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5)
,有意露出凄楚之色,若他心中对娘真有亏欠,今日同样自己也受委屈,他就该为自己做主。
傅正礼的面色渐渐柔缓下去,到最后已露出如父亲一般关爱的神色:“你身子本就虚,先坐下。”
景秀诺诺应是,坐在侧旁的玫瑰椅上,手心俱已是汗。
傅正礼看着景秀小心翼翼胆怯的神色,不知为何也多有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才道:“你把今晚在桐林的事跟我说说。”
景秀来的路上早就酝酿好情绪,一五一十俱禀,不敢一丝相瞒,看着傅正礼脸色越来越铁青,她才收住嘴。
见他半晌不语,景秀恐他难以决策,又露出凄哀之态,睁大眸子道:“女儿所言都乃实话,父亲若不信,不妨去找四姐姐当面对质,女儿不知哪里得罪了四姐姐,她要狠心把女儿推到水里。便是我用烂泥砸到她身上,也是因为怕她去了画中游,给那些公子瞧见不好,担心污了她身家清白。她竟就要将女儿推到水里,若不是有人搭救,女儿只有去陪姨娘了……”
景秀抽抽搭搭的说着,声音哽咽难言,转头掩面而哭:“女儿在乡下没学过大学问,却也知道女儿家清白关乎家族名誉。她却反污蔑是女儿不守女德,还害得五姐姐平白受累,倘或是因此牵累到五姐姐清白,女儿固有一死也难以谢罪……”
景秀一头哭倒在椅子下,哀哀凄凄。
傅正礼看她一双水亮的眼睛哭的通红,捂着胸口直喘息,心里疼惜,一把扶起景秀坐到椅子上,要丫鬟给她斟茶,劝慰她莫要哭伤了身子。
不多时,景月被请了进来,看到傅正礼脸色难看,屋子里还有哽咽哭声,却是景秀坐在那里抹眼泪,好是伤心的模样。
她心跳如雷,一步一迟缓的走上前,弯下身子给傅正礼行礼。
“孽障,还不跪下!”傅正礼一拍桌子。
景月膝盖一软,立刻跪下了,吓得眼泪都快落下。自她记事起,父亲从未对她发过脾气,她一直觉得只因面前这人并非自己生父,哪怕她和其他姊妹一样犯错,轻罚的都是她。所以,她更无所忌惮起来。只消每月亲手做那些鞋袜孝敬,父亲便觉得她孝顺,从未发过这样大的火气。
知道今夜的事算是败露了,想此,不由嘤嘤哭了起来,声声唤道:“父亲……”
傅正礼脸色铁青,镇不住的手腕发抖,冲着景月呵斥道:“哭什么哭?白长了这几岁,还不如你六妹妹懂事!也不知哪里学来的歪心思,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么?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还好意思在我面前哭!”
景月瞪大了眸子,头一次被傅正礼骂的这么难听,还是在丫鬟面前,哭的更起劲了,几乎是声声哀嚎。
傅正礼虽是一家之主,却鲜少管理内院教训女儿,听到景月哭成这样,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女儿,难免有些心软,语气便没了方才的严厉:“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六妹妹?你虽不是我亲生的,但总归养了你十五年,这十五年我有没有对你吼骂,有没有罚过你,你心里掂量掂量。”
景月听他语气和软些,忙趁机磕头,一声声砸在光滑的地板上,痛哭道:“父亲,女儿知错了,真的知错了,父亲的好女儿一辈子都不敢忘。女儿知道自己和父亲隔着成血脉关系,终究会有不如其他姊妹,总是尽心尽力去孝顺父亲母亲,每日惶恐哪一日不得父亲疼爱了,会在这个家里过不下去。自打记事起,身边的下人也要我多往父亲母亲身边走动,为的就是多得父亲一丝怜惜,不然有朝一日不受宠了,这个家里是容不下我的呀!我一出生,亲生父母就把我抛弃,我知道自己唯一的仰仗依靠就是父亲了。只是父亲疼爱大姐姐懂事,疼爱五妹妹聪慧,疼爱七妹妹规矩,疼爱八妹妹乖巧,疼爱十妹妹活泼……我身无长处,唯一有的就是对父亲母亲这份真心。可自打六妹妹回府后,父亲母亲让她住在大暖阁里,和我的望月阁遥遥相望,每日看到母亲往那边去,燕窝人参也从不给她断,她又懂事、聪慧、规矩、乖巧,哪一样都比我好,我真怕将来母亲父亲再也不记得我的好,那我,那我还活在这世上有什么用……”
景月一边磕头一边哭诉,哭的是梨花带雨,悲戚不尽。
景秀坐在椅上,听她一口气说上这多,想来也是预先思量过,这番痛彻心扉的话,说来就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和其他姊妹争父亲的宠爱,才犯下的过错。
果然景月这番痛哭后,傅正礼脸色已流露悲悯。毕竟听到自己养的女儿这样在乎自己的宠爱,足以证明做父亲的称职,他也有些心软,忙要去把景月扶起来。
看来大家都找到了傅正礼的软肋,就是比谁更凄楚。
景秀虽不屑如此,可这紧要关头,也顾不上许多,自不甘示弱,从椅子上软倒在地,在傅正礼要扶起景月时,抢先膝行几步到傅正礼跟前,扯着他的衣角,眼中泪花一片,深深酝酿一口气来,凄凄切切道:“女儿总算是明白四姐姐何以要推我下水了。可是四姐姐,父亲疼爱众位姊妹,怎么不见你也使那招去对付她们,便是因着我刚回府好欺负不成。是,我才回府两个月,没有姨娘循循善诱地教导我规矩,也不像四姐姐那样懂得孝顺父亲,我只能步步谨慎,规规矩矩做事,生怕多行一步路是错,多说一句话得罪了姊妹们,落在旁人眼里,我便是软弱好欺是不是?今日四姐姐推我下水,我只当是因为我用烂泥砸了四姐姐的新衣裳,可姐姐把我逼到水里,可曾想过,我会不会游泳,会不会淹死?四姐姐如此心狠,是不是非要了我的性命,我才不会夺了父亲的怜惜,如若这样,四姐姐大可拿刀架在我脖子上,了断了倒好。偏偏那里那么多位公子,我落水衣裳尽湿,被人瞧去,我还有脸面活在世上吗?他们会怎么嘲笑我,嘲笑我们傅家的女儿,四姐姐当真要是我生受那谩骂之罪,活的生不如死是不是!可到死,我还不知原来竟是因为父亲的宠爱,才结下了这样大的梁子……”
景秀本就气息不匀,一口气说来,早是上气不接下气,脸上涨的通红,那模样不用装更显凄楚,哭的肝肠欲断,像是要一口气不顺便要昏厥过去。她努力匀气,手使劲砸在自己心口,一转头看向景月,最后鼓足气哀柔的质问道:“四姐姐,四姐姐,你为何要这样对我……”说这此处,一副被至亲骨肉背叛的痛心模样。喘的从袖子里拿出徐恒所制的香囊来闻。
景月看着有些傻眼,她进来之前就打算不管何情况,自己只要哭诉一番,父亲就会心软些。她很早就知道父亲虽严明,但对女儿家管教较松,景汐每每犯错脱罪,就是会哭,哭的又伤心欲绝。却没想到这个多说几句话都喘的不行的人,哭起来真是毫不示弱,大有闻者伤心,听者流泪。边上那两个丫鬟都在自顾抹眼泪。
傅正礼看着脚下的景秀哭的要断气似得,再听那番说辞,心肠更加刚硬,边扶起景秀,边指着脚下的景月,疾言厉色的骂道:“你这孽障!我平日里何等怜你疼你,你竟如此下作!你妹妹为着全家脸面劝阻了你,你便嫉恨在心,伺机报复,推她入水,事后还冤枉到景蝶头上,小小年纪,待自家姊妹也这般心肠歹毒,我留你何用!来人呀,把她送到宗祠去,关起来!”
景月脑中听到送宗祠,吓的整个人一歪,结实倒在了地上。
傅正礼也不看一眼,直命两个丫鬟扶着她出去。
这时,二太太早闻音赶了过来,没有通传直接走进来,就看到景月晕厥的倒在那里,她三步并两步走急急上前,眼中含泪道:“大哥,你这是要了我们娘俩儿的命啊!”
第九十回 以退为进 恍然大悟
二太太拦下那两个扶着景月的丫鬟,急切对傅正礼道:“大哥,景月可是我亲生骨肉,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饶她一次,要是罚到宗祠里,教族亲们都晓得,她将来还怎么许亲啊!”
傅正礼看二太太进屋,脸色已经很不好看,知道这定是霍氏通传,沉着声道:“景月犯下的错,把家族的脸面丢尽,无辜牵连到两个女儿,二弟妹你要我怎么替她掖着瞒着?那么多位外姓小姐在场,景蝶、景秀的闺誉受损,难不成就让这两个女儿白白受委屈,顶她犯下的过错。”
二太太目光焦急的看向景秀,过去扶着她身子道:“好孩子,我知道都是你四姐姐犯糊涂,这孩子是心思重下手狠,都是我的不好,我们长辈的往事牵连到她,让她这些年也不好过。你当是可怜可怜我这做母亲的心,原谅她一次,将来我定要她好好改过补偿你,你就原谅她吧……”
二太太手紧紧抓着景秀的臂膀,眼圈通红,语悲含求。
看的出来,二太太是真疼爱景月,不管景月犯下什么过错,都一力维护,这样对景月来说更是惯纵。
只是长辈苦苦哀求着晚辈,景秀不免苦涩戚楚,垂着脸不知该怎么做?
二太太看景秀不为所动,忙敛了衣裙要拜倒在景秀跟前,景秀吓了一大跳,委身搀扶起她,凄苦地道:“二婶不可,不可。”
二太太的丫鬟金缕也扶稳了二太太,急着喊道:“二太太,当心身子。”
“秀儿,要是景月被罚去宗祠,她将来许亲可就难了啊!好歹她是我怀胎十月的女儿,她长了十五,我都没能好好照顾教导她。这都是我的错,你看在二婶的面上,饶过她一次好不好?二婶求求你了……”二太太枯瘦的脸颊布满了泪水,语罢,又要跪下去。
景秀脸色惶恐,心中难受,瞥了眼傅正礼,见他正望着自己并不多说话,她心思一动,扶着二太太道:“二婶,您要在父亲面前跪下了,不是让我难堪折寿吗?”
二太太听她意动,连连点头道:“秀儿,是二婶的不是,只要你肯原谅景月,二婶做什么都愿意。”
景秀听了悲凉,景月口口声声唤着在这个家如何艰难,可她自己却不知自己是最幸福的那个。有生父母养父母这般怜惜呵护,她却终是不知足,整日想着算计。
想此,她苦涩的摆头道:“我不再追究,只是五姐姐却也受了委屈,只要四姐姐当面对五姐姐道歉,五姐姐肯原谅她,我没什么话再说。”
二太太听了喜极:“等她醒来,我和她一块去向景蝶道歉。”
景秀茫然,走到傅正礼跟前,垂着脸感触良多的道:“今日的事,纵然四姐姐不对,却也有我的不是,为什么四姐姐单要推我下水,此番我才明了,因着我的回府打乱了她们原有的生活,没能融入她们,才使得四姐姐会有诸多想法。此事关乎家族声誉,我初初只是巴望父亲能为我和五姐姐讨个公道,这样的事闹大了吃亏的还是我们傅家的女儿,也不情愿看到四姐姐受罚,闹的人尽皆知,这样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只会令外人看了笑话,亲者痛仇者快。还请父亲对四姐姐从轻处罚。”
傅正礼听她语气和缓,言语真诚,一时大为感慨,眼中颇有赞赏之色,扶着景秀的肩膀,感怜道:“难为你这么懂事识大体,秀儿,为父对你实在亏欠太多,将来再不让你受一丝委屈。”
景秀只是无声地笑。
傅正礼看这笑容,心里却也痛心,想起景月所作所为,再对比景秀懂礼知进退,心中恼火,只碍着二太太脸面,不好发作,沉着声道:“二弟妹,景秀肯不再追究,但不让景月长点记性,她将来还会再犯。从今日起,将她关在闺阁内,一个月不许踏出闺阁半步。”
二太太听到这样的惩罚,忙不迭道:“是是,我会好好看着她,绝不让她再乱来。”
二太太擦去眼泪,又对景秀道了几声谢。
景秀抿唇扯了扯笑,并不多话。
事情到这一步只能这样,她心中早清楚,傅正礼只请了她和景月来,并非真要闹大,毕竟于家族声誉不好,也对她和景蝶名声不利。只有这样冷处理,既让景月受受惊知好歹,也没让她被冤屈,给个交代。
这大约是最好的结果。
更何况,景秀想的更多的是,如果邵谦说的不错的话,那么景月进宫成事实,待入宫的女子名誉不能受丁点影响。未免真闹大,景月进宫又有变端,此事都不会也不允景月受惩罚,怕宣扬了出去。最后总总,只能她和景蝶吃了哑巴亏。
她心中冷笑,这可真是个绝妙的算计,害了人就算被发现也能掩盖。
难怪景月真是拼了,全然不顾后果,约莫也是想到这当中的厉害关系,所以更肆无忌惮。
然景秀虽料到这样的结果,但也在以退为进,至少今日的表现,能让傅正礼觉得她不是个争强好胜爱惹是生非的人。如果不能讨好霍氏,走不进霍氏心房,那么只有在傅正礼这里下功夫。有了今晚的事,她才知道自己是四面受敌,总要投靠一个人才好过。
傅正礼看得出这孩子很善良,方才二弟妹要跪在她面前,她面上的那份急切不假,就算在外没学过知识,却也知道以家族名誉为重的道理,对景秀那份愧疚又多了一层。
他脸色柔和的看着景秀道:“好孩子,今日你受了惊吓,我要下人送你回去,好好歇一歇,其他事父亲来做主。”
景秀听出他话中是真心有为人父亲的关怀,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
*****
霍氏正和太太夫人等诸位打叶子牌,是白芷来传话,才知道出了今晚的事,她脸色大变。便说天色晚了,夜路不好走,让众位夫人都散了,要管事们着手送客。
又听说傅正礼晓得此事,把景秀和景月叫去了远香堂,她当即往远香堂去,刚赶到时遇到景沫在等候她。
两母女往暗厢房去,看霍氏一脸焦急的神色,景沫平静地安抚道:“母亲别急,我派人去通知二婶了,四妹妹不会有事。”
霍氏却道:“怎么这样大的事,你不早点通知我?还让你父亲知道,他的脾气你不是不清楚,要惩罚起景月的话,他不会手软。要说景月这孩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在我生辰宴上就敢闹出这种丑事,万一透露出去,我们傅家的脸面都被她丢干了!”
景沫慢慢给霍氏斟了杯茶,自己也喝了杯,才缓缓道来:“母亲也别怪她,她一个人做不出来,是我授意她做的。”
霍氏皱起眉头,深深看着自己女儿:“你……”自己的女儿什么性情最清楚,为何她如此疼爱景沫,便是因为这孩子的性格和自己年轻时太相似。
景沫看母亲说不出话来,眼神一暗,紧紧依偎在霍氏身上,怅然道:“我这么做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您和父亲……只要四妹妹进了宫,五妹妹和六妹妹的婚事也就快了。我知道您请了季伯伯来,季公子也到了咱们家,是打算商议五妹妹的婚事。今晚季公子下水救了五妹妹,等您生辰宴结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让他们成亲,哪怕是父亲和萧姨娘也不好反驳。”
霍氏看她语气伤感,拍着她肩膀道:“沫儿,这些事母亲来处理就好,你为何又要插手进来,万一被你父亲知道与你有关,他会怎么看你……”
“我也没办法,若不是六妹妹她……”
霍氏听跟景秀有关,急着问:“她怎么了?”
景沫语气硬了几分道:“我给过她两次机会,是她自己不珍惜,一次次要触犯到我,所以今晚,我才要四妹妹引她下水……”
霍氏脸色顿时一变,不解地道:“你把话说清楚,她到底做了什么?”
景沫默然叹口气,慢条斯理地道:“有一晚我去玲珑十二馆,看到她躲在那里偷听父亲和四叔的话,我掩护了她,第二日还告诫她不要再去。她却不听,今晚竟然又和邵大人一块去了……”
“她好大的胆子!”霍氏听了怒极,柳眉倒竖,一拍桌子道:“这丫头真是个不简单的。有这种事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她又是怎么和邵谦认识了?”
景沫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不知他们如何认识,只知道前几天邵大人闯进玲珑十二馆受了伤,躲在绣楼里,当晚六妹妹也在绣楼,是六妹妹帮了他瞒过。我还怕对她名声不好,要江枫护卫不要将此事透露给任何人。后来我想既然邵大人和六妹妹认识,我就要江护卫背地里去暗示邵大人,以此事为挟,让他选四妹妹进宫。第二日,您和父亲就知道邵大人改了主意,可见邵大人也有心维护六妹妹。”
霍氏看着景沫悲怆的面色,恍然大悟道:“我就纳闷邵谦怎么突然改了口,你父亲还一直以为我暗地里做了手脚。这么多事你都要瞒着我不说?”
景沫不由泪盈于睫,心酸道:“六妹妹虽不大和我亲近,但总归是姊妹,我原有意帮她揭过,可是今晚她把我的告诫当耳旁风,又跑进了玲珑十二馆,还是和邵大人一块,我才想给她个教训……”
说到此处,景沫双膝跪地,凄惶地道:“母亲,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可是六妹妹屡次跑进玲珑十二馆,万一她知道四叔他是……这岂不是要害了我们整个家……所以我才想了这个计谋,就是要她赶紧出嫁。既然父亲不想把六妹妹嫁给睿表哥,有了今晚的事,父亲也不好再反对了……”
第九十一回 粉饰太平 暗闻情愫
傅正礼要人送走了景秀,二太太也带着景月离开远香堂。
川连方踏进来,对傅正礼道:“奴婢按老爷吩咐,已经向那些小姐们好生交代了,她们也答应不会透露出去。”
“这样最好。”傅正礼倚在太师椅上低沉道。看川连还站在原地,又问道:“还是别的事?”
川连犹豫道:“奴婢看那些小姐二话不说就满口答应了,觉得有些稀奇。而且在场的小姐全都是老爷下官的女儿,又跟大小姐关系匪浅,其他一些则不在场,这件事恐不是那么简单。”
傅正礼皱起眉头,看了眼川连,川连又道:“还有在画中游那里,竟然没有护卫看守……”
傅正礼脸色顿时变了:“景月没有腰牌调不动护卫,那就是太太、或是景沫?”
川连低下脸道:“奴婢只是觉得有这些疑点,不敢隐瞒。”
“这件事的确不是景月一个人所为,是我让她做的。”门口传来霍氏掷地有声的声音。
傅正礼望过去,霍氏走进屋,坐在老爷旁边的位椅上,瞥了眼川连,才对傅正礼道:“我这么做也是想把几个孩子的婚事早点定下来,特别是景月入宫的事。二弟妹不是一直不肯答应吗?有了今晚的事,她只怕会应了。景月这孩子对上回河豚的事耿耿于怀,几次跟我说她是冤枉的,今日才会想给景秀一个教训,推她入水。至于景蝶,我也没料到她会为了景秀跳下水,不过也恰好是季闵救了她,岂不是成全了他们这门姻缘。”
看傅正礼沉着脸不说话,霍氏语气和软地道:“老爷,季闵那孩子你也说不错,我听说在京中不少有想与他结亲的,他今日肯下水救我们景蝶,也证明他对景蝶有心。若是多耽搁了,这好姻缘上哪找?还有景秀,原是我私心,听老爷说不肯答应睿儿和她的亲事,我就不乐意。我当初可都亲口承诺睿儿了,老爷这样出尔反尔不是打我嘴巴吗?睿儿这孩子考童生试第一场也过了,他肯为景秀拼命学习,将来也不会亏待了她。”
傅正礼眼睛冷冷地看了眼霍氏,“你还有理说了,你使的这种腌臜手段对付自己女儿,还算什么母亲!”
霍氏在这犀利的目光下,顿时住了嘴。她知道老爷这人性情,最不喜宅门里那些勾心斗角。可也没办法,要是老爷知道一切是景沫做的,那更不好收场。在老爷心中,景沫一向是温柔可人,怎么也不会对付自家姊妹。只好将此事揽到自己头上,粉饰太平。
傅正礼看她不语,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走出去,留下霍氏不悦的坐在那里。
川连忙跟上去。
傅正礼没走几步,停下来转身吩咐川连道:“以后多往内院来,六小姐那里你多留意,看来太太依旧是容不下她啊,你多帮衬她。再有这种事发生及早告诉我。”
“是。”川连忙应是,知道老爷是要管理内宅了。
*****
景秀在清风阁泡了热水澡,正要去歇息,听说川连来了,她忙去迎接。
川连对景秀行了礼,要身后的小丫鬟端了压惊汤来,“这是老爷吩咐我熬制的,六小姐快喝下,睡一晚上明日就好了。”
景秀亲切笑道:“多谢川连姑娘。”
白苏上前接下。
川连和蔼笑道:“我就不打扰六小姐歇息了,还要去看望五小姐。”
景秀忙道:“姑娘也代我向五姐姐问好,就说我一切都好,省的她挂记,我明日就去看她。”
川连含笑点头。
白苏看她走了,服侍景秀喝汤,边道:“看来老爷要心向六小姐这里了。”
景秀只是微微一笑,真希望是这样。
第二日清早,景秀早早起来,知道今日才是霍氏生辰宴的正宴,自是要好好梳洗打扮一番,起早才不会耽搁。
正要出门时,景蝶、景璃一块来了,见她脸色算好,景蝶道:“昨晚听川连说,父亲还把你叫去了远香堂问话。我猜那就是你借机离开画中游的时候,去通知了父亲吧?”
景秀默认道:“五姐姐肯跳水救我,怎么都不能让五姐姐受委屈。”
景蝶苦笑道:“不管父亲知不知道,昨日的事我们都是输家。我这么早过来,是想知道你怎么让父亲明白真相的?毕竟昨晚四姐姐说的有模有样,那么多人给她证明,要让父亲短时间查明可不简单?”
景秀略一思忖,“父亲是一家之主,我想什么事都瞒不过他。”昨晚在向傅正礼说明情况时,他一个字不提二舅舅的事,轻言就肯信了,也许是在维护她,既如此,她也不好向他人多提。
景蝶微微的笑,“就算父亲知道,也没见他处罚四姐姐,最后倒霉的还是我们俩,真是可笑,这也是我们这种富贵人家的悲哀。”
景璃听她感伤,安慰道:“昨晚我和二姐姐算是白说了,五姐姐你往好的想,季公子人品不错,又有才华,至少你们能谈的来,万一等有一日像二姐姐当初那样……那才是悲哀。”
景蝶并非讨厌季闵,只是因算计强加在她身上,令她多少生烦。听景璃这话,又觉得几分道理,一时不知何情绪。
景秀看景蝶脸色微微红,淡淡笑了笑,昨晚救景蝶的是季闵,如果那人真不错的话,那算误打误撞了门好姻缘。
只是她自己……她叹了口气,自己的姻缘何尝能由自己做主,在得知霍氏的打算和邓睿的心意,这些日子她总不愿去多想这些,翻过今年,明年才到她出阁的日子,她只有半年的时间去调查清楚,今后的事,也许有转机也未必。
三人各有各的心思,往畅春园去。
路上,景蝶还道:“以后你多防范大姐姐,昨晚她的咄咄逼人已快露了她的狐狸尾巴,以我对四姐姐的了解,她做不出这么多事,也没那个能力,都是大姐姐在背后给她撑腰。如今她的手要伸到我们,可我却暂时猜不透她要做什么,也不好正面与她冲突,只有兵来将挡防着她。”
景秀“嗯”了声,她对景沫谈不上感觉,因为接触太少,而且那次她偷偷跑到玲珑十二馆,险要被拆穿时,幸而是景沫出面掩盖过去。景沫帮了自己,觉得应该不算太坏。可若真是景蝶所言,那昨晚她出手害自己是什么意思?
她轻轻捂着额头,总觉得这些事情,一桩桩的发生,太复杂了!那个住在玲珑十二馆的四叔闭门不出,墙上却摆着什么紫禁城地形图,景沫又和他相熟,邵谦多次闯进去找他,昨晚他们谈了些什么?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还有老太太昨晚看到她就要掐她,就算老太太疯癫还记得她这张脸,会不会又与娘的死有关?
这一切切,实在是太多疑点。
正出神想着,感觉到衣袖突然被拉扯,她怔住,抬头望去,看景璃拉着她,小心的作了个“嘘”地动作,神情紧张的看着远处。
她顺着视线望过去,原来她们已走到海棠春坞这个地方,这里正有几座堆砌的假山,隐约可听到有声音传来:“……表哥,昨日怎么都没看到你?我一直惦记着你的病,你好些了吗?”
这样温柔的声音,景秀却听出是霍婷婷,那个略有跋扈的表姐。那么被她喊表哥的,不是傅景荣,还会有谁?
“大好了,烦表妹关心,昨日母亲在这里请小姐们听戏,我不好出席。”
果然回话的正是傅景荣。
景秀听着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偏头看向景蝶和景璃,她们两个几乎脸色煞白。
景秀瞥了眼四周,这里正好是往假山里去,因为里面道路曲折,磐石复杂,一般人不会往里面走,但却也是往畅春园的捷径。大约是她们谈话耽误了时间,怕到晚了才会往这里走,却没想到会撞到大哥和霍婷婷在这里……
“表哥,你知道吗?听说你得了怪病,我多么想来滁州看你,可是母亲偏要把我留在家里,还说要给我说亲,整日不是去这家作客,就是要去上香,见的那些人烦都快烦死了。看人家季公子今年中了探花,还说要让我和他说亲,昨晚见他跳下水救了五表妹,可见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正好我回去就可以跟母亲说了……”
霍婷婷说话毫无顾忌,却听得景蝶面色不妥,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景秀瞧见,脸上露出一丝笑来。看来昨晚的事,倒真让景蝶对季闵动了真心,听不得霍婷婷诽谤之语。
“你也有十六了,大舅母是该为你的亲事着想,元若不是你说的那样,他满腹经纶,博学有才,是个正直的人,大舅母选人不会有错,昨晚他救了我五妹,也是担心她安危……”
“表哥!”霍婷婷听了有些激动,拔高音道:“我才不管他是不是满腹经纶,博学有才,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也不会嫁给他!”
傅景荣沉声地道:“你小点声音,畅春园人来人往。”
“表哥,你不要跟我说这些,你也知道我有十六,再不出嫁难不成跟大表姐一样被人笑话吗?今年我求着二叔带我来滁州,就是想跟你说清楚,我喜欢你,你肯娶我吗?”
第九十二回 直言告白 蓄意挑事
霍婷婷也太直白了!
景秀听得心头一震,景蝶和景璃也好不到哪去,吓的满面惶恐,暗悔往这里走,又怕打回走惹出动静,三人直如泥塑般愣在原地。
“表妹,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们是表兄妹。”傅景荣压低了声音道,听得出语气中有压抑的惊愣。
“什么表兄妹,我们又不是正经表兄妹!你不记得,你以前跟我说,你不是……呜呜……”
霍婷婷的话掩在了傅景荣手中,他凑近霍婷婷道:“你要再跟我乱说,以后别叫我表哥,听到没有!”
被傅景荣闪烁的目光逼近,霍婷婷直点头道:“不说了!不说了!”
傅景荣放下手,看她委屈的面色,温和的冲她笑了笑,安慰道:“好表妹,我和贺家妹妹曾口头定过亲,今年贺太太带她来滁州,母亲也是想商议我们的婚事……”
霍婷婷听了睁大眼眸,眼圈泛红:“贺家小姐,是那个贺琦君吗?你喜欢那个人吗?”
“婚事全凭母亲做主。就算现在不喜欢,成亲后多相处就有感情了。”
霍婷婷悲戚,仰着脸看着傅景荣瘦削却英挺的脸颊,眼泪止不住往下流:“你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表哥了,你以前也说过会爱我、会疼我,会保护我的啊!怎么现在可以把心给另一个你不喜欢甚至不认识的人呢?你明明不是这样的!小的时候,是哪个看我被关在家里孤独,要偷偷带我去划船采莲,还带我出去逛庙会?是哪个一口一口的喂我吃药,又是哪个教我解九连环,我太笨,你每次都不厌其烦的一遍遍教我,后来我会解了,但就是想让你教我,装作总学不会,你知道我假装却也还是耐性教我。我只有个哥哥,可是哥哥长我好几岁,总不愿陪我玩,不像你们家里这么多姊妹,有时候连个说心思的人都没有。是你说怕我孤单,答应每年都来京城看我,给我带吃的玩的,每年我都盼着啊等着啊,可是这两年你没有来,就变得不再是原来的表哥了……”
霍婷婷哭的声嘶力竭,傅景荣看着不忍,把她搂进怀里,劝慰道:“表妹,你不小了,小时候我们一起长大,我关心你疼爱你是因为你是我表妹。可是现在我们都大了,你也是个大姑娘,总有要嫁人的一天,何况我们是表兄妹,舅舅舅母怎么会同意,快别哭了!”
给霍婷婷抹去眼泪。
霍婷婷哽咽道:“我只问你,你喜不喜欢我?”
傅景荣面色一沉:“表妹,别再问这些傻话。”
落在霍婷婷眼里,她不禁露出笑来,擦干眼泪道:“表哥不回我,证明还是喜欢我,我一定不会让贺琦君嫁给你!”说完话,赌气似得大步往假山里跑去。
“表妹!”傅景荣唤道,连忙追上去。
听到这些的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待脚步声渐渐远去,景蝶才小声道:“大哥小时候很照顾表姐,也只是因为表姐在京城连个姊妹都没有,孤孤单单的,想不到小时候这些事,却让她对大哥暗有情愫。”
景璃拍着胸脯,暗暗定神,好半日才道:“咱们也快去吧,迟了不好。”
三人忙赶去畅春园。
今日才是霍氏生辰,昨日请的都是滁州来往之家,大部分是傅正礼下属或同年及他们的夫人,今日却是本家亲属。
自家亲属则不用避讳男女之嫌,男女老幼早把畅春园围的是水泄不通,徳音堂的戏台早唱了起来,里里外外三十六桌,讨了个六六大吉的彩头。满室高坐,比昨日还要热闹。
她们三人被引进了正屋,景沫看到,就迎了过来,笑道:“你们总算来了,我从早起便等着了,偏你们还迟了!”
意思是自己比她们这些妹妹勤快的多。景蝶这样想着,经昨日的事,看到景沫还是如往常一样笑的温柔,她很不舒服,连笑脸都懒得露。
景秀看这样,揉了揉太阳穴,不好意思回应道:“是我懒了,起的晚,害的五姐姐和七妹妹等我。”
景沫全然不顾景蝶的表情,面上依旧一派和煦的笑容:“你们三姊妹也太要好了。”
这边的谈话引起了堂屋里族亲的注意,霍氏看了眼景秀,想到昨晚景沫说的那番话,心中多有不痛快。转眼就看傅正礼走过去道:“景秀身子一惯不好,昨日又受了凉,能赶来就好。”
霍氏看傅正礼对景秀如此大的转变也吃了一惊,但旋即过去笑道:“是啊,我们六丫头身子娇贵,能赶过来可给我这个母亲面子。”
霍氏一番话说的众人全望向景秀。
想不到经昨日一夜,霍氏平日伪装的贤母,今日竟不顾的这么多人要让她难堪。
听霍氏语气不顺,景秀不复以往的沉默,低下脸柔顺的嚅嚅道:“是我不好来迟了,还请母亲勿要生气。”
她声音温弱,白皙的几乎可以掐出水来的皮肤,脸颊上有一抹似是愧疚的嫣色,唇色淡粉的好似菡萏掐出的汁儿印在脆弱的雪白宣纸上,叫人心瓣儿都怜惜起来。乌黑浓密的头发松松挽了一个斜弯月髻,只用一支碧玉棱花双合长簪定了,鬓便压了一朵米珠金线穿的水晶花,一眼看去,满室的花团锦簇中,似只能看见她一人,清极素朴,教人移不开眼。
霍氏看这丫头胆子真是大了,敢顶上自己的话,脸色一时更不好。
傅正礼也看霍氏脸色阴沉,咳嗽了两声,牵着上景秀的手道:“来,六丫头,这些亲人你还从来没见过。父亲引你认识认识。”不顾一旁生气的霍氏。
当中则有一人朗笑出声道:“姐夫,原来这就是我那漂亮动人的六外甥女,姐姐姐夫也真是,把六外甥女一直藏着,我还不知原来府里有个美若天仙的晚辈。”
敢在这种场合出言调侃的不是霍然,还能有谁?
他慢慢走过来,看了眼景秀,对霍氏道:“姐姐,我看这丫头的模样跟你年轻时倒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嫡亲的乖女儿。”
霍氏睨了他一眼:“贫嘴贫舌的习惯这么多年还不改?跟个泼猴似得!”看着自己弟弟露出宠溺的笑容。比自己小六七岁的这个弟弟,可以说是她在闺中拉扯大的,情分不同一般。
霍然笑道:“泼猴不闹王母闹谁?今日您生辰,就是王母,我呢,就是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摘了您的蟠桃,闹得您生辰宴上热热闹闹,您只管去搬救兵,请姐夫来收我。”
一语闹的大家哄堂大笑,还缓和了傅正礼的情绪,指着霍然笑道:“我这小叔口才一向好。”
大家直管笑的合不拢嘴。
景秀飞快的看了眼霍然,眼中充满了谢意,他也正好向景秀望过来,冲她挑眉眨了只眼睛,又含笑转过脸去。
傅正礼则引荐了远亲给景秀,大部分景秀在上次入族谱时见过,其他则是霍氏娘家人,景秀一一规矩的拜过,姑姑婶婶叔叔伯伯的认的她头犯晕。
傅正礼笑道:“各位长辈你也见过了,快和你姊妹一块玩去。”
每年都要见的长辈,其他小姐早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听到傅正礼这般说,齐齐给众位亲戚弯腰行了一礼,就要告退到厢房去。
听到有人笑道:“真是好福气,傅家的各位姐儿们都标志的像天上的仙女,这福气这辈子我是赶不上咯,也只有韶华你担得起福气……”
霍氏笑道:“这几个丫头啊,闹的我没一日省心过……”最后的话淹没在嘈杂声中。
她们闺中小姐去了昨日的厢房。
进了屋,景沫招待大家入席,景秀四处望去,景月未到,景汐却来了,只不过闷闷的坐在那里。自从上回在绣楼被穆宝仪训斥一番后,很少出来,就连昨日也留在闺中,不知是不是霍氏又惩罚她在房里描红,不过看着她那张英气的小脸比平日少了抹光彩。
景秀的视线转而落在了霍婷婷脸上,她面上虽带笑,眼睛却一直盯在别人身上。
景秀望过去,正是坐在她这桌的贺琦君,昨日还未多注意这位贺家小姐,今日这一打量,霍氏眼光不错,漂亮精致的五官,身上穿着遍地缠枝银线杏色斜襟长袄,容色可人,文静秀丽。她似乎话很少,只挺直了脊背端正坐在那里,看着别人说说笑笑,自己却不插一句话,绝对端的是大家闺秀气华。
然景秀却不知的是,贺琦君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来的那日见过霍氏试探自己,吓的不敢轻易出声。想她也是在家父疼母爱的大小姐,不想到了滁州,还要四处看别人的脸色,生怕自己哪个举止不对,惹的他人非议。真恨不得马上回家,这门亲她绝不想再结,给霍氏做媳妇她只怕会被磨的不成人样。
贺琦君想着自己的心思,不妨旁边有人走过来,撞上她的手肘,耳边听到笑语,她浑身一震,警惕大作,那声音飘然道:“不知贺小姐年岁几何?我是唤你妹妹还是姐姐呢?”
贺琦君抬起脸,看是霍婷婷,她礼貌答道:“下月初五就满十六。”
霍婷婷笑的大方,坐在贺琦君旁边道:“那我可比你痴长了几月,唤你一声妹妹可好?”
“自然唤得。”贺琦君看她笑容里带刺似得,小声地道。
霍婷婷眼角一挑,勾起涂满艳红丹蔻的指尖划过她脸上,贺琦君脸上顿时有一道白印,她满笑道:“妹妹用的是什么胭脂呢?我看你脸上的胭脂都没抹匀,斑斑点点的,用这等次劣的胭脂不好,不如我送几盒从京城带来的,瞧你抹这么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十七八岁了呢?”
听到她的话,屋子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第九十三回 备受欺负 贵客来临
景沫看霍婷婷对贺琦君突然言语相冲,却不知缘由,忙站起来走过去道:“表妹,你这嘴皮子最爱调侃这些,可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对这些有深究的。快坐好,听听戏。”
霍婷婷见大家都望着自己,笑了笑道:“我就是想和贺家妹妹多说说话,没别的意思,大家继续玩啊!”
景沫看了她一眼,意思是别闹太大。她对这个表妹了解,不会无缘无故去招惹麻烦,要有心去惹事就非要惹大,只是不知贺琦君规矩坐在那,哪里惹到表妹了?
她拍了拍霍婷婷的肩膀,又暗示一番,才坐回原位,招待大家听戏吃茶。
这边景秀和景蝶暗换了个眼色,看贺琦君脸色泛红的坐在那里,二人都有不好的念头。
霍婷婷坐在贺琦君旁边,也只是吃起了面前的茶,不多说话。看贺琦君垂着脸坐在那一动不动,忙给她斟了杯:“贺家妹妹,难不成这茶不好吃,你也尝尝啊!”
贺琦君捂着被她划过的脸,摆了摆头道:“我不渴。”
霍婷婷脸色变了变,但依旧笑着道:“不渴也尝尝啊,贺阁老致仕清贫,这是上好的普洱,你们山东那里可不产。”
贺琦君被说的已经脸色涨红,只看这么多人在场,不好发作,伸手就要接下霍婷婷手中的茶杯,却见她一直握着不肯松手,她咬咬牙用力抢过来,哪知霍婷婷一使力,故意将被子倾斜,把茶直接泼洒在她脸上,杯子却在贺琦君手上。
贺琦君惊呼了一声,跳起来抹去脸上的茶叶,模样好不狼狈,幸而水温不算太烫,脸上倒没伤肿,只是上衣衣襟被淋湿,顿时眼中泛泪,怒目看着霍婷婷道:“霍小姐,不要太过分了!”
她满腹委屈,几乎是吼出来。
屋子里的人停止说话,看向贺琦君,不乏充满同情的目光。
景秀想不到霍婷婷竟闹的这么过份,正要站起来,被景蝶拉住手,小声在她耳旁道:“表姐这人是这样的性子,你别往她枪口上撞,昨日她针对你,事后不也好了。等她发泄后自然不会再闹,你越是要出头,她就越要闹大。”
景秀知道自己有些冲动,听了景蝶劝慰,按捺坐好。
霍婷婷忙道歉道:“贺妹妹,我不是故意的啊,真不是,是你自己粗鲁抢了过去,才洒到自己身上。这么多人,刚才大家可有看清楚?”
霍婷婷这样说,旁人自然不好反驳她,按着她说的回应。
贺琦君看大家异样的目光,委屈无以诉,眼中蓄满了泪水。
景沫皱了皱眉头,看向霍婷婷,教她不要闹,还越闹越大了!正要去安慰贺琦君,霍婷婷哀婉道:“贺妹妹,看你身上都淋湿了,我带你去换件衣裳吧,今日有不少男客,被人看到不好。”
贺琦君以手捂着自己淋湿的胸襟,并不理睬。
霍婷婷挽着她手道:“好妹妹,都是我的不好,别置气了,我带你去换衣裳。”
景沫见霍婷婷是个非要闹事的主,也安慰贺琦君道:“贺妹妹,表妹说的对,我们家来来往往男客多,我唤人陪你去换件衣裳。”
听景沫这方说,贺琦君哽咽的点头,她也正不想继续待在这里。
景沫叫了两个丫鬟来,霍婷婷却说是她的不好,要陪着去。景沫感觉她是故意要出去闹,拦下她道:“今日的戏都是你爱听的,要丫鬟陪着就好。”
霍婷婷笑道:“戏什么时候都可以听,贺妹妹衣裳湿了也与我脱不开干系,今儿算来我是主,怎么也不能让客人受委屈。”
霍婷婷将话说得满,景沫只好由着她,叮嘱两个丫鬟好生照料贺琦君。
待她们出去后,屋子总算是清静了。
景秀却担心霍婷婷在外头会对贺琦君做出什么僭越的事。她本身倒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不过是先前听到霍婷婷对大哥的爱慕,又看她非要找贺琦君的岔,怕闹出大事来,心下惴惴,也颇有同情贺琦君,人家一个外姓的小姐来府里作客,却被欺负成这样,偏还没个人替她说话。
她不由轻轻叹口气,只是自己在这个家的处境,却也帮不上她。
过了近半个时辰,两人还没回来,不免有些担心。
正要找借口离去时,外面突然有高声道:“尚宫局崔大人到。”
屋子里闲话的小姐顿时安静,有人问:“可是宫里头尚宫局的大人来了?”
景沫听着外面的动静,笑道:“应该是,崔尚宫年轻时和我母亲是挚友。”
大家恍然大悟。有小姐已走到屏风前去瞻望,感叹道:“好气派,还有十来个宫女呢……竟像是要封诰命的仗势。”
景沫好笑道:“我母亲无功无德,哪里就要封诰命了。只是来给母亲祝寿罢了。”
景汐听后也想出去凑凑热闹,拉开椅子站起来道:“我要出去看看。”
景沫急着道:“别乱跑了!”
景汐已拔脚往外面跑去。
听到一阵欢喜声,霍氏高亮的嗓音道:“可真是把你盼来了,快,快里面请……”
景蝶附在景秀耳畔道:“估摸是要为四姐姐进宫的事,才请了崔尚宫来。”
景秀望着她,想不到霍氏为进宫的事竟然早早做好了打算。虽是因邵谦的原因被迫选一个小姐进宫,却也看出霍氏倒真心有此打算,将来家族里有个贵妃,岂不光耀门楣。不过若景月进宫,依她的性子,还不知将来在宫里是何结局……
但这种与天家连姻,多带家族官场利益,有霍氏的父亲孝廉公在京,只要孝廉公府不垮,景月应也不会过的太差。她不免杞人忧天了。
又想起她们绣的屏风还没绣完,“那屏风没绣好要不要紧?”
景蝶道:“没什么打紧吧,母亲自有她的办法。”
景秀点点头,景汐那块还没绣,想想也是,霍氏总有她的法子。
又吃了会茶,还不见霍婷婷和贺琦君归来,景秀在景蝶耳旁道:“她们两个去了这么久,该不会有事吧?”
景蝶蹙眉,也不太确定地道:“表姐不会那样放纵,在母亲生辰上闹出事。”
景秀却不以为然,昨日闹出那样大的事,还不是草草收尾,霍婷婷那样个泼辣性子,想闹事也不是不可能。
正想着,景蝶听着外面戏曲唱了新戏,笑道:“快听听,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我最喜欢的一出戏。”
景秀含笑着点点头,将心思转到外面戏曲上,可惜她还是一个字听不懂。
懵懂地听了一会,就有景汐热闹的声音传来:“华素姐姐,我姐姐们都在这里面听戏。”
帘子一撩开,就看到景汐牵着一女子,一身大红百蝶穿花的滚金线妆花褙子,头戴五凤朝阳攒珠金凤,只那一身打扮,不可谓不熠熠生辉。待走近了,那女子一双漆黑凤眼甚是灵动,长眉入鬓,神态天真,却是容色清丽,气度高雅,如明珠美玉般耀眼,不可逼视。
只把屋子里的人目光全聚在她身上。
景沫滞愣片刻,才站起身,走到景汐面前道:“这位妹妹是?”
景汐道:“她是华素姐姐啊,我刚认识的姐姐。”
景沫颔首,请她坐下,“来者是客,妹妹快请坐下和我们一块听戏吃茶。”
华素露出笑容道:“那我不客气了!”声音如银铃般悦耳。
景沫给她斟了杯茶,慢慢问道:“还不知妹妹姓什么?
华素“嗯”了声,听到外面戏曲,才嬉笑道:“我姓祝,闺名华素,你可以叫我素素。”
景沫点点头:“素素姑娘是哪里人士,听口音倒像是京城里的人。”
“是啊,我和崔尚宫一块来滁州,她是我表姑,带我来玩玩。你们这里的风景可真好,不像京城里一点都不好玩。”
她言语活泼,笑容爽朗,听得人如沐春风。
景沫客气笑道:“那你可要好好玩玩。”
“好啊!”华素脸上泛着愉快的桃红色。使得头上那支攒珠金凤钗愈发夺目。
景沫不由多看了她几眼,转头看景汐时,却看她手上也拿着支金凤钗,惊道:“你从哪弄来的?”
景汐正把玩间,听到景沫高声,惊了下,嘟着唇道:“华素姐姐送我的!”
华素摸了摸景汐的小脑袋瓜子,笑道:“我看景汐妹妹可爱,第一次见面,又没带什么见面礼,就把头上这支凤钗送给她。姐姐要喜欢,我也送一支给你啊!”说着,就要拔头上那支金钗。
“不敢不敢。”景沫惶恐笑道:“妹妹别头发用的,摘下来岂不乱了,还请收回。”
华素这才意识,不好意思笑道:“那下回有机会我再送你。”
景沫只是笑了笑。
景蝶听到这里,在景秀耳旁低声道:“穿着一身大红衣裳,头上又是戴着金钗,这位小姐身份非富即贵,来头不小。”
景秀却也是这般想的,颔首看向华素。
正巧华素的目光也到处张望,与景秀相撞,她笑靥如花的笑过,别开视线。将其他小姐一一打量后,对景沫笑道:“你们家真是热闹,这么多位小姐呢!”
景沫笑道:“母亲生辰,都是亲戚家里的姊妹聚在一起。”
华素听了羡慕:“真好。”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