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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风雨欲来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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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闷气道,“师兄, 我又来投靠你了。”

    许锦言脸上流露出喜色,半天才缓过来神, 伸出双臂紧紧的将沈君晗揽在怀里。

    冷冽的寒风中,不知何时竟然下起了雪,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许锦言素白的衣裳上,更显得他身形单薄。

    沈君晗从许锦言怀里爬出来, 眼眶酸涩的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师兄,只觉得心里仿佛塞了一团棉花,又软又麻。

    他的大师兄从前是那样温润如玉,芝兰玉树的一个人,如今竟然瘦弱成这样。

    想到此处,沈君晗心头又是一酸,他应该早些时候来见许锦言的。

    “阿遇,你……你在青州还好吗?”

    许锦言眉眼低垂,唇边微微带笑,可落在沈君晗眼中,却是无比的清冷又孤寂。

    “我兄长待我自然是好的。”

    许锦言微微愣了愣,随后苦笑,是他想多了,自家的兄弟如何会不好好对待。

    “师兄,我很想你,我是真的很想你!”

    沈君晗将脸埋在许锦言怀里,低声道。

    ——大师兄,你的阿遇又回来了。我虽然又弱又没用,还时常给你惹祸,可今后我会慢慢长大,不管以后如何,我只想做你身前可靠的厚盾。

    我知道你从来都不喜欢波谲诡异的党争,我也知你从未想过争权夺利。沽名钓誉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但我愿意陪你一起。今后所发生的一切,我都想替你扛。我只愿你能乘风破浪,一世华裳。我愿替你披荆斩棘,愿你之所居之所,晴空万里。而我……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求,今世只想跟你在一起。

    半晌儿,许锦言才低低的念了一句,“我也……很想你……”

    雪下的越发的大,不一会儿地上、树梢以及朱红色的房檐就覆盖了浅浅的一层。

    许锦言拉着沈君晗的手往回走,亦如当年的模样。

    这时远远的只听见一声惊呼,沈君晗听的一愣,随即暗叫一声不好,方才只顾着和许锦言互诉衷情,一时间竟把惜萝公主忘了。

    沈君晗跟许锦言相互对视一眼,随即飞快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待他二人赶到时,只见凉亭内,一群小姐们围在一起,个个面露惊色,而她们目光所及之处,许墨垂着头瘫坐在树下,而他的左肩正插着一支箭。

    惜萝公主蹲在许墨身边,面露担忧的摇了摇他的手臂,“哎,你怎么样了?你不要吓我啊!你快醒一醒!”

    许墨嘴角染上血色,闻声皱了皱眉头,咬牙一把将左肩上的箭矢拔了出来。

    滚烫的鲜血一下子飞溅出来,惜萝公主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当场瞪圆了眼睛。

    许锦言慌忙从人群中走出来,先是点了许墨身上的两处穴道替他将血止住,吩咐左右,“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找大夫过来,快!”

    很快就有两个小厮跑下去请大夫去了。

    沈君晗站在许锦言身侧,眉头一皱,环顾了在场的所有人,目光最终停留在了许文和七皇子等人身上。故事果然还会继续,许文又开始残害庶弟了。他心里暗暗补了一句:狗改不了吃屎。

    他们手上的弓箭还未来得及放下,事情的因果其实一目了然,但君晗还是想让许锦言知道,他嫡亲的弟弟许文,到底是何等的心狠手辣。

    君晗偏头疑惑道:“公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有人受伤了?不会吧,这里难道不是王府么?”

    只见惜萝公主满脸怒色,伸手一指场上的许文等人道,“你问他们!”

    原来惜萝公主跑开后,就一直躲在假山后面等着沈君晗来找她。可她却不知道沈君晗遇见了许锦言,一时间没来得及出来寻她。

    惜萝公主还以为沈君晗只顾着自己玩了,于是就生了闷气,一路走到了凉亭处。哪知就见许文和几个富家公子在比较箭术。

    单单比较箭术也就罢了,可他们竟然让一个少年当箭靶,还将一个苹果放在他头上!

    惜萝公主本就生了一肚子气,如今见他们这般不将人命放在眼里,当下更是怒气冲冲。

    可还未来得及制止,就见一支箭矢猛的射了出去,可却射偏了,眼看着就要射中少年的脸颊。少年头微偏险险的躲过一劫,可随后不知是谁又射了一箭,直直的射中了少年的左肩。

    之后就如许锦言等人所见了。

    许锦言听着惜萝公主如此说,当下眸色一沉,脸色就不好看了,他环顾四周,这才把目光停在许文身上,“二弟,你说。”

    许文应声出列,将弓箭往下人怀里一丢,笑道:“哥,你怎么来了,也没个下人通知一声。”

    场上一片沉寂,人人都在望着传说中在青离山拜师多年,前段时间才刚刚回京的世子。

    许锦言皱眉,不悦道:“二弟,既然你在场,为何不阻止?”

    许文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很显然许锦言众目睽睽之下的质问,让他脸上挂不住了,他缄默片刻,道:“许墨不过是一个庶出而已,伤了就伤了,怎值得兄长如此动怒?今日来了这么多人,兄长为何一定要为了点小事,就败了大家的兴致?”

    “是啊,大表哥,你不要怪二表哥了,是我看许墨在后面贼头贼脑的,才想着喊他过来玩一玩的。在场这么多人,谁知道怎么就射到许墨了。跟二表哥有什么关系。”说话的这人正是平阳王妃娘家兄长的孩子苏真。

    沈君晗往苏真身上看了几眼,据他前世的记忆来说,苏真只不过是个顽劣的公子哥,而且唯许文之命是从。

    想到此处,沈君晗悄悄走至许墨身侧,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小声问道,“是哪个射的你?是许文还是那个苏真啊?你说出来,让你哥哥给你报仇!”

    许墨闻声脸上略带惊讶,随后不动声色的回道,“是许文。”

    听到这个答案,沈君晗心里暗暗琢磨一番,若是许文伤的人,那这把火也烧不到七皇子身上去啊,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给七皇子点颜色瞧瞧。他又瞟了惜萝公主几眼。

    惜萝公主道:“啊,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君晗道:“有血,你赶紧擦擦吧!”

    “啊?!”

    这时一直在边上默不作声的七皇子开口道,“锦言,这事只是个误会,想必苏真不是有意的,等下让他给许墨赔礼道歉,这事就算完了,可好?”

    苏真明白七皇子的意思,这是要维护许文,方才射中许墨的那箭,本就是许文射的。别人兴许没注意,可他站在许文边上,看的一清二楚。许文那箭,分明是想要了许墨的命。

    “表哥我错了,我等下就去给许墨赔礼。”苏真道,可脸上却并没有丝毫愧疚的意思。

    许锦言见状眉头一皱,对着七皇子道,“请七皇子见谅,许墨也是我的弟弟,今日我务必要还他一个公道。”

    这时大夫也赶了过来,众人让出了一条道,让大夫先给许墨包扎伤口。

    好在许墨伤的不重,只是血流的多了些。

    许锦言见许墨脸色惨白,遂吩咐下人将他送回去养伤。

    七皇子见许墨没事,当下就道,“既然他无事,大家不妨散了吧。”随后又话音一转,对着许锦言道,“许久未见锦言,今日借着赏花,不如一同去喝酒?”

    “好啊,喝酒喝酒。”苏真兴高采烈的应道。

    就在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沈君晗开了口,“慢,方才我好像听世子说要替许墨讨回公道,怎么,你们大家都没听见,还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话一出,许文和七皇子等人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苏真脾气火爆,当下就动怒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在七皇子面前放肆,信不信我弄死你!”

    惜萝公主不乐意了,她都不舍得对沈君晗说一句重话,苏真又算什么东西。当下眉头一皱,冷斥道,“你又算什么东西,居然有胆子在本公主面前放肆!信不信我现在就进宫禀报皇兄!让皇兄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苏真一骇,慌忙跪地道,“公主息怒,我……我……”

    见此情形,七皇子眼睛微眯,当今皇上膝下公主甚少,对惜萝公主这个最小的妹妹异常宠爱。又有皇太后护着,惜萝公主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如若今日惹恼了她,想必当真会一气之下告到皇上那里。

    到时皇上就是看在太后的脸面上,也断然不会让惜萝公主吃了亏。如果是那样,那他们一众人又有谁能讨的了好?到时太子还不知会如何趁机打压他!

    这样想着,七皇子忽而脸色一沉,看着苏真的眼神不善。许文最是会察言观色,趁机一脚将苏真踢翻,斥道:“七皇子和公主都在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你射伤了人,该当何罪?”

    苏真被踹的翻了几个跟头,随后爬起来连连求饶道,“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惜萝公主冷哼一声,看都不看苏真一眼,反而偏头对沈君晗道,“阿晗,你想怎么样处置他?”

    沈君晗一笑,对于苏真这样无足轻重的小棋子,他没什么兴趣,今日若是能让七皇子讨不到好,自然是件很让人开心的事。

    这样想着,沈君晗轻笑道,“我自然没什么想法,可是军畿重地,天子脚下,怎么会有人行事如此狂悖?许墨到底也是平阳王府正经的小公子,今日受了委屈,自然得讨回公道才是。”

    惜萝公主点头,对着许锦言道,“你是平阳王府的世子,这事得归你管。”

    许锦言点头,不容置喙的一字一句道:“自然。”

    ☆、险恶用心

    许锦言道:“苏真, 可是你让许墨当箭靶的?”

    “是。”

    苏真点了点头,他就是见许文不待见许墨, 所以才想着借机讨好许文。

    “那射伤许墨的箭, 也是你射的?”

    这次是沈君晗问的。

    闻言, 苏真没有立及回话,而是偷偷的瞧了许文一眼, 只见许文眼睛微眯, 眼里的警告意味极浓。这事本不是他下的手,若是他今日承认了,回府后定会被家里的老爷子打断腿。若是他不承认, 今后许文一定不会放过他。一想到许文的雷霆手段, 苏真不由的抖了抖。

    “是……是我射的……”

    众人皆往苏真身上瞧来,苏真面上一红, 可还是咬牙道,“大表哥饶我一次,我下次不敢了,求大表哥不要把这事告诉我爹,要不然我会被我爹打死的!”

    闻言, 沈君晗眉头微皱,心道这个苏真怎么这么怂, 宁愿冒着回府被打断腿的风险也不愿意说实话。

    可从反面也可以看出,许文当真不是善人,甚至可以说是阴险毒辣,竟连自己的弟弟都不放过。

    今日若是让许文得手了, 他满可以把这事嫁祸给苏真。可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沈君晗想不透这一点,余光一瞟忽而瞧见了许阳伊。

    只见她眉头皱起,一双美目却始终盯着许文。莫不是她也瞧见箭是谁射的了?

    沈君晗思索片刻,觉得可以找个机会让许阳伊把这事跟许锦言讲讲。一来能让许锦言看清许文的真面目,二来也能让许锦言多一些防备。即使是亲兄弟又如何,未来平阳王的位置只有一个啊。

    “来人,将苏真押下去杖责四十,送回苏府去!永不许他再踏进王府一步!”

    很快就有府上的下人将哭的嚎啕的苏真拉了下去。

    今后不能再进王府,等苏真回了府后,怕是要被苏府放弃了,以后得日子可想而知。

    许文眉头皱了皱,稍一抬眼就瞧见许阳伊一直在盯着他看。

    “阳伊,你怎么了?是不是二哥脸上有东西?”

    许阳伊愣了愣,不知怎么的,她只觉得许文脸上的笑意渗着几分阴深,就如同他方才举箭射杀许墨的神色一样。

    摇了摇头,许阳伊往后退了一小步,努力的作出了一个笑脸,“二哥,没什么。”

    许文目光深幽,对许阳伊笑了笑。

    这兄妹二人之间的互动,自然没能逃脱沈君晗的眼睛。

    摸了摸下巴,沈君晗忽而一笑,偏头对着惜萝公主道,“公主,你去把许小姐喊上,我们一同去探望许墨怎么样?”

    惜萝公主鼻子皱了皱,偏头看了一眼沈君晗。只见他笑的灿烂,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看。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惜萝公主走了过去,一把拉过许阳伊道,“你过来陪我走走,这王府太大了。”

    许阳伊仍在愣神中,一时间茫然的被惜萝公主拽着走。

    如此众人这才散了去,许文望着许阳伊的背影发呆。

    “你就这么见不惯府上的庶子么?”

    七皇子笑着道,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许文看。

    许文回过神来,随后冷冷笑道,“七皇子还不是一样?但凡有人跟我抢,即使是亲兄弟又如何?”

    七皇子笑,眼里闪过一丝欣赏。像他们这样的人,即使是骨肉至亲,该狠也得狠。

    各家的小姐们被前院王妃喊了去,说是要观雪赏花。于是纷纷往前院走去,而许阳伊却没有赏花的兴致,又被惜萝公主拉着,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许墨的住处。

    许墨正合衣在床上躺着,此时见有人过来,挣扎的起了身。

    “哥。”

    许锦言忙上前一步,扶住许墨道,“你不要乱动,小心伤口。”

    许墨抿了抿唇,抬眼看了许锦言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

    如果他说许文想要他的命,许锦言会宁愿相信他,还是相信自己嫡亲的弟弟?

    这时只听惜萝公主道,“这院子也真够破的,王府原来还有这样的院子啊。”

    闻言,众人皆愣了愣,只有许墨神色一暗,他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子,若不是许锦言护着,他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沈君晗清咳了一声,往许锦言身边蹭过去,“师兄……”

    “什么?你喊平阳王世子什么?”

    惜萝公主面露惊色的看着沈君晗和许锦言。

    就连许墨也忍不住露出惊色,难道眼前的俊俏少年,竟然是苏遇?

    沈君晗苦笑,对着惜萝公主道,“这事以后再跟你讲,现在先听我说几句可好?”

    惜萝公主虽有些生气沈君晗骗她,可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

    见状,沈君晗对着惜萝公主笑了笑,随后偏头对许锦言道,“大师兄,我猜即使我不说,你也一定会觉得事情有异。苏真虽然性格暴躁,又十分纨绔,可却是没胆子在王府胡闹的。许墨身上的箭伤怕不是苏真所为。”

    众人听的一愣,皆往沈君晗身上看来。

    许锦言眉头微微一皱,他又怎会察觉不出,苏真即使不是射最后一箭的人,也是帮凶无疑。可若最后一箭不是苏真射的,又会是谁呢?当时在场的七皇子和许文皆有可能,亦或者是别人。

    这时惜萝公主又开口道,“不是苏真,难不成是卿潮那小子?若真是他,我去告诉皇兄去。”

    说着,惜萝公主就要往外头跑去,沈君晗慌忙将她拦住道,“哎,公主别冲动,许墨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子,七皇子犯不着杀他。”

    惜萝公主脚步停住,不解的回头问道,“不是卿潮,那还能是许文?”

    此话一出,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许阳伊抖了抖。

    “他们说的可是真的?射你的是不是二弟?”

    许锦言眉头紧皱,偏头去问许墨。

    许墨唇微张,苦涩一笑,算是默认了。

    许锦言愣了愣,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嫡亲的弟弟,居然会想要杀人,杀的竟然还是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时沈君晗声音沉了沉,如今他不得不告诉许锦言一个事实,那就是许文真的不是一个好东西。

    “大师兄,若我没猜错的话,许小姐应该知道一些事情。”

    闻言,许锦言抬头看了一眼许阳伊,声音略带嘶哑,仿佛拽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不敢相信许文居然是这样的人。

    “妹妹,你告诉为兄,是不是你二哥要杀许墨?”

    许阳伊紧紧咬住牙,一面是她敬爱的大哥哥,一面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二哥,她一个也不想失去。

    半晌儿才抬头道,“大哥,是不是二哥又有什么关系?许墨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大哥,二哥和我才是你嫡亲的弟妹,许墨不过是个下贱的奴婢生的孩子,他怎么配喊你一声大哥!”

    “够了!”

    许锦言低吼道,抬眼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许墨,随后对着许阳伊道,“妹妹,我从前就说过,许墨也是我的弟弟。”

    许墨猛一抬脸,看着许锦言的侧脸泪光闪闪。

    “那大哥想怎么做?告诉父王,还是告诉母妃?大哥觉得父王会因为许墨而责罚二哥吗?”许阳伊哽咽道。

    “我……”

    许锦言张了张嘴,暗暗的叹了口气。其实他也明白,父王根本就不会在意许墨的死活。可他却不能容忍一个处心积虑害人的弟弟。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沉闷下来,只有外头的大雪下个不停,仿佛要掩盖着一切丑陋的,腌臜的,阴暗的罪行。

    “大哥,这事就算了吧,是我自己不小心。”许墨伸手去拉许锦言的手,想要笑,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许锦言心里沉闷,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不能明白,为何爽朗的二弟会变成如今的模样,难不成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即使是亲兄弟也会在所不惜么?

    这时子衿从门外走了进来,先是看着屋里的一众人微微一愣,随后疑惑道,“原来世子在这里,方才我从前院过来,遇见王妃身边的翠玉姐姐,听她说王妃要请世子过去一趟呢。”

    闻言,许锦言愣了愣,半晌儿才缓过来神,垂眉摸了摸许墨的脑袋,随后木木然的往外头走去。

    沈君晗看的眼睛一酸,慌忙追了出去,外头已是大雪纷飞。

    “大师兄。”

    许锦言脊背一僵,停下了脚步,只觉得手蓦然一暖。

    “师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沈君晗紧握住许锦言的手,微微一笑,“我一直都会在。”

    许锦言唇边泛起一丝笑意,一把将沈君晗揽在怀中,“天冷,一起走吧。”

    ☆、折梅

    前院。

    平阳王妃坐在上位, 下面坐着的都是京城里的大家闺秀。

    方才凉亭内发生的事,早有下面过来禀告, 不过平阳王妃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并未放在心上。苏真只是苏家的旁系, 尚且不足为重,唯一让她觉得头疼的是, 许锦言当真拿许墨当了亲人。

    想到此处, 平阳王妃伸手扶了额头,低声询问道,“崔妈妈, 你下去催一催, 世子怎么还没有过来。”

    崔妈妈应了一声,方一抬头就见门外人影幢幢, 于是便低头笑道,“回王妃,世子过来了。”

    闻言,平阳王妃这才抬起头来,果见许锦言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身边还跟着几个人。

    “儿子见过母妃。”

    许锦言行礼道。

    平阳王妃点了点头,忽而脸色一变, 略有些责怪的问道,“外头正下着大雪,怎么没人给世子披个斗篷?你们都是这样怠慢世子的么?”

    闻言,子衿脸上一慌, 腿哆嗦着就要跪下。

    沈君晗一把将子衿拉住,轻摇了摇头道,“你先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

    子衿悄悄抬头看了沈君晗一眼,见他满脸认真,于是咬了咬牙下去了。

    “母妃,是儿子的不是,方才见外头下雪,一时间贪凉忘了加件衣裳。”许锦言低声道。

    平阳王妃叹了口气,将许锦言扶起,随后又笑,目光又投向了惜萝公主身上,“惜萝也来了,快过来让我瞧瞧。”

    惜萝公主笑,走上前去道,“许久未见,王妃嫂嫂还是这般年轻貌美。”

    闻言,平阳王妃也笑了,拉着惜萝公主坐了下来。

    许阳伊情绪有些低沉,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就低头不再说话。

    一时间屋内人多到也热闹,平阳王妃本意是想给许锦言订门亲事,可又总得找个机会让他看看才是,若是他不喜欢也可以再换。

    一屋子的大家小姐们见传说中的世子神丰朗俊,器宇不凡,当下就有几个小姐偷偷的羞红了脸。其中就有苏家的嫡系苏素和尚书大人家的二女陈曦。

    只见苏素从位置上站起,笑意盈盈的上前施了一礼道,“言表哥好。”

    许锦言久待青离山,并不认得眼前娇俏的少女。

    “这是你苏家的表妹素素。”平阳王妃笑道,“你忘了不曾,从前你还带素素挂过纸灯笼。”

    许锦言听闻一愣,方才想起眼前的少女是谁,可带苏素挂纸灯笼的事,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素素表妹长变了许多,一时我到认不出来了。”

    苏素抿唇娇笑,偷偷的看了许锦言几眼。

    这些平阳王妃皆看在眼里,随后又对着屋内的众人道,“今日既是赏花,你们就随意些。”

    众多女孩子应了一声,其中尚书家的陈曦站起身来道,“光坐着也无趣,趁着下雪,不如出去看看雪景,梅花含雪那才好看。”

    一时间众多女孩子都来了兴致,平阳王妃也不拘着她们,只吩咐下面的人仔细照看着些。

    众人又都出去踩雪去了,平阳王妃推托自己乏累,只留了许阳伊一人,另外就是吩咐许锦言带苏素去看看雪。

    从屋里出来,沈君晗眼睛微眯,他记得苏家的苏素,前世也是平阳王妃重意的世子妃人选之一,后来许锦言娶了林浅语后,平阳王妃还想着让许京言将苏素纳为侧妃。只是当时许锦言娶一个林浅语已然心里愤懑,自然不同意再娶一个不爱的女人。

    眼下平阳王妃让许锦言带着苏素看雪,莫不是又起了前世的心思?

    其实平阳王妃的心思也不难猜,许锦言如今回京,是该好好收收心娶妻生子了。京城里的世家公子像这般年纪的,莫说是娶亲就是孩子都有了。

    平阳王妃心里着急,只想着尽快让许锦言娶妻生子,然后安安稳稳的当个世子,今后再继承王位。

    想清楚这些的沈君晗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再过两月就是年关,不出意料的话,皇太后不久就要逝世,只有等了这两月,国丧三年,平阳王妃就是心急也是无用的。

    只是一想到许锦言又要订亲,沈君晗又觉得心里头堵的慌。怪只能怪自己年龄太小了些,到底何时才能长大,到底何时才能和许锦言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前世沈君晗死时方才十五、六岁,如今仔细想来,那时许锦言仍旧未对他有一分爱意。

    一想此处,沈君晗脸色越发郁闷,稍一抬头就见苏素俏生生的站在许锦言面前,扬着如花般姣好的容颜娇笑着。

    “再过不久就是新年了,表哥莫要忘记素素的新年礼物。”

    许锦言闻言愣了愣,随后轻笑道,“好。”

    惜萝公主一直在旁边站着,此时见苏素向许锦言讨要新年礼物,当下就悄悄的望了沈君晗一眼。只见他脸色不郁,一双眼睛却是盯着眼前的二人不放。

    愣了愣,惜萝公主以为沈君晗是在盯着苏素看,一时间心里气闷,伸手就掐了沈君晗一下。

    沈君晗只觉得胳膊上一疼,随即缓过身来,看着身旁一脸寒霜的惜萝公主,不自觉的露出无奈之色。

    “公主怎么不高兴了?”

    “哼。”

    惜萝公主娇哼一声,瞥了一眼苏素,又对着沈君晗道,“苏家的小姐有这么好看?难道本公主不美么?你怎么总是盯着旁人看?”

    这时许锦言也刚好偏过头来,目光跟沈君晗对了一下,好似有些疑惑。

    沈君晗心脏一跳,忙转移视线,随后清了清嗓子,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没有没有,这雪景甚好,一时看了迷了。”

    惜萝公主皱了皱鼻子,也往外头瞧了几眼。外面已然是大雪纷飞,娇艳欲滴的腊梅含着晶莹剔透的雪花,又凭添了几分雅致。

    “哦对了,我想求公主一件事情。”

    沈君晗忽而偏过头来,对惜萝公主道。

    惜萝公主皱眉,似乎并不喜欢沈君晗用“求”这个字眼,不过也只是一瞬,脸上随即笑靥如花,“你尽管说,只要是本公主能办得到的,阿晗只管开口便是。”

    如此沈君晗也笑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狡黠的像只小狐狸,“我见公主身边只有几个不会武功的侍女,心里挺不放心的。听闻许墨武功还不错,人也稳重老实,公主不防收他当个小侍卫?”

    “他武功哪里不错了?连支箭都躲不过去。”

    惜萝公主有些信不过许墨。

    沈君晗正色道,“那是他被人偷袭了,要是正面射箭,他又怎么会躲不过去?”

    “那好吧,我明个就去求皇兄好了。”

    惜萝公主这才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又道,“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沈君晗一愣,随即苦笑道,“公主请说。”

    惜萝公主脸色蓦然一红,随即附在沈君晗耳畔道,“我要你亲自去院子里给我折枝梅花。”

    “只有这样?”

    沈君晗眉头略挑。

    只见惜萝公主点了点头,笑盈盈道,“就是这样。”

    如此沈君晗便冒着风雪要去给惜萝公主折梅花了,可还未走到院子里就听见后面有脚步声传来。

    “阿遇。”

    许锦言在后面唤他。

    沈君晗回头一笑,“师兄怎么也过来了?”

    许锦言略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表妹见惜萝公主要梅花,也央求着我来。”

    沈君晗明白许锦言的意思,可一下子就不高兴起来了。怎么人家让你来折梅花,你就来折梅花?

    气氛一时间微妙起来,沈君晗闷闷不乐,脚下一直踢着雪,到让许锦言觉得有些好笑。

    “方才听惜萝公主唤你阿晗,我就在想,我是不是也该改口了。”

    说罢,许锦言嘴角微微泛起苦涩。

    沈君晗停住脚步,伸手去扯许锦言的衣角,“师兄,我是沈君晗,可我也是苏遇,是师兄独一无二的苏遇。为何要变?”

    许锦言不料沈君晗会如此说,当下微微一愣,随即才轻笑着道,“好。”

    沈君晗这才笑了,主动伸手去拉许锦言的手。又往前走了一会儿,穿过凉亭就到了梅花树下了。

    这棵梅花树是整个王府里最老,也是花开的最好的一棵树了。

    梅花开的正好,一簇簇凌霜傲雪,娇艳欲滴,到让沈君晗蓦然想起了以前在青离山上,许锦言曾教过他的一首诗。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沈君晗自知自己配不起寒梅的高洁,坚贞,伸手轻抚了花身,仿佛透过花身来感触到寒梅更为圣洁的花魂。

    再抬头时已然见许锦言手里多了两枝腊梅,其实沈君晗了解许锦言,也知他怜花爱花,应不舍得破坏如此高洁的寒梅才是。

    果不其然,只见许锦言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手上的两枝寒梅。

    沈君晗的目光并未看向寒梅,还是落在了许锦言白如玉石的指尖。

    回去的路上,二人只是随意聊着。沈君晗这才知晓当年他跟沈君亦回了青州不久之后,徐扬清又背上行囊云游四海去了。

    君晗暗暗摇头,他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为什么有这样的师父。

    ☆、长兄

    沈君晗很无奈, 又十分心疼许锦言。

    他们这是造了什么孽,拜了徐扬清这样的师父啊。

    如今许锦言回了京城, 偌大的青离门就只有沐川几个守着。一想到沐川, 沈君晗忽而又想起了六师姐檀儿, 只怕他们两个再过不久就要喜结连理了。

    想到此处,沈君晗笑了笑, 他们这些师兄弟当中, 还是老实孩子沐川厉害,一言不合就抱得美人归了。

    还有三师姐念烛,据许锦言描述, 他们那日离去之后, 念烛也把什么事都招了。她原本是罗生门派了青离山的卧底,后来罗生门被沈君亦血洗灭门之后。念烛孤身一人, 又无依无靠,只好一直在青离山待着。

    哪料后来得知了苏遇的身世,怒火更甚,于是就想着报仇雪恨。谁料后来还是没能成功。按着青离门的门规,残害同门, 要被废除武功,赶下山去, 今生今世再不得以青离门弟子自居,更不得重返青离山。

    听到此处,沈君晗有些唏嘘,前世他死的早, 也不曾知道念烛的身世竟然是这样的。如今仔细想来,念烛许是对许锦言爱的过深,本想放弃复仇。只是没料到后来的所有事情吧。

    二人原路返回后,遥遥的就见惜萝公主踏雪而来,见沈君晗手里拿着的梅花,当下眉眼含笑,将梅花小心翼翼的护在手上,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看到惜萝公主如此,沈君晗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前世惜萝公主最后是嫁给了许墨,和自己到是没什么缘分的。再者自己只爱许锦言一人而已,又怎会对别的姑娘动情?

    只是如今看来,惜萝公主好似对他有了几分少女情怀。这对沈君晗来说,可不是件好事啊。他日后还想同许墨打好关系,怎么能先抢了他未来的妻子呢?

    不过好在惜萝公主已经答应收许墨当个护卫,这对许墨而言,无疑是走出了平阳王府,若是不出沈君晗所料,再过几年,许墨定能凭着自身的果敢勇猛展露头角。

    另一边苏素脸色红红的接过许锦言手里的梅花,先是凑上过轻嗅,随后面露喜色的对许锦言道,“真的好香,多谢表哥。”

    许锦言不过淡淡一笑,在他眼中苏素仅仅是表妹而已。

    这时一众小姐们走了过来,也不知是雪天路滑还是怎的,尚书家的嫡小姐陈曦忽而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倒。

    这冰天雪地的,陈曦又是娇滴滴的深闺小姐,这若是摔了一跤可不得了啊。

    许锦言见陈曦将要摔倒,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嫌了,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扶她。

    就在这时,沈君晗的手更快,他本就在许锦言身侧站着,想抢先许锦言一步也不是难事。

    只见陈曦惊呼了一声,随即被沈君晗扶住了。

    陈曦脸色红红,咬着唇看了沈君晗一眼,随后小声道了句谢。她方才其实是想让世子扶她的,只是没想到沈君晗会特意过来扶她。

    陈曦的心思旁人并不知晓,沈君晗心里到是清楚明白的很。不管是苏素也好,还是陈曦也好,都只不过是想当世子妃罢了。

    惜萝公主狠狠的瞪了陈曦一眼,方才陈曦戏做的也太假了,就只有阿晗傻,还巴巴的去扶她!

    想到此处,惜萝公主彻底没有赏花的兴致,拉着沈君晗就要走。

    “哎,公主,你要拉我去哪儿啊?”

    沈君晗被惜萝公主扯着胳膊,一时间也不好强硬挣脱。

    “喝酒!”

    惜萝公主头也不回的说道。

    闻言,沈君晗有些无奈,抬眼再看许锦言时,只见他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反正一时半会儿许锦言也成不了亲,沈君晗也稍微的放下心来,随着惜萝公主走了。

    许锦言目送着沈君晗离开,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想要将他拦下,可唇微张,到底也没说出半个字来。

    眼前一众侍女慌忙赶了过去,拥护着惜萝公主和沈君晗往外走去。

    心里蓦然觉得怅然若失,许锦言垂眉,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转眼又过了近两个月,皇宫里传来皇太后重病的消息,一时间京城笼罩着一层愁云。最为发愁的还属平阳王妃了,她才给许锦言订下苏素,皇太后就重病,一旦逝世,势必又是三年国丧,到时许锦言的婚事该如何是好。

    平阳王妃正因为担心这个,去皇后探望了皇太后之后,心里愈发的愁。太后宫里,惜萝公主早已经哭红了眼睛,日日守在太后床榻,衣不解带的服侍。

    出宫时,平阳王妃心里烦躁,忽而又见许墨穿着一身银白色盔甲在门前守卫。当下气息一窒,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出了殿门。

    回王府里的第一件事,平阳王妃就是将苏素的母亲苏夫人喊来商议婚事,这婚事越早成越好,否则等了国丧,苏素也成了老姑娘了。

    此事许锦言丝毫不知情,只是每日定时给平阳王妃请安,其余时间不是待在东苑雅居看书,就是出门去看沈君晗。

    这日许锦言如同往常一样来到沈君晗的住处。

    沈家有的是钱,沈君晗自然也不会亏待了自己。这所院子虽不至于像王侯贵臣的府邸那般,也着实是不小。

    沈君晗在京城没什么认识的人,所以院子里也只不过是几个粗使丫头,还有一个万能管家星宇。

    许锦言自然是认得星宇的,再见面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如若当年不是星宇在青离山做内应,想来之后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他的阿遇,还只是阿遇,并不是如今的沈君晗。

    只是世上又哪有这么多的如果,时间会留给他们最好的安排。

    时至除夕,天气尤其的寒冷,沈君晗和许锦言坐在屋子里,银丝碳早早的就烧上了,身前的桌上还放了一壶酒。

    今日沈君晗心里有些苦闷,他如今人在京城,新年也没个什么人陪着。

    许锦言如今既不是当初青离山的首徒,而是平阳王府的世子,自然不能舍下王府来此处陪他过年。

    想到此处,沈君晗长长的叹了口气,伸手想要拿酒喝。

    谁料许锦言手更快,将酒拿的越发远了。

    “阿遇今年还随师兄去王府过年,可好?”

    闻言,沈君晗心里蓦然染上几分惆怅,他如今已经不仅仅是苏遇了,他也是沈君晗。

    摇了摇头,沈君晗拒绝了,忽而抬脸笑道,“我在此处就很好,师兄要是放不下心,不如多想着给我备些新年礼物。”

    顿了顿,沈君晗声音低了几分,“我那日听平阳王妃说,师兄从前带着苏素挂过纸灯笼,除夕那夜,师兄也陪我挂纸灯笼,好不好?”

    闻言,许锦言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我并没有带她挂过什么纸灯笼,想来是母妃记错了。不过我答应你,今年陪你挂纸灯笼。”

    沈君晗笑了,露出八颗洁白的小牙,再配上亮晶晶的眼睛,更像是讨了便宜的小狐狸。

    过了不多久,许锦言身边的小厮清风走了进来,行了一礼道,“世子,时候已经不早了,皓月已经在外面把马车备好了。”

    许锦言对着清风点了点头,随后又偏过头对沈君晗道,“阿遇,你若不想跟我去王府,我也不勉强你。你在此处若是有什么事,只管派人到王府通知我。”

    沈君晗点头笑道,“知道了,师兄快回去吧,路上小心雪滑。还有……别忘了除夕……”

    “好。”

    许锦言轻笑着点头,眼里含着一丝宠腻,随后就出门去了。

    许锦言一走,星宇立马从隔间走了出来,先是瞧了门外一眼,随后面露不解道,“你若真想陪在许锦言身边,为何又不愿意跟他去王府?”

    沈君晗眉头微挑,伸手去拿酒,方才许锦言不让他喝,如今他不在,正好可以喝上几口。

    “你又不是我,自然不会明白我是怎么想的。”

    闻言,星宇一愣,随即苦笑道,“也是。”

    见沈君晗喝酒喝的正欢,星宇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好心的提醒道,“小公子,大公子吩咐过,不许你喝酒的。”

    “哦,我知道。”

    沈君晗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眼睛斜了星宇一眼,又笑着问了一句,“你不会告诉我哥的,是不是?”

    星宇挑眉正色道,“那可未必。”

    端着酒杯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抖,沈君晗抿了抿唇,又喝了一杯才将杯子放下。

    拍了拍衣裳,沈君晗站起身来,往里屋走去。

    “小公子又做什么去?”

    星宇问道。

    “睡觉!”

    沈君晗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抬脚就走。

    见状,星宇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在他眼里,沈君晗的性格当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他时而觉得沈君晗,尚且还是个孩子,可有的时候又感觉他不如表面上这样简单。可大多时候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沈君晗,那就是跳脱。

    其实,他还想提醒沈君晗一句:晚了,你哥他来了。

    ☆、打的你喵喵叫

    屋角的檀香炉子燃着香, 一圈圈淡紫色的烟雾在半空中盘旋着,渐渐消失在尚且寒冷的空气里。

    里屋墙面上挂着的珠帘忽而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揭开, 沈君晗一愣, 随即抬眼看去, 再看清出来的红衣男子后,脊背蓦然一僵。身子不由自主的从上至下哆嗦起来, 他若是没记错, 他哥说过再敢逃跑就打断腿的……

    沈君晗艰难的吞了吞口水,瞪着一双眼睛,眸色闪着几分畏惧。

    耳畔传来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沈君晗甚至能瞧清楚他家长兄眸子里抑制的怒色。

    “哥……”

    沈君晗嘴有些哆嗦, 干巴巴的唤了一声,随后一记恶狠狠的眼神甩在了身后的星宇身上。

    星宇到底是哪头的?他哥来了为什么不知道通知一声?要你还有何用?

    星宇只是苦笑几声, 甩给沈君晗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沈君晗心里把星宇骂了几个来回,面上却扯出一抹极其真诚老实的笑,“哥,你不是在青州吗?怎么有空来京城了?”

    只见沈君亦手里握着折扇,眸色略深, 薄唇含笑,一直间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自然是来寻我家出逃的小幺啊。”

    沈君晗哆嗦一下, 往后退了一小步,正好靠在了墙柱子上。

    “呵呵,哥哥辛苦,大……大冷天的从青州跑过来寻我。那个, 我在京城很好,嗯,顺风顺水,顺风顺水……”

    闻言,沈君亦忽而笑了,细长的眉眼间含着微微薄怒。这些日子一来,他一直强忍着不来京城抓人,谁知沈君晗胆子越发的大了,逃到京城一躲就是几个月。如今快到新年,沈君亦见自家小幺还没有要回家的意思,于是就亲自来京城抓人来了。

    “你胆子到也大。”

    沈君亦笑,邪魅的眼睛深不见底,“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以前你不在我身边,不论你如何乖张纨绔,我都不与你计较了。可是既然你如今回了我沈家,我又是你兄长,自古以来长兄为父。我只好代替爹娘好好管束你。”

    说到此处,沈君亦声音渐沉,“小幺,你胆敢逃跑,就应该有勇气承受为兄的怒火,是不是?”

    沈君晗苦着脸,他想摇头,可是又不敢。早知道沈君亦这么凶,当初他就不认回这个哥哥了!

    心里又诽腹了几句,沈君晗舔着脸说道,“哥你不要生气,我……我不过是觉得在青州待的太闷,那个,我就想着过几天就回去的,真的,哥你信我一回。”

    沈君亦脸上泠然,他若是能相信这一套说辞,怎么还会亲自来京城拿人?

    冷冷的一甩衣袖,沈君亦并不看君晗,而是径直走到了屋内的火炉边。

    沈君晗见状,暗叫了一声不好,方才他喝的酒还在火炉旁的桌子上摆着呢!

    果然,下一秒沈君亦一眼就扫到了桌上的酒。伸手将酒壶拿了起来,轻轻荡了荡,酒壶里还剩不多的酒水微微发出点声响。

    “哎,哥……那个不是我喝的。”

    沈君晗大着胆子扯了句谎,然后悄悄的看了星宇一眼,意思是你不要揭穿我。

    哪知沈君亦根本就没有去问星宇,而是将酒壶重重的放在桌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

    “方才就说你胆子大,如今看来果真不小。”沈君亦说罢,又随意吩咐道,“去,找一根藤条过来。”

    沈君晗吓的一颤,面皮抖了抖,“哥,没必要吧,我也没在京城闯祸啊。”

    “去。”

    沈君亦并不理他,而是不容置喙的对着星宇道。

    星宇唇张了张,到底没说什么,暗暗叹了口气下去找“藤条”去了。

    不多一会儿,星宇又折身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根细长的竹条。

    沈君晗看的头皮发麻,暗想星宇这办事效率什么时候变这么快了?

    接过星宇手里的竹条,沈君亦好似有些不满,皱着眉头问道,“为什么不是藤条?”

    星宇正色道:“找不到。”

    如此沈君亦也没多计较,只是摆了摆手让星宇下去。

    沈君晗都快哭了,不是吧,他哥这不会是玩真的吧?

    他想去拦住星宇不让他走,可眼瞧着沈君亦笑的森然,一时间抬在半空中的手硬是放了下来。

    星宇抬眼看了一眼耷拉着脑袋的沈君晗,随后暗暗的叹了口气,低声道,“求饶。”随后就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外走去,不仅如此还顺手把门也给关上了。

    屋外的冷风被门生生的阻在外头,沈君晗能隔着门缝听见外面呼呼的风声,一时间只觉得屋里也是冷飕飕的。

    而冷飕飕的来源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仿佛一直猎豹在盯着好不容易找到的小羊羔。

    半晌儿,沈君亦才甩了甩手里细长的竹条,仿佛是在拿捏着力度,抬眼一瞟,笑道,“小幺,星宇跟你说过吧。”

    啊?说过什么?沈君晗脑子一懵,好容易才从浆糊一般的脑子里挤出来一些记忆。

    他从青州东山上逃下来的时候,星宇好像转告过他……

    余下的沈君晗万分想选择性的失忆。吞了吞口水,沈君晗觉得是时候听一听星宇的话了,不就是求饶嘛,他最会了,从前在青离山,许锦言一罚他,他就各种哭唧唧的求放过。

    “哥,我错了。”

    “错哪儿了?”

    沈君亦淡淡道,手里把玩着通体翠绿的细状竹条。

    沈君晗没料到他哥居然会如此问,当下哑了嗓子,憋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话。

    “你若是不想说也可以。”

    闻言,沈君晗忽而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的喜色还未来得及收回就直接僵在了脸上。

    “你过来,我打到你说。”

    沈君晗嘴角抽了抽,他不知道他哥这是在吓唬他,还是在玩真的。若是玩真的,这竹条虽不至于把他腿打断,可听着破空的风声,以及弯曲的柔韧度,这玩意儿要是抽在身上,该是怎么样销魂的滋味。

    于是,沈君晗怂了,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躲在墙角,嘴里嚷嚷,“哥,我都认错了,你怎么就不能饶我一次。”

    沈君亦被气笑了,“饶你?为何要饶你?越饶你胆子越大!你居然敢给我下药,真是惯的你!过来,跪下!”

    君晗咬唇,摇了摇头。

    沈君亦眉心狠狠跳了跳,为数不多的耐心终于被君晗的墨迹给磨光了。他也不多说什么,一脚踹向君晗的膝弯,将他踹跪在地。君晗想都没想,一下子就弹跳起来,沈君亦用竹条点了点他的肩膀,似笑非笑道:“别动,跪好。”

    君晗虽然这两年长高了些,可身子到底还是个孩子。且不说他哥是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就说武功他也是万万抵不过的。他技不如人,真真跑也跑不掉。

    “以前跟你说过吧,你跑一次,为兄打一次。你自己说一说,几次了?嗯?”

    此话一出,沈君晗只觉得腹部一紧,还未来得及再说几句求饶的话,就被破空的声音吓的紧闭着眼睛。

    身后蓦然传来了火辣辣的痛感,像一条火蛇席卷而来,从背至胫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撕下一层油皮,疼的钻心刻骨。君晗咬了咬牙,将嘴里沉闷的呼痛声吞了下去。他刚喘了口气,他哥就狠狠抽了一下,竹条的尾端碰到了脖颈,几乎是瞬间起一条鲜红的肿痕。

    君晗心道:从前我在青离山时,就是许锦言也不曾这样打过我,如今我认回了哥哥,到底是对是错。

    沈君亦边打边骂,将君晗骂的狗血淋头。君晗忍不住疼,稍微用手挡了一下,手背上立马被连抽三下,疼的他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龇牙咧嘴的抽着冷气,沈君晗这下是真的见识到了他哥的厉害,有心想说几句讨饶的话。可话到嘴边却终也说不出口,他,这也算是自找的。

    “说吧,错哪儿了。”

    沈君亦冷冷的声音居高临下的传了下来,吓的他微微一抖,差点蹦出几滴老泪。

    “我……”

    “嗯?”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对你下药,也不该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不告而别。我不敢了……你……你别打了,我真的疼。”

    沈君晗咬了咬牙,觉得大丈夫应该能屈能伸才是,况且是他先给他哥下药的,他哥生气合情合理。兄长责他,本就是天经地义。

    这话一出,沈君亦脸色稍霁,他本也就不舍得真的动手打弟弟,方才也不过是吓唬的成分居多,手底下到底是留了分寸的。

    君晗只觉得背上忽然一轻,随后眼前就蓦然出现了他哥俊美异常的脸。

    “这次姑且饶了你,过年不打孩子。”

    闻言,沈君晗愣是呆了几秒,过年不打孩子,那方才是谁打的他?

    还没来得及将心里的气愤说出口,就听沈君亦笑道,“不过只此一次,日后你再不听为兄的话,那可就不只是这轻描淡写的抽你几下了。”

    沈君晗含着一汪老泪,突然有些劫后余生的喜悦。这……就完了?他都做好在床上趴着过年的心理准备了。

    “还不起来?等着我扶你呢?”

    沈君亦斜眼笑,潇洒的将手里的竹条一掷,随后整理了一番衣袖。

    默默的起了身,沈君晗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刚想张嘴说几句安抚他哥的话,这时身子猛然就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小幺,你平安就好。”

    沈君亦将下巴抵在小幺的头顶,声音有些嘶哑,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几分后怕。

    “哥…”

    沈君晗小声的唤了一句,他能感受的到他哥是在害怕。可是这天底下到底有什么事能够让一世桀骜的沈君亦感到害怕的?

    ☆、失约

    沈君晗尚且不能从他哥哥来寻他的震惊中走出来, 就被另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了一跳。

    原来这世太子早七皇子一步派人前去青州,想要和沈君亦结为盟友。

    其实也并一定是今世如此, 前世七皇子是派了沈君晗前去青州, 说不准那时太子已经派人去过了, 只不过是无功而返罢了。

    这些尚且不论,单就这次来说, 太子派人去青州可谓是来势汹汹。许是因为前些日子, 太子因为锁心阁红袖姑娘一事,真正的下定了狠心,要将七皇子等人踩在脚下, 好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沈君亦乃青州首富, 钱财势力就不必多说了,关键他还在江湖上有一定的声誉。这对太子来说, 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助力。

    也不知太子从哪里得知的消息,说是沈君亦终于找回失散多年的幺弟,不仅如此,他还对这个幺弟视如珍宝。外界更是传言此为青州沈君亦唯一的逆鳞,亦或者说是弱点。

    沈君亦向来清高桀骜, 自然不会去轻易被太子等人收为羽翼。于是太子在被沈君亦拒绝结盟之后,就放下狠话要抓了沈君晗。

    话到此处, 沈君晗也大致明白了,原来他哥是担心他在京城出事,所以才大老远的跑到京城来的。

    只是,外界传言也太不可靠了些, 沈君亦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逆鳞的?见面还没说两句热乎话,就按着他打!

    可太子和七皇子一闹起来,势必会威胁到许锦言。况且还有一个躲在暗处的许文虎视眈眈,到时只怕许锦言会受人暗害也说不一定。

    想到此处,沈君晗伸手扯了扯他哥的衣袖,小心翼翼的商量道,“哥,我想在京城多待几日。”

    “多待几日?”

    “……这……”

    沈君晗哑然,他也不确定待多久,许是几个月,又或许是几年。只要七皇子和太子一日分不出胜负,许锦言就一直有被牵扯的危险。若他这时不待在京城,又如何能扭转前世的命运?

    “哥,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沈君亦眉头皱起,毫不客气的斥道,“你拿什么保证?你是惊才绝艳还是武功盖世?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

    沈君晗默不作声,心里有些不大服气,其实他也是有些聪明的,武功……

    “小幺,小聪明保不了命的。许锦言是平阳王府的世子,你觉得七皇子和太子在拉拢不到许锦言的前提下,是宁愿玉石俱焚,还是如何?你又可知许锦言嫡亲的弟弟是什么样的人?他就不是个好东西!”

    沈君晗听的一愣一愣的,茫茫然的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许文不是好东西的?他又干啥了?”

    “我自然知道。”沈君亦道,“许家就没一个好人,许文前阵子暗地里派人去了趟幽州,你猜他做什么去了?”

    君晗道:“啊?他做什么去了?”他又猛的想起什么,一拍大腿惊呼,“官盐!他疯了不成?!”

    沈君亦冷笑,“谁知道。”他伸手拍了拍君晗的脑袋,“别人找死是别人的事,跟我们没有关系。小幺,你可不要蹚这趟浑水,对你没好处的。”

    君晗抿唇,许文是生是死,他毫不在意。只是这水运官盐之事非同小可。官盐可是民生命脉,从幽州水运至京城,沿路都有官吏严加防守,许文该是没有那个能耐动手脚才对。

    不对!肯定有什么不对!君晗手心里出了冷汗,官盐一事一向是由隶属的巡盐御史全全负责。若君晗所记不错,当今隶属幽州的巡盐御史是张怀仁,也就是七皇子身后众多羽翼中的一员。

    这位张大人的行事作风可比他的名气要下作千倍不止,他可是个相当当的贪官污吏,说是老奸巨猾也不为过。前世太子殿下屡次设计要将巡盐御史拿下,都被七皇子明里暗里挡了回去。

    如今看来,事情更复杂了,许锦言尚且还不知道这事,而且就许墨受伤那次,许锦言很明显是不敢相信许文会下手杀人。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许文这么做一旦被人揭露出来,就是大罪!到时候牵连王府就算了,可我师兄怎么办?!”

    沈君亦道:“牵连就牵连了,同你有什么关系?”

    沈君晗咬牙,“哥!你不能这么做!”

    沈君亦冷下脸来,“我做什么了?是他许锦言自己管束不好弟弟,同我有什么关系?况且,我若真想做什么,谁能拦得住!”

    君晗抿唇,伸手去扯沈君亦的衣角。他鲜少有这么低三下四求人的时候,沈君亦叹了口气,“弟弟,你真傻,真的。”

    他伸手摸了摸自家幼弟的小脸,“小幺莫怕,有哥哥在,谁也伤不了你分毫。明日我就带你回青州,这京城不管如何动乱,都和我们不相干,倘若他们敢来找你麻烦,为兄亦有办法让他们有来无回。”

    “可是我师兄怎么办?我不能就这样走了,我得留下来!我一定要告诉他才行!”

    沈君亦沉了眉,“方才我怎么跟你说的,你若是再不听为兄的话……”

    话还未说完,沈君晗张口接道,“我若是再不听哥的话,会如何?难道哥哥会打死我么?”

    “你!”

    沈君亦脸色突变,眸色带了怒色,好半天才深吸了口气,露出些冷笑,“小幺,你以为为兄当真拿你没办法么?”

    沈君晗苦笑,眼里凝了水汽,他自然知道他哥有办法制他,可是如今,他真的不能离开京城,不能离开……许锦言啊!

    半晌儿偌大的房间里才传来极轻的一声叹息,带了几分无奈,几分冷清。

    再抬眼时他哥已经离开了,沈君晗抽了抽鼻子,这才觉得身后的伤正火辣辣的发作。一时间北风萧萧,风雪寒侵,到多了几分冷清孤寂的味道。

    一头扎在床上,沈君晗将脑袋深深的埋在被子里,也不管身后的伤如何跟他叫嚣,就自顾自的闭着眼睛睡,在暗夜里静静的吞食着苦楚。

    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沈君晗揉了揉眼睛,刚想爬起来就觉得身后蓦然一疼。

    沈君晗一愣,想了许久才想起自己身上是有伤的。

    昨夜他兄长雪夜气愤离去,单给他留下一个极其清冷的背影。沈君晗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脑里,心里都是空空的。可又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让他闷的喘不过气了。

    这时星宇夹着门外的风雪走了进来,一张俊脸紧绷绷的,见沈君晗醒来了,便将手里的食盒和伤药一道放在桌上。

    香木槿做成的食盒在桌子上发出了一道很沉闷的声音,亦如星宇的心情。

    “我哥呢?”

    沈君晗心里明白星宇为何恼他,可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只想问出他哥的去向。

    “不知道。”

    星宇硬邦邦的回了一句,转身就往外走,可还没走几步,就又转过身来,这下脸上终于有了些怒色,“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非要将你哥气死,你才肯作罢?”

    “我……”

    沈君晗唇抿了抿,神色一下子就黯然下去,耳边蓦然听见门被猛的关上的声音,再抬眼时连星宇都走了。

    挪了挪身子,沈君晗抬脚下了床。

    手里的小瓶伤药,沈君晗认得,从前他哥给他用过。可这次到底是惹了哥哥动了怒气。

    其实,他不是不想乖乖的听哥的话,只是……他乃是重生而来的,他心里最是明白今后这几年里京城会发生什么。

    沈家虽富甲一方,可到底还是敌不过一国之力,若是以后太子或者是七皇子登上皇位,忆及当初和沈君亦的恩怨,又怎会忍的下这口气。

    帝王之心向来是最难测的,骨肉手足都可以相互利用,甚至虐杀,又何况对旁人呢?

    眼下当今圣上年岁渐高,朝廷中拥护七皇子的大臣们情绪也日益高涨。

    外头的冷风忽而吹开了门,沈君晗直直的站着,看着外头冬日凄凉,只觉得一股腥风血雨即将来临。

    转眼除夕便到了,别的人家早早的齐聚在一起欢欢喜喜的过个新年,而沈君晗这里却仍是清冷。

    本来沈君晗是打算让星宇买些喜庆的年货回来的,哪知因为他哥那事,让星宇恼了,一连几日闭门不出。

    沈君晗砸吧砸吧嘴,到底也没好意思开口唤星宇出来,只觉得这年过的分外伤感了些。

    从前在青离山时,师兄弟们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沈君晗是小师弟,备受宠爱,每年都能收着好些礼物。就是后来他随兄长回了青州,也不曾尝到半分凄冷的滋味。

    一直到晚间,沈君晗摸索着点了盏灯,就呆坐在廊下,一声也不吭。

    许锦言答应过的,除夕夜要来陪他挂纸灯笼。

    没有年夜饭,也没有烟花爆竹,沈君晗一个人静默的等着,等到火红的蜡烛软成细泥,一层层的融在案上也没能等到许锦言。

    “你别等了,许锦言是平阳王府的世子,除夕夜怎能抽的出身来此处陪你?”

    星宇不知何时站在了沈君晗后头,望着他孤寂却执拗的背影,眼神莫名。

    好半天沈君晗才如梦初醒似的,低低的“嗯”了一声,眸色凝着失望。

    许锦言明明答应过他的…………

    ☆、进退两难

    许是看不下去了, 星宇忽而转身拿过一把油纸伞,冒着风雪出了院子, 瘦削的身影渐渐和白雪融为一体。

    等星宇再回来时, 俊脸已经冻的发紫, 一双手哆嗦着猛将手里的油纸伞摔在地上,溅了一地的残雪。

    沈君晗手指尖捏的泛白, 微微动了动唇。

    星宇没注意沈君晗的动作, 只是闷闷的说了一句,“别等了,以后也别等了, 许锦言要跟苏家的表妹成亲了。”

    “嗯。”

    沈君晗轻轻应了一声, 其实他早就知道会如此的,可心还是瑟缩着抽疼。好半晌儿才偏过头, 面无表情的说道,“星宇,看在我哥的面子上,你下去帮我办件事。”

    星宇皱眉,拿眼去瞧沈君晗。

    “给苏素下点药, 不致命的药,让她病上十几日就好。”

    十几日……就好……

    星宇眉头狠狠一皱, 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转身就下去了。

    沈君晗心里明了,暗暗的说了句谢谢。

    不管这事是不是许锦言自愿的, 他都不想让许锦言娶别的女人。

    君晗想了许久,还是决定要把这事告诉许锦言。私运官盐不是小事,一个搞不好就是杀头的大罪,到时候皇上震怒,平阳王府难保就不会被牵连。

    他那日连夜赶去王府,却未曾进得了门。守门的侍卫如实告知,说许锦言去了七皇子的府邸赴宴。君晗心底一片寒凉,突然想起这次赴宴同前世的某一次宴会很像。

    君晗脸色一白,快走几步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他重生之后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突如其来的变故总是打得他措手不及。他快步行至七皇子府邸时,守门的侍卫让他出证拜帖。君晗怎会有拜帖这种东西,只好假借惜萝公主的名头混进去了。

    一路由侍女引至大厅,君晗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许锦言。他抿唇,上前对着七皇子行了一礼,“见过七皇子。”

    七皇子眯着眼睛盯了君晗片刻,笑道:“真是稀客,沈公子请坐。”

    下面有人新设了座位请君晗入坐。却听七皇子道:“我听闻皇姑姑对沈公子很是欣赏,敢问沈公子是何方人士,在京城可有故人?”

    此话一出,许锦言眉头略蹙,他那日失约之后,就再没见过君晗了,如今却是在七皇子的宴会上再见。

    君晗道:“不敢,只是出生小门小户,来京城不过是游玩罢了。”

    如此,七皇子也不再多问,酒过三巡,突然有下人过来请他,七皇子便向场中打了声招呼,先行下去了。

    君晗不动声色的凑到许锦言跟前,唤了一声,“师兄。”

    许锦言缄默片刻,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听说……你哥哥也来京城了。”

    君晗抿唇,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仿佛只要他姓沈,许锦言同他之间就隔着一层纱。明明他都不在意什么血海深仇了,可许锦言还是不肯信他。

    他道:“师兄,我们先不提我哥哥的事,今日我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许锦言点头,“你说,我听着。”

    如此,君晗便将他哥告诉他的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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