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口出狂言 逼喊疯语 (7)
事他也是极力赞成,陈丰夫妇在府里一辈子劳心劳力,陈胜又是看着长大的,见他能娶妻自己也颇为欣慰。
景秀看傅正礼动容,唯恐会被景沫劝说,不由抢声张口道:“大姐姐说的极是,说句心里话,能看到白苏和陈胜成亲,我也替他们高兴。白苏虽与我相处日子短,但她凡事稳妥,把我的起居照顾的井井有条,往私心讲倒真是不舍得让她这么嫁了。只是白苏到底也快十八,我再留着会有违人理,她迟早都得要落叶归根,总是希望她能幸福行百年之好,不枉咱们主仆一场的情义……当听到他们八字不合时,女儿很是惋惜,白苏这样个稳当的人,亲事却多磨难,先是给陈胜定下亲事的原是白芷,后来又变动成白苏,好不容易当亲事定下时,陈胜又患了病,现在都还不见好。所谓人算总不如天算,可能白苏真的是命中犯煞也不一定,那只能怨她无福配给陈胜。大姐姐方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可这亲万一结成孽缘,岂不是让两个人都饱受苦海……”
她脸上作出一幅很可惜的样子,又尽量把语气说的极慢,时不时故作喘个几口气,把话停一停,眼睛总往墙上的自鸣钟看去。
这样拖延时间,一来是她早暗示白苏吩咐人去请陈丰家的,毕竟她是个外人,说再多也抵不过陈丰家的一句话;二来快到傅正礼去府衙的时辰,那样就没多长时间再听景沫的话,也好早下决定。
傅正礼看她说话直喘气的样子,有些心疼,又不忍打断她的话。
景沫听她说这么久,脸色几经变化,但当着傅正礼的面,到底强忍下没打断。
景秀这番话就说了近半刻钟,直到外头丫鬟禀告陈丰家的来了,她才收住。
白苏看她真是累的大喘气,忙斟了杯茶递给她,轻轻拍着她后背。
这幕正好落在傅正礼眼中,见白苏不慌不忙的给景秀舒气,景秀的气喘也稍好些,他暗暗点了点头,白苏在远香堂伺候时很得太太青睐,能由她去照顾景秀,也许景秀的病能早日好转。这样想着,又决定让白苏还是先留在景秀屋里伺候。
陈丰家的被请进屋,忙给傅正礼行礼,被傅正礼拦下道:“这些日子受累,别多规矩了,坐下来再说。”
丫鬟抬了张靠背椅,请陈丰家的坐下。
陈丰家的不敢坐下,径自跪在傅正礼跟前道:“老爷,我儿陈胜和白苏的亲事,还请老爷做主退了。胜儿的病实在是药石无灵,只有这个解救的法子,不然他……”想起这些日子儿子受的折磨,真如万箭攒心,那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下来,“老奴心里明镜着,老爷太太是真心真意的对胜儿,把白苏这样个好人儿许给他,白苏这丫头我实打实的喜欢,能讨她做媳妇是我儿的幸事,只奈他们缘分太浅,八字不合,才有这桩桩事,恳请老爷就随了老奴的主意。”语罢,叩了记响头。
景沫见陈丰家的突然进来,再听着这些糊话,心中犹气,又看向旁边坐着的景秀,垂着脸哪里像是喘气的样子。
景秀感受到景沫带怒的视线,微微抬起脸,冲着她露出明艳灿烂的笑意,神色中还带着一丝嘲讽。
景沫看了愈发气,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头,再看景秀笑意不变,当即撑桌站起来,要让陈丰家的收回这些话。可这一突然站起,不妨腿下好似被绊住般,整个人没站稳,身子倾斜直往景秀那仰倒去,她身后的丫鬟灵芝瞧见,眼疾手快正要去扶,却感受到后头一股推力,来不及回头,也向景沫身子倒去。景沫本能要去扶桌子一角站稳,奈何身后灵芝又倒向她,她身子一沉,顺势往景秀坐着的位置倒去。
景秀见景沫向自己扑过来,吓了一大跳,慌乱的手忙脚乱,连同手里的茶杯也丢了出去,茶水正泼在景沫扑过来的脸上,她则迅速拉开椅子,闪躲开去。
可想而知,景沫这下真是结结实实的摔倒在了地上,还受了景秀的那杯茶水,当着屋子这么多人,要多狼狈便有多狼狈。
这边一切发生的太快,傅正礼根本来不及瞧见,他正去扶陈丰家的,就听到杯子落地的声音,接着看到景沫和灵芝双双歪倒在了地上。
屋子里的下人也受到了惊吓,赶忙去扶景沫,各个心有戚戚满是紧张。
这时,自鸣钟“当当当”作响,傅正礼看了眼墙上,知是该去府衙。转头再看景沫被扶起时,身上脸上一身凌乱,简直不忍直视,当着这些下人,哪里有长姐大家闺秀的样子,眉头不禁蹙成川形,一句不说。
耳旁听到景秀含着悲颤的音道:“大姐姐,你有没有事?我看大姐姐突然朝我这边扑过来,一时慌了神,手里的茶杯不知怎么就……大姐姐,对不起……”她一个劲头在景沫跟前连连赔不是。
见这般,傅正礼缓和地劝慰道:“也不能怪你,你大姐姐发病连路都走不好,身子站不稳才会摔倒在地,你是无心之失。”又望向景沫,声音沉重:“你病没养好,这些日子不必来远香堂,养好了再来。”
景沫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她长这么大,从没这么狼狈,一时还难以回过神,耳中又听到傅正礼这满含威严的话,更是如遭雷击的愣在那里,心中有一箩筐的委屈不好诉。
待她想张声时,傅正礼已说了最后一句:“至于陈胜与白苏的婚事那就作罢了!”便拂袖离去。
景沫听得这最后一句,悚然一凛,险些瘫软的厥过去。
景秀微俯身目送傅正礼离开。
起身时见景沫由两个人下人扶着坐下,几个人还拿了绒毯子披在她身上,又帮她整理发饰,她却整个人发怔的坐在那里,好一会陡然抬头,目光直逼视景秀。
景秀与她对视的那一刻,目光毫不退缩,见得景沫眸子里盛满了愤怒,双眸如刀锋般剜在她脸上,完全失了以往的温婉贤淑,端庄高贵。她不由轻抿着唇角笑了笑的回视。扮了这么多年的温婉,这才是真正面目吧!
屋子里头的丫鬟们头次看景沫这模样,均低下头不敢说话,就直剩下景秀和景沫的目光触碰,一个含怒,一个含笑,火花四起。
良久,景秀收回视线,平静的道:“大姐姐恐受惊不小,把她扶回去,仔细些,莫要又伤着了。”
丫鬟们要去请景沫,却见她坐着不动,又不敢张声,皆看向了景秀,等着示下。
景沫看到这一幕,身体剧烈一震,远香堂何时要听从她一个庶女的话了!
景秀已转身出了偏厅,白苏也忙扶着陈丰家的走出去。
走到外头,景秀微弯下腰大大松了口气,见后头陈丰家的出来,她才站直身子笑了笑道:“妈妈瞧着脸色不好,快去歇一歇,过会廖大夫来给太太诊脉,我让他也给您看看。”
陈丰家的摆着手道:“不用,不劳烦六小姐了。”
景秀喊了个小丫鬟扶着陈丰家的离去。
白苏扶着景秀往内室廊檐去,看景秀半会不出声,手心又是冰凉,不由停下道:“六小姐要不要紧?”
景秀摆了摆头:“不碍事。”
白苏眉心焦虑,“六小姐何必为奴婢与大小姐正面起冲突,她心机深,你怕不会是她对手。”
景秀的目光扫过白苏有些歉意的面庞,轻声安慰道:“不过是迟早的事,省的我要在她面前强作笑颜。今日她突然来远香堂,早上又摆了那一招,是为提醒父亲我在家揽权,接着就会跟父亲提议,由她去照顾母亲,代替了我。我只有这样做,让父亲知道她病还没好,才能继续留在远香堂。”
第一三四回 心狠长姊 病弱少爷
偏厅里景沫见景秀去了,自思量方才之事,想来想去,料定是景秀所为,只恨眼下奈何不得她。左右顾着屋子里的下人,半会不好使气,只得喊了灵芝,扶她出去。
出了远香堂,走过数步,见目下无人,灵芝忍不住地气道:“大小姐,您怎么能忍得六小姐耀武扬威的作祟!她今日使这招,害您失了颜面,绝不能就这样由着她才是……”
景沫眸中微冷,却半晌不语,默默向前走着,看的旁边灵芝又是跺脚又是着急,她才慢声声地道:“如今父亲信任她,把她捧在心上,她自然得意。可自从那日在母亲屋里,父亲听到母亲害了贺家小姐后,就以为我也知情,连同我也冷落起来,我病了这些日子,父亲一日都不来看我,心里全偏向了景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的话他也听不进去……”说到这里,满是感触伤神。
灵芝不禁安慰道:“大小姐,依奴婢看,您才是老爷搁在心尖上的骨肉,那六小姐不过是在外头养大的,能矜贵到哪里去?在乡下那种地方长大,除了模样周正,别的本事一概不懂,只会背地里使这阴险的招数,手段也低劣的很。您是最最尊贵的大小姐,才不屑与她用那样的手段,凭她那种人您也犯不着与她相提并论,失了尊贵!再说老爷也只是暂时可怜她罢了,等再过几日,大小姐再来远香堂,在老爷跟前说说好话,把她赶回大暖阁,到时这府里还能有她的立足之地!”
景沫听了这些,亦是敛了伤神,略一思索,突然定定道:“不能再等下去!她在远香堂才伺候几日,那些下人就全听她的话,要再等些日子,远香堂恐要变天了!”
灵芝犹豫了会,忧心道:“那可怎么办?老爷刚发话要大小姐不能再去远香堂,而且四小姐远去京城,五小姐、七小姐又是六小姐那一党,八小姐不中用,十小姐又只会惹事,现在竟是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不是只得由着她作威作福……”
景沫心绪激荡,心头如被一根尖锐的刺深深刺入,她不信一个刚回府的庶女就能骑到她头上!
好不容易控制情绪,静了片刻,又望见梅林里快落尽的红梅,艳红之下有着盛极而衰的事态,她神色陡然变冷,清冷道:“算是我小瞧了她的本事,三言两语害的康妈妈被赶出府,又唬得陈丰家的去悔婚,今日还敢这样对我,看来……是容不得她了!”
灵芝听了这话,忍不住齿间打颤,“大小姐,是不是要派人把她……”
景沫淡淡一笑,气息幽沉:“先不妨,我姑且给她最后一个机会,她和睿表哥有婚约,要么她立刻嫁给他,要么……”话音一转,眸中翻涌着的无限冷意,语气森冷:“总之,我断然不能再容她留在府里……”
话淹没在风中,一朵红色的艳梅花瓣随风飘至景沫脚边,她冷眸一转成笑意,抬脚,将花瓣踩在脚下。
灵芝看着远去的景沫,微一走神,想起六小姐入族谱那日,大小姐遇到醉酒的睿表少爷,当即派人把他引去六小姐的阁楼,果然不出所料,睿表少爷一看到六小姐就说要娶她,再也没去打扰大小姐,这亲事太太也准了,只等着他们成亲。
说来大小姐为其他小姐寻的亲事,可没有一桩失误,六小姐又岂会例外。
想到这些,灵芝笑着跑上前,跟上景沫的步伐。
*****
景秀在内室简单用过早膳后,又亲自喂霍氏喝药,看着满满一碗汤药进肚,霍氏却还沉沉的昏迷,不省人事。
其实她倒是希望霍氏就这样昏迷不醒,至少景沫在傅正礼跟前失宠,又没霍氏给她撑腰,不好轻易害人。不过方才与她那样作对,景沫又会如何反击?她的能耐自己算是有所目睹,若要对付自己,只怕还招架不住。
她也该好好琢磨着如何应付景沫,毕竟景沫不知深浅,招数又多,每一招正中要害,不得不让她防备。
景秀正想了良久,忽听到外头有铃铛的声音,她才回过神,不由问白苏:“外面是什么吵闹?”
白苏也不清楚,欲要出去询问,就听到有丫鬟进来禀告道:“顾姨娘抱着小少爷来探望太太。”
景秀站起身,绕过屏风出去迎接,她回府这么长时间,不止顾姨娘见的面少,那个小少爷因身子孱弱更是一次面没见过。
听到外头欢愉的铃铛声,不知怎地,心情一时大好。
不一会儿,穿着石榴红比甲的顾姨娘就抱了个粉装玉彻的孩子进来。
那孩子四五岁的模样,眉眼虽还没有长开,脸蛋却是精致又漂亮,只是眉宇间带着怯弱之态。他头发乌黑,戴着顶宝蓝色绣老虎的锦瓜帽,胸前戴着挂着长命锁,手上的镯子悬着四五个铃铛,摇摇晃晃地发出响声。
他就是小少爷傅景寿。
因傅正礼麟儿甚少,兼之安姨娘的儿子又夭折,故而给取了景寿这个名字,也是希望他多福多寿的意思。
只不过小少爷一出生就多病,两三岁还学不会走路,孱弱的很,与这名字大为相悖。
景秀望着这五岁弟弟的目光就带着爱怜。
顾姨娘看到景秀心疼的眼神,眸光也一垂,把寿哥儿转交给后头的奶娘抱着。她的寿哥儿一出生就体弱多病,凡事看到这孩子的人都是这种目光。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活蹦乱跳,自己的孩子这么大却还得要奶娘抱着,又怎能不黯然伤心。
后面的八小姐景兰见状,忙走上前道:“六姐姐近来照顾母亲,母亲可好些了?”
景秀看顾姨娘神色有恙,却不知缘由,只得转移目光,冲着景兰摆了摆头道:“还是老样子,没起色。”
听了这话,顾姨娘拿帕子点了点眼角,叹气道:“我可怜的太太一辈子行善积德,怎么就突然病重了,老天爷也不开开眼,早点让太太醒来啊!”说着,嘴里直念着阿弥陀佛,求满天诸佛保佑。
说完,看着景秀哀声地道:“苦了六小姐要衣不解带的照顾太太,只恨我寿哥儿身子差,不然我也能留在这帮六小姐搭把手。”
景秀知道顾姨娘曾是霍氏身边的丫鬟,做了傅正礼通房有孕后才抬成姨娘,在几个姨娘中性子最胆小柔顺,也很听霍氏的话。不由劝道:“姨娘照顾好寿哥儿就是,他好好的母亲醒来也顺心。”
顾姨娘听了含泪的点头,就往屏风里头去探望霍氏,后头的奶娘抱着寿哥儿也跟着进去,让丫鬟拿了大红锦垫放在霍氏的床前。
那奶娘将寿哥儿放在锦垫前,寿哥儿就恭恭敬敬地跪在了锦垫上,奶声奶气的道:“孩儿给母亲磕头!愿母亲早日身体安康!”说完,又磕了三个头。
因身子比同龄的孩子弱,寿哥儿站起来的时候,小身板晃了晃。
看的景秀心酸不已,这么小,又是规规矩矩的跪着磕头,说话还得一本正经的沉稳,猜是顾姨娘细心教导过这孩子在霍氏跟前要行的规矩。
嘴角就有些苦涩,但还是笑着夸赞道:“寿哥儿真是懂事。”
顾姨娘只是笑了笑,把寿哥儿揽在怀里,轻声地提醒道:“这是你六姐姐,快给你六姐姐见礼。”
寿哥儿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骨碌碌地直转,才转到景秀身上,却只是微微侧了侧头,好奇地望着她,不说话,好似有点怕生。
景兰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这位是六姐姐,快喊一声六姐姐好。”
寿哥儿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恭手给景秀行礼,嘴里脆生生地道:“六姐姐好。”
景秀脸上浮出了深深盈盈的笑容,也蹲下身子,在他旁边道:“你真乖。”从腰间取下一块事事如意的花青种翡翠玉佩,悄然放进他兜里,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寿哥儿长得像父亲,将来也会像父亲一样是个有才学做大事的人。”
顾姨娘听了这句高兴,“我们寿哥儿就承六小姐吉言了。”
景秀真心喜欢这个弟弟,不时逗着他咯咯笑,他笑起来时声音洪亮又清脆,像跟普通孩子一般健康活泼。两人笑闹一会,寿哥儿也很快肯亲近她,嘴里一直喊着“六姐姐”。
只是他手里的银镯悬着的四五个铃铛,叮咛咛的直作响,一旁的奶娘忙道:“哥儿轻点,莫要吵着太太静养。”
顾姨娘这才意识到这点,看了眼床上的霍氏,急着要奶娘把寿哥儿的手镯取下来,寿哥儿吵着不肯取,把小手藏在背后,好像生怕给人拿了就不还给他,这样反而闹出更大的动静。
景秀怕硬抢弄伤他,忙护着他笑道:“给姐姐看看你手上的镯子,姐姐就给你吃蜜饯。”把腰间的荷包取下来,里头装着用锡纸包着的蜜饯。
小孩子都爱吃零嘴,看到景秀拿出的蜜饯,圆鼓鼓的眼睛一亮,伸长手给景秀,让她取下来。
景秀莞尔,取下挂着铃铛的银镯,立刻剥了颗蜜饯,正要送进他嘴里,他却嚎啕放声大哭起来,景秀吓了一大跳,正要抱着他不哭,却见他眼睛望着她身后,小小的身子向后退,嘴里“哇”了声,哭的更凶猛了……
第一三五回 人心向背 真意假意
顾姨娘见寿哥儿突然哭起来,神色一惊,弯下腰一把将寿哥儿紧紧搂在怀里,又顺势打掉景秀手里的蜜饯,目光警惕的看着她。
景秀脑中一片空白,看到手中的蜜饯掉落在地,才晓得收回手,再看顾姨娘如护犊的老鹰般紧抱着寿哥儿,好像生怕她会上前伤害到他。
那边景兰和奶娘也被寿哥儿的哭声惊到,赶忙说好话安慰寿哥儿。只是孩子一哭就难收住,安姨娘怕吵着霍氏静养,一句话不说,把寿哥儿抱起来急急往外头走去,奶娘忙跟在后头。
景兰看着自己姨娘匆匆离去,又那样对景秀,不好意思的小声道歉道:“六姐姐,实在不好意思,我姨娘方才不是有心的。”
直到寿哥儿的哭声越来越远,景秀才回过神,看着景兰,勉强露出笑道:“没事,顾姨娘的心情能理解。”见景兰还担心她,她笑着催促她道:“你快跟去看看寿哥儿,若是有事赶紧派人去请廖大夫。”
景兰也担心弟弟,应了声,焦急往外面去。
白苏看着她们都出去,走到景秀身旁,问:“六小姐有没有事?”
景秀摸着被打的手背,恍惚的摆了摆头,突然想起什么,径自往屏风外面去,招了门口的小丫鬟来问:“刚刚可有什么人来过?”
小丫鬟毕恭毕敬地道:“是大少爷,刚走进去,可能听到小少爷哭声,就掉转头出去了。”
景秀听到是大哥来了,有些诧异,怔了半日神,想他可能还没走远,便急着往外面追去。
追出远香堂,哪里还能瞧见大哥的身影,却是在原地喘了几口气。
“六表妹。”蓦然听到邓睿的声音。
景秀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看到邓睿穿着一袭绣绿纹的青色长袍,眉宇间的那抹洒脱变成了让人心寒的凛冽之气。
他缓缓走近,隔着景秀数步才停下脚,眼睛看了眼景秀,好半天才问一句道:“六表妹过的好吗?”
景秀一怔,触及到他浓眉大眼下的一抹青紫,恐是一直没睡好的缘由,她呐呐地点头道:“还好。”
邓睿听了,微微一笑,又沉默许久,才犹豫地道:“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转身往那头垂柳树下走去,景秀看着他落寞但坚毅挺拔背影,不知怎的,心里便生了深深的刺痛,也慢慢跟了上去。
立在几棵粗干的柳树下,在阴暗一角,邓睿的神色也被树荫笼罩的带着些黯淡,他几经挣扎才道:“我想去京城参加武举。”
景秀不由抬头望着他,十分诧异,再听他声音低沉,又艰难地吐出,许是想询问她的意见,她认真想了想的道:“睿表哥不喜读书,又爱拳脚功夫,文行不通,转去武举是再好不过的想法,既是自己所喜又能大展拳脚,我支持睿表哥的决定。”
听到她的赞成,邓睿面上嗤笑,心里说不出是该高兴还是难受,参加武举,没个三五年难成气候,他能让六表妹也等他这三五年吗?
景秀看出他有难言的神色,亦是能明白他的想法,心中一阵苦涩,侧过身子望着春光脉脉中柳絮枝丫上新绽的一点嫩绿的芽,一星一星地翠嫩着,仿佛无数初初萌发的心思,不动声色地滋长。
他默默为她做的一切,她感激的无以为报,可是,她心里很清楚,她对他只是感激,若是勉强在一起,她不知道自己能给他什么?面对他的痴心,自己不能全心全意对他,岂不是在伤害他。
想了良久,又闭目须臾,她才张口轻声道:“睿表哥,这些日子我知道你总在帮我,也帮白苏摆脱与陈胜那桩婚事,可你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吗?”
邓睿不做声,只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景秀,摆头道:“我只知道你在帮白苏,那我就帮你。”
景秀看着他明亮的眸子,醇厚的声音,又有片刻的晕眩,别开脸不敢看着他,低低地道:“因为白苏早有心上人,陈胜并非良人,我才会想尽办法的帮她……”
一瞬间,邓睿心头大震,满面都是惊疑的望着景秀,“所以,你也有心上人,要和我解除婚约……”
景秀看到他身子仿佛也随着柳絮在晃动,心下十分难受。可长痛不如短痛,不说清楚,将来愈发痛苦。
“我第一次看到睿表哥时,是在入族谱那日,睿表哥醉酒往我那里闯,我就隐约猜到睿表哥是被引过来,是母亲要让你娶我。我没有想到我才刚回府,母亲就急着把我嫁出去,心里一百个不情愿,甚至害怕的整晚睡不着,特别听到丫鬟们说你的事迹,更不情愿多看你一眼,可当时的处境由不得我去反抗。我就想了主意,打算利用你对付陈胜……”
邓睿望着她悠长的羽睫垂下如扇的浅影,他睁大了幽深的眸,定神地望住她道:“别再说了。”
景秀停下话,侧首看着他。
他扬起脸,一阵苦笑道:“我平时脑袋不灵光,却也知道六表妹有意戴着我送你的步摇是为何?我以为只要心甘情愿的帮六表妹达成心愿,六表妹心里总会向着我,却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
景秀听他这话,难掩悲戚之色地道:“睿表哥,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这三个字!”邓睿瞪着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六表妹,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却只换来你跟我说要我取消婚约,你真是……好狠的心。”
景秀看他神色中带着抹凌厉,不由上前一步,急着唤道:“睿表哥!”
“亲事我不会取消。”邓睿后退一步,眼睛直逼视景秀道:“看着陈胜那龟儿子不但被毁了婚约,还落的这种下场,要爷也跟他一样落魄,怎么可能?”话音一转,含着讥讽的笑意道:“我刚才只是试探六表妹,去京城参加武举,这一去短则三年,多则七八年,爷会傻着去耗费光阴吗?六表妹要是肯等我没准还真去了,可六表妹一听我要去京城,就当即跟我撇清关系,爷不傻,你都把话说的清楚,爷还需要扮痴心等你真的爱上我?”
景秀惊魂未定,紧咬着唇,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仿佛不认识般的打量着。
他依旧那样笑着道:“我全心全意的对你,你心里却喜欢另一个男人,那个人是邵谦吧!上回戴春那戏子的事,是他帮忙从中周旋,让戴春整个人就消失在了滁州。也难怪,他是五军大都督有财有势,比我这莽撞汉子不知强了多少倍,六表妹不动心才怪了……”
景秀听他越说越难听,颤抖着嘴唇打断道:“睿表哥,你不要再说这些气话了。”
“我看着像是在说气话吗?”邓睿好笑道,笑的眼睛异常明亮,“六表妹你虽足智多谋,可你表哥我也不笨,你以为我为你做这么多,费尽心思讨好你,不是跟当初讨好大表妹一样么?过去我为大表妹做的事可远比为你做的多,说到底,我只是想要娶你们傅家的一个小姐,好重新回到邓家,恢复我邓家大少爷的身份,教那个赶我出府的贱女人生不如死!只是大舅母百般不愿将大表妹嫁给我,我只得从其他小姐中抉择,偏偏你回府了,我还知道你姨娘被沉塘的事,原来你和我挺像,既然相似,想你一定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今我真没看错人,你不止得到大舅伯的宠爱,还斗倒了大舅母,在府里的地位都快赶上景沫了。我娶了你,大舅伯肯定会助我重回邓府。”
景秀颤抖的身子向后猛地一退,半天才醒神过来,努力让自己能发出声道:“睿表哥说的……都是真心实话?”
邓睿目光清冷,嘴角带着嘲讽的微笑:“你都已跟我说了那种话,我何必还讨好装痴心的骗你?这门亲事,我不会像陈胜那样傻头傻脑的任由你玩弄,便等着我抬花轿来娶你罢!”
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的迈走,还夹杂着他短短的冷笑。
景秀尚觉得气息不匀,连连后退,直到无路可退,背贴在柳树枝干,身子慢慢下滑倒在地上,怎么会这样?
*****
邓睿径自往梨香阁的方向去,看到灵芝在门前等候,他停下脚,很快又走上前,顺手勾起灵芝的下颚,调笑道:“灵芝姑娘真是越发水灵了,教爷心里痒的很,晚上……”
灵芝轻巧避开他的手,嗔笑道:“睿表爷可都是要娶亲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没正经?”
邓睿又靠近她,朝着她屁股轻轻一捏,“娶了亲不是能纳妾吗?我便去向大表妹讨要了灵芝姑娘。”
隔的太近,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的味道,灵芝又急又羞,欲躲开几步,却被他当下抓着手,她不由跺脚,满面娇羞的挣脱道:“睿表爷可要庄重些,这会子人多,要羞死奴婢不成。大小姐还在里头等着呢?”
“好,那我晚上再等你。”邓睿凑近她,在她脖间轻缓的吐了一口气,便含笑着走进去。
灵芝只感受到一阵酥麻,脸红到脖子。
邓睿走进屋,在偏厅里见到景沫,他随意的拉了张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道:“让大表妹等了许久,实在是我的错。”
第一三六回 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
景沫端然坐在太师椅上,抿下一口茶,看到丫鬟正给邓睿斟茶,她扬了扬脸,屋子里的丫鬟皆识意弯腰退出去,她适才笑道:“睿表哥跟六妹妹都谈好了。”
“跟她有什么好谈的。”邓睿随意喝完茶,笑道:“只等五表妹出阁,我就去跟大舅伯提亲。”
“我等不了那么久!”景沫倏地放下茶盏,滚烫的茶水溅在她手背上,也不觉得痛,眸中噙着一丝清冷地笑道:“睿表哥不是很喜欢她,想早点娶她回家吗?那且等着,我保证很快就能如睿表哥心愿。”
“你要做什么?”邓睿神色一紧的坐直身子。
景沫微微凝眸,睇他一眼,婉然道:“睿表哥这么紧张她?你不是说为了重回邓府才娶她吗?我见睿表哥这般痴心,实在于心不忍。她毕竟是我妹妹,我能对她做什么,只是成全睿表哥一片情深。”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当然要紧张她,万一少了胳膊短了腿的,外人还道我克妻。”邓睿侃侃地道,低下头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劲全饮,缓了缓面色,又复一贯吊儿郎当的样子,斜倚在椅子上,挑眉笑道:“不过说是痴心,我曾经也对大表妹一片情深,怎么不见大表妹也成全我的心意,还狠心将我抛给六表妹,实在让我心寒。”
景沫浅浅一笑地道:“睿表哥又拿这话搪塞我,六妹妹模样好,性子也好,岂有睿表哥不喜的理。只是她太过心野,等有一日她羽翼丰满之时,睿表哥可再也掌握不了,那就为时已晚了。你那么爱她,恐也不舍她弃你不顾。”
邓睿起身,将椅子拖到景沫跟前坐下,眼波如光的盯着她脸上道:“六表妹有多大的心思我清楚,不过大表妹有多大的野心表哥当真愚蠢的是。你说,我苦苦求亲有一年,大表妹可一点心动的意思都没有。就连邵谦那样官居一品又威风赫赫的大都督,大表妹也不瞧进眼底。看其他姊妹高嫁,怎么大表妹还要待字闺中,我倒是很想知道,大表妹到底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听他问这话,景沫笑意一敛,雪白的牙齿咬鲜红的唇上,但面容依然带笑道:“睿表哥顾好自己就是,快回去备好礼金准备迎娶我六妹妹进门。表妹身子不适,恕不远送。”站起身,喊了声灵芝:“送睿表哥出去。”
灵芝进了屋,看景沫站起身正往里头走,邓睿还悠闲坐在那里不肯走,她上前笑道:“睿表少爷,还不舍走呢?”
邓睿回过头,看了眼灵芝,一把抓着她手道:“的确是舍不得走。”
灵芝甩开他的手道:“睿表少爷还是快回去备好礼金娶了六小姐呗!”
邓睿紧紧摁住她不松手,又一把猛力拉扯,灵芝整个人顺势倒在他怀里,直羞的面色红透,欲要遮脸,口中急着道:“快放了奴婢!”身子却软绵绵的瘫软在邓睿怀里。
邓睿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转瞬又嬉笑地道:“你这小骚货,爷晚上好好疼你。”在她身上蹂躏一番,弄的灵芝气喘娇声不已。
灵芝也是快十八的大丫鬟,平日不敢多与小厮接触,这会碰到邓睿强来,竟是百般控制不住。只碍着这是偏厅,费力急着道:“有人要进来了,爷快放了奴婢。”
“怕什么,有爷替你做主。”便伸手朝着她领口挑开。
灵芝羞的脸涨红,一把挥掉他的手,强持站起身来道:“光天白日的,爷也不嫌臊……”
邓睿勾起笑,站起身揽着她腰间,道:“那爷晚上在外头等你。”轻轻一捏,引来灵芝腰间发麻又痒。
灵芝浑身酥麻的抓住他乱摸的手,背过身子喘气道:“奴婢可出不得府……”
邓睿微眯着眼蹙起眉,又笑道:“那晚上梅林见。”见得灵芝默然,他神色一凛,眼中带着几许沉痛的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灵芝赶紧整理了衣襟,拍了拍通红的双颊,想起方才的事,又禁不住满面娇羞,深深吸一口气才往内室去。
见了景沫,灵芝好不易恢复从容地道:“大小姐,睿表少爷怎么肯听您的话?”
景沫倚在紫檀镶理石的贵妃榻上,微闭着双眸似睡非睡,听到灵芝问话,她才睁开眼,漫不经心地道:“睿表哥去乡下考试,有一场他考迟了,进考院时其他人都交卷,他还来不及写,那一场考卷无分,是中不了的,可他却过了。以我对睿表哥的了解,就算他把考题全做了,也不可能高中,知其中必有蹊跷,早派人去调查过,原来他是贿赂了考官。”
灵芝很是惊讶的道:“贿赂考官不止要入狱,将来终身都不能再踏进考场。万一被检举,那他不是就完了!”
景沫淡淡看她一眼,笑道:“所以,睿表哥不得不听我的话。”
灵芝恍然大悟,又轻声问道:“那大小姐打算怎么让六小姐也同意这亲事呢?”
景沫缓缓阖上目,偏过头不语。
*****
白苏看到景秀失魂般的走进屋,忙上前搀扶着她道:“六小姐和睿表少爷……是把话说清楚了吗?”
景秀看了眼白苏,坐在霍氏床前,苦笑道:“也不知刚刚都说了什么?”
这话说的怪奇,白苏不能十分理解,但看她脸色有些难看,又不欲多说的样子,白苏自不便多问,要丫鬟去端汤药。
景秀来霍氏床前侍疾,远香堂的丫鬟们除了给霍氏煎药,还得熬景秀的药,这会到了午时,一日三遍的药,景秀也少不得要喝。
过了会,白蜜亲自端药进来,景秀闻到那股药味,敏锐的捂着口鼻,别过脸道:“先放着,我过会再喝。”
白苏接了白蜜手中的瓷碗,劝道:“这药是白蜜亲手熬的,六小姐快喝了,凉了失了药性。”
景秀仰倒着身子看着那黑漆漆的汤药,这么多年喝药的习惯,几乎每一次都喝的痛苦,还非得巧娘和白苏在旁耐着性子劝说才肯喝下去。她轻轻叹口气,喝了这么多年,却还和个小孩似得要人劝说。
她直起了身子,从白苏手里捧着药碗,用汤匙有一下没一下的舀着,闻到散出来的药味,她轻轻嗅了嗅,不由道:“这药怎么和平时不大一样?”
白蜜笑着解释道:“听白苏说六小姐怕苦,奴婢在汤药里放了点蔗糖。”
“蔗糖?”景秀有些疑惑,看着白蜜又问道:“白蜜姑娘还懂点药理?”
白蜜道:“从前伺候太太起居,太太头风发作时,都是奴婢熬药,跟着看了点医书,再询问廖大夫,略懂些皮毛。”
景秀“嗯”了一声,再看着白蜜,笑了笑道:“蔗糖虽是极好的,但廖大夫、徐大夫都给我看过病,知道这药苦,却也没在药里头放蔗糖。”
白蜜听了脸色一白,连忙垂下脸道:“奴婢不该自作主张。”
景秀扶住她道:“这是做什么?知你是好心,蔗糖又没毒,我还巴不得你多放些呢?”
说着,拿着汤匙舀了几口喝下,虽放了蔗糖,却还是遮掩不住烈药的苦性,到底没将整碗药喝完,递给白苏道:“饶了我吧,实在是喝不下。”
白苏明白成日捧着药罐的苦楚,也不强行让她喝下,便要丫鬟端出去,拿了巾帕给她擦嘴。
外头景蝶正好走进屋,看到景秀刚喝下药,不禁长叹短吁道:“六妹妹你这病非得这样日复一日的喝药?”
听到景蝶的声音,景秀站起身道:“五姐姐怎么来了?”
景蝶走到床头,按着景秀的手,掀唇笑道:“刚喝完药,缓一缓再起身!”
景秀看她笑的面如春花,目如秋水,身上还飘着好闻的水仙花香,猜又是什么好事,便盈盈笑道:“五姐姐又有喜事不成?”
被景蝶倨傲的瞪了眼,“嘴皮子越发浑了!”悄然冲着景秀打了个眼色。
景秀会意,看了眼白苏,白苏就张罗屋子里的丫鬟退出去。
景蝶自顾挪了高脚椅坐下道:“我是听说早上你和大姐姐对上了,才急着过来。”
景秀“哦”了一声,原来为这个而来,扭头看了眼床上的霍氏,轻声道:“我们去屏风外头说。”
景蝶瞟了眼安静躺在床上的霍氏,起身挽着景秀的手绕出屏风。
两人坐下来,景秀才道:“多亏了五姐姐早告诉我,远香堂哪些丫鬟可用,我才敢如此。”
景蝶能这么快得知消息前来,是因为她在远香堂有脉络。早在提醒她侍疾那晚,景蝶便把这些人都告诉了她,她才好行事,早上也才能那般顺利对付景沫。
景蝶眉宇间隐然有忧色,拍着景秀的手背道:“听到她落的那么狼狈,实在是件大快人心的事。只是这么快你就与她撕破脸,你可想过她的手段,会如何对付你?”
景秀眼中有伏波似的动容,不觉慨然道:“我当然想过后果,可当时情况,我没时间多想。她早上突然来远香堂,就摆了一招让我在父亲跟前难堪,我想她是要接替我侍疾,只得如此做,才好让父亲不准她再来远香堂。”
“我明白你有苦衷。”景蝶颔首道:“担心你现在这样的情况不是她对手,她心思歹毒你也是知道,相比你我又下得了狠手。我敢说,以她的手段,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
看景秀眉心蹙成黛色的峰峦曲折,景蝶顿住话,却见景秀缓过后,气定闲神地笑道:“五姐姐别担心,经过这么多事,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见招拆招的法子。”
第一三七回 笼络人心 蛊惑诱心
景秀和景蝶又聊了几句,知她是真的担心自己,说着几句劝慰的话,也不知是安慰她,还是给自己寻慰藉。反正上午的事,她和景沫的梁子算是结大了,她没必要去躲着她恐慌她,而是该准备敲打她,总不能等着她来害自己,自己总处于防备。
送走景蝶,景秀要给霍氏擦身翻身,一直躺在床上的人,长期不动身上会起疮疹,需隔一个时辰帮忙翻个身,这翻动作下来,累的她吃不消。虽然可交给丫鬟来做,但侍疾这么久,又在屋子里头的丫鬟面前,总不能连样子也不做,落下话柄。
到了晚上,景秀疲惫的回到清风阁,听到里头热闹一派,缓缓走进屋,瞧见她们个个面露喜色的样子,景秀和白苏不明缘由,巧娘一见她,赶紧让丫鬟端了椅子,又拿了软垫给她靠着,殷殷勤勤的,笑的眼睛都眯起来,景秀茫然不惑道:“怎么都这般高兴?”
巧娘笑的嘴都合不拢地道:“瞧着今日太阳算是打西边出来了,这一下午,这个陈妈妈,那个尤妈妈的,都赶来偷偷送礼,可真是稀罕事!”
景秀眼皮一跳地道:“送了什么?”
巧娘从怀里拿了几个青色荷包,装着二三两的纹银,还有锦帛珍品,银饰珠玉,算起来当真不少。
白苏看这情况,直言道:“先头老爷当着六小姐的面把厨房掌事康妈妈免出府,厨房无掌事,下头的几位妈妈都来巴结六小姐,怕是指望六小姐在老爷跟前美言几句,提升掌事。这种事府里常有,巧娘您不该收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且老爷最厌这私相授受的事,尤其是小姐和下人之间。”
“啊!”巧娘惊慌道:“那,那我赶紧送回去。”说着,就要听春解秋两人收拾东西,嘴里气道:“这些妈妈也忒损了,想求掌事就送点这零碎的玩意,当我们六小姐好说话好欺负……”
感情是嫌弃礼送的少了,景秀眸中闪动笑意,伸手拦着道:“不必,收都收了,没必要再送回去?规矩摆在那里,也不是大家都顺从遵守,要不然康妈妈也不会被撵出府,厨房掌事一职关系重大,的确该好好商榷。”
景沫能在府里为所欲为,便是她人脉广,底下不少人听命她。景蝶能一直与景沫对抗又毫发无损,也是她会拉拢人心。
她初回府,唯一可信的就是这屋子里的人,但又不是全能尽信,若要跟景沫斗法,是该笼络一些人,必要时也好帮衬一二。
想过这些,景秀不由笑道:“厨房的妈妈我见的少,你们常往厨房跑,想想看,哪个妈妈可信些?”
白苏和巧娘听她这样问,瞬间明白她打的什么注意,白苏也觉得景秀要在府里生存是该笼络人心,尤其这当口还得提防景沫,人多好办事。但免不了担心道:“这事还是慎重琢磨些。”
景秀颔首,思忖之后,决定把这件事交给巧娘去办,又嘱咐道:“您可细着点,别信错了人。”
巧娘见景秀在这府里活的比柳姨娘更好,也更有本事,平生出与有荣焉的喜悦,郑重道:“好歹活了大半辈子,看人总归走不了眼。”
事已至此,景秀让白苏把礼都收一收,锁在箱笼里,她每月的例银是二两,用来走关系打赏开销也大,私银少的可怜。在厨房做管事妈妈是个肥差,既送了礼买关系她便收着,至于谁能当上那就看谁更值得信任。
用过晚膳,夜已深沉,景秀吹熄灯欲要歇下时,白苏敲了敲门,掌灯进屋,轻声道:“六小姐,刚刚听春说好像见到睿表少爷来西厢院,以为是来找六小姐你,正打算上前引路,却看到睿表少爷往大小姐的梨香阁去了,这么晚,他往那里去做什么?奴婢觉得不妥,犹豫半天还是把这事进来禀了。”
听到邓睿,景秀倏地从床上坐起来,慌得连鞋也未穿就下榻,让白苏去拿衣裳,胡乱披了件外衣就要出去,急的白苏喊着道:“六小姐别慌啊,现在才戌初一刻,天还没见透黑,外头还有人呢,左右先把衣袜穿好了才是。”
景秀心里焦灼,紧抓着白苏的手道:“怕是再晚点会出事了!”
早上邓睿突然说的那番话,她前后细想良久都觉得有问题,邓睿是个什么样的人,任凭这些日子相处她怎会不知。他会突然说那种话,十之八九都跟景沫有关,如今听到他往梨香阁去,更坐实了她的想法。
可她不知景沫到底跟邓睿说什么,又在打什么主意?
白苏见她倒是镇定下来的站立着,只是眉心蹙起眼底无光,又不知该说什么,就帮她正好衣襟,扶她坐下穿好鞋袜,一切妥当后按住她手轻声道:“六小姐别自乱阵脚,睿表少爷也是人高马大的爷们,大小姐再怎么厉害也不敢在西厢院闹出大事来。若是现在贸然就往梨香阁冲去,还不知大小姐有什么微词?早上的事大小姐心存芥蒂,恐怕也不肯见咱们,先想个借口才好过去。”
景秀把这番话听进耳里,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
白苏给她斟了茶,擦去额间细密的汗,想了想道:“到底睿表少爷今日都跟小姐说了什么?”
景秀犹豫会,便把那些话细细说来……
*****
邓睿一身暗紫的长袍,趁夜色正浓进了梨香阁,并不直接找人通传进屋,而是在阁楼墙头边等候,不时吹哨欲把灵芝引出来。
灵芝是景沫的大丫鬟,他要从这个丫头口里套出景沫的意欲。他想不到自己过去一直求娶的景沫竟是表里不一的蛇蝎美人,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看不出景沫的真面目。
便狠狠朝着自己脑门上拍了一记掌,心里前前后后把景沫骂了个通透。要不是看她是个女人,又是自己表妹,他真会忍不住一脚把她踹飞。
不但以考场贿赂之事要挟他,跟六表妹说那种话,还威胁自己不说,就要将六表妹赶出府,永远不许再回。他当时气的恨不得一掌拍死景沫,她威胁他也就罢了,大不了再去牢房里蹲个几年,出来后又是条好汉。可却不能不担心六表妹也遭受景沫的迫害,她受了那么多苦,又一心回来复仇,不能毁在景沫手里。他一定要找出景沫的把柄,看她还敢作祟!
邓睿等了半会,还不见灵芝出来,猜这丫头该不会反悔了吧!
正想着主意,听到梨香阁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有轻轻的脚步声踏出来,灵芝正在门前张望,刚探出头,不妨就整个人被结识搂着腰抱了出去,她吓得惊呼出声,却被一双强有劲的手把嘴也封实,耳畔有沉稳轻呼的戏谑声:“教爷等的都快不耐烦了。”
听到邓睿的声音,灵芝定下心神,月下见到一双明亮有神的双眼,便是媚眼一抛,轻咬着他手背,娇嗔道:“爷既没耐性等,那奴婢便进去了。”
“唉!”邓睿话音一转的拦着道:“你可把爷的心都吊着了,就这么走了,看爷怎么作弄死你!”作势又在她身上抚摸,弄得灵芝怦评心跳。
“爷,轻点,当心教人听到。”灵芝整个人倒在邓睿身上,喘气道。
邓睿嘴里轻哼一声,作势揽着她,往梅林去。
邓睿不时道:“乖乖听话,把爷伺候舒服了,爷早日纳了你。”
那灵芝恰似被邓睿迷了心窍,嘴里“嗯嗯啊啊”的应着,面颊红潮,全身酥麻,心中却跳个不停。
此时已快至亥初,天黑露重,这一路倒没撞到什么人,他二人进到梅林中,寻到块草坪,邓睿心中厌恶,一把将她甩开。
灵芝身软的跌坐在草坪上,“哎哟”一声,看到邓睿双眼笑的异常澄亮,倒是扭捏起来,口中却埋怨道:“爷不晓得轻点。”
邓睿见她这放浪的样子,嘴角轻扯出嘲笑,俯下身子挑着她下颌道:“现在要轻点,过会你这小嘴里可得要爷重点的……”
灵芝听到这情话,身子扭作一团,双眼迷离的望着邓睿,一时口干舌燥,便舔了舔唇,看的邓睿亦有些燥热。
强持压下腹中鼓动,双手去挑她衣领口子,露出一截雪白脖颈,灵芝身子一缩,抓着邓睿的手,百般羞涩地道:“若是给了爷,爷可别忘了方才的话。”
“自然是记得,你这美娇娘,爷怎地忘了你的好。”说着,手上略一用劲,将灵芝外头的褙子扯掉,灵芝轻呼了一声,早已心跳的嗓子跟前。
待邓睿将她中衣褪去,露出一件月白色的肚兜和水蓝亵裤,竟是格外诱惑。
灵芝没了衣裳蔽体,冻的抱紧了邓睿的身子,手臂就朝邓睿衣领探去,被邓睿抓着调笑道:“怎么,急不得了?”
灵芝羞的别过脸,“爷快别逗奴婢了,奴婢这……”下腹一阵发痒,却看邓睿衣衫完好,竟是急不可耐的寻欢。
“别急,爷会教你欲仙欲死的……”说着,邓睿的大手将灵芝的那处柔软握在掌中,隔着肚兜揉捏起来。
灵芝嘤咛一声,身子一软,舒的大喘气,顾不得身冷,缓缓的歪倒在地上……
第一三八回 怒火缠绵 嫁娶欲定
邓睿见灵芝一幅意乱情迷的样子,讥诮一笑。
原是眼下灵芝这丫头外表羞涩,内里却放荡的很,那扭作的身躯像是水蛇般,双眼迷离勾魂,极尽妖娆。邓睿到底也是血气方刚的男子,眼下这种触动多少有些把持不住。当灵芝一双臂膀缠上他时,一团压抑的情火在体内熊熊燃烧。
她声音娇嗔,时不时的呻吟,挑逗的邓睿亢奋不得,那如火团的滚烫身子又紧贴着,一时似干柴触火,脸也红烧起来,双手不自觉朝那烫火腰身搂去。
灵芝见意,反嘻嘻趋上前来,咬着他耳朵,一双手在他身上四处揉搓抚摩,这般受不住,便勾着他脖子顺势倒下,将个邓睿反压在身下,口中浪语连连:“爷,可要好好疼奴婢……”
邓睿直勾勾将她瞧着,恰似神魂俱飞,欲火如炽,连连咽下几口唾沫:“你……你……”
邓睿神飞魄荡的神志瞬时清醒,紧抓着她的手,怒红睁大双眼,才能看清眼前境况,慌的一把将灵芝推开,身子连连后退,暗道被这小妖精鬼迷了去,没有想到这丫鬟有些勾引人的本事,当真是小瞧了她。他不是没有女人,却没一个人像她这般,引的他浑身如火烧……
灵芝被推开身,又“哎呦”了一声,很是难受地娇喘道:“啊!爷,轻点,真真是弄疼奴婢了……”
这声音愈发的拔高,邓睿恼羞成怒的欲要一掌打过去,却见她娇怜姿态,更是别开眼不敢再乱看,嘴里喝道:“你这小骚妇!”
“爷心里可喜欢……”嘴里含嗔娇语,灵芝斜着眼睛望了眼远处点点光亮,脸上有了笑意,喘了几口气,声音又提了几分:“爷,再来嘛……”顺势又缠上去。
邓睿急忙向旁躲去,紧张到口里吐词不清的道:“你别过来……别过来……”身子竟直向后爬去,他当真是受不住灵芝那妩媚慑人的模样,好不容易压下的火,一瞧见她便又燃烧了般,若是旁人瞧见他这怂样只怕得笑的腰都直不起。
那灵芝也是被欲火焚身般,哪肯轻易放了他,此时脸颊红染,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毫不知羞的扭着蛇腰朝邓睿缠去,嘴里还在道:“爷,奴婢受不得了,快给了奴婢……”
邓睿听不得她声音,赶紧捂着双耳向后退,这才看到旁边被撕扯的衣裳,当即就拾起来粗鲁套在灵芝身上,又用肚兜将她反手捆绑,眼见她动弹不得,邓睿气炸地道:“你快跟爷老实道来,大表妹要怎么对付六表妹?不然爷叫一声,把人喊来,看你还要不要脸!”
灵芝被捆绑时挣扎着又娇柔叫作几声,这声音听的人酥麻恶心,邓睿忍不住一巴掌打在她脸上。灵芝脸上瞬时起了巴掌印子,眼神也有了几分清晰,愣了愣,却故作“啊”了声,“爷,奴婢浑身疼的厉害,您快松了奴婢,奴婢全告诉您……”
邓睿见她肯说,再看她眼里没那么含情勾魂,便想也未想就解开她双手,还冷冷道:“你乖乖听话,把大表妹的把柄通通告诉爷,爷少不了你的好处……”
不远处,就有几人站在梅林外,听到那边娇嗔厮磨,景秀脸色白的不见一丝血色,咬着的双唇也是虚白,她捂着胸口,浑身直颤却强忍着让自己支撑下去。
白苏听到那些话觉得不堪入耳,脸色也是一片红潮,再看旁边站立不动的景秀,几次想张口又咽下去。
在她们身旁的景沫却是气定神闲,她身上披着黑衣斗篷,头上戴着墨色帷帽,一身黑衣笼罩在夜色中,让人可以忽略的存在。只是她隐没在帷帽里含笑的双眼却是咄咄逼人的,看着景秀几次欲倒的身子,轻声张口道:“六妹妹可要保重,睿表哥对你这番情深,便是我也感动涟涟。”
白苏咬着唇,眼中有过忿然,她待在远香堂做事有十年,又是近身伺候太太身边,那个平日温婉,待人和善,说话行事端庄的大小姐竟然如此阴险狡诈。
那会,她们刚出清风阁,欲要去梨香阁,就碰到一身黑衣的景沫缓缓走出来,闲话说了几句,又故意引她们到这里,亲眼看到这一幕。
白苏看景秀迎着风摇摇欲坠,像是要被一阵风吹走,忙扶住她身子道:“六小姐,我们回去吧!”
景秀楞在当地,一直紧咬着双唇,咬的嘴唇不知痛绝,好似不是自己似得,她才麻木地张合,却半会发不出声。
白苏看着着急,明知道这是大小姐设下的陷阱,却半点都不能奈何她。
就听景沫沉缓着声线道:“睿表哥对你情意心知肚明,甚至去勾引我的丫鬟,就是为了帮你找我把柄好对付我。六妹妹你再怎么铁石心肠,也不会不动容。睿表哥为你做这么多事,你也好眼睁睁的看着他和我的丫鬟……”
白苏打断道:“六小姐并不喜欢睿表少爷,随他做什么也不会关心,奴婢看大小姐却是枉费心机了!”
景沫瞥了眼白苏,微微一笑道:“那好,我不妨再告诉六妹妹一件事,睿表哥为迎娶六妹妹,去乡下考试时,贿赂考官才取得名次,若是我将此事传出去,睿表哥会怎样你也能猜到。”
景秀闻言,心口像被利刃毫不留情的划开,痛的她一呼一吸间极其费力,景沫竟然也知道这件事!她自嘲的笑笑,景沫是铁了心要逼迫她们姊妹嫁给她想让她们嫁的人,她又岂会例外?她一手按着心口,一手死死掐着自己的手指,眼睛厌恶的盯着景沫姣好的面容,目中皆是恨意。
她凭什么可以牢牢掌控她!
景沫目光直视于景秀,轻轻抬手,伸出修长的五个手指,澹然一笑道:“我给你五日时间,五日之后,不是你与睿表哥成亲,就是睿表哥进牢底,我的话你且记清楚。这五日你就费尽心思去劝服父亲同意吧!你巧舌如簧,想来五日时间足够了!”
此刻,看到景沫自信满满的笑意,景秀心头仿佛被那利刃划开后不住淌着血,她低低冷笑一声,笑的无声无息。
景沫见她绝望的样子,却是不动声色笑了笑,再听梅林里响起的娇喘声,和锦帛撕裂的声音,她安静了半会才道:“六表妹再这么耗着,非要亲眼看到睿表哥和灵芝欢爱,倘或日后嫁给他,心里铁定难受,再不去阻止,便晚了!”
景秀狠狠闭上眼,不去那听那边的声音。
白苏看景秀受了不小的刺激,忙挽着她手臂道:“六小姐,别听大小姐的话,我扶你回去。”
景秀甩开白苏的手,沉浸在深深的绝望之中,却只能听到灵芝的喘气声和邓睿的嘶吼声掺杂,她脑中嗡嗡的一片,一颗心直直地坠下去。
只是片刻,她缓缓抬头,心中如压着千金重的铁球,让她不得不面对,好半日,她艰难地点头道:“好!”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吐出这个字眼,但是声音却极低,像是虚弱到了极处,强撑着自己一般:“我答应你,五日之后与睿表哥成亲。”
景沫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希望你说到做到。”
景秀含着酸楚的笑意,微仰着脸,拼尽全身力气,抬起脚,转身,一步一步朝着前面的鹅卵石路走去,走着走着,直到再听不到梅林那处的声音,她眼前一黑,脚下踉跄一步,整个人竟直直的向前倒去……
景沫依稀听到倒地的声音,唇角勾起一味笑意,也未回头,对着梅林里头重重咳嗽两声。
邓睿和灵芝在梅林纠缠,蓦然听到一声咳嗽,不由打了个激灵。邓睿彼时正想办法如何撬开这丫头的嘴,可却看她双眼赤红迷离,不时咬舔着双唇,喘息越来越重,又是一阵呻吟浪语,撩人魂魄的姿态,双手还死缠着他臂膀不放,这样子倒像是服了……春药!
眼见她还要攀附上来,邓睿一巴掌打在灵芝脸上,甩开她缠着的手,轰的站起身,感觉是上了当!
听到有脚步声走来,看了眼地上的灵芝,知道算是问不出话,情急之下转身闪躲离去。
第一三九回 奢望太多 相思成病
邓睿和灵芝在梅林纠缠,蓦然听到一声咳嗽,不由打了个激灵。邓睿彼时正想办法如何撬开这丫头的嘴,可却看她双眼赤红迷离,不时咬舔着双唇,喘息越来越重,又是一阵呻吟浪语,撩人魂魄的姿态,双手还死缠着他臂膀不放,这样子倒像是服了……春药!
眼见她还要攀附上来,邓睿又是一巴掌打在灵芝脸上,甩开她缠着的手,轰的站起身,感觉是上了当!
听到有脚步声走来,看了眼地上的灵芝,知道算是问不出话,情急之下转身闪躲离去。
见得邓睿抽身离去,灵芝口里难受地趴在地上道:“别走……”体内一股燥热情火,搅的她浑身痒麻不堪。
景沫缓缓走过去,扶起灵芝,将一粒药丸塞进她嘴里,笑着道:“辛苦了。”
*****
白苏把景秀扶回清风阁,此子夜时分,除了守门的朱婆子还在守夜外,整个阁楼安静的悄无声响,白苏也不敢惊动人来,一手掌着风灯,一手慢慢搀扶着景秀往内室去。
到了内室,白苏将屋子里的灯剔亮,看到躺在软塌上的景秀,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双颊颜色雪白,身子恍恍荡荡的,眼睛也直直的,看的多有不忍道:“六小姐。”
景秀听了白苏这声唤声,神色渐有所缓,视线移到白苏脸上,坐直了身子笑道:“我没事。”
白苏见这光景,哪里是没事人的样子,也坐下来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景秀摇了摇头:“不管有什么办法,我都不愿冒险,害的睿表哥坐牢。”
“可你对他无意,又是被大小姐逼迫,你的性子哪里肯依?”
景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若是从前,我是不肯依,不过现在却不得不依。”边说着,边站起身走到支摘窗旁,推开半扇窗户,风灌进来,吹的烦躁的心境也平缓下来,抬头望着天上模糊的弯月,仿佛自言自语的缓缓道:“从前,我觉得自己一身病,不知能活到什么年岁,想着挨过一日是一日。许是念着娘亲的死,到底是熬过来了,也不敢奢望自己有一日能像别的女子一样嫁人生子,所以,对待感情能避则避。想想过去,我倒真是冷血的一个人,不然也不会为了回府请徐恒对自己大哥下毒,后来又绝情将他逼走……”
晚夜里,风吹无痕,她的声音是飘渺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笑意,语气又柔和了不少:“只是,回到这个我朝思暮想的家,却发现自己一个人作战真的很孤独,许多事只有自己一个人扛着。尤其在面对大哥时,我总是渴望他的目光能多停留在我身上,他是这世上我最亲的亲人,好希望他能多和我说一会话,会帮我一起分担,便觉得那些辛苦全都足够了。也渴望姊妹情,每当听到她们姊妹过去总总,我想至少儿时她们一块玩乐定是十分欢愉,真的很羡慕她们有那些美好时光,我纵然没能融入她们的过去,却还是希望她们能拿我当姊妹,不想总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同时又渴望喜欢上一个人,就像你一样,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为了心里的这个人,不管前面多少困难,都能挺过来不是吗?”
她转过身子,看着白苏,淡淡的语调中颇有伤感之意:“相比过去自己无欲无求,现在的我想求太多,奢望太过,以致于全都不能如愿……”
白苏听完这些,看着她在夜光中如玉般晶莹的脸庞,泪早似控制不住的落下来,“六小姐说为了心里的那个人,不管前面多少困难,都能挺过来。心里的那个人是邵大人吗?”
景秀别开目光,默默仰望着夜空中的月亮,呆呆出神,他早到京城了吧……
*****
离京城五百里的驿站,客房内,镂空鹤纹铜炉里正焚着苏合香,邵谦端坐在几案上执笔书写,这是从京城加急传来的密件,他蹙着眉疾笔,又时不时停下手思虑,眉心蹙成条条川形。
他身前犹搁着一壶残酒,一盏孤杯,数支白烛燃着几簇昏黄的火焰,当思虑凝滞时,便举壶豪饮。喝的太急,不妨呛的连连咳嗽。
在外守门的护卫听到里头动静,隔着门扇连忙问:“邵大人,要请大夫吗?”却不敢进屋,知道邵大人半夜看折子时忌讳被人打扰。
“出去,别吵我!”那护卫听到里面不耐烦的声音,应了是,悄悄退的远了。
邵谦一手握成拳的咳嗽,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咳得越发猛了,停不下来,胸腔闷的像要炸裂似得。
脑中突然就想起了景秀苍白着脸色咳嗽的样子,可不是如自己这样难受,那丫头才十五,想到她从小咳到大,跑个几步也咳,受惊吓还在咳,这么多年,她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搁下笔深深叹了口气,眉心的悲色如同阴阴天色,凝聚不散。从离开滁州那日起,已不知一日多少次会想起她,担心她。担心那丫头吃的怎么样,什么时候睡,咳嗽好些了吗?他已派人去遍布名医,就不信一个姑娘家的嗽喘之症,普天之下还没人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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