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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说不定邵大人可以帮他?”
曾书生懒得和她多说,径自往屋子里去。
景秀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进屋时,曾书生却引着景秀往另一间房去,看来是不想让她听到他们的谈话,这也更令她好奇……
用璧纱橱隔开的明暗两间房,景秀被引进暗厢房,只看窄小的厢房里只摆着黑漆长案,放了盆云英石的盆景,中堂墙壁上挂着幅钟魁五鬼图。
景秀走到近前,认真注视着墙上的图,觉得这画有些奇怪……
第八十三回 惹傅四爷 遇老夫人
景秀在暗厢房观摩了良久,她开始担心起来,一是不知道他们二人会不会有危险?二是担心畅春园晚宴开席后,赶不过去会不会惹出麻烦来?
百般着急之下,景秀看曾先生早已不在,就要走出去,刚踏出门,傅四爷缓缓走过来,看他面色如常,她提着的心舒了口气。
傅四爷看了眼她,脚步不停,径自从她身边走过,不紧不慢地道:“进屋坐。”
景秀侧过身子道:“母亲在畅春园办寿宴,我不好缺席,得现在赶过去。”
傅四爷踏进门槛的脚步微有停顿,然后缓缓迈进去,一句生冷的话飘进了景秀耳中:“我不想说第二遍。”
景秀一怔,语调低沉冰凉,含着隐忍的命令之气。景秀目光闪烁,转身跟着踏进去。
傅四爷进屋后坐在太师椅上,眼睛却只顾看向墙上那幅钟馗五鬼图,好半日不说一句。似乎正在想什么,红而润泽的唇微微轻抿,眉目流转之处含涌动的秋波,额前几缕飘落的碎发,只衬得他薄薄的脸颊如阳春白雪,霎时清冷满室烛火的暖意。
景秀感受他的清冷,规矩站在门边,随着他的沉默,也不知过去多久,景秀很想张口说话,可是触及到他表面沉静如水的面容,好几次把话咽下去。
又过了良久,他才转过脸,面上已是温柔如水,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着墙上的五鬼图问道:“这幅画怎么样?”
景秀顺着他指尖,再次看向墙上的五鬼图,说不出是何感觉。民间讲究把五鬼图摆在家中辟邪运财的说法,只是这幅图和往常所看到的不大一样,但哪里不一样,她却说不出感觉。
傅四爷看她迷茫的望着图,才慢慢道:“你倒过来看。”
景秀满是疑惑的走上前,在画前停下来,侧过身子偏头望去,线条显得纵横错乱,却是依旧看不出什么玄机。
“这是紫禁城地形图。”
他淡淡的几个字入耳,景秀心跳漏跳一拍,不可置信的往后退避,不愿再去看一眼墙上的图。
“现在知道害怕了?”傅四爷唇角抿起淡淡笑意,声音温柔无波地道:“第一次你闯进来,我答应不告诉你父亲,今日的事你要如何说服我替你隐瞒。”
景秀一震,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说的好玩,反而十分认真,不由垂下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我也没有想到邵大人和四叔你有……”她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想了想才犹豫道:“有过节,以为你们都是将军兴许认识,但两人机遇不同,我想他说不定可以帮您。”
这番话说来她自己都不信,面前这个深沉又神秘的人只怕也不会信。
但她总不能说是因为怀疑您的身份,才跟着进来。
因为此时她更加确定四叔身份不简单,可一时半会她毫无头绪。这样的情况下,不管他是否当真,她只能说的讨巧委婉。
傅四爷笑了笑:“这么说,我该感谢你为我着想。”
景秀敛眸道:“景秀不敢。”
傅四爷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景秀脑中飞快的思虑,她该怎么回答才好?想起刚才短兵相见的情景,显然邵谦和傅四爷是敌对的两方,而她却带邵谦进来,难免会让他误会自己和邵谦有不一样的瓜葛。
她想了良久,却看傅四爷静静的坐在那里,修长的双手端着白釉面瓷杯,不慌不忙的饮了口,好似等着她的回答。
她只好抬起脸道:“今晚的事,如果四叔不告诉我父亲,我才敢说。”
“这招你上次用过了。”傅四爷抬头的瞬间,窗外的月光泻入他的眼中。
景秀有一阵恍惚,对上他的眼睛,如深湖,好似清澈却不能见底。一时心中千回百转,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只是沉默起来。
屋子又静悄悄的,傅四爷面色沉静,带着丝探究盯着景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嘴角渐渐逸出一丝笑来,然后这笑意慢慢地扩散到脸,“好,我不说,你可以说了。”
景秀有些难以启齿,她和邵谦怎么认识的,连她都不能说太清楚。那晚和徐恒约见,遇到闯进西厢院的邵谦。如今看来,当晚他并不是醉酒误闯,而是早想进玲珑十二馆来。为了摆脱他,还把他刺伤了,被他闻出自己身上用的百濯香粉,第二日他就在霍氏厢房里查出了自己,她只好骗他说自己是丫鬟……
有因有果,之于总总,她和他三番两次的相遇,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更何况这里面也藏着她自己的秘密,怎好明说?
她慢慢摇头道:“我不想说。”
傅四爷突然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来,笑意尽敛,眸子如被乌云遮蔽一般一片漆黑。
正以为他要发怒,他却道:“你回去吧!从今往后,再踏入这里一步……后果自负。”
落下话,他从她身边走过,慢慢的朝屋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但很快踏出去。景秀看的清楚,他并不是有意停顿,而是左脚微抽搐了一下,他的腿是真有伤……
景秀不由眼神一暗,听到外面脚步声渐渐远去,她苦笑一声,也往外面走去。
屋子空落落的,看不到人影,她四处张望,曾书生和阿莽都没看见,她走去大门口,才听到有声音传来,却隐约夹杂着女人的声音。
这里还有人……
声音越来越近,景秀看到从另一个房间出来的曾书生,他脸上带笑的道:“四爷没事,真没事,您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他……”
曾书生正搀扶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夫人走出来,干瘪多皱的脸上尽是沧桑,扶着曾书生的那双枯柴般的手背青筋清晰,然而双眼却涣散,看上去有些痴傻。
这就是府里的老夫人!
老夫人看到景秀时,哆嗦的脚停了下来,眯起眼仔细看着景秀的脸,待看清楚时,突然大叫一声,就向景秀扑过来:“你是狐狸精,你要害我儿子,我掐死你!掐死你!”
景秀料不到老夫人看到她时如此激烈,没反应过来,那双枯柴般的手就狠狠掐在她脖颈上,“我要掐死你,掐死你,你要害我儿子……”
景秀透不过气拼命反抗,曾书生看到,忙上前帮忙道:“老夫人,她是您六孙女,您别激动……”
看景秀被掐的脸都白了,他顾不得太多,急着拉开老夫人的手,好不容易松了手,老夫人如疯魔了般,拽着景秀的头发,嘶吼道:“你怎么还没死,你还回来害我儿子是不是……”
傅四爷听到外面响动,走出来,看景秀脸色惨白,不断喘息,头发被扯的凌乱,他脸色一沉,命令道:“还不快拉开!”
阿莽也跟着出来帮忙,老夫人看傅四爷站在那里,就跑上去抱着他,紧紧抱着他,大哭道:“四儿,你不要被她的外表迷惑了,她是坏女儿,她是狐狸精会勾引人,她要害你,你快把她赶走……”
景秀身子摇摇晃晃,一手撑桌才没有软倒下去,一手捂着胸口卖力的喘息,看着眼前的人影有些涣散,她重重的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看清楚。
傅四爷见她这样子,把老夫人交给曾书生,上前两步看着景秀颤抖的身子道:“你有没有事?”
景秀嘴角抿成笑,摆了摆头,使劲的摆头,想让自己更清醒。
傅四爷低敛眉目,对视上她虚幻的眼神,狭长的睫毛在轻风中以一种脆弱的姿态微微颤动,像是折断了翅膀的凤蝶。
他伸手按住她手腕,冰凉的指尖触摸着她奇快的脉搏,他眉头皱起。
景秀握回自己的手腕,待气喘好些,勉强能张口出声道:“我回去了。”然后就往外面一步一颤的走去。
老夫人还在背后唤道:“坏女人,坏女人,不许你再害我儿子……”
景秀自嘲的笑了笑,她口中的坏女人指的是娘吧……
傅四爷看着夜空中娇小的人影,神色凝重。
曾书生还在安慰老夫人:“老夫人,她是您六孙女,不是什么坏女人,您只是不记得了。”
“我记得。”老夫人痴痴傻傻的回道:“我可没老糊涂,她那张脸化成灰我都记得,她不就是柳姨娘,以前我的正礼可孝顺我,就是娶了那个女人,才把我关在这里,她就是狐狸精,她要害的我儿子身败名裂,害我们傅府家破人亡,我都记得……”又哆嗦的拉着傅四爷道:“四儿,她要回来害你,我们娘俩分开二十年,你千万不能上她的当,她不是好女人,她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傅四爷简短回应道:“我知道了。”看了眼曾书生:“看好老夫人。”把老夫人交给曾书生,就往屋子里走去。
老夫人还要追上去,曾书生忙拉着她道:“老夫人,四爷他要休息了,您别去打搅他,他都记得您的话,您放心。”
老夫人却哭起来了:“四儿也变了,他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又回来了啊……”
“不是不是。”曾书生无奈的道,看着一旁的阿莽:“快去请薛妈妈来。”
第八十四回 烟火璀璨 害人不浅
景秀跌跌撞撞的出了玲珑十二馆,回清风阁时抛却方才的凌乱,理了理发饰,尽量不让自己看着狼狈。
进屋就看到白苏和巧娘说着话:“……要不要派个人去找找?怎么这个时候没了踪影?”
景秀走进去道:“我回来了。”
白苏看到景秀,急着道:“大小姐让我请你去畅春园。”
景秀抚着额头,“你说我有些不舒服,就不过去热闹了。”
白苏看她很疲惫的样子,欲言又止。景秀看在眼里,叹息道:“我换件衣裳再去吧。”
去畅春园时,那边正好开席,女眷们在畅春园设了五席,太太们那边有三席,她们自有她们热闹,也不拘着小姐们,在客厅里隔开了两席。由景沫招呼闺中小姐入席,气氛倒也融洽。
请的是天香楼的厨师帮忙,做的菜精致又可口。桂花辣酱芥、花菇鸭掌、紫香乾、玉笋蕨菜四个小碟,再上了五香酱鸡、凤尾鱼翅、盐水里脊、麻辣口条、爆炒鱿鱼、蜜汁蕃茄、油焖草菇、椒油银耳八个大碟,又上两大盘酱肉荷花卷和肉丝鸡蛋羹,摆了应时水果拼盘,全用里白外粉彩磁碟盛着。
景秀勉强吃了点,听着她们谈笑风生。
好不容易等这边宴席结束,大家都兴致勃勃的要去看烟火。
景蝶看景秀吃的时候就心不在焉,拉着她往外面走,边嘱咐道:“待会跟着我,别乱跑了。”
景秀点点头。
烟火是摆在外院,由外院的小厮在露台点燃,小姐们只能去桐林中的看台观望。
景沫派人去外院通报一声,不多时,就听到一阵或长或短的“孳孳”声中,红黄蓝白绿紫诸色火花次第喷出来,把天空缀成了火树银花的璀璨世界。
“好漂亮!”景秀望着那些姹紫嫣红,禁不住喃喃低语,她第一次看到烟火。
五光十色的颜色映着她美丽的脸庞,如盛放的花儿般的鲜艳。
景蝶看着就笑道:“以前没见过吧?”
景秀摆头低语道:“乡下头哪里有钱买这个?”
景蝶淡然笑了笑。
看着满空盛起的烟火,各位小姐们也都雀跃起来,几人围在景沫身旁,高声问道:“你们家准备放多少炮呢?真好看……”
景沫笑道:“母亲三十五生辰,应该是放三十五炮吧!”
“哇!好!”大家高声欢呼,笑声与天空中的烟火串成一片,十分热闹。
景秀仰着脖子看了会就有些酸疼,大约是方才被老夫人掐的,不能一直仰脖,低下头时,目光触及到一旁的景月,她正悄无声息的往后回避,神色有些异常。
景秀张望四周,在场中人都望着天空,只有景月一人要离开,连身边的丫鬟都没跟上。
待景月走到桐林里消失不见,景秀思虑良久,也要往景月的方向跟去。
还没走开几步,一旁的景蝶瞧见,拦着她道:“你要往哪里去?”
烟火冲上天的声响有些大,景秀附在景蝶耳旁道:“我刚刚看到四姐姐往那个方向去了。”她手指了那边的林中。
景蝶闻言,神色变了变,继而一脸轻笑:“她胆子可真大!”拉着景秀道:“我们跟去看看。”
景秀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走去。
“看清楚她往哪里去了吗?”两人走到桐林里,看不到景月的身影,景蝶问道。
景秀道:“只看她往里面来了,没看太清。”
“我们找找吧,一定要把她找出来,不然影响不好。”
景秀不由问:“是怎么回事?”
景蝶开始着急起来:“桐林那头是画中游,我听二姐姐说,二姐夫招呼从京城来的客人在那曲水流觞,这会怕是还在,若是她往那头跑去,被人瞧到……后果不堪设想。”
景秀听言,也急着起来:“她不是要进宫吗?怎么能这个时候往那里跑?”
景蝶惑道:“你怎么知道是她要进宫?”
景秀是从邵谦那里听来,一时半会不好解释,只是道:“我们赶紧过去找她吧!”
景蝶却有些犹豫:“我是担心她往那里去,可万一不是,我们两个跑去撞到那些客人,不是损了闺誉吗?”
景秀无话,景月真是……不知道她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我去看看。”这时有声音出现在两人身后。
“二姐姐。”景蝶回头唤道。
景颜走过来道:“你们两个还未出阁,不好去画中游,我去看看,你们就在林子其他地方找找。”
景蝶忙点头道:“那好,我们分头找,今天这么多客人,她要是出了事,不止牵累咱们几个小姐的名声,还把傅家的脸面丢了。”
三人分头而去。景颜笔直往画中游的方向去,景蝶向左边林子去,景秀往右边。
桐林上方有烟火照亮,使得林子并不太暗,看得清道路。
景秀在林子四处寻找,若等烟火放完了,她们就该发现不见了四个小姐,景沫估计得派人来寻,今日这么多夫人小姐在,闹出事丢的是整个傅家的脸,难道景月就毫不顾忌这些?还是她已经绝望了,知道自己要进宫,所以奋力一搏,什么也不怕?
趁着天上的烟花喷发声,她张嘴叫道:“四姐姐,四姐姐……”
边走边叫,景秀也不知走到了哪个方向,突然看到景月那身靓丽的石榴红身影,她高声叫道:“四姐姐。”
前头景月回过头,看了眼景秀,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并不搭理,径自往前面走去。
景秀追上去,喝道:“你站住!”
景月却是越走越快,景秀跑了起来,没跑几步,她就弯腰低喘起来,隐约听到前面有男子的笑声,她神色一紧,景月真是要……她疯了吗?
顾不得身子不好,景秀一口气跑过去,温言劝道:“四姐姐,那里都是公子们办诗会,你现在过去叫人瞧见不好,别往前走了……”
景月停下脚,转过身子,发狠的看着景秀道:“我就是要过去,你能拿我怎么办?我知道你们各个都想让我进宫,好,我去宫里头,但我怎么能让你们好受,凭什么为了家族的利益就要我把我送进去?我现在就走过去,让他们看看傅家的女儿是什么样子,看你们将来是不是也能风光大嫁!”
她真是疯了!
景秀气的脸都白了,只是这里越来越接近画中游,她不敢大声,小声劝道:“四姐姐,有什么话好好商量不成吗?你有没有想过被父亲母亲知道了该怎么办?”
景月却是不管不顾,面若桃花的脸颊上眉眼风流,略整理了自己的衣裳头饰,眉心那颗美人痣在烟火的照亮下显得柔魅,她睨了眼景秀,笑的璀璨:“你如此识大体,有本事就跟过来。”
说着,就径直走出桐林,面前便是一条长长蜿蜒的湖畔,可以看到水面上流动的酒觞,她就要绕着流水往那边的凉亭走去。
景秀暗暗咬牙,想要追上去却是气息不匀,目光看到脚下的水坑,她忙从身上掏出丝帕,握了大块的泥土,狠下心,用力朝着景月那身石榴红的衣裳跑去,正好砸在她那身精致的衣裳上。
景月背后一痛,低吼一声,转过身子。景秀又扔了块,恰好就砸到她胸前,景秀气道:“我看你现在这模样,还如何过去?”
“小贱人!”景月看着自己满身稀泥,气的浑身发抖。
景秀冷笑一声,弯下腰用帕子又握了块烂泥,冷冷地道:“你再往前头走一步,我可就砸在你脸上,看最最丢人的是谁?”
景月气的咬牙切齿,怒火熊熊的瞪着景秀,恨不得要把她吃了。好半日泄了火气,她侧脸看向凉亭,突然一笑,笑的诡异,转身继续往前走。
景秀看她真是不知死活,鼓足一口气跑过去,就要朝她扑过去。
景月像是知道她此举,身子敏捷的闪过,景秀扑倒在地上,身子吃痛。景月却是反扑在景秀身上,双手狠狠扼住她的手腕,笑道:“六妹妹,我们看看今日最丢人的会是谁?”
她一把拽起景秀,按住她身子往水塘里推去。
景秀一只脚险要栽下去,吓的倒抽一气,死死拽紧景月的衣裳,景月幽幽地在她耳旁笑道:“六妹妹,你真是了不起,害我栽倒在你手上。在绣楼里,我好心送玉脂膏给你,你却污蔑我害你,把河豚的事嫁祸在我身上。又把那金线偷偷绣到我的绣屏上,害我不得不入宫,我知道这都是你做的好事。今日我故意把你引过来,你以为我要做败坏家门的事吗?如果我说败坏家风的是你信不信?假如你现在掉进水里,全身湿透,倒要看看对面哪个这么好运救下你?就算救了你,你偷偷跑到这里,我看你还怎么翻身!”
她话一说完,拽掉景秀的双手,对着景秀后背猛力推去。
景秀毫无反抗的机会,整个人“噗通”一声,栽到水里。
景蝶刚好赶过来,看到两人纠缠的那幕,她正要上前阻止,却看景月对着景秀的后背猛推一掌,景秀惊叫一声,落在水里,溅起水花。她跑到湖畔,看景秀身子直往水下沉,知道她不会游泳……
景蝶一着急,也跟着跳下水。
对面凉亭里听到有两道落水声,就有两个人同时纵身跳下水!
第八十五回 辩解不成 反招冤屈
初春的湖水还很是冰凉,此时又是晚间,景秀落在水里的一瞬间便感受到浸骨的凉意漫遍四肢百骸。她不会游泳,上下扑了几下,口中灌了不少水,已是透不来气,身子渐渐沉甸甸的往水里下沉,她痛苦的挣扎着,手胡乱在水里扑腾,努力想要抓住水里的救命草,可窒息的感觉让她快要失去知觉……
脑子和胸口炸开似得疼,她心底一片冰冷,难道她就这样死了?
她不可以死!绝不!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她,让她始终没放弃挣扎,双手还在水里胡乱的抓,仿佛上天也眷顾她,隐约抓到了什么衣帛。她大喜,有人来救她了!
晚上水中太暗,她想睁开眼睛却是一片模糊,只晓得紧紧得抓住不松手,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希望。可是水里的人却要卸掉她的手,她慌乱的用力不肯松手,又抓得紧了,似乎抓伤了那人的皮肤。那人痛的呻吟一声,很大力气扯掉她的手,另一手粗鲁的牢牢环在她脖子间,往水面上游去。景秀几次想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清。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能透过气来,她已经被抱到岸上。得到呼吸,一歪头猛然吐出大口水,她虚弱的睁大眼,眼前人影甚是模糊,只看得清一双明亮的桃花眼,拍了拍她的脸,蹲在她身边探着她鼻尖的气息,过了会转身就离开了,身形渐行渐远……
先前景月看到景蝶跳下水后,就赶紧离开了画中游。此时岸边没有人,景秀冷的蜷缩成一团,脑仁痛的嗡嗡作响,似要炸开般, 右手紧紧握了握。
景颜赶到时,就看到景秀湿漉漉的躺在岸边,脸色很难看,她忙大步跑过去。
二姑爷林泰瞧见,止住步伐别转过头去,还拦着身边的邓睿:“不知是哪个小姐落水,你就别过去了?”
邓睿和林泰在曲水流觞时认识的,两人性情倒有几分相似,都不太擅长吟诗作对,当中两人罚酒最多,但好在酒量尚好,又好客爱广交朋友,当即一拍即合,玩闹一块,成了莫逆之交。
邓睿知道要避讳,可他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人,他眼睛明亮,一眼就感觉十分眼熟,走上前两步,看到那张小脸是景秀时,吓得傻了眼。他没有顾及的跑过去,林泰拦不住。
邓睿看景秀虚弱的呼吸着,急的抱着她道:“六表妹,醒醒,醒醒啊……”
景颜看景秀神志不清的样子,听到林子不远处有喊叫的声音,她心下一慌,看了眼邓睿,忙道:“有人要来了,快把你外衣脱了盖在六妹妹身上,被人看到不好。到时候你就说是你救了六妹妹。”
邓睿没想太多,照着景颜所说的做,褪了自己的衣袍盖在景秀身上,在她耳边唤道:“六表妹,你千万不能有事啊,快醒醒……”很是担心。
水里又听到“噗”的出水声响,景颜望过去,看到季闵抱着景蝶游过来,她松了口气,将自己身上的坎肩脱去包裹在景蝶身上。
此时景蝶意识还是清醒的,她刚刚跳进水里要救景秀,没找到景秀,却在水里被个人缠上了,正是季闵。季闵原是要救她,但景蝶在水里四处找景秀,两人一个在前游一个在后追的,在水里耗了很长时间。景蝶摆脱不了他,可到底她是女子在水里体力有限,没能支撑多久便没了力气,被季闵救上岸来。
景蝶上岸后,一把推开季闵,抱紧了身上的坎肩,生怕被看去了什么,对季闵喝道:“谁要你救了,你没看到我会游泳吗?”
季闵被她推的倒坐在地,很错愕的样子。
景颜看情形,在景蝶耳旁小声解释道:“怎么发这么大火,你别怪人家,是我要他跳下去救你的。当时我赶去那边的凉亭,没看到四妹妹。但还是担心她闹出事来,就要相公把亭子里的客人都遣散了,可他们玩的尽兴不肯散去,我又不好说明缘由,还好是季公子帮了大忙,和相公一块劝大家离去。不然那么多公子在场,你落水的事更不好办了。相公领着人散了后,我就听到有落水声,转眼看到你跳了下去,我又不会游泳,怕你有危险,当时只有季公子在,这才要他帮忙搭救。”
景蝶听后回头看了眼季闵,不知道该怎么张口说话。
景颜这边话刚落,景沫、景月还有景璃、景兰等一众小姐皆走过来。看到这边一片混乱的样子,几个小姐诧异的张大了嘴,议论纷纷。
景沫走到景秀身旁,看她还在昏迷,忙遣了丫鬟去请大夫。就问道:“你们两个怎么都落水了?”
景蝶抱紧了身上的坎肩,站起来冷笑道:“大姐姐问的好啊,不若直接去问四姐姐好了,岂有她这样残害手足的理,把六妹妹推到水里!”
景月不慌不忙地从众人中站出来道:“五妹妹的话我听不懂,自家姐妹何必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我一直和大姐姐还有表姐在一块,何时来过这里?你休要含血喷人的污蔑我!”
景蝶知道她会狡辩,立刻反唇相讥道:“那你怎么平白无故的换了身衣裳,今日你穿的那身石榴红衣裳哪去了?没做亏心事好端端的为何要换下那一身精致的打扮,穿了件丫鬟的衣裳?”
像是料到她会这么问,景月镇定自若地道:“刚才看烟火的时候,有烟炮砸到我身上,衣裳被火灼了,连我的胳膊上都被灼伤了一块。”她伸出手来,胳膊上赫然一块被灼伤的伤痕,她委屈地道:“我不知哪里招惹到了五妹妹,这般冤枉我?方才我一直和她们在一块看烟火,大伙都是亲眼所见,我有没有说谎,求众位姊妹们帮我说句公道话。”转眸可怜兮兮的望着众位小姐。
景蝶看到景月手上真的烧伤,一时说不出话来。
霍婷婷出言道:“我向来瞧得起五表妹是个伶俐人,今日怎么糊里糊涂了?你说四表妹把六表妹推下水,难不成她会分身术吗?刚才看烟火时她一直站在我身边,倒是烟火放完后,五表妹和六表妹一块不见,让我们好找。一来就看到如此湿淋淋的模样,啧啧,你们这是在演哪出戏啊!如此难堪,还要不要脸了……”她目光看到一旁衣裳湿透的季闵,本要继续嘲讽几句,却又止住话。
郭灵珊也帮腔道:“本来我是个外人不该插嘴,不过景蝶姐姐这话说的让我好生奇怪,景月姐姐和我们一块看烟火,被你说的如此诡异?难道刚才和我们一块看的是景月姐姐的分身啊!那这,真是要吓着我们了!”
郭灵珊开腔后,几个仗义的外姓小姐也纷纷说景月和她们在一块。
景蝶听的脸色越来越沉,看到景璃站在那里,她忙问道:“你刚刚有看到四姐姐吗?”
景璃算是听懂了她们的意思,心里暗道奇怪。她当然是相信景蝶说的都是真话,可偏偏放烟火时,她确实看到景月站在景沫和霍婷婷的中间,那身石榴红的衣裳她看的明显不过,怎么就突然说她把景秀推到水里?事情太蹊跷了,她不知该怎么说?
见景蝶等着她回答,她抬起脸,暗暗使了个眼神并不说话。
景蝶和景璃二人关系匪浅,一个眼神瞬间让景蝶明白了:景璃当时也看到景月在看烟火。
她脑中有惊雷炸响,一向冷静的她也惊慌失措起来。直觉她和景秀是深深掉进了别人设计的陷阱里……只是整件事到底是在设计她,还是在设计景秀,还是将两人一块设计?她一时分不太清楚?
她突然恍然大悟,为什么那些男宾们在画中游曲水流觞,这里却没有一个护卫把守。她当时太慌乱并没有想到这些,现在想想当中实在太多疑点,也更确定这就是陷阱,要害得她和景秀名誉扫地。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单凭景月一个人能做出这些事来?
她猛然抬头望向景沫,她隐在众位小姐中,脸上被树枝投射的阴影挡住了整张脸,看不清表情。
景颜看景蝶气急的模样,拉着她轻声道:“五妹妹,你和六妹妹没事就好,不要争了,伤了姊妹和气。”
景蝶咬着嘴唇,看到景秀躺在地上不醒,她们两个本是顾及傅家的体统,担心景月做出逾越的事端,要来寻她。没想到反被景月陷害,这里这么多人都看到这幕,只怕还会被她们传言是不守女儿家规。如今落水连闺誉也全无了,她此刻一口气涌上,眼泪不禁在眼眶中打转。
看到景蝶落泪,景月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心情大好,就连胳膊上的烧伤都不觉得疼,能让景蝶这朵高傲的白莲花当中出丑,还报了景秀的陷害之仇,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才貌双全又得父亲喜欢的庶女景蝶,一向最懂规矩,和她斗嘴谁都是站下风,景汐总想欺负她也是败下阵来,只因她为人谨慎,这府里不管什么错事都轮不到景蝶去犯,这么多年谁都不敢去招惹她。
可有今日下场也是她太知礼,上回要去偷偷看邵大人那件事,唯独她没去,也唯独她没受牵连!如今成也是守礼,败也是守礼!景月微仰起头露出得胜的姿态,望向景蝶,不知道这么守礼的景蝶出了大丑要怎么办?终于等到这一日将景蝶的傲气踩在脚底下!
第八十六回 时间紧迫 表里不一
在得知景沫、景月她们赶到时,景秀的意识已经渐渐苏醒,只是她不肯睁眼,她想听听看这是个什么样的计谋,景月大胆把她推进水里,又会想出什么样的办法脱身?待听到景蝶近绝望的哭声,她心中一冷,捏紧了右手。
邓睿正着急在她耳旁唤着,蓦然看景秀的右手动了动,他正要出声,被景秀按住手,在他手心上划着几个字:“离开这里。”
邓睿心头有惊,但没有犹豫,旋即横抱起景秀道:“六表妹一直不醒,身子又很冰,我要带她去找大夫。”
景沫忙道:“内院外院都是客人,你这样抱着她在院子里不好,我要人去置顶轿子来。”
邓睿却是不理:“再等下去,她命就快没了!还顾及这些!”眼睛一横,直接绕过景沫疾步往前走。
景沫叫了几个丫鬟跟上去。
景秀缓缓睁开眼,小声地道:“甩掉她们。”
邓睿力大,抱着景秀也能健步如飞的行走,在桐林里弯了几个圈把后面的丫鬟甩掉。
景秀看他累的额头冒汗,气喘吁吁的停下脚,忙道:“我没事了,放我下来吧!”
邓睿却偏执道:“别动别动,看你这么虚脱,我抱你去找大夫!”
“你先放我下来,我有话要说。”
邓睿看她凝重的表情,依言放下她。只看景秀伸开右手,手中攥紧了块暗绣银纹的宝蓝色衣布,他问道:“这是什么?”
景秀道:“刚才在水里是个男子救我上岸,我抓着他不放,他扯掉我的手时,被我抓了这块布料下来。当时他能跳下水救我,我猜他有可能看到了四姐姐推我下水的那幕。”
邓睿瞪大了眸子:“真是她推你下水?”
景秀重重点头,邓睿气愤不已:“他妈的景月心肠也太狠了,你等着,我非要教训她不可!竟敢这样害你性命!”他一冲动就要撸袖子往回走。
被景秀拦住道:“方才的情形你看的还不清楚吗?明明是四姐姐把我们引过来,现在反咬我们一口,而且那么多人都说四姐姐跟她们一块看烟火,五姐姐都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你过去不是添乱吗?你先冷静的听我说,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找出看到那幕的人才好证明我们是清白的,不然等母亲知道,为了保全傅家的颜面,她会大事化小,由不得我和五姐姐申辩,但今晚的事要被传出去,我和五姐姐在闺中名誉……岂不是白白生受了这冤气。”
邓睿看她着急的眼泪都快落下来,连声劝道:“六表妹你别急别急,都是我不好,我全听你的,我们现在就去找这个人,把傅府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
景秀此事心乱如麻,她深深吸气让自己冷静。仔细看着手中被扯下的半截衣布,衣裳暗绣了银纹,敢在衣裳上绣银线身份定然很高,多半是在画中游斗诗的哪个贵公子?她不由回忆起那幕,那人似乎有一双明亮的桃花眼。
“睿表哥,你也在画中游玩乐,有没有注意到谁穿了绣银纹的宝蓝色衣袍,还生的一双桃花眼,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这个人?”
“容我想想啊,我想想看……”邓睿听后一脸肃然,埋着头回忆。突然记起来道:“难道是他?”
景秀听了激动:“是谁?你快带我去找他,来不及了!”
*****
那边景蝶看景月嘲讽的笑,强忍住气抹去眼角的泪,这个陷阱恐怕是早有预谋,设计的天衣无缝,只是事关她的清白,她怎么都不能放弃争辩。
看大家都将注意集中在她脸上,好半日她冷静下来,微微扬起脸,缓缓走到景沫面前道:“大姐姐,今晚的事我和六妹妹问心无愧,请你去请父亲来为我们主持公道。”
景沫微微一笑若淡淡的云影,低声对景蝶道:“五妹妹,事情到这一步,请了父亲来只会越闹越大,与你名誉更不好听,还望你能顾及到傅家的颜面息事宁人,莫要再逞口舌之快。诸位小姐那里,我会向她们交代清楚,定然不让有损你闺誉的事传扬出去。”
景蝶眼底浮起深深的讥笑:“大姐姐的意思是要让我承认了今晚的事都是我们不守女德,可是大姐姐真能保证她们不会传言,当作没有这件事发生吗?今晚我和六妹妹落水被人救起,就算外面没有传言,但我和六妹妹在水中与人有……肌肤之亲,唯一不让名誉有损的法子只有嫁给那人……”说到此处,她偏头看了眼季闵那个方向,却见他人早已不见了。她喉头哽咽,转过头斩钉截铁地道:“可是今晚的事,我们确实无辜,大姐姐若真的在乎傅家的名誉,在乎我们姊妹的名誉,就该去请父亲来主持公道。”
景沫向前走一步,含着谦恭的笑意,看着景蝶柔声道:“公道自在人心,今天这么多人在场,你也听到大家都说看到四妹妹和我们一块看烟火,就连七妹妹也亦然,凭你是巧舌如簧多争辩也是惘然。”走到景蝶近前,两人只隔半步,含着威慑的笑意紧盯着景蝶的双眸道:“五妹妹你一向聪明,千万不要糊涂一时,当着这么多人,又发生这种事,父亲会怎么处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景蝶被她巧笑嫣然的眼眸逼迫的倒退一步,心中冷笑,你的美人皮下的算计终于要露出来了吗?
朱砂看到自家小姐脸色一阵白,身子也在摇晃,忙上前扶稳景蝶手道:“五小姐,你身上都湿透了,我扶你回去换件衣裳吧,不要冻病了。”
景蝶挥掉朱砂的手,颤抖的嘱咐道:“你去请父亲来。”
她不相信父亲会不信任她,从小到大,父亲对她的宠爱,若不是因为自己是庶女,这份怜惜会比景沫更甚。他也是最了解自己的人,还说过所有女儿中自己的性格与他最相似,所以每次和姊妹斗嘴,父亲都会袒护她,还亲自教她写字念书,允许她去玲珑十二馆看书……她相信,父亲始终会站到自己这边维护自己!
只是那颤抖的几个字吐出,已代表了她的不确认,景沫的话意明显,于家族名誉和自己的名誉孰重孰轻,父亲是一族族长,会做主怎样的决定她能猜到。更何况就算父亲来了,她该怎么去辩解整件事?仅凭的是父亲对自己那份信任,她在打赌!
景蝶这话一落,朱砂想要劝言不要闹大,却听到景沫笑意清浅地道:“听你家小姐的话,去请吧!”
景月闻言,心里有一丝慌乱,若是去请母亲,母亲会毅然把事情怪责到景蝶景秀身上,可这个时候去请父亲,要知道父亲一向疼爱景蝶,万一真要彻查起来……
景月越想越心虚,没有想到景蝶非要把事情闹的人尽皆知不可,此时就有些害怕,她忙走上前拉住景沫道:“大姐姐,别把事情闹大了。”
景沫面不改色的笑了笑:“五妹妹好大的冤屈,我做为大姐姐不替她做主未免说我不公允,五妹妹不顾自己名节非要把事情闹大,那就去请父亲来吧!”从身上取了腰牌,递给朱砂道:“父亲在外院退思堂,你拿着我的腰牌去请。”
朱砂焦急的看了眼景蝶,颤巍巍的从景沫手中接过腰牌,脚却如定住般不敢动,请来了老爷也不会去调查吧!
这个是在场中人都知道的道理。
大家紧看着这边的动作,心下戚戚。
景颜看此情形,走过去劝景蝶道:“五妹妹,你别让父亲为难,也别跟自己过不去。大姐姐既然说能帮你压住这件事,你就别闹的更严重了。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姊妹……”
景蝶听了好笑,都是姊妹居然会拿闺誉来算计,她怎么也料不到她们会这样歹毒。自古闺誉比身家性命还重要,她们这样做,如杀了自己没什么两样!
景璃知道是景蝶受了冤屈,但同是傅家小姐,闹大了所有小姐都不好看,也不禁劝道:“五姐姐,你要想清楚,会不会真有误会,父亲来了你要怎么跟父亲说?”又哀求着对景沫道:“大姐姐,五姐姐只是一时想不通,你一定要帮她把这件事压下来。”
景沫保持着矜持沉静的容色,笑道:“我们都是一家子血脉相连的姊妹,五妹妹出了这种事,我自然会帮她压下来。”顿了顿,她又看着其他小姐,解释道:“我五妹妹和六妹妹一时玩闹,两人不小心掉进了水里,是我们姊妹把她们救上来。”
景沫这样说,霍婷婷为支持自己的表姐,赶紧附和道:“是啊,两个表妹太贪玩了,还好我们赶的及时把她们救下来。”
听到这样的说辞,诸位小姐忙应承的连连说是。
景蝶这才留意到,到场的小姐都是和景沫关系匪浅的那些。景沫在闺中早有贤名,多的是小姐巴结她,这些又大部分是父亲官场上的下属女儿,全是奉承不敢得罪,自然景沫说什么就是什么!
如果真是景沫出手要陷害她,她没把握能斗的过她?
可这么多年,就算感觉景沫表里不一,但她总是那样贤惠的样子,没见她做的这么明显,暴露自己,还以傅氏的名声算计,她不怕父亲母亲知道了?
她到底要做什么?
第八十七回 为老不尊 戏弄试探
邓睿领着景秀往外院去,因景秀是小姐,没有对牌难以出内外院的那道垂花门,是以换了身小厮的打扮。
邓睿看她一身秀气的男装,忍着笑道:“六表妹这幅样子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景秀听他还有闲情说笑,并不理睬,径自往邓睿告之的方向去。
邓睿看她板起脸孔的样子,也敛了打趣,提醒道:“六表妹,那个人我见他脾气古怪,不好相与,不知他会不会帮忙。”
“不管怎样都得试试。”景秀去了东院的厢房,这里是接待亲友的偏房。正面三间红朱漆的宽梁大屋,屋外面的廊檐下,摆着两三盆剑兰,周围墙上爬满了青藤,极是简雅。
邓睿叫人通传一声后,被请进屋,往最东面的房间走去,门口有两个小厮守着,朝里面唤道:“爷,睿表少爷来了。”
“进来。”一声清朗笑语传出来。
景秀要跟着一块踏进去,却被小厮拦着道:“下人怎可进去。”
邓睿忙道:“什么下人,让开!”他一把挥掉小厮挡着的手,拉着景秀推门而入。
两小厮跟着跑进去阻拦。
东面靠墙的位置一张紫檀木罗汉榻,正中一张八仙桌,左右太师椅,桌上摆着棋盘。正有一男子穿着一身家常白袍倚在罗汉榻上,湿漉漉的乌发披散,有清水沿着脖颈往下滑落。上半身衣襟扯得很开,露出一片结实的蜜色胸膛,衬着脖子上的那枚墨玉玉佩,显得粗犷不羁。
景秀看到此番状态,恼羞的转过脸,邓睿看了也是大急,忙以身挡在景秀身前,暗地吐了句:“真是为老不尊。”
对面的人听到这句,脸色有变,但并未动怒,反而笑道:“小睿儿,见到我还不跪下磕个响头。”
邓睿听到那三个字脸色变得铁青,咬着牙道:“二舅爷,您先把衣裳穿好再说。”
这位男子正是霍氏的弟弟霍然,是他们的长辈。
霍然瞥了眼邓睿背后的人,看到景秀娇羞的红了脸,才慢慢拢好衣裳,对两个小厮挥了挥手:“你们出去。”
待人出去后,霍然端正坐在太师椅上,此时手里正把玩着一只黑色的棋子,慢慢道:“你带个小姑娘来我这里做什么?”
景秀走过去,给霍然请了一礼道:“景秀见过二舅舅。”
霍然挑了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邓睿道:“还是六外甥女懂事,先起来。”
他语调调侃,漂亮的桃花眼十分明亮,双唇柔和的紧抿着,眼神一瞥的时候,竟然散发着一种柔美眩晕的感觉。
这位舅舅不到三十岁亦是风流倜傥。
景秀看到那双眼眸,再看他湿漉漉的头发,确定他就是当时救自己的人,便又是一弯腰的谢礼道:“方才在画中游,谢二舅舅搭救之恩。”
霍然风度翩翩的笑言:“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景秀接着道:“敢问二舅舅可曾看到我因何落水的?”
霍然一幅沉思的表情,似在表述怎么回应,景秀急着道:“恳请二舅舅直言。”
“你别急,当时在凉亭里曲水流觞,我酒喝得多了,要去桐林解解酒气……看到你和景月斗嘴,以为是你们姊妹间玩闹,正要走开,听到落水的声音,又看到景蝶跳下水,担心你们姑娘家不会游泳,我跳下去救了你。不过顾念你名誉,把你放在岸边就走开了。”
景秀听到这些,欣喜不已:“这么说二舅舅当时看到四姐姐在画中游?”
霍然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景秀忙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想请他为自己和景蝶作证,是景月推自己下水。
霍然听后并不多言,顺手理了理湿透的发丝,半晌才微笑道:“六外甥女,念在你喊了我几声二舅舅的份上,我把实情告诉了你。但你要我去给你作证……”
景秀听出他不愿意的口气,心中慌乱地道:“二舅舅是想偏袒四姐姐吗?”
眼前这个人只是名义上的舅舅,和自己并未有多大干系,而他毕竟是景沫的亲舅舅,以景沫和景月的关系,他也理应会偏袒景月。
“倒也不是你说的这样,我虽是你们舅舅,但一直在京很少来滁州,见你们的面都少,还谈不上偏袒谁!”霍然摆着手,那双桃花眼紧盯着景秀的面上,笑道:“只是,你要我去作证的话,岂不是告诉大家我在水里救了你,这样的话……”他唇角勾起一丝蛊惑的笑。
邓睿听到这里,脸色大变。气愤不已的胡乱抓起桌上的棋子,欲向霍然砸过去,“二舅爷说的什么屁话!”被霍然一个尖锐的眼神瞪过来,他才意识到面前这个是长辈,不敢得罪,讪讪放下手,紧张的挡在景秀身前,护着她道:“六表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心底却是鄙夷,您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敢打六表妹主意,要脸不要脸,真是作死!
景秀脸色也变的难看,她没有想到这点。如此一来,等于说二舅舅救了自己,但会被人所垢语。她踌躇片刻道:“可您是我的长辈,长辈见我落水,难道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吗?”
霍然看她脸色绯红,笑得爽朗:“我们男未婚女未嫁,我又不是你正经亲舅舅,也比你长不了多少,不管长辈不长辈,你未出阁,一丁半点的闲言碎语,于你名声总归不好。你不怕那些口水沫子,我还怕救过你不负责将来讨不到媳妇儿!”
邓睿越听越气,气的恨不得抡起拳头砸过去,好不易克制住,才冷嘲的笑道:“这种事怎么说都是六表妹比较吃亏,表舅爷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霍然微微皱眉,但保持笑颜道:“小睿儿,你这样在乎六外甥女,不妨直说是你救的她,我保证不会透露出去。”
邓睿听了眼睛一亮:“当真?”但又苦恼的垂下脸:“我要说我当时早说了,问题是她们几个姊妹都跟人精似得,知道我和六表妹关系不一般,谁肯信我啊!”
“那你就怪不得我了。”霍然挑挑眉峰,把棋子一粒粒重新摆好,慢条斯理地道:“六外甥女,事关你的名声,你要考虑清楚,还要不要我去替你作证?”
景秀神色黯然,落水被人救起,有碍闺名已是不争的事实,少不得被人传言,但要是被传成她们不知廉耻的往画中游那里男子聚集的地方去,还落水,这就是失德,彻底败坏女儿家的名声。如果被传成这样,她们难容于府,也难容于世上。
她没有想到景月这般歹毒,这个计谋不管真相如何,她们都是彻头彻尾的输家!
但哪怕是输,她不能容忍自己受冤屈,就像娘一样冤枉至死还不明不白。她绝不能忍气吞声!
她毅然决然地道:“请二舅舅为我辩解。”
邓睿惊慌,拦着她道:“六表妹你不要犯傻,他要是说了,那你就得……”他愤怒的看着霍然。
霍然灿烂的一笑:“你考虑好了,那我只好委曲求全了。你先回去,过会我就到姐姐姐夫那里把事情说清楚,不过他们会怎么处理,那就与我无关。”
景秀道:“请您先去跟父亲说清楚。”
霍氏是他的亲姐姐,指不定三言两语又让他变了主意。
霍然颔首道:“我答应为你辩解,自然知道怎么做。”
邓睿虽气的牙痒痒,可看景秀决然的样子,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明知道是冤枉的却不能辩解,这种滋味他不是没尝过。小的时候,父亲新娶的女人觊觎他嫡长子的位置,也总是三番两次变着法子冤枉他,冤枉他跟别人打架,冤枉他偷吃祭品,冤枉他调戏丫鬟……后来长大了,他懒得去辩解,既然父亲也这样认为,他索性就照做,打架、偷吃、调戏,样样都做绝。到了最后,父亲没了耐性,把他赶出家门……
他受够了那种被冤枉的日子,今日看到景秀这般委屈的样子,他痛恨自己不能帮她辩解……心中委实气郁,一拳头砸向那幅棋盘,刚被霍然摆好的棋子被震的散落。
景秀吓了一跳,霍然见了好笑:“你长的是人高马大的,这脾气也大的离谱。知道为什么别人不肯信你,就是你这动不动发火的脾气不好,若是你像我一样在她们外甥女中德高望重,你说是你救了六外甥女,她们怎会不信?”
邓睿气的脸一阵白一阵青,“你还说风凉话!”
景秀看这样,忙拉着邓睿道:“我们先走吧,五姐姐那里还不知怎么样?”
邓睿气焰犹在,狠狠瞪着霍然,但还是跟着景秀出去了,出去时还不忘说了句:“二舅爷您是长辈,不要乱说话!”
看着他们出去,门被关上,霍然又重新捡好棋子,摆在棋盘上,叹了口气:“这些年轻人啊……”又摸着自己的下巴,琢磨着道:“看来我真是老了。”
话音刚落,从后面的屏风里走出一个人,他低声道:“二舅何必要去捉弄六妹?”
霍然抬起眼,看了眼傅景荣:“好外甥,六外甥女回府不过两个月,你就要我帮她,实在费解,我只是试试看她是个什么样的小姑娘?”
傅景荣眉眼轻拢,捻起一子白棋,落在棋盘一角,道:“您输了。”
霍然看着棋局,只是笑:“有意思,在京城待得久了无趣,滁州倒是个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还有六外甥女那个有趣的小姑娘,可惜我要是再年轻十岁,也陪你们玩玩!”
傅景荣笑了笑:“您也不老。”
第八十八回 二姐诉楚 龙阳之好
景蝶听着众姊妹的劝解,心如死灰,她嘴上挂着惨淡的笑不语。
景沫见她不说话,半带微笑道:“五妹妹,可还要我去请父亲?”
景蝶哂笑一声,半晌喉咙涌不出一个字,已是气极。
景沫略含笑,与诸位小姐委婉道:“瞧着天也暗了,只怕各位太太四处寻着咱们,倒让她们着急。原是我的不是,若要问起来,只说我领着大家在桐林里捉迷藏,玩的尽兴了,误了时辰,明后两日还有堂会酒宴,正巧海棠春坞的海棠盛的正艳,不若明日就去赏花游湖,方才灵珊妹妹不是说要去芙蓉水榭垂钓,还有哪个说要去紫柏山庄放风筝,我去找母亲要钥匙,都开放了,好好玩一遭……”
她这一语,大家都欢快不已。
傅氏这座祖宅在滁州上百年,众人皆知景色绝佳,听到景沫如此说,更是惬意,无心再理会景蝶之事。
景沫欲要携诸位小姐离开时,却看那头川连领着两个小丫鬟正往这边走来。景沫唇角动了动,川连是父亲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
傅家的几个小姐看到川连时,也不由一怔。
景蝶看是川连,眼眸中又有了死灰复燃的希冀。
川连走到近前,看了眼傅家的小姐,又将目光一一打量在其他外姓小姐身上,神色了然间,才弯腰俯身笑道:“各位姐儿们都在呢,可还玩的如意?”
见这人虽是丫鬟打扮,但说话不卑不亢,许是府中人物,几位小姐自不敢马虎,应承笑道:“挺好的,挺好的。”
川连笑道:“那就好。我家老爷吩咐奴婢摆了夜宵,担心诸位小姐玩累饿着肚子,命奴婢不可怠慢,请诸位小姐这就去用晚膳,还请这边请。”她伸手做请。
众人不明所以,将目光投射在景沫身上,景沫依旧笑道:“我父亲好客,妹妹们跟着川连一块去吧!”
川连令身后两个小丫鬟引路,自己却止步稍候。
景月看到川连站着不动,已有不好预感,川连向来只在外院办事,几乎不入内院,父亲此刻派她前来,显然是知道这件事。
她走上前紧攥着景沫的胳膊,被景沫按住手,小声道:“别慌。”
景月看到景沫镇定的神色,面色也渐渐复自然,含着笑问川连:“不知川连姑娘还有事吗?”
川连看了眼景月,妥帖的笑道:“四小姐,老爷在远香堂等你。”
景月脑中一轰,手指抓紧了景沫的胳膊。
景沫道:“我陪你一块去吧!”
川连对着景沫弯下腰道:“大小姐且止步,老爷只说请四小姐,大小姐莫要为难奴婢。”
景沫会意,因笑道:“母亲忙了一日,我总得去远香堂帮忙打点。”
川连听此言,亦没敢阻拦的理,转身走到景蝶近前:“五小姐受了惊吓,这会儿夜凉,先回西厢院换件衣裳,过会奴婢遣人去请。”
景蝶默默颔首,由着景颜、景璃搀扶着走。
三人出了桐林,往西厢院行去,景颜不由道:“看样子是父亲知道了这件事,要插手管了。”
景璃道:“今晚的事处处古怪,我看大姐姐脸色不虞,她要袒护四姐姐的话,母亲那边……此事处理起来总归不易,毕竟你们两个落水被人救起成事实,不管会不会传出去,在那些小姐心中都有此事。未免将来不被言论,岂不是只有……”
景蝶听了难受,景颜却笑道:“五妹妹,你先别往坏处想,教我说,这未必是最坏打算,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成全一门好姻缘。”
景蝶听她调侃,不由想起方才在水里救下自己的季闵,心中愈发气闷起来。
景璃也辩出话意,不觉笑道:“倒也是。”
“你们两个还有闲情编排我,算是什么姊妹。”
景颜看她真动气,知她这人惯来性情如此,不免好言劝道:“五妹妹,凡事都有两面,你往好的一面想,事情就不算太坏。你一向都知晓,在这个家里庶女本就不易,许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尤其是亲事,哪怕你如何了得,亲事也只凭母亲主意。咱们这样的人家,两家结姻除了门当户对外,也是要对两家互有帮助,才能结姻亲。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还不知将来落叶归根在哪,但有今日一事,归根何处你心中岂不清楚。”
景蝶听的恍惚,景颜继续道:“今日画中游那么多位公子,我却没瞧出哪个能与你相配,你二姐夫倒赞赏那位季公子,说他是真有才。我在京城也常听夫人们谈起他,今年殿试上他作的那篇文章,比那位状元爷作的还好,是有真本事,但只中了探花,却是因他父亲季老祭酒致仕有关……这些旁的我也不多说,可刚才他一听是你落水,想也未想就跳下去,这说明他心中许是有你。还记得小的时候,他也来过我们家,我们还一块在学堂里念书,人品性情如何也算知根知底,总比将来突有一桩亲事临到你面前措手不及要好,你说是不是?”
景蝶怔道:“那都是多小的事了?难为你还记得。”
景颜意味深长:“有的时候,缘分就是如此。姻缘嘛,可不就是讲究缘法。”瞥了景蝶一眼,笑了起来。
景蝶听了脸红,见她嫁为人妇说话不避讳,懒得跟她多说,裹紧了身上的坎肩,脑中却又浮现起季闵被自己吼过那幅受惊怔然的表情来……
景璃看景蝶神色间异常,打趣笑道:“还是二姐姐说话有理。”却又凝重道:“那今晚六妹妹是被谁救起来的?”
景蝶、景颜皆摇了摇头。
景颜道:“我回府的时候就听说睿表哥对六妹妹中意,我看的出睿表哥是真在乎六妹妹,所以当时我要他说是他救了六妹妹。”
景蝶回神道:“六妹妹是个心思重的人,睿表哥却有些莽撞意气用事,你们真觉得他们合适吗?”
二人都被问的沉默。
景蝶感怜道:“但正如二姐姐说的,亲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她的身份又特殊,从她一回府,母亲就有意将她许给睿表哥,今晚又发生这样的事,虽不知是被谁救的,但大家眼见的是睿表哥,所以……”她只有嫁给睿表哥。
三人又陷入沉默。
景颜听了唏嘘不已:“真是难为她,比我们还艰难。”难免伤感道:“今晚景月引你们两个落水,我看是早有预谋为之,目的难不成就是为了让你们两个把亲事定下来?若不是我抢先一步赶到,还不知救你们的会是何人?”
景蝶听了惊心,但随即冷冷地道:“纵然四姐姐有心要如此对付我们,她却没那个本事和胆识,整件事分明是大姐姐暗箱操纵。”
景颜听她斩钉截铁,却是道:“怎么这样说?”
“曲水流觞大可在外院,那些公子怎么平白要来内院。她又把我们引到桐林去看烟火,偏偏那里一个护卫都没有。这两年母亲也让大姐姐学习理家,她有腰牌,能调动那些护卫,不是她旁人有这本事吗?”
景颜沉思道:“你以前总说她有问题,我却是不信,加上那件事,我心中一直愧疚,对你的话也只是笑笑而过。”
景蝶停下脚步,看着景颜道:“二姐姐,你实话告诉我吧,去年你在刺绣上做手脚,是不是大姐姐示意你做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景颜摆了摆头,想了良久才道:“你在信里总有问我原因,我却不知该怎么回应。看了今日的事,我也不好再隐瞒。你们可还记得去年吏部袁尚书的夫人来咱们府里作客吗?”
二人听景颜突然提起此事,心中稀罕,只是点点头:“有些印象。”
“原来那袁尚书有个弟弟年满三十还未娶妻,尚书夫人和母亲是旧识,说想与我们府中结亲,母亲也有这意愿,满口应承下来。不过母亲早有将大姐姐和户部左侍郎府中的公子相亲,长幼有序,这门亲事约莫会落在我身上。”
缓了缓气,接着又道:“我只是一个庶女却能嫁到尚书府,还以为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哪知我无意中听说这袁公子在京中名声不好,他为何三十还未娶妻,竟是因……”说到这里,不觉面红耳赤,颇有羞愧地道:“他……爱养小公子,竟有那龙阳之好。”
景蝶、景璃二人不由惊讶掩嘴,景颜接着道:“我晓情后自然不愿,可母亲做主我也没办法,后来才动了歪念,在刺绣上做手脚,抢了大姐姐亲事,心中对她多有歉意。”
景蝶素以为那件事与景沫相关,此番听来,不知该如何再说。
那边厢,景秀和邓睿正要一块回内院,垂花门口却早有个几个丫鬟恭候,其中领头对着景秀躬身道:“奴婢叫川贝,是老爷身边的大丫鬟,老爷请六小姐去远香堂。”
景秀很是意外,那位二舅舅怎地如此速度就转告了?再看自己这种装扮,她也能认出自己,嘴角扯了扯笑道:“好的。”
邓睿要和景秀一块进去,被川贝拦住道:“睿表少爷,天也晚了,再过会垂花门就要落匙,奴婢要人送您出去吧!”
邓睿好脾气道:“我先把六表妹送进去再说。”
川贝有些为难的样子,邓睿瞪着眼道:“你当爷说的都是屁话啊!”
景秀看川贝脸色变了变,知道能做傅正礼身边的丫鬟都是不简单的人物,生怕邓睿把这丫鬟得罪,忙劝道:“睿表哥,你也累着了,要不先回去休息吧!”
景秀话语奏效,邓睿听了虽不愿意,但却肯听,很是依依不舍地道:“六表妹这么关心我,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早我早点过来看你。”
川贝听刚才那么大火气,这会却语调温柔,不免看着两人笑了笑,又被邓睿一眼瞪过来,“好好照顾六表妹,还有给她换件干净的衣裳。”从袖子里掏了锭银子丢给川贝,最后看了眼景秀,转身就离开了。
景秀看着一笑抿过。
第八十九回 比谁凄楚 痛哭一气
在远香堂见了傅正礼,偌大的屋子冷清且宽整,只余两个丫鬟在旁伺候,傅正礼正坐在紫檀八宝纹的太师椅上,面色肃然,颇有官堂威风。景秀恐他知晓此事,却不知他是何处法,心中边思量,方信步上前,规矩的弯下腰行家礼,口内正要张声,但两个字在喉咙打转,半天才破音的唤出:“父亲。”声音已带哽咽沙哑。
实话说,她回府这么久,真正当面唤过这两个字眼极其少,对她来说“父亲”二字很是陌生。
她心中情绪使得那声叫唤颤音,傅正礼却以为她委屈无以诉,身子不由一僵,严肃的面色也渐缓,认真看着景秀那张苍白的脸颊。虽心中自觉对这孩子亏欠,但她模样与如眉太似,以至于他不想多看她,怕忆起尘封往事,只任由她在府中住着,关怀甚少。
这番打量后,却现这孩子竟然这么瘦弱,尖尖的下巴,使得那双眼睛明亮突兀,和如眉一样看着就是多愁善感,令人怜惜。
景秀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脸上看,猜他想起了娘亲。便将脸一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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