冷冰了半截。

    “四叔何以不发话了?”景沫唇角微动的苦笑道。

    傅四爷深深凝视于她,薄薄的唇角轻启,吩咐曾九:“把她们二人都关起来。”

    曾九有些诧异,正要说什么,被傅四爷一个眼神望过来,他忙应声道:“是。”

    说着,上前两步,对景秀和景蝶道:“抱歉了,两位小姐。”

    景秀拉着景蝶的手向后倒退一步,满是警惕地道:“别过来。”

    曾九眼底微惊,“恐怕由不得二位小姐了。”语罢,便吆喝一声阿莽,两人将她们二人围住。

    曾九好言劝道:“还是别反抗了,省的伤了彼此和气。”

    景蝶知听到不该听的话,必然有此后果,可牵连到景秀,心里着实难受,忙道:“我六妹妹毫不知情,若要关便只我一人,与她无关。”

    景秀听的迷糊,却也知悉大约是景蝶听了旁的话,才会被景沫逼着要关起来。

    她也想知道是些什么话,遂淡淡地道:“要关押便一起吧,反正哪里都是被幽禁,索性这里倒清静。”说到这话时,目光若有若无的瞥了眼霍然,见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她淡漠的失笑一声。

    曾九见她们二人不反抗,便伸手作请,请她们去另一间房室。

    景沫看得她们走远,但并不罢休,“四叔打算如何处置?”

    霍然听了这话,脸色一沉,迈步走上前道:“关起来便是,只等邵谦自投罗网,她们也不好通风报信。”

    景沫寻思而笑,“是呀,关起来也更容易保护着。”

    这话便说的有些尖酸刻薄,傅四爷脸色微微一变,却又飞快将这抹转变之色隐去,再也没有说话,转身踏进屋去。

    景沫顿觉恼羞,欲跟上前,被霍然拦下道:“她们两个是你妹妹。”

    语气不重,但却让景沫身形轻微晃动了一下,“她不除,我不甘愿。”

    落下这话,转身跟了进屋,她向来是好强的,如果说以前她想要至高权利,但现在她却想要更多,哪怕是那人冷漠的心。

    霍然拦不住她,轻声一句道:“奢求太多,可能,最后什么也落不到。”

    景沫踏进去的脚步一定,她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晰:“我不像二舅舅那样轻易放弃,我自小就知,许多事从来都要靠自己争取,哪怕将来后悔。”

    霍然明亮的桃花眼一瞬间散发着绚丽般的光彩,但也只是这一瞬,又复清冷,还参杂一丝痛楚。

    ********

    景秀和景蝶被曾九带去一间窄小的柴房,里头凌乱不堪,还有一股霉烂潮湿的气味,除开之外,屋子里有两张损坏的小凳。

    曾九环顾一圈,讪讪笑道:“暂且先委屈二位小姐几日。”

    不再多说,欲要走出去。

    景秀想起了大哥,颇为难地请求道:“我大哥还病重,恳请帮忙照顾。”

    曾九随意点了两下头,算作答应。

    待屋门被上锁后,景蝶拿出手里的帕子捂着嘴,吐字不清的道:“害你跟我一起遭罪!”

    景秀却没景蝶这样在乎此处异味,反而随意坐下来,叹口气道:“在外头我也是被二舅舅关着,这里也一样,谈不上遭罪。”

    景蝶看她如此磊落不在意,自个反倒扭捏,便也随着她坐下道:“你知道四叔是谁吗?”

    听她突然说起这话,景秀眼底一闪而过的惊疑,“他是谁?”

    见她这模样,看来她并不知情,景蝶一转话音,微笑道:“我也不知他是谁,所以才会跟着进来打探。”

    自己知情已险要被杀,若是再让景秀晓得,怕是后果更重,索性先瞒着吧!

    景蝶这般想了想,看景秀怀疑的目光还睃在她脸上,她适才道:“我方才是听了些不该听得话,却是关于母亲的……”

    *******

    景沫踏进屋后,看傅四爷优雅的坐下来,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走上前,柔声唤道:“四叔……”

    这番深情话语让傅四爷抬起了眼,他微笑道:“先坐下吧,有话直说,不必顾忌。”

    景沫脸上有了抹喜色,她款步走上前,拂袖坐下身,看着面前的茶壶,她提壶斟了两杯茶,慢慢道:“以前总是喜欢陪着四叔一块喝茶,四叔可知道是为什么?”

    傅四爷伸手接过她的杯子,将杯沿放置嘴角,慢慢的饮了口茶。

    景沫温柔笑道:“因为心宁。”

    傅四爷喝下这杯茶后,看了眼她:“我知道,你陪着我喝茶,一坐便是一晌午。”

    景沫满面笑容的脸上覆上了层淡淡暗影:“四叔与我喝茶时是否也心安呢?”

    傅四爷不可置否地点头:“想说什么直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景沫脸色一僵,这句话犹如被煽了一耳光,她嘴角微微抽搐,便冷静了语气道:“还是那句话,我只想知道四叔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顾不得女儿家矜持颜面。

    傅四爷笑了起来,温润的嗓音道:“你呢?”

    “我当然是……”

    “如果我放弃了夺位,只想平静安逸的待在这里过一辈子,你还愿意?”

    景沫微微一愣。

    “景沫,我想告诉你,那座紫禁城不适合你,我从那里出来,也想一辈子永不踏进,可是那里还有一个人等着我……”

    是钱皇后!

    景沫鼻尖一酸,眼泪险些夺眶而出:“这就是你的答案?”

    傅四爷轻轻颔首:“我与她少年结发,感情自然深厚,尤其在我软禁南宫时,她不离不弃,与我就像是贫贱夫妻一样过着普通老百姓的日子,我不可辜负了她……”

    景沫眼泪大颗大颗落下:“那你为何要答应来我们家,为何要隐居在此,又为何要对我那样好?”

    傅四爷轻叹口气,拍着她肩膀安慰地道:“我对谁都如此,包括你六妹妹。”

    他的手刚落在景沫肩膀上,被景沫挥掉道:“别碰我!”

    傅四爷神色一凛:“别胡闹了,将来你若是还愿意进宫,我可以纳你为妃。”

    “我不愿意!”景沫高声喝道:“进宫为妃,我大可早早就进宫,还至于让我四妹妹进去吗?”

    傅四爷眼色沉了下来。

    景沫望着他的眼睛,几乎要望进他的心里去,推心置腹道:“钱皇后是与你伉俪情深,可那早已是过去,她现在变成什么模样,你也看不到,她又能帮你重新踏进那座紫禁城吗……”

    景沫几乎是要语无伦次,听的傅四爷脸色益发低沉,他冷着音道:“休再胡说!”

    竟然这样护着钱皇后,景沫一阵失笑:“呵呵,所以你根本就不打算答应我母亲的条件,因为她逼迫你,让你将来登基后封我为后,这些话你压根就没考虑过,所以才对母亲痛下狠心下毒。方才还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哄骗我,四叔,我傅景沫哪里对不住你,我便是样样不如钱皇后,可也绝不要你这般利用我欺瞒我羞辱我!”

    傅四爷面色卷起浓浓的冷意。

    仿佛是揣摩到了他的真实想法,景沫心里的绝望丝丝蔓延开来,她陡然站起身,疾言厉色道:“我要你现在就去救醒我母亲!”

    傅四爷闻言,冷意渐褪,他嘴角含笑,散发着犹如朝阳般绚丽的光采,缓缓从袖子里拿出一小瓷瓶来:“这是解药,你要就拿去吧!”

    景沫眼皮重重一跳,看着那白玉瓷瓶就在面前,她好半天才伸出手:“这真是解药?”

    傅四爷颔首道:“你可去找大夫看看,这解药真假。”

    景沫不可置信的从他手里拿过那药瓶。

    只听傅四爷温和地声线道:“我累了,回去吧!”

    “四叔……”景沫红了眼眶,泣泪道:“到底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傅四爷倏地站起身道:“等你冷静了再来问我。”

    语罢,便转身走进屋,只留下景沫痴痴的站立着,望着他的身影渐渐不见。

    景沫手里握紧了药瓶,久久不肯离去。

    那边傅四爷径自绕去了柴房,看到曾九守在那里,他吩咐道:“开门。”

    景蝶和景秀正在说话,听到这声音,两人止住了轻微的细语。只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便可看到傅四爷一袭月白色衣袍逆光站立着,他脚步迟疑了两下,才走进屋,看了眼景秀和景蝶,轻柔的对景秀道:“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第二一五回 国姓无双

    景秀望着逆光而站的傅四爷,脸上仅存的笑容微敛,起身挥去衣裳上的尘土:“我也有话想过问四叔。”

    傅四爷墨玉般的瞳仁缩了缩,一转身,轻脚踏了出去。

    景秀回过头对景蝶低语道:“五姐姐别担心,我马上回来。”便跟着走出去。

    踏出门后,却现傅四爷并不去往屋舍,而是径自向外面的鹅卵石铺路走去,脚步一迟一缓,慢悠悠的。

    景秀迟疑半天,看他头也不回,便提裙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相继沉默。

    良久,傅四爷才开口询问:“怎么不说话?”

    景秀跟在他后面,在听了景蝶说的那些话后,她心思繁杂凌乱,脚下轻飘飘的走着,走过一段路后才低声道:“四叔是什么身份呢?”

    前面的人有片刻顿足,侧过脸望着她脸上带着几分迷茫的神情,他瞥开了目光,嘴角那微扬的弧度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陪我去钓鱼。”

    又来这招?

    景秀迥然留步。

    还不待她张声,傅四爷继续前行道:“钓到鱼了,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

    一幅笃定不容更改的口吻。

    景秀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他走,心里清楚,府里这许许多多的事,都跟这个人有莫大的关联。

    再次来到那僻静的小道,眼前有万株柳树,古木葱蓉,簇簇芬芳皆环绕着濯心池,那池面上新荷正吐尖芽,在五月明媚的春光下,大有别样的盛景,以争艳荣华之姿傲立。

    这里倒是处美景,每每道来闻到馥郁芬芳,只觉得让人心旷神怡,心头那丝烦躁通通抛却,恨不得安稳长留。

    府里畅春园的景色已是繁荣绝佳,而这僻静之所的却是景色幽静柔美,相对而言更喜欢这里的幽静。

    “坐罢!”傅四爷淡淡柔和的声线打破了那半会的宁和。

    景秀回望开去,已见傅四爷敛衣席地而坐,而他的手里早握着两根鱼竿。

    景秀苦笑道:“鱼竿没有鱼饵吧?”

    傅四爷笑了笑,提起鱼竿,上面正系着鱼饵:“这个时候,有鱼了,你安静的每钓一条上来,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

    景秀这才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另一只鱼竿,顺手扔到水里。

    傅四爷皱起眉头道:“你这样,我担心一条也钓不了。”

    景秀眉眼一弯侧脸笑道:“别小瞧我。”

    看着她精致的眉眼映着一波碧水,有点点亮光闪过,他的嘴角遍布着暖暖的笑容,“我拭目以待吧!”

    那笑容仿佛是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让她原本颠簸的心情突然沉静下来。

    两人视线撞到一块后,景秀神情有慌,失态的转开脸,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微风绵延袭来,仿佛如丝绸一般滑润扑在她肌肤上,心里的那份焦灼又沉淀了,令她的心泛起了一种柔软的感觉。

    两人隔着一步之距并肩坐着,相继无人说话,安静得如积久的深潭一般。

    眨眼间,景秀的瞌睡又冒上来,连着这些日子,每日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她的神经无时无刻不紧绷着,这会安静坐在此处绝景中,那缠绵的瞌睡便悄然来袭,让她的眼皮重重的沉着,她强撑的精神在温暖柔和的氛围中,终于卸下了,她真的累了……

    傅四爷看着旁边的人儿歪着脸闭暇着,透白如瓷器的脸上还可清晰的看见细绒绒的毛孔,吹弹可破,唇角紧抿却又微微向上翘起,噙着一对菱角,仿佛似笑非笑般。

    他眼底的笑意也荡漾开去,缓缓地抬起手为她拨去垂下来的鬓发。

    景秀突然警醒,总因心里惦记事,也只是眯了半会,这会立时睁眼醒来,看到一双修长的手拂过她的皮肤,她大惊的身子向后一仰,不可置信的看着傅四爷。

    傅四爷眼角微眯,但依旧淡定从容的拿下手,不慌不忙的含笑道:“醒了?”

    景秀扫过惊异,正直了身子,目光望着池面,看着平静的湖水半分动静也没有,深深怀疑里头根本没鱼,不免冷笑道:“四叔先钓一条给我看看。”

    上回也是如此,被他“骗”过来,结果只是睡了会,难道又是故技重施?

    傅四爷“嗯”了一声,将手里的鱼竿重新放置水里,轻声道:“安静,勿要说话。”

    景秀闭上嘴,静静的等候着,在她几次闭上眼,又睁开眼,如此回合后,果然看到平静的水面上涟漪四起,她冷不防睁大眼,诧道:“是鱼来了吗?”

    傅四爷也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水里,轻轻的“嘘”了声,暗示景秀勿要做声惊动。

    景秀紧抿着唇瓣,视线集中在他手里的鱼竿上,看到池面上的动静越来越开,更确定是鱼儿上钩了。

    就在她眨眼的一瞬间,傅四爷手腕轻提,一条不大不小的青花鱼便钓上岸,景秀欣喜道:“还真的钓了只!”

    她起身去近看,看到那鱼儿上岸后活蹦乱跳,她想要去捉,可被鱼儿身上弹跳的水光四溅,水花还溅到眼底,她嗤了一声,紧闭上眼揉着。

    “小心点。”温和的声线已近至她面前,然后一双冰冷的手触碰上她脸颊,替她擦去脸上的水渍。

    景秀捂着眼,身子向后一退道:“我自己可以。”

    她惊乱中步子猛然直退,不想身后就是池水,再退一步恐怕就要整个人倒退进水里。

    傅四爷看她惊恐的模样,又见她将要退到水里,连忙走上前搂上她的腰道:“你当心点,后面是池水!”

    景秀被她环住腰身,哪曾顾的上他的话,只知道挣脱道:“你放手!”

    她挣脱的越厉害,那双手却更紧的握在她腰间,景秀恼羞成怒间,被他手劲一带,整个人瞬时落入他的怀里,被他紧紧抱住,耳畔响起他嗔怒的语气:“再退一步,必将落水!”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在她耳畔间环绕,景秀整个人愣住了,只晓得用力揉眼睛,让自己睁开眼。

    却感受到他手上的力气增大,不肯放松,景秀浑身不自在的道:“四叔,四叔……”

    嘴里不停的唤着这句,想让他明白与他的关系。

    却听到他薄怒冷声道:“我说过,我不是你四叔。”

    景秀闻言,一把推开他,他却纹丝不动,反而更用劲搂住她,不让她一刻挣脱,带着霸道的寒音道:“你可以叫我祁镇。”

    祁镇?

    景秀一下惊住,嘴里喃喃地咀嚼着这个名字,突然惊声道:“你姓什么!”

    他的脸上尽是冷酷之色:“国姓。”

    国姓?

    这两个字如晴天霹雳般的印入她的心底,她此刻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的双眸顿时放大又迅速缩小的慌乱感,强硬的阻止正在微颤的身体:“国姓……国姓……那就是姓朱……”

    朱祁镇。

    是他的名字。

    她呼吸突然一滞,冷冷抽了一口凉气,便是她从乡下来不懂那些国家大事,可也是听说过这个名讳,朱祁镇乃是六岁登基的皇帝!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景秀呼吸变得困难,整个人就势软软倒在了她的怀里,薄薄胸脯一抽抽的颤抖着。

    感受到她柔和的身子不再挣扎,他手里的力气放松,俊美的脸庞像最上等的暖玉般的莹润有光,秀美的薄唇泛着淡淡的笑意,散发出令人无法忽视的华采:“知道我身份了……”

    景秀脑中嗡的一声,牙齿不停地颤抖,那是连指尖都要冻结的恐惧感,几乎剥夺了所有的知觉,甚至听不见他接下来又说了些什么……

    看着怀里的人无意识的抓紧了自己的衣袖,软绵无骨的倒在怀里,进不是,退不是,脑中混混沌沌的,一片空白,齿缝也在打颤:“怎么会是这样……”

    “莫要怕,我不会伤害你。”傅四爷的声音轻柔温和。

    景秀一个激灵,使劲浑身力气一把推开他,喝道:“你放开我!”

    傅四爷不妨会被她陡然一推,身子向后大退,触碰到伤口,腿下抽搐,一个不稳,直挺倒在地上,嘴里发出痛苦的闷哼。

    景秀看着他倒在地上,俊美的眉峰隆起,显示着他此时的痛楚,尤其看到他月白色长袍下的腿还在抽搐着,她手里一颤,欲要走上前一步,可又很快醒神,反而后退止步,满是戒备的望着他。

    看到景秀的迟疑恐惧,他仓促的抬眼瞥了眼她,犹如湖水一般深沉的眼眸,一匝匝的缠了起来:“你先走吧!”

    景秀捕捉到他眼底闪过的痛楚,那晚的一幕又陡然浮现在眼前,让她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

    他腿上的伤她清楚,可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她更加清楚,最好永远都不要与这人有关系,退避三舍,能退多远就退多远。

    可是看着他倒在地上,一手还按着那受伤的腿脚,她心口像被填了云朵,轻飘飘的,如漫步云端,一时间有不尽的酸涩与感动涌入心底,缓缓升腾,仿佛就要从眼底涌出来。

    便下意识的走上前,蹲下身子道:“你有没有大碍?”

    当她的手触碰到他双腿时,他眼底滑过一丝温和连绵的笑意:“过会就好,你先回去吧!”

    第二一六回 暗涌辛密

    景秀看他虽是笑语,但眉宇间的那抹疼楚还是不经意笼罩,不免有些担忧,旋即蹲下身来道:“我看看吧!”

    傅四爷却轻轻挥掉她的手道:“这腿伤总是如此,缓缓就好,不必担心。”

    经他这方说,景秀自不好主动,便起身疏离的站的远些。

    傅四爷苦笑道:“知晓我的身份后就怕了?”

    景秀愣了会,心里反倒说不出是何滋味,方才听到着实被吓住,可待冷静下来,却又觉得他身份尊贵合乎常理。不然怎会让傅正礼敬重,景沫讨好,邵谦也不敢怠慢呢?从前就猜想过,这位傅四爷是不是哪位王孙贵胄,却不想竟是那九五之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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