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口出狂言 逼喊疯语 (6)
景沫,景秀看了眼屋子里的景蝶,景蝶未能注意她神色,满口应道:“也好,说起来大姐姐病后,我想去看看也没能看到,四姐姐这次去京城,是该去看看大姐姐,毕竟她‘照顾’我们妹妹多年,难得今日团聚。”
听出景蝶特意咬重了“照顾”二字,景月笑了笑:“那就一起去吧!”
猜不出她们葫芦里卖了什么药,景秀有些疲劳,不想和她们一块掺和,正要找借口拒绝,景蝶已走到她身边,悄然地道:“走,一块去。”末了,又在她耳边轻声地说道:“我正有事要告诉你。”
言语神秘,面色凝重,景秀看着奇,当下也跟着她们一块往景沫的阁楼去。
傅正礼知道她们姊妹要一块去看望景沫,并未阻拦,只说早些回来,还有些事要交代给景月。
到了景沫住着的梨香阁,只见阁楼两侧皆是遍植梨树,梨花三四月开,此时大朵大朵雪白的梨花将梨香阁染成了雪白一幅轻笔淡墨的山水画,看似清淡、恬静,却如万亩梨海,百里白蕊。
在西厢院住了这么久,说来景秀还是第一次来景沫的阁楼,不过听说她素来清静,不大爱接客,不止她,其他姊妹都甚少到她院子来。
守门的婆子看这一众小姐皆至,立刻进屋禀告,迎出来的是景沫的贴身大丫鬟灵芝,上前就行礼道:“各位小姐都来了,快请进屋。”
她们姊妹被请进花厅里,景沫是嫡女,住的屋子比她们姊妹要大一倍不说,屋子里的家具器皿摆设也都要奢华的多。
灵芝道:“大小姐这几日身子不好,一直卧榻在床上,人也懒怠的不肯起来,奴婢已去禀告大小姐了,正由丫鬟们伺候的起身,还请各位小姐们多候着。”
景月端着茶杯细抿了口,站起身道:“不必了,大姐姐身子不适还是先别起来,我们都是亲姊妹,去卧室看看就好了,来时父亲交代我不可多逗留,怕是没多长时间,临去京城时也想单独和大姐姐说会话。”
景秀仔细盯着景月面色,见她说话轻声细语,可细听之下,总有种旁的意味,就向一旁坐着的景蝶递了抹眼色,景蝶只是笑了笑,回了抹放心的神色。
灵芝听了为难,景月已绕过灵芝,径自往内室的方向去,灵芝赶紧拦上去:“四小姐,还请留步。”
景月不止不停步,还气势汹汹的往里头走,呵斥道:“我和大姐姐说话,由你拦什么!”
灵芝知道今日是四小姐进京的好日子,虽是脸色难看,却不敢发作得罪她,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
还留在花厅里的小姐们则自顾的喝茶,二小姐景颜叹息道:“四妹妹都要进京了,又何必非要撕破脸面,闹得彼此难堪。”
景蝶含着一抹冷笑道:“正是这个境地,不闹清楚怎么能看透人心呢?”
剩下的人都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面面相觑。
景秀心里已升起一股不安的躁动。
第一二七回 暗箱操作 互相算计
梨香阁的丫鬟们又重新上了碧螺春茶,用十锦珐琅杯盛着,是成套新进的瓷器,但凡库房的妈妈新进了瓷器就会先往景沫这送一套,早成了定例。
景秀手指摩擦着珐琅杯的杯沿,想着景月已进去好一会儿,不知她要跟景沫说什么?
景蝶坐在景秀旁边,看到她坐立不安的样子,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们去内室看看。”便起身拉着她的手。
两个小丫鬟急忙拦着道:“五小姐、六小姐,还请先坐着。”
景蝶微笑道:“刚才四姐姐气势汹汹的进去,怕是不善,大姐姐生病,万一她们不快有个好歹,你们也担不起。我们姊妹正好进去劝劝。”
两个丫鬟的确看到四小姐面有不善,而且内室的丫鬟都被灵芝撵了出来,也怕闹出事受累的是她们这些丫鬟,只能由着她们进去。
景蝶轻挽着景秀的手,一面往内室的门廊去,一面低语道:“二姐姐跟我说,她之所以抢了大姐姐的亲事,是因她得知母亲要将她嫁给吏部袁尚书的弟弟,可那位年满三十的袁公子却有龙阳之好,她才会在母亲贺寿的绣屏上做手脚。虽说如此,可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景秀微微诧异。
景蝶已冷笑道:“我也是前几日从季公子那知道猫腻,这些日子,睿表哥带着二姐夫、三姐夫他们在滁州游玩,季公子听二姐夫谈起他和二姐姐知遇之事,原来,二姐夫之所以肯娶二姐姐,是因为她有日醉酒,误闯二姐姐闺房,遇她正沐浴,他窥视了二姐姐,被大姐姐的丫鬟撞破,那侍郎府林太太才说看中了二姐姐的刺绣,肯让二姐姐进门。”
景秀有些瞠目,不知为何,脑中就忽然想起她刚回府入宗祠那日,邓睿醉酒跑到清风阁去……听春说当时景沫拦下了醉酒的邓睿……
“我一听还有这些内幕,顺藤摸瓜去调查,想不到那袁尚书弟弟要和我们府结亲的消息压根儿是大姐姐杜撰的,根本就没这回事,人家袁公子既有龙阳之好又岂肯娶妻,无非是大姐姐有意捏造又传给二姐姐,为的就是让二姐姐去抢她的亲事。”
景秀掩不住心内的震惊,景沫竟在背后做了这么多?
景蝶蓄着满腔悲愤继续道:“同样的手段,大姐姐又在四姐姐身上故技重施。
这次邵大人来滁州,我们都以为会给大姐姐说媒,将她许给邵大人。不想母亲后来改主意要送个女儿进宫,本来这事儿母亲打算让四姐姐进宫,但中间却有变动,变成你和大姐姐身上抉择,我听说邵大人决意让大姐姐进宫,毕竟她是嫡长女,而你是个庶女,她的几率自然更大些。可后来,因为你我算计让四姐姐被赶回二叔家,却不知邵大人那里怎么也突然改了口,同意让四姐姐进宫。只是四姐姐是二房的嫡女,亲事也不是母亲一人说的算,二婶那里绝不好劝说?”
顿了顿,她深吸一气道:“更何况,如今母亲病重,二婶可趁此机会把景月进宫的事推掉,可你知,我们的大姐姐为了不让自己进宫,就想了同样的法子,为四姐姐挑了门亲事,这门亲事还是二叔做主,说的是滁州一个土豪富商家的公子,近年二叔家败落了,却还想走经商的捷径,找那富商贷款,非但没盈利还全赔进去,闹得要拿亲事去抵,只好让四姐姐嫁给那富商的公子。你可知道,这背后都是我们的大姐姐在暗箱操作,不然二婶又岂会轻易同意让四姐姐进京选秀?”
景蝶气的歇下一口气,攥紧了景秀的手道:“大姐姐真不愧是我们傅家最贤德的长女,手段实在太高,一面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让邵大人改口,一面又轻而易举的让二婶同意,四姐姐进宫自然顺理成章。”
景秀听完这些,如芒刺背,暗觉景沫深藏不露,背后能做出这么多恶毒的事,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和她们姊妹说笑。不愧是霍氏的嫡长女,做起事来绝不输给她母亲。
那么想来,邵谦会改口估计也是为了帮她,他帮过她多次,暗地里她不知情的只怕也不少,这些人情将来还有机会报答吗?这般突然忆起他,心里便有些空落落地,一丝苦涩蔓延至嘴角。
可转念一想,景沫到底是有什么办法让邵谦改口?
她心中突又一动,难不成景沫知道她和邵谦暗有瓜葛?
是了,景沫八成是知道了这个缘由,又跟霍氏详说,所以霍氏在生辰宴正日一早,就对她脸色大转,还当着族亲面透露将她许给邓睿这事。
傅四爷也跟她说过,霍氏知道了她带邵谦去玲珑十二馆的事。
心中越发笃定,这事是景沫转告给霍氏。
景蝶激动的说出这些,转脸拭了拭眼角,不觉含了两分悲色“我一直以为我们的亲事全由母亲做主,哪想大姐姐也能插一手。包括那日我们落水,若不是二姐姐赶去画中游引开那些公子,那救我的不会是季公子,会是谁连我都不敢猜下去……”
景秀感受到景蝶对景沫的怨愤,大为触动,落水那件事背后景沫才是主谋,景沫这样做,无非也是想插手她与景蝶的婚事。想到此处,她眼眸微微一沉,如水的双眸似结了冷冷的薄冰:“五姐姐别伤心劳神,好在咱们都无碍。”
景蝶嗤笑道:“人在做,天在看,她做这么多事,倒要看看最后能落到什么好处?”便甩袖疾步往内室去。
还未到,就听到里头传来景月尖锐的笑声。这凄凉的笑声,听的景秀不觉一怔,景蝶已走到另一侧的耳房里,好在内室的丫鬟都避退,没人看守,藏在耳房正好能听到她们在内室的谈话。
“……大姐姐,我一向敬重你,什么事都听你的,你却要这样对我,你有拿我当妹妹吗?”景月声嘶力竭的笑道。
过了良久,才听到景沫虚弱暗哑的声音传来:“你是听了些什么谗言,跑来这里指责我?这么多年,我怎么没拿你当妹妹,小时候,你被从二房抱到母亲这里养着,下人欺负你是我护着你,你调皮弄坏了母亲的佛龛,也是我为你担着,你问我有没有拿你当妹妹,凭良心说,我怎么没有……”说到这里,就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看来景沫真犯了病。
“是,这些我都记在脑海里不敢忘记,所以长大后我始终站在你这边,跟景蝶作对、跟景璃不合、跟景秀唱反调,因为她们都不亲近你,我就处处帮你,你却费尽心思的算计我,让我不得不代替你进宫。你小时候照顾我,就是为着有朝一日拿我当抢使当挡箭牌吗?”
景沫听着,又剧烈的咳嗽,屋子里的灵芝道:“四小姐,你摸着良心说,我们大小姐还对你不好吗?你只是听信了别人的挑拨,你仔细想想,大小姐怎么会那样做,定然是别人污蔑的!”
景月听到灵芝插话,恼怒的呵斥道:“我们说话,哪有你这丫鬟插嘴的理!”
灵芝咬牙忿然。
景月平息怒火,转眼看着躺在床上的景沫道:“我以前不懂事,只要受别人的恩惠就记在心里,但我不傻,许多事我不说不代表大姐姐你可以一直蒙蔽我。二姐姐为何敢抢你的婚事,如果不是有你插手,她能平安无恙的嫁到户部左侍郎府林府吗?你又真的那么大度能忍受旁人的笑话指指点点吗?你并不是那么大度,不然你也不会在二姐姐、三姐姐都出嫁的时候病倒了,不是吗?”
景沫撑着手腕含了怒意的盯着她,半句话不说。
景月不顾她凌厉般的眼神,继续笑道:“我的大姐姐,你装了这么多年的伪贤良又何必在我面前还演下去,这里没什么人,索性一次摊开了的说。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也让我走的明明白白。”
见景沫只是咬着唇,脸色苍白近乎透明,却依旧不发一词,景月扬起黛眉,缓缓撩开手上的衣袖,细白的胳膊上赫然留着那晚被火烫着的疤痕,她试了很多方法都无法掩盖,她冷笑道:“要不是你告诉我,我的绣品里那几根金线是六妹妹绣进去的,是她陷害我,我也不会被你三言两语的刺激把她推进水里。事后为了证明我一直和你们在一块看烟火,你当下二话不说就用火折子往我手臂上烫去,我当时疼的完全吓傻了,想不到我的大姐姐是个如此心狠手辣果决的人……”
“我的丫鬟落葵就提醒过我,说大姐姐你的心未免太狠,可我却想着你也是着急才会这么做。现在看来,大姐姐你哪是着急,你本就是个披着美人皮心如蛇蝎的人!”景月满脸鄙夷的伸长了手指指着景沫的脸面。
“够了!”景沫终于忍不住的遽然变色,放声喝道。
景月看到她变色的脸,脸上是兜不住的笑:“现在大姐姐可以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景沫勉力抬起下垂的唇角,绷出毫无破绽的笑容:“都是谁跟你说的?”
景月却笑道:“这么说,大姐姐都承认了这一切,你算计我们姊妹,害的我们要互相残杀,最后却通通败下阵来,就连我们的婚事也由你一手操作?”
景沫强撑起身子坐起来,笑意盈然地道:“我承认我插手了你们的婚事,可我哪里做的不对,没有我,景颜这没有生母的庶女能嫁到户部左侍郎府,成了正室的少奶奶吗?这门亲事她不知高攀了多少,要不是我让林泰碰到景颜沐浴,他堂堂贵公子肯娶一个庶女为妻吗?还有你,你母亲打算让你嫁给六品通判家的二公子,那通判是父亲的下官,他还有个凶悍的太太,你低嫁过去受得住吗?不是我,今日你能得族亲器重,去京选妃,将来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吗?你们互斗这么多年,不就是为将来嫁到好人家,不给人做妾室吗?我通通满足你们,还暗地里帮你们,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第一二八回 分道扬镳 心事蜿蜒
景秀和景蝶两人躲在耳房听了这么多,皆是心下戚戚,景蝶冷着面,忍不住小声地道:“她太自以为是了!”
景秀深以为意,景沫的做法听起来像真是为她们姊妹着想,冠冕堂皇又娓娓动听,但以这种手段不过是处心积虑逼迫她们,在两门亲事上必须做出一个选择,最后成全的还是她自己的一己私欲。她自己不愿嫁给林泰,就让景颜代替,后又不愿入宫,又找了景月代替。如此自私,还把话说的全是为她妹妹们,实在可笑!
里头景月呵呵的笑起来,道:“大姐姐把话说的这样好听,若是从前我一定会信以为真,可是你自己都承认了,还要拿这种话欺瞒我不成,你给我们择的这些婚事,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哦不,是为你这自己做嫁衣。不要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大姐姐私下做这么多,是心里有了人吧?而那个人……”
“你闭嘴!”景沫微微喘着气,目光直逼视在景月脸上,“你再敢多说一句,我让你连宫都进不去!随便配给个小子!”
景月不由猖狂的笑,看着景沫近扭曲的脸颊,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大姐姐终于露出这恶心的嘴脸了!可你又何必动怒,你有这个心还不许我说了,不过,最后我倒要看看大姐姐能否心愿达成……”
语罢,便肆无忌惮的笑着,掀帘子直往外头走。
景蝶催促着景秀:“我们也出去。”
出耳房碰到景月,她满面泪痕,却高昂的仰着脸,看到两人突然出现,她忙拿袖子遮面,边擦拭眼泪。
景蝶道:“脸都花了,赶紧重化个妆吧!”
景月脸上露出惨然的笑容,她一双眼睛已经红了,只是强压着嗓子哽咽道:”
你把那些事告诉我,就是让我和她翻脸,现在你们也看清她的真面目了吧!”
景蝶强颜笑道:“我早就知她表里不一,谁像你这么迟钝?”
“你!”景月忍着气,甩袖直走。
景蝶和景秀赶紧跟上去。
进了花厅,其他小姐看景月哭过,纷纷看着景蝶和景秀。
景蝶上前揽着景月的肩膀,好言道:“我的蝶心阁离这最近,去我那里洗个脸吧!”
景月虽不情愿,但这个样子不好出西厢院,只得勉强同意。
她们一行姐妹出了梨香阁,往蝶心阁去。
这时已到了出发的时辰,傅正礼派了人来催促。
时间紧迫,景蝶道:“我看,还是我们几个一块帮四姐姐梳头化妆吧!这样也快些。”
几人纷纷赞成。
于是喊了丫鬟去打水,给景月净面,景颜就帮景月重梳了发髻,景蝶亲自动手给景月化妆,景秀和景璃在旁捧着胭脂、眉黛、粉扑,给景蝶打下手,景兰帮着景颜给景月盘发插戴珠翠发簪。
一时之间,所有小姐们都忙成一团,围绕着景月,给她梳妆。
景月盯着镜中的自己,又在镜中把所有姊妹一一看过,或许这会是最后一次见她们的面了?一入宫门深似海,自己在深宫,再也不会有这么多姊妹围在一起,只剩下她一个人,一个人孤军奋战……
她不由想起了儿时,她们都年幼,大姐姐带着她们放风筝、翻绳索、做女工、涂蔻丹,那时的她们相亲相爱,没有攀比,没有斗争……
回忆起那段时日,景月眼底的泪在眼眶中打着转。
景蝶瞧见,手停了停,安慰道:“四姐姐还记得吗?小的时候,我们姊妹们说到将来及笄后,哪个姊妹出嫁,我们要一起帮她化新娘妆,送她出门,被新郎官抬上花轿,看着她带着我们所有姊妹的祝福永远幸福。可是二姐姐和三姐姐都已出嫁,却只有四姐姐是让我们这么多人给你梳妆,所以,四姐姐只要记得,你有我们姊妹们最好的祝福,无论在哪都不孤单……”
这番话,说的所有小姐潸然泪下。
景月眼底的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落,紧紧握着景蝶的双手:“五妹妹……”又转眼看着景颜,唤道:“二姐姐……六妹妹、七妹妹、八妹妹……”她一一握着所有人的手,唤着所有姊妹。
景秀看着这幕,有满心满腹的感动,她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姊妹?是她近十五年来都未能感受到的情感……
在众人安慰下,景月止了泪,又化好了妆,被大家簇拥着往远香堂去。
傅正礼见到她们一个个红着眼眶的,没多说什么,只交代了景月几句。二太太拉着景月哭诉良久,诸多不舍,连二老爷眼中也泛着泪光。
吉时已到,她们姊妹们一齐把景月相送出傅府,看着景月坐上那辆翠盖珠缨八宝车,大家又都红了眼眶。
二太太一看景月坐上车,整个人一厥,晕颤颤的,景秀看到,忙上前几步扶着二太太:“二婶当心!”
二太太靠在景秀身上,止不住的掉眼泪:“日后就真是再也看不到了……”
母女冰释前嫌,重逢不过半月,就又要分离,二太太心如刀绞。
林泰对着邓睿、季闵、魏明等人拱手道:“我和景颜也要顺道回京,日后咱们几个连襟兄弟再有时间就约着一块喝酒,我请客!”
说的邓睿心中羞愧,他和他们哪算是连襟兄弟?
林泰拍了拍邓睿的肩膀,笑道:“睿兄弟好好考虑我说得话。”然后走到景颜身边道:“我让下人把行礼放在了马车上,你和众位妹妹们话都说完了吧!”
景颜揩了揩眼角,颔首道:“我们走吧!”转身握了握景蝶的手道:“我走了,你们好好保重。”
景蝶很不舍道:“二姐姐,保重。”又望着林泰道:“二姐夫路上要好好照顾二姐姐,她有些晕车。”
林泰应声:“我知道。”就让丫鬟们扶景颜上马车。
待他们上车后,穆宝仪领着两个丫鬟出来,也是要跟着一同回京,只不过那两个丫鬟手上还抱着她们绣的屏风绣面。
穆宝仪看着她们姊妹道:“这七仙女祝寿王母的绣屏,原是你们母亲打算让四小姐带去京送给太后寿诞的,太后她老人家喜欢刺绣,这画又是国画圣手梅先生之作,四小姐带进宫,能得太后老人家青眼。”
众人震惊不已,这样说来,挑个女儿进宫选秀早是母亲盘算之内的事……
“好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诸位姐儿们要照顾好你们母亲。”
“先生一路保重。”所有小姐恭敬的屈膝行礼,目送穆宝仪。
待那几辆马车遥遥远去,众人皆从悲伤中缓过神来。
傅正礼让下人招待族亲中人去退思堂用膳。
景秀扶着二太太道:“二婶,我扶您去用膳吧!”
二太太拍了拍景秀的手道:“好孩子,我就不去了。”
魏明看二太太神色疲惫,忙不迭道:“母亲,景薇在家里害喜的厉害,我正要去看她,不如我扶您回去吧!”
二太太点了点头,魏明就笑着对她们姊妹道:“我和母亲先回了。”
“二婶、三姐夫慢走!”
眼看着大伙都散了,景秀要和景蝶一同回去,身后邓睿急道:“六表妹……”
景秀回过头道:“我有些累了,睿表哥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吧!”她揉了揉额头,径自往里头走。
景蝶看这状况,瞥了眼邓睿,又看了眼他身边的季闵,笑了笑道:“你们还是赶紧去退思堂吧,免得待会父亲着人来催。”
季闵对邓睿道:“走吧。”
邓睿看着景秀的身影渐渐不见,只好与季闵一同去退思堂。
景蝶追上景秀的步伐,“你和睿表哥闹别扭了?”
“哪有心情闹那些。”景秀着实有些头疼:“在梨香阁听了那么多,得知大姐姐的手段,现在四姐姐进宫,那么她的病很快也就好了,只怕就该着手对付我了。”
景蝶闻言,不假思索道:“听七妹妹说,你去看了安姨娘,又把安姨娘从东偏院请出来。”
景秀点点头。
“这几日,我忙着去查当年二姐姐那事,又想方设法告诉四姐姐,倒是忽略了你的事。七妹妹说,当年害你娘和安姨娘的是祖母?你有去玲珑十二馆吗?”
景秀又点了点头:“只是老夫人已疯癫,照顾她的妈妈又说老夫人没有做过?
我现在一团乱麻,不知道什么是真相?”
景蝶安慰道:“过去这么久,查起来自然不简单,你掌握了什么线索吗?要不我帮你一起查。”
景秀摆了摆头道:“五姐姐你还要忙婚事,我自己的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景蝶晒笑道:“母亲现下昏迷不醒,我的事自是要等她醒来才作准,你啊,一个人又要照顾母亲,又要防范大姐姐,又要查你姨娘的事,你能忙的过来吗?别一个人强撑着,我们是姊妹,互相帮忙也是应当。”
景秀笑意欣然:“多谢五姐姐这般帮我。”
“哪的话?”景蝶挽着景秀道:“其实我该谢你才是,若不是你,以我和七妹妹两个人哪那么容易走到今日,母亲昏迷不醒,大姐姐也露出本来面目,我姨娘不用再担惊受怕,你不知道,以往每次父亲多去姨娘屋里,都怕母亲怪罪。还有安姨娘也出了东偏院,七妹妹也用不着再畏缩受欺。我知道,许多事都是你的功劳。”
景秀听了只淡淡地笑。
两人在岔道口分别后,景秀回清风阁,巧娘吩咐人摆膳,吃过饭后,景秀服了药,正要躺在床上看书时,巧娘突然记起一事道:“我今日去厨房碰到胡婆子,她一直问我你查得如何了,有没有准信?我瞧着胡婆子那样急迫,就跟她说了,说你怀疑是老夫人,可又不太确定,让她再等等消息。”
景秀放下手里的书,思忖道:“明早我们去看看她吧!”
第一二九回 事有古怪 起疑寻究
胡婆子住在后院的后罩房,涵盖厨房、浣洗房等做杂役的地方,内院的粗使婆子丫鬟们也住在那里。从西厢院绕过一座大的圆形荷花池,再穿过一座石拱桥,看到炊烟袅袅的地方,隐约能闻到饭菜香,便是到了后罩房。从桥头望过去,可看到远处几排平砖房,那里正是下人们的居所。
手里有对牌,去后罩房并没阻拦。此时才卯正,下人们也才刚起来忙活,景秀看着人来人往的穿梭,向她们打探了胡婆子住的地方,有乖巧伶俐的小丫鬟赶忙去引路。
走到最后一排相连的房子,那小丫鬟忙不迭的高声道:“胡婆婆,六小姐来了,胡婆婆……”
走到门口,就看胡婆子从里头掀帘子迎了出来,看到景秀,满面惊讶,像是料不到景秀会来这里,那机灵的小丫鬟道:“胡婆婆快给六小姐请安哪!”
胡婆子打了颤,正要弯腰,景秀走上前虚托起她道:“别行礼了,妈妈住的位置可让我好找,走了这么久的路,我先进去歇歇脚。”
正要走进屋,胡婆子却急忙拦着道:“六小姐,老奴那住的地方腌臢邋遢,怕是有污六小姐您这金贵的身子。”
景秀轻声笑了笑:“我小时候住的还不如这呢?要真是住不好,您不妨就去我屋子里做活吧!”
她一只脚正要踏进去,却偏生被胡婆子拦着道:“您看老奴才刚起来,屋子里头乱七八糟的什么也没收拾,这一大清早的真是怕脏了六小姐您的眼睛。”
景秀胳膊被胡婆子紧抓着,再看她神色惊恐又慌张,隐觉得有些不对,就硬是往屋子里头走去。
胡婆子还想拦,巧娘也看出眉目,拉着胡婆子笑道:“妈妈客气啥,我们六小姐不是那矜贵的人。”
景秀顺势进了屋,看到南窗软帘飘动,她目光一定,将屋子打量一番,并不脏乱,反而还收拾的很整洁。单间房摆着一床、一桌四椅,半旧不新的红漆方桌上却斟了两杯茶,屋子里有两个人……
只是整间屋子一览无遗,哪里有第二个人?她目光一转,移到南窗上……
景秀稍按捺住疑惑,转身面不改色的笑道:“妈妈也真是见外,我看这屋子收拾的挺好,不需讲究那等虚礼。”
胡婆子见她巧笑嫣然,满面皱纹的脸上松了松,拿袖子擦了擦汗,赶紧去搬了张好的椅子,请景秀坐下:“六小姐是住惯了大暖阁的人,老奴这地方又潮湿又阴冷地,没得害六小姐受了寒气。”
景秀笑着坐下道:“不拘那些,我也想看看妈妈住的地方,您年纪大了,又是干守夜的累活,哪里吃得消,今日过来是想问您,看要不要去我屋里干活,省的在这里要和下人们挤在一个屋檐下。”
胡婆子听了这话,连连摆手道:“六小姐大恩老奴万万受不起,过去和老伴住在这里三十年,他去了也不舍搬走,这屋子就老奴一个人住,有时候还能梦到我家那老头子,住惯了不嫌挤,宽敞的很。”
景秀含着意味深长的笑,屋子只有一个人住,那桌上的茶就是招待客人,是什么客人见不得呢?
这般想着,景秀脸上露出为难地神色道:“妈妈不妨再考虑考虑,住在这里总归是不如大暖阁,您年迈也不好再做守夜的苦活。”
胡婆子眯着眼笑道:“不用不用,六小姐菩萨心肠,老奴心里感激着您,可老奴都已是这个年纪,一只脚早踏到棺材里头,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难咽,哪还怕那些累活苦活,便是真有一日路走完了,也想和老伴儿一样死在这屋子里。”眼角已泛着泪光,拿袖子点了点眼角道:“只可怜到死还不知我那苦命的女儿怎么死的……
”
景秀拍着胡婆子瘦骨嶙峋的手,安慰道:“您给我的那小笺,安姨娘说是老夫人写的,还吐露娘的死也许与老夫人有关,我也曾去玲珑十二馆找老夫人,只是老夫人疯癫问不出话,她身边的薛妈妈又一劲说老夫人喜欢孩子,不会去害安姨娘的孩子。她们不承认,我又没有真凭实据证明全是老夫人所为,这事儿便给耽搁了。
毕竟是那么多年的事,不能只凭表象去查证,免得最后冤枉了老夫人。不知妈妈意下如何?”
胡婆子神色怪作,看了眼景秀,又半垂着脸道:“老奴想,就连安姨娘都说是老夫人,那指不定真是老夫人。老夫人疯癫,她身边的人肯定得为老夫人说话的呀!六小姐是个极聪明的,千万不要被别人的一言一语左右了。”
景秀连连颔首,蓄着笑意道:“那妈妈的意思也觉得是老夫人?”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当年老夫人不喜欢柳姨娘,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安姨娘又那样说了,不是老夫人那会是谁呢?”
景秀思忖了半会,嘴角噙着和煦的笑意道:“您说的在理,我回去再好好想想,会尽快给您一个交代。”便起身道:“我还得去远香堂侍奉母亲,就不多待着了,您也再思虑思虑,看要不要搬去清风阁?”
“不用,不用,六小姐要侍奉太太,不必惦记着我,没得累坏了六小姐。”胡婆子忙起身送景秀出门。
送了一段路才肯回去。
路上,巧娘看四周无人,拉紧了景秀的手,小声道:“这胡婆子很有些古怪啊!”
景秀微蹙着淡淡烟眉,道:“的确古怪。”
胡婆子一个人在府里无亲无靠,却能占着整间房子,一般这些粗使的下人都是三两个挤在一个屋檐下,而且请她搬走做些清闲的活,她立马拒绝,还有桌上多的那杯茶……这些些由不得她不起疑。
想到此节,景秀吩咐道:“您暗地里去探查胡婆子都与哪些人有来往……”
话未说完,听到不远处有欢笑的声音,望过去原来是群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在洗衣裳。
当中就有那机灵引路的小丫鬟,看到景秀忙跑过来,笑嘻嘻地道:“六小姐要回去了吗,奴婢送您。”
景秀看她不过十来岁,一脸朝气,从腰间掏出几颗蜜饯糖给她,问道:“你叫什么?”她常喝药,就养成了随身带蜜饯的习惯,时不时含着一颗在嘴里。
小丫鬟看到景秀要给她糖吃,笑的一脸灿烂,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景秀,透着几份稚气。只是却又不敢接手,眼睛巴巴盯着景秀手里的蜜饯,嘴里说着:“奴婢叫鱼儿。”
景秀看着她这举动,抿唇笑了笑:“没关系,喜欢吃就吃吧,我这里还有很多。”
说完,鱼儿就从景秀手里抓了蜜饯,剥开外面的锡纸,就往嘴里送,看的一旁巧娘感伤道:“这个样子,和云儿倒有几分相似,也很爱吃甜食……”
景秀的笑容一凝,云儿是巧娘在萍乡的女儿,只是早已失散多年。算起来,若是云儿还在,也差不多鱼儿这个年纪。
她握着巧娘的手道:“再过些日子,我就让人好好查她的下落……”
巧娘叹了口气,看着鱼儿狼吞虎咽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慢点吃,别噎着了。”
鱼儿吃了三粒蜜饯,偷偷的舔了舔嘴边,“真好吃,比厨房的那些蜜饯还要甜。”
景秀又从腰间掏出几粒给她,鱼儿喜滋滋的接着,不过却小心翼翼放在荷包里,“回去拿给胡婆婆吃。”
听她提到胡婆子,景秀心里一动,沉吟问道:“你跟胡婆婆感情好吗?”
鱼儿重重点了两下头道:“大家都嫌弃胡婆婆,说她又唠叨又犯糊涂,不过她却很疼我的,只要有好吃的都会偷偷拿给我吃。前几日有个姐姐拿了包糖炒栗子给胡婆婆,胡婆婆全给我吃了。”
姐姐?景秀心头一震,胡婆子无依无靠,谁会对她这么好?
第一三零回 顺藤摸瓜 牵扯众多
见得鱼儿说话不忌讳,又心无诚府,景秀边走边问了些鱼儿的情况,走到翠竹夹道时,才随意地问道:“常去看望胡妈妈的姐姐长什么样子,可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鱼儿想了一会,老实答道:“我就那晚看了一眼,那姐姐很眼生,好像不常来后罩房。只记得穿的一身衣裳很漂亮还很精致,水绿色的比甲,还绣着好看的荷花呢,可她又不是府里的小姐,猜一定是哪个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要是哪一日我也能穿那身衣服做大丫鬟就好了。”
鱼儿欢笑着的眼睛满是希翼,景秀莞尔笑道:“按着本心做事,总有一日你的愿望会达成的。”
鱼儿懵懂的晃着脑袋,不明白景秀说的意思。
景秀能问的已到这个地步,便停下脚说:“前面的路我会走,你也快回去做事,省的挨妈妈们骂。还有,刚才我问你的话谁都别说,知道吗?”
鱼儿不解,但很快重重点头道:“我知道,妈妈们常训导我们,少说话多做事,全都要听主子的。”
景秀心怜她,鱼儿父母双亡,被乡下的叔父卖给了人牙子,人牙子又转卖来傅府,还签的是死契,一个人在府里孤苦无依。不由笑道:“好好干活,将来想做大丫鬟也不是不可能的。”
鱼儿雀跃欢呼,“那我以后可以做六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吗?”
巧娘在旁听了笑道:“为什么要做六小姐的大丫鬟?”
鱼儿扳着手指数道:“六小姐漂亮、说话又温柔、脾气和善,肯和我这个小丫鬟说话,一点架子都没有,还给我糖吃,跟着六小姐以后能吃饱饭不被饿着,还有衣穿。”
巧娘听着仰头笑起来:“你这小丫头嘴巴倒甜,看把我们六小姐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景秀虽也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一丝伤感,后头说的那句吃饱饭不被饿着字字真切,也曾经是她想要的愿望。时光一晃,当她真的不再被饿着,身上穿着绫罗绸缎的时候,却还是想着让自己活的更好更安定。
人,大约总是不安于现状,想追求更多,因为生活还在继续……
此时,晴暖的日头从东方缓缓升起,景秀眯起眼望去,估摸已到了辰初,不好再耽搁,便要巧娘拿了一两银子给鱼儿,又嘱咐她好好做事,多跟着妈妈们学本事。无亲无故,再没有一技之长傍身的话,很难出头。
和巧娘踱步走出后罩房,在垂花门口稍作停顿,这里内院和后院相衔的出入口,不管谁出入后罩房都得经过这道垂花门,门前又有婆子时刻看守,兴许能问出点头绪来。
守门的妇人见了景秀,毕恭毕敬的请了安。府里上下都传遍了这刚回府的六小姐厉害着,仅两个月不但讨得老爷欢心,还能去照顾病重的太太,岂是一般角色。
她忙哈着腰笑道:“六小姐可有什么吩咐,不管何事,您尽管吩咐,老奴都给办的妥妥当当的。”
景秀微微地笑道:“妈妈别跟我客气,是这样,刚刚我去后罩房有事,回来的路上,不知从哪闪出个冒失鬼撞上我,然后就一溜烟跑了,我连她样子都没瞧见,妈妈在这里当值,可有看见哪个神色匆匆的丫鬟?”
“是这样啊,老奴想想。”那妇人就绞尽脑汁的想着,想了半天,垂首顿足,十分为难的道:“这会正是早膳的时候,也是内院和后院的厨房、浣洗房来回走动的时辰,下人们都忙着给小姐姨娘们送早膳,各个行色匆匆,实在是不知六小姐说的那人?”
景秀“嗯”了一声,看着进出往来的下人,又想到鱼儿说的那些话,接着提示道:“妈妈再帮我细想想,那丫鬟虽没看的仔细,但隐约觉得有些眼生,身上穿着的是碧绿色的春裳,看打扮着装通身像是个大丫鬟的做派,妈妈可能记得一二?”
经景秀这番细致的提点描述,那妇人“哦”了两声,好像记起一人,一拍手一跺脚的道:“六小姐说的该不是松音姑娘吧?”
松音?景秀乍一听这名字有些耳熟,好像自己应该记得这个人,但对她的面容却很模糊,正要问巧娘是否记得,却突然记起她第一次出内院看望大哥时,他屋子里有两个大丫鬟,一个叫松音,一个叫曲莲,一个爱穿绿衣,一个喜红裳。
那松音就是大哥的丫鬟了!
如若今日在胡婆子屋子里的丫鬟真是松音的话,那么松音和胡婆子什么关系?
胡婆子那么紧张的神色,又有什么事要相瞒着?
因着扯上大哥的关系,景秀脑子一片浑浊,事情竟是越来越复杂。
那妇人以为帮忙找对了,一脸笑容地道:“松音姑娘是大少爷的大丫鬟,一个月只一两次来后罩房,是特意吩咐厨房做些大少爷爱吃的糕点,不过每回她都是行色匆匆的。许是她在前院办事,不大认识六小姐,误撞到您了……”
景秀讪讪笑了笑:“多谢妈妈了。”回头看了眼巧娘,示意打点赏钱。
那妇人大惊的推辞道:“六小姐使不得,老奴这才做多大的事,就让您破费,六小姐万万使不得,这本是老奴分内事……”
景秀也不想多说,想着心思,自顾往前头走去。
等到巧娘追上来时,景秀道:“您还是帮我去打探下,松音和胡婆子是什么关系,打探不出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别露了马脚。”
巧娘自然明白,却犹豫道:“要不还是直接去问景荣,你不是说他肯认你吗?
把话说清楚,你们是亲兄妹,什么话不好说的?”
景秀轻轻“嗯”一声,嘴里反复喃喃地念着“大哥,大哥”,可大哥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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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去远香堂时到底是迟了,傅正礼已去了府衙,往内室去,白蜜也喂霍氏喝下药,景秀到床跟前看一眼,霍氏依旧不见起色,额上被撞的伤痕早结了痂,却面色苍白,丝毫不见要清醒的迹象,想不到那一日的吓唬会对霍氏造成这样严重的伤?
她苦笑的摇了摇头,大概也真有因果循环,杀了人迟早都是会遭报应的!
景秀要白蜜去找本佛经来抄写,许久不练字,都快生疏了。加上她心里许多事搁着,一时难以理清,抄佛经可静神。
白蜜应声去了暗厢房的小佛堂,很快拿了本《南华经》来,道:“陈妈妈不在,佛经都收拾了,只找到这本《南华经》来,六小姐也看看。”
景秀翻开来看,这本经书是庄子道家经文,她多看了会,发现里面的故事奇趣横生,看的正是津津有味,忙让白蜜磨了浓墨,就蘸笔写下一则《庄周梦蝶》。
白蜜在旁看着,不解地道:“庄周变成蝴蝶,怎么与蝴蝶物我合一呢?”
景秀琢磨了会,先多看了几则故事,庄周的思想是天人合一和清静无为,便揣测地道:“我想,庄周是向往蝴蝶那样自由自在的吧!”
“自由?”白蜜微微呢喃着。
景秀看她不说话,低头沉思一会,才问道:“大哥今早有没有来?”
白蜜缓过神来:“来过了,大少爷来的都很早,在太太这儿坐了一会就走了,还有表小姐也跟着大少爷一块来的,大少爷看表小姐聒噪,怕打扰了太太静养,就把表小姐劝走了。”
景秀点点头,想不到霍婷婷还没回京,她这样缠着大哥,迟早都会被下人看出事端来,霍氏病重,傅正礼又忙于府衙,没人看管,两人这样只怕要闹出事。
这时,外头丫鬟进来传话道:“陈妈妈和白苏姐回来了。”
景秀先是一喜,接着又一惊,陈丰家的和白苏一块回来,也不知那件事办妥了没有?
第一三一回 应变之法 婚事已变
白苏与陈胜的婚事迫在眉睫,原定就在这个月初便成婚,这是霍氏当初决议的,只不过霍氏昏迷不醒,不管亲事能否延迟,迟早都该有个了断,若不然,唯恐日后生变。
让白苏出府也是在外头行事方便,至于结果如何,只等白苏回来再叙。
丫鬟传话时白苏在外院,半刻钟后丫鬟又来传话说到了远香堂。景秀心中忐忑不安,那心脏跳动的就跟墙上摆动的自鸣钟一般,“咚咚咚”的阵阵响,每走一针就添一分紧张。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后法子,如若不成,只怕再无转圜余地。
落下笔,发现纸上写的字歪歪扭扭的不成形,当下揉作一团,让白蜜收拾了纸砚墨桌,起身去迎。
在外头廊道口,看到陈丰家的和白苏风尘仆仆的样子,景秀深吸一气,松开攥紧的手指,迎上前关心道:“妈妈这些日子幸苦了,陈胜好些了吗?”
陈丰家的看着憔悴苍老不少,听到景秀慰问,脸上挤出慈祥的笑容,多谢道:“难为六小姐挂记他,大好些了。也多亏六小姐肯让白苏出府,有个人照应,省了我不少事。只是听说太太……”说到这里,哽咽难耐,眼里的泪跟断线似得止不住,话到嘴边又咽下去,直往霍氏屋子方向走去,就听到一阵哀嚎的哭声:“太太,您快醒醒啊……”
景秀让白蜜去安抚,转眼望向白苏,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白苏看着景秀紧张的神色,上前拍了拍她的手,回了抹明艳飞扬的微笑,眼睛里闪烁着喜悦,冲着景秀重重点头。
景秀几乎要喜极而泣,这么说都办妥了!
廊道口丫鬟走动,景秀不可表露太过,掩起嘴角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整件事还得回清风阁问清楚。
两人返身进内室,陈丰家的趴在霍氏床头哭泣好一阵,在景秀和丫鬟的劝慰下才勉强抹了泪,但却抓着景秀的手问整件事的经过,景秀不好说太明,含糊其辞的将事情大致交代一遍,陈丰家的不可置信地道:“那白芷怎么会好端端的魔障了,就要来害太太啊!”
景秀垂下脸不知该如何说,白蜜和白芷也相继沉默着。
陈丰家的看不对劲,又着急问了一遍,白蜜就把屋子里头的小丫鬟撵出去,才支支吾吾的说来道:“太太生辰正日,不知何故会把贺小姐逼到水里自尽,当时白芷和白薇都在,虽说压下去了,但太太隔日头风发作,连白芷和白薇两人也都病了,白芷病在床上整个人发了魔,往太太屋里冲,嘴里神神乎乎的,说些不干净的话,还把这事抖露出来……”
陈丰家的听了这些,“啊”了声,一口气直挺的缓不过来,两眼一闭,竟是要厥过去,三人神色都一紧。
好一会儿,陈丰家的缓过一口气,眼睛却直望着床上的霍氏,眼泪唰唰而落:“太太,您怎么糊涂了要……”毕竟害了条人命,到底是张不了嘴往下说。
景秀看陈丰家的脸上皱纹纵横如沟壑,眼泪一落,蒙的满面忧戚,叫丫鬟进来扶着她出去休息,一大早的赶回府,又听到这些,再硬的身子也扛不住。
在霍氏屋里待到吃完午饭,白蜜见景秀有些坐立不安,几次张口要询问白苏,便笑道:“白苏出去几日,六小姐想必挂念,要不六小姐就先回清风阁,太太这儿奴婢伺候就是,若再有家眷来探望,奴婢也能拦着,或是说六小姐不适,躺下眯了会。”
景秀微微一笑,不愧是霍氏训练出来的丫鬟,很懂察言观色,也怪她太想知道当中事故,便应承道:“那就辛苦你了,若有事,赶紧派人去清风阁转告。”
白蜜含笑应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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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秀就和白苏出了远香堂,一路往清风阁去。
巧娘见她这个时辰回来,很是诧异,在看到白苏时,就知道原委了,几日不见白苏,那心里竟是十分念着她。别说白苏这丫头年纪轻,但管理下面的丫鬟婆子那是一套一套的,下人莫敢不听,管起事又条条框框理的清楚,这没白苏在的几日,她实在耐不活管教那些个小丫鬟。
“可算是回来了?”巧娘满心欢喜的道。
白苏笑道:“虽才出去几日,但在外头十分惦记着六小姐和妈妈您。”
“可不是,你这一出府,没少让我受罪。”
景秀笑道:“那要是等白苏嫁出去,巧娘您岂不是在这一日也呆不下去。”
听到景秀打趣,巧娘顿时觉悟过来,“这么说,那事儿可成了!”
白苏含羞笑道:“几日不在,妈妈和六小姐都会排喧人了。”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白苏在外头买了些礼,让听春、解秋拿去,分给丫鬟们,人手一个,丫鬟们纷纷都很想念白苏。
看着眼前温情的一幕,景秀心下恻然,若是白苏和陈胜的婚事取消,那再过几个月白苏满十八岁也就该放出去,她颇有不舍。满府里除了巧娘,她最信赖的便是白苏,若她离开自己……可转念又一想,只要她能过的幸福就一切安好。
总算等丫鬟们退下,景秀才好和白苏说会子话,到内室里,关好房门,她就急忙询问整件事。
说来这事的起因也是从陈胜这病下手,看巧娘请假出府时日已久,暗恐陈胜病的不轻,重病需得去庙里祈福问因,假若这因全在白苏身上,说白苏有煞夫之命,正好克着陈胜,两人命中不合,才使得白苏未过门就让陈胜招来横祸。这亲事不就结不成。
她当时能想到这个法子,也是那日看到贺琦君死后,听到些女眷在旁小声议论,暗指大哥命中带煞,毕竟大哥病了许久,这才刚好,欲要与贺琦君结亲,结果她就平白没了,妇人们都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就往大哥身上牵扯。
她才会往这法子上想。
陈胜是陈家独苗,两口子的心头肉,见陈胜一直不好,对这等邪乎的东西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慌乱时自会疾病乱投医。
加上霍氏这一病,没她阻力,陈丰家的为自己儿子的病尽快好,只得很快答应退了这门亲事。
她有这个考量,但毕竟她是内宅小姐不方便行动,只得靠白苏出府。
白苏把整件事娓娓道来:“说来,这事得亏了睿表少爷从中帮解,才能如此顺利。”
邓睿?景秀有些惊讶,记得他一直想帮她解决白苏这婚事,明知她当初有意利用他,也还义无反顾。想到他这般,心中满是忧郁,却不知到底该如何对他?
白苏见她突然伤神,缓缓地道:“睿表少爷总想为六小姐分担些事,他知道六小姐你心里担子重,很想尽自己之力为你排忧解难,只是许多事不便,就一心念着为我的事帮到底。”
景秀眉心微微一跳,心也沉了几分,半晌不知说些什么。
白苏看着景秀脸色,犹豫了会,适才道:“陈胜在乡下被睿表少爷那样蛊害,本来就吓的不轻,一回滁州,怕被人笑话,连门都不敢出,也不肯给大夫瞧,所以那病一拖再拖,陈丰家的才在外头待了这么长时日。我去的时候,陈胜听我来了,更是用被子捂着脸,谁都不肯见,尤其对我还有些抵触,唉……”说到这里,白苏心下多少有些愧疚。
看她神色,景秀给白苏到了杯茶,“喝口茶吧,别想太多。”
白苏喝完一杯,接着道:“我在他们家待了好些天,陈胜才肯见我,我就劝他看看大夫,他很是抵触,觉得那事太耻辱,不肯轻易和别人说话。后来,好不容易肯见大夫,却不想那大夫是睿表少爷请来的,还在陈胜药里添了点迷药散之类的药,陈胜每日精神越发恍惚。”
景秀听闻眉头紧紧锁起,嘴里颤着音道:“他这么做,那不是想害死陈胜吗?”
白苏深深自责,她也是这样想的,长此以往,陈胜精神崩溃,自然再无好转,若陈胜真的死了,那睿表少爷不是生生害了一条性命,这……万一被查出来,她不敢多想下去。
景秀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白苏看出景秀心急,忙道:“六小姐别紧张,好在他见我在陈胜家里,与我会面后,就知道六小姐的法子,帮我出力出人。我和陈丰家的在药王庙祈福,还是睿表少爷帮忙找了个江湖术士,那道士就说我命犯煞星,克夫之命。陈丰家的一门心思担心陈胜的病,轻言相信,再拿我和陈胜的八字一合,确确相冲,立马就有了退亲的想法。”
听完这些,景秀忐忑不安的心终于结实落下来。
“这几日,那药里没再放迷药散,陈胜的精神也稍微好些了,陈妈妈担心太太,放下陈胜的病,急着赶回府,我也就跟着一块回来。”
景秀跟着捂着心口,长长的舒出口气。
白苏这件心头病总算是了结了……
第一三二回 无妄之灾 好事多磨
在听完白苏这些话后,景秀连日来的紧张终能透口气,两人又聊许久,知道白苏见过她心上冯书生,确认冯书生在乡下县试中博得前二的名次,更为她欢喜。
如今白苏与陈胜的事算是有雨过天晴的迹象,却又想起胡婆子与松音的关系还未探查出结果,倘或再查不出个究竟,景秀就打算明早直接过问大哥。
直到晚间,巧娘打探了一日的消息,回来禀道:“……跑了厨房、浣洗房,凡事跟胡婆子相熟的下人都打听过,胡婆子从她老伴去后一直住在那屋子里,因人啰嗦,怪脾气,年纪大了又古怪,有人说常听到她半夜在屋子里头对着灵牌说话,前几次没个把人活吓死,后来大家见怪不怪,尽不搭理她。”
白苏在景秀那里也听了这些日子的事,再听胡婆子说起打探来的消息,想了想地道:“松音在外院伺候大少爷,不常来内院,过去大少爷给太太请安时,跟着来的都是曲莲,连我都对松音没甚印象。”
景秀微微思量,这两人怎么都这般诡秘?
胡婆子半夜对着灵牌说话,丫鬟鱼儿又说曾看到松音在她屋子里头出现,也许胡婆子是在跟松音说话罢!是有什么事非得让两人都弄得不可告人。
她心中一动,问道:“巧娘,您是见过胡婆子的女儿翠荷的,她在娘身旁伺候时是有多大?”
巧娘听她突然问翠荷的年龄,一拍大腿地惊道:“你这一问,我倒记起一事来,当年你娘身边的丫鬟都是太太派来挑刺的,唯独翠荷忠心耿耿,这也是因为你娘救过翠荷一命。可翠荷是犯了什么事来着,我想想……”
过去太久,巧娘实在有些记不太清了,景秀看情形,揣测地道:“可是翠荷有孕了?”
巧娘恍然大悟道:“不错不错,但又不对,只听说是翠荷和个下人有染,要被赶出府,倒没听说有身孕。那时她来你娘身边伺候时有十八,因是府里的家生子,她自己也不愿赎身,甘愿意留在府伺候。”
景秀却不以为意,传言有染也不至于被逐出府,许是珠胎暗结。那孩子保不齐要被拿掉,但也有可能被翠荷掩藏。
如果真是这样,那松音有可能是胡婆子的孙女,不然松音为何会对胡婆子那么好。她又是哥哥的大丫鬟,才有这本事让胡婆子单独住一间房。
当然这些都是她七想八想的猜测,到底如何只有等明日去询问大哥?
当晚她躺在床上时,翻来覆去的想理清这些,松音若是胡婆子的孙女,又在大哥房里伺候,胡婆子知道娘被冤枉,还一直守护着娘的坟墓,想调查娘的死因,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想着想着,她突然睁开眼,难道说大哥早知道娘才是他的亲娘!
*****
翌日一早,景秀和白苏两人早早赶去远香堂,一来是等着傅正礼为白苏和陈胜的婚事下决定,二来是要早去等候大哥解惑。
到的太早,丫鬟们说傅正礼才刚从卧房起来,洗漱后他先去看了眼霍氏,然后去偏厅用早膳。
景秀早守候在偏厅摆膳,丫鬟们络绎不绝的端着托盘进来一碗蚝油仔鸡,一碗爆炒宫保野兔,一碟金腿烧圆鱼,还有香油膳糊肉丁和五香仔鸽,并一大碗热腾腾的粳米饭……
傅正礼在门口看着景秀认真摆膳的样子,恍惚了一下,才笑着走过去道:“怎么今日起的比我还早,你身子不利落,要多休息才能把你的病养好。”
听到声音,景秀转过身,冲着傅正礼行了家礼,笑道:“昨日睡的太久,早上怎么也睡不好,早点过来还能和父亲一块用早膳。”
“你这孩子就是有心。”傅正礼笑意愈浓,挽起吉袍的袖子,坐下身正要动筷,看着桌上的菜式,笑意一敛,眉头皱了皱。
景秀看他神色有些不妥,不由问:“今日的菜不和父亲喜好吗?”
傅正礼看了眼景秀,望向一旁的四个丫鬟,有些恼怒地道:“昨日不是说过以后不可铺张浪费!看看这些菜,做的油油腻腻的,哪里还会有食欲!”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回话道:“厨房知道六小姐来了远香堂,就做的丰盛些……”
景秀诧异的看了眼那丫鬟,这话说的倒有深意,不但把罪责往她身上抛,要是细想深究的话,意思是说厨房做菜都看她的脸色行事。因她来了远香堂,厨房也可不顾傅正礼昨日交代的话就把菜做的丰盛又铺张。
这就在她头上扣了个罪名。
果然,傅正礼的脸色沉了几分。
景秀看了满桌的菜,她端菜时也觉得今日的菜丰盛太过,除了粳米粥,其他都很油腻,记得上回和傅正礼用早膳时,那早膳做的清清淡淡。厨房伺候傅正礼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他的饮食喜好,除非是……
白苏看着这场面,很快想明是怎么回事,不由上前几步在景秀后头扯了扯她的衣袖。
景秀藏在衣袖的手按住白苏的手,示意没事。她神色镇定,不慌不忙地看着那小丫鬟道:“厨房的妈妈莫不是和我心有灵犀不成,我不过睡不着才早到远香堂,这菜就做好了盛上来,妈妈也能料事如神的知道我会早来。”
那丫鬟垂下脸立刻噤声。
景秀转脸望着傅正礼,轻声地道:“父亲的饮食习惯,女儿虽不十分清楚,但前些日子和父亲用早膳时,发现父亲爱食清淡,女儿的病大夫们曾说不可多食油腻,若食之不当容易病发,所以这些日子女儿戒了口一惯吃清淡。又想着父亲和女儿的口味差不多,私底下还曾想给父亲做些清淡可口的,就像上回做的……糕点一样。”
听此,傅正礼当即想到如眉,脸色不由缓了缓,再看景秀微垂的脸颊,鼻尖冒着晶莹的细汗,想她这么早起来,还帮忙摆膳,定是累着了,宽慰的拉着景秀的手坐下,道:“你是小姐,不必为父亲做菜劳神劳力的……”
景秀却不肯动的站直了身子,略带伤感的道:“方才那小丫鬟说,因女儿来远香堂才做了这丰盛的一桌,厨房的妈妈在傅府做菜这么多年,将平日女儿吃的菜式混忘也就算了,还把父亲多年的习惯也抛诸脑后,这,这实在教女儿对做这桌菜的妈妈心寒……”
傅正礼听了这袭话,眉头大皱,沉声的问:“今日这菜是哪个做的?”目光直视刚才回话的小丫鬟。
小丫鬟禁不住傅正礼威严,颤抖着身子道:“回老爷话,是,是管事康妈妈……”
“立刻将她逐出府!”傅正礼当即下令道:“六小姐不可吃油腻,厨房的下人既伺候了两个月还敢犯错,留着有什么用!”
小丫鬟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
景秀也没料到会惩罚这么重,不过有人用这招对付她,那位厨房的康妈妈显然也是被授意的,既是那人的人,被赶出府她没理由去求情。
傅正礼要人撤了这桌菜,喊了声川连,交代让远香堂的小厨房做些清淡随意的菜色。
正好趁这个时候,向傅正礼谈谈白苏和陈胜的事,简单把事情交代一遍,傅正礼沉吟良久,看了眼白苏,有些无奈地道:“昨日下衙后,陈丰家的就找我谈过,这等事毕竟子虚乌不可当真,那些江湖术士就是拿这些唬人。只是我也能理解陈丰家的护子心切,既如此,这门婚约就……”
傅正礼还未说完,门外响起一声温柔的娇语:“父亲。”
景秀毫不意外的听到这个声音,侧过脸就看到一双修长洁白的手撩开帘子,景沫那张尽是温柔含笑的脸探出来,一身素雅的莲花纹琵琶衿上裳,翠蓝色马面裙,头上斜斜插了支白玉压鬓簪,面妆化的精致又精神,看着像是病全好了。
只是由灵芝搀扶进屋时,一步一摇走的缓慢,显然还未全好。
傅正礼看着她这样子,起身搀扶着她的手道:“你还在病中,切莫多出来吹了风。”要丫鬟快扶着她坐下。
景沫笑了笑,摆着头地道:“快全好了,心里一直挂记着父亲母亲,母亲又这个样子还不见好,女儿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你母亲……”提到霍氏,傅正礼脸色不好。
景沫安慰道:“母亲吉人天相,女儿相信很快就会好,父亲也别感伤。”
傅正礼并未多话,想着太太身上还背着一条人命,可自己却枉顾法纪,多少有些难受。
景沫看父亲这样子,八成是还惦记着上回的事,不敢再多提母亲。转开眼好似这才看到景秀般,冲着她笑道:“六妹妹也在呢?”
景秀起身对她行了家礼:“大姐姐。”
“姊妹间别虚礼了。”景沫笑道。
景秀含笑着应了是,重新坐在紫檀填漆如意圆桌前,端起面前的素净甜白瓷茶盏浅浅地呷了一口。
景沫这个时候突然来远香堂,显然方才的事多半与她有关。又在傅正礼正要答应解除白苏和陈胜的婚事时进屋,必然是要来反对这事。
趁着傅正礼与景沫相聊时,回过头瞥了眼白苏,果见她在看到景沫进屋后脸色白了几分,她心里也犯急,以为没有霍氏阻扰,却不想还算漏了一人……
第一三三回 正面交锋 撕破脸面
果不其然,景沫说了会子话就提到那桩事上,她含着端淑的笑意道:“方才进屋时,听到父亲和六妹妹正说白苏的和陈胜的亲事,怎么那桩母亲订下的亲事有变端吗?”
景秀手里捧着茶,眼睛看着景沫那张尽是温柔的笑脸,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一贯温和待人的大姐姐心里会藏着那么多龌蹉的伎俩,把一个个妹妹当木泥玩偶似得玩弄于鼓掌,难怪景蝶那般厌恶她了!
傅正礼还未张口,景沫柔声细语地道:“父亲且先听听女儿来说,这门亲事乃母亲半年前就订下,陈胜与白苏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何以要突然毁了?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好好的姻缘这要散了总是有损公德,何况母亲打算让他们这月初就成亲,也算作给府里添点喜气。眼下母亲病重迟迟不肯醒来,府里就像是笼罩了一层雾霭似得,各个都不安心,下人们做事自不像从前那般利落。正好陈胜和白苏是母亲一手撮合的姻缘,何不让他们早些完婚冲冲喜,也讨个吉彩,说不定母亲的病也就能好了。”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景秀握紧了手中的甜白瓷茶盏,嘴上却始终含着一抹恰如其分的笑意,若是景沫真搅和了这事,她会想也不想的把这茶往她脸上扔去!
费尽这么多心思,做了这么多努力,眼看着就快要成了,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来,饶是她再好的脾气也忍不得。
傅正礼听了景沫的话,也觉得有理,毕竟命中带煞这等玄乎的事不可当真,陈胜和白苏的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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