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风雨欲来 (5)
君亦低声承诺着,此后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弥补
苏遇张了张嘴, 到底没说出话来,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不信, 或者是不敢相信沈君亦。那夜的惨痛早已经成了心底最为恐惧的存在。他真的不想再想下去, 仿佛只要待在沈君亦身边, 那些痛苦的,凄惨的, 悲哀的情绪总是能逼着苏遇, 直至他发疯。
“只是,你能不能告诉哥哥,你的右臂是如何废的?是谁干的?”沈君亦沉着脸,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似乎只要苏遇将“凶手”说出来,沈君亦就会毫不犹豫, 绝不留情的将“凶手”碎尸万段。
他手指轻抚着苏遇右手肘上狰狞丑陋的长疤,还微微有些颤抖。
闻言,苏遇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神色,冷冷的将手臂抽了回来,淡淡道:“怎么, 连自己做的好事也都不记得了?”
沈君亦眉头一皱,很是疑惑的盯着苏遇看。
苏遇冷哼, “你敢说第一次的黑衣人不是你派来的?你口口声声说不再伤害我,居然连自己曾经做过的事,都不敢承认么?”
“不会,我的人只袭击过一次青离山, 难不成还有别人也想要许锦言的命?”沈君亦沉思,他手下的人他清楚,没有人敢违背自己的命令,私自行动。如若不是他的人,那又会是谁呢?看来这事还得深查,伤了小幺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苏遇闻言撇了撇嘴,如今已经不是在地牢里,沈君亦已经当他是幼弟,想来也不会在这事上骗他。那又会是谁派人来刺杀许锦言呢?
“小幺,你的右臂伤势重,又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不过为兄不会让你落下残疾,一定想法子给你治好!”
苏遇心里暗喜,面上却不露分毫,嘴仍是强硬着要求放他走。
“小幺,这事你想都不要想。”
沈君亦掐了掐苏遇的脸蛋,细长的眼睛微眯,笑的越发邪魅,“你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侍候你的小丫鬟可就要遭罪了,你好好想想。”
苏遇咬牙切齿,既不敢大骂沈君亦,索性就躺在床上装死人,谁叫也不搭理。
沈君亦见状,微微一愣,随即轻摇了摇折扇。他的小幺,这是在跟他闹别扭么?
一连又过了几日,苏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话都不说几句,执意要给沈君亦摆脸色看。
奈何沈君亦根本不吃这一套,该来就来,该走就走,一天往苏遇这里跑好几趟。沈府的下人起先觉得不可思议,后来也都见怪不怪了。就连烟凝也时常在苏遇耳边念叨着,说沈君亦对苏遇有多好多好。
对此,苏遇是极度吃惊的,一开始以为烟凝说这话,一定是被沈君亦逼迫的,后来才渐渐发觉,烟凝说的都是真心话。
这样让苏遇更震惊了,连忙摸了摸烟凝的头,看她是不是烧糊涂了。一个险些要将她杖毙的人,烟凝竟然也能想的了他的好?
这可真是天下奇闻!
可烟凝却不这样想,一边服侍着苏喝药,一边小声道:“小公子,烟凝来府里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大公子把哪个人放在心上。大公子前些日子派人去了川州,让人送来了千年灵芝和万年人参。说是给小公子你调养身子的。”
“哦。”
苏遇淡淡道,伸手将药碗接了过来。
“还有还有啊,烟凝还听说,大公子花了大钱,将一条街的铺子都买了下来,说是要送给公子当礼物。”
这话说的苏遇没法淡定了,沈君亦这厮怎么这么有钱?
烟凝又自顾自的掰着手指头,道:“青州离川州最近,中间隔着群山,有好些农田和农场,这要花多少银子啊。”
苏遇斜了一眼烟凝,淡淡道:“买那么多农场,沈君亦是要改行养猪么?”
烟凝诧异道:“怎可能!听说这些都是要记在小公子的名下啊!”
苏遇拿碗的手一哆嗦:这是要他去养猪咯?
他见烟凝还要再说,连忙道:“烟凝姐姐,你还让不让我好好喝药了?”
烟凝一愣,随即脸色一红,连忙摆手,“喝喝喝,小公子快喝。”
翻了翻白眼,苏遇一口气将苦药喝了,整条舌头仍是苦的发麻,实在感觉不出加了千年灵芝和万年人参的药汤,到底有什么区别。
烟凝见苏遇苦的五官皱成一团,连忙将蜜饯递了过去,“小公子快吃颗蜜饯,去去苦味。”
伸手捏了一颗蜜饯在嘴里含着,不知怎的,苏遇就是觉得嘴里苦涩。又含了一会儿,越发觉得苦楚,就将蜜饯吐了出来,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了。
烟凝便道:“小公子,你说奇不奇怪。我听前院的侍卫大哥说,昨个儿也不知道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惹得大公子发了一通脾气呢!你都不知道,只要大公子一发脾气,整个府上的下人就没有不害怕的。”
苏遇道:“谁知道,又不是我惹的。兴许他是出门踩到狗屎了,喝水塞到牙缝儿,闲的没事就想发通脾气,大小姐脾气都是这样的。”
烟凝似乎很是后怕,面露惧色道:“小公子,听说那人被砍了双手,说是因为打了不该打的人。”
如此,苏遇有些纳闷,若说是打了不该打的人,他被强行掳来时,不知道被哪个瞎眼的混蛋抽过一耳光。
莫非……莫非!
苏遇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总觉得心头怎么都不是滋味。
如此,烟凝暗暗叹了口气,默默的退了下去。
到了晚间沈君亦又巴巴的过来一趟,心情看起来还不错,眉眼含笑的模样,简直和那日地牢里苏遇所见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苏遇心想,长那么俊,却是个绵里藏针的恶人!
沈君亦今日终于换了身颜色的衣裳穿,一身冰蓝色的长袍,显得身姿更加挺拔。头上戴的白玉发冠和袖口处露出的皎白色衣角相辅相成。腰间系着同色的锦带,上面镶着五色的宝石。不仅如此,左侧还配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右边挂上了香囊。一副翩翩公子的做派。
苏遇心道:打扮得人模狗样。
沈君亦一双眼睛狭长,配上极其俊美的五官更显得风流倜傥。他无疑是个美男子。
苏遇斜眼瞅了沈君亦一眼,默默的将手上一直把玩的一只小弓放了回去,被子一掀,就躺了下去。
沈君亦见状,微微有些错愕,脸上的笑意也减少几分。看来他的小幺还是不待见自己啊。
“我听说你这几日心情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遇就是不开口,执拗的偏过头去面对着墙,就是不想看沈君亦。
沈君亦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苏遇露出来的半边耳垂,“小幺,你是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府里太闷,明天为兄让全天下最好的戏班子来唱出戏给你听,好不好?”
半晌儿没人应声,沈君亦也不恼,自顾自的又接着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喜欢听什么戏,白蛇传或者哪吒闹海怎么样?你若是不喜欢,可以随意换。”
这下苏遇有了回应,冷飕飕的来了一句,就选白蛇传。
沈君亦眉头一挑,想引苏遇多说会儿话,于是问他,“为什么想选白蛇传?”
哪知这时苏遇猛的坐起身来,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沈君亦瞧,嘴里低声道:“因为白素贞愿意替心爱的人移山倒海。”
沈君亦没料到苏遇会如此说,当下眉头一皱,沉默下来。他只知苏遇是被许锦言一手养大,自然会对许锦言有些非比寻常的依赖。可现如今看来,他家小幺莫不是对许锦言还有其他的感情在?
不,不会的!
这个想法一出来,沈君亦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家小幺还是个七岁大的孩子,不可能会爱上许锦言,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这样想着,沈君亦暗暗叹了口气,看来小幺还是忘不了许锦言。
“小幺,为兄不会让你再见许锦言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苏遇大怒,猛的窜了起来,手指着沈君亦道:“姓沈的,你不要太过分了!这些日子以来,我忍你忍的够久了!不管我是不是你的弟弟,也不管我身上到底流着哪家的血,今生我只会是苏遇!许锦言我也一定会见!”
说完这话,苏遇有些气喘,这些日子虽然一直在调养身子,可穿胸而过的重伤,又岂是十天半个月能养好的。
沈君亦气的将手抬起,却始终没有疾言厉色的一巴掌打下去,他收拢起手指,慢慢将手放下,深深吐了口气,道:“你这么爱闹腾,那就哪吒闹海吧,不许再跟为兄犟了。”
苏遇冷笑,“你怎么不说让他们演一出哪吒削骨?”他步步紧逼,盯着沈君亦的脸看,“要不要我学哪吒,我削骨还父,割肉还母?”
沈君亦大怒,一掌拍在桌案上,硬是将上好梨花木的桌案劈碎。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怎么,烟凝那个小丫鬟的命,你也不管不顾了么?”
沈君亦话一出口,苏遇立马蔫了。
恨恨的坐下来,苏遇咬碎了一口银牙,这个混蛋,每次都拿烟凝的命来要挟他,可恶!
见状,沈君亦好脾气的摸了摸苏遇的脑袋,却被苏遇躲了过去。
沈君亦也不恼,勾唇笑了笑,他神色幽幽,思绪又飞到了过去。如若当年没有发生那些事,小幺也不会失散这么多年。那他们一家合乐的生活在一起,该有多好。
只是天不遂人意,该来的总会来,谁也逃不脱命运的掌控。
☆、误会
沉默了好半晌儿, 沈君亦才又开口道:“小幺,你知道么。阿娘怀你的时候, 我和你二哥都盼着你是个妹妹。”
闻言, 苏遇愣住了, 耳朵不受控制的想要仔细去听沈君亦说的话。或者说,从心底深处, 他想知道有关自己的一切, 他渴望着知道自己的身世。
“大哥长相随阿娘,你二哥随爹爹。你二哥虽然生的没你好看,但一双眼睛却仿佛天边的星辰。”
沈君亦又道, 眉眼间含了一丝笑意。
可苏遇在听到这话后, 却蓦然沉了脸。眼睛生的好看?自己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在地牢里的时候, 沈君亦也这样说过。可是后来又因为什么事,狠狠的用折扇抽了他一顿。
不出苏遇所料,沈君亦接下来又道:“你二哥眼睛生的好看,所以阿娘给他取名叫君星。”
苏遇愣了愣,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他抬眼去看沈君亦,眼里的期盼意味渐浓。
沈君亦笑, 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因为我跟你二哥都希望你是个妹妹,所以阿娘就给未出世的你取了个女孩子的名字。晗玥,晗之欲明也, 玥乃神珠也。阿娘是在说,小幺是我们沈家的掌上明珠。 ”
“晗之欲明也,玥乃神珠也。”苏遇木木然的念叨着,眼里越发的酸涩。他的娘亲当他是掌上明珠,可这些年来,却连梦里都不来相见。
许是连娘亲都不曾想到,肚子里的小幺居然是个男孩儿。可那时她已经奄奄一息,再不能将心里想的男孩名字说出来了。前世今生,他盼了这么多年,念了这么多年,想了这么多年,终于得知自己也是有娘亲疼爱的。
只是如今……
“小幺,你不要难过,今后你留下为兄身边,为兄护你一世平安,再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你!”沈君亦沉声道,伸出手将苏遇揽在怀里。
苏遇咬了咬唇,到底没把沈君亦推开。他纠结了许久,才悄悄的伸出手去,默默的将手放在了沈君亦腰间,这一刻只当是娘亲在抱他。
他的娘亲定是个极其温和的女子,苏遇闭了闭眼睛,脑海中渐渐的浮现出温婉女子的轮廓。自己从未见过亲娘,只能依靠着沈君亦的模样,刻画着娘亲的模样。
他的娘亲怎么忍心离开他呢,当年如若不是许锦言捡了他回去,只怕他早就被野兽分吃了去。
想到这里,苏遇强忍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沾湿了沈君亦的肩头。
经过这事后,苏遇和沈君亦之间的关系到是缓和些许,但仍是执意不肯喊他哥哥。而沈君亦也执意不肯放他走。
日子过的越久,苏遇越是发觉沈君亦对他的好,可越是这般,心里也越发的不安。他想许锦言,想青离山的师兄弟,想他的一对相思鸟。他想很多很多。
天气渐渐暖了起来,烟凝将冬日里的被子拿出来晒,一面又欢快的喊着“小公子”。
苏遇看着烟凝娇俏的面容,微微笑了笑。他如今不想见阳光,也不怎么开口说话。时常自己一个人窝在床上呆呆的盯着房顶发呆。
这模样也让烟凝越发忧心,于是便常常变着法子让苏遇开怀,可却次次都无疾而终。
沈君亦还是每日几次的来看苏遇,不管是吃的用的,还是玩的,都是最上好的东西。只是这些都不是苏遇想要的。
看着苏遇越发瘦削的脸,沈君亦沉默了。
忽有一日,苏遇正同往常一样,窝在床上发呆,屋内突然进来一个人。
“星宇?”
苏遇大吃一惊,猛的起身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星宇穿着一身素白色的衣裳,脸色同衣裳颜色不般无二。此时见了苏遇也只是苦笑着,眼里闪过一丝歉疚。
“见过小公子。”
闻言,苏遇眉头一皱,脑中前世的记忆忽而一闪而过。前世他奉七皇子之命,前去青州拉拢沈君亦。而那时躲在门后偷听的少年就是星宇!
苏遇牙齿咬的紧紧的,怪不得从星宇来青离山的第一天他就觉得面熟。原来竟是上辈子见过的!
“好啊你,白废了大师兄这般照顾你,还教你读书写字,你的良心都喂了狗了!竟然窜通沈君亦,暗害我们!”苏遇手指着星宇,大声骂道。骂了一阵后,还觉得不解气,反手把床上的枕头砸向了星宇。
哪知星宇躲都没躲,生生挨了一下。枕头的枕心是上好的暖玉,是沈君亦特意替苏遇准备的。如今虽没砸在星宇头上,但却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胸口处。
星宇只觉得胸口一闷,气血又开始上涌了。
强忍着喉头里的腥甜,星宇苦笑,“小公子何必动怒,我不过是替您长兄做事,各司其职,我也没有办法。”
“呵,不必,你用不着喊我小公子,我们之间现在连师门之谊都断的一干二净。”苏遇冷哼,环着双臂不想去看星宇。
闻言,星宇脸色又白了一分。苏遇怨恨他也是应该的。当初要不是他给沈君亦传递消息,那苏遇也不会被抓,更不会受那么多苦楚。
想到此处,星宇缓缓的跪下身来,他不求苏遇能够原谅他,只求心里能有片刻的安宁。
苏遇见状扭过脸去,不想再看见星宇。
“我本就是大公子从街上捡回来的小乞丐,如果不是这样,我大概早就饿死街头了。”
星宇垂头,在苏遇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流了眼泪,“我的命都是大公子的,又有什么不能替他做。大公子和许锦言之间的恩怨,我并不那么清楚。可不管怎么样,大公子从未伤过许锦言,更别说是要杀他。”
“从未伤过许锦言,更没想过杀他,你是不是还想说,沈君亦只是单纯的想看见许锦言痛苦,仅此而已?可笑之极!”苏遇扭过头来,怒吼道。
忽而跳下了床,就这么光着脚,几步走到星宇身前,死死的拽紧他的衣襟。接着说道:“星宇,那日你也在是不是?!你看见了我的惨状了吧,锁链栓心,你知道那种胸口被洞穿的苦楚么?你知道我有多痛么?如果不是被沈君亦凑巧发现我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那我现在会怎么样?是生不如死,还是早就死在了地牢里!你说啊!你现在求我原谅你,有用吗?我现在能回到许锦言的身边吗?!你说啊!”
星宇仿佛被人迎头打了一棒,木然的愣在当场。脸色也苍白的可怕,微微颤抖的唇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苏遇冷哼一声,松开了因太过用力而指尖泛白的手指。
眼睛一扫而过,忽然注视到了星宇的眼睛。苏遇脑中忽而闪过一个念头。
脚下一个踉跄,苏遇瘫软在地。
如果这一切都如他所想,那么星宇在沈君亦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仅仅是一颗棋子,亦或者是别的。对了,眼睛!星宇的眼睛!
一瞬间,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苏遇唇角勾了勾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脑中还回想着沈君亦的话,“你二哥模样没你生的好看,但一双眼睛却像是天边的星辰。”
是啊,星宇也长了一双像星辰一般的眼睛。
沈君亦啊,沈君亦,想不到你当初用折扇抽我,竟然是因为星宇!
想清楚这些的苏遇只觉得心里闷的慌,怎么又是因为星宇。既然你找到了可以替代你二弟的星宇,完全可以再找一个可以人来替代我的存在!
那么,我的存在究竟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你心中抹不去的执念,亦或者说是对许锦言的一种报复?
怎样都好,苏遇伸开长臂,躺在地上,闭紧了会流泪的眼睛。眼泪没有流下来,却直直的流到了心里。
☆、潜逃
夜色凉凉, 两个瘦小的身形穿梭在沈府的后院,动作仿佛夜猫一般矫捷。
二人悄悄的避开沈府的下人, 来到了后门。
星宇率先探出头来, 见后门没人看守, 于是对着身后的苏遇摆了摆手。
苏遇会意,借着月光用石头砸开了后门的门锁。
将石头一把丢开, 苏遇抿唇, 神色有些莫名,气氛也在一瞬间沉默下来。
“你快走吧,从这里出去, 绕过前面的街道, 出来城门以后一直往北方走。记住不要走官道,尽量走小路。”星宇低声道, 把手里早就准备好的包袱往苏遇手里塞,“这里有一套换洗衣服,还有一些碎银子,烟凝那边,你放心, 我已经将她偷偷的送了出去。”
顿了顿,星宇咬了咬唇, 又接着道:“小公子,是我对不住你。如果可以的话,请代我向师兄说声抱歉。”
说道此处,星宇眼里闪过泪花, 轻轻推了苏遇一把,将他推至门外,“你走吧,趁着大公子还没发现,走的越远越好!”
苏遇低垂着头,他并非是原谅了星宇,只是他若是走了,星宇又该怎么办?
星宇好似明白了苏遇所想,抿唇苦涩的笑了笑,“我本就年岁有限,多活一日便是上天恩赐,死又有什么可惧的,况且……你不要管我了快走吧!”
说罢,星宇将门猛的拉上,再不去看苏遇。
苏遇提着包袱,嘴唇微张,其实他方才是想告诉星宇,沈君亦未必只是单纯的把他当成一颗棋子。
呆呆的又站了一会儿,苏遇狠狠一咬牙,就是凉凉的夜色,猛的向街角跑去。
大师兄,我这就回到你身边,你一定要等我!
黑暗中,不知谁偷偷的将目光收回,眼里含着一抹悲凉之色。
苏遇乔装打扮了一番,很容易就混出城去。一路上尽量避开官道,从小路走。
星宇给他的包袱里,除了一些碎银子,还有一些干粮,也不知是不是他忘记了,居然没有放水囊!
好在一路上遇到过一个茶棚,苏遇用了一两银子换了一个水囊,里面灌满了水,到是能坚持一段时间。
现在已然是晚春时分,渐渐接近初夏,白日里赶路,虽不是十分晒,但也有些炎热。苏遇一路提心吊胆的赶路,晚上就随意找一棵树,爬上去将就一晚。他不敢住客栈,万一沈君亦派人追上来,必定会挨个搜查一路上的客栈。
青州距离青离山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凭着苏遇如今的脚力,怎么说也得走上个十天半月。
苏遇觉得这样太慢,可他又不会骑马。前世他就不敢骑马,为这事不知被九师兄笑过多少回。
想到此处,苏遇眸色一暗,狠狠的咬了一口干粮。
就这样日夜兼程的赶路,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苏遇把干粮啃完了。没有了干粮,水囊里的水又喝光了,饥肠辘辘的苏遇只好投宿在一家客栈中。
一来再准备一些干粮备用,二来也好睡个安稳觉。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苏遇早就想念软软的床了。
客栈里人来人往,苏遇背着小包袱,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见周围安全后,才暗暗松了口气。走到柜台前,垫着脚尖道:“还有没有空房?”
客栈掌柜闻声抬头,只见眼前站着一个半大的孩子,非但如此,这孩子穿的破破烂烂,脸色还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本的五官。
脸色露出鄙夷的神色,掌柜还以为来了个乞丐,于是连连摆手驱赶道:“快走,快走!哪里来的小乞丐?哪里凉快往哪儿呆,别在着杵着耽误我做生意!”
闻言,苏遇撇了撇嘴,伸手把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
掌柜一见银子,立马变了脸色,满脸堆笑的说道:“哎呀,原来是位小公子。小二,来一间上房!”
小二闻言,立马就走了过来,猴精的一张脸上也是满脸堆笑,“小公子请!”
苏遇心里十分不屑掌柜和店小二见钱眼开的模样,可面上却不动声色,随着店小二上了楼。
客栈的房间还算干净,苏遇又吩咐店小二准备一桶热水,顺便送些饭食过来。
店小二高声应了,下了楼,很快又折回身来,抬了一大盆的热水。
将盆里的热水倒进木桶里,小二乐呵呵的下去给苏遇准备饭菜了。
手脚利索的将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脱了下来,苏遇舒服的躺在木桶里,热水浸没了全身,几日来的疲劳也舒缓不少。
洗涑完毕,苏遇从包袱里掏出换洗衣物,随后就从窗子外把换下来的破衣服丢了出去。
苏遇皮肤白皙,一身浅黄色的衣服穿着更显得粉嫩可爱。想了想,苏遇决定还是乔装打扮一下为好,万一沈君亦找来了,凭着自己三脚猫的功夫,肯定逃不了。
人善智而不善力,苏遇一直信奉着这句话,自己的脑瓜这么灵光,他就不信沈君亦能有通天的本事!
照着铜镜看了看,苏遇伸手掐了掐脸蛋,第一次觉得模样像个女孩,也是件好事。这样想着,苏遇将头发散了下来,长发垂腰,再配上一身娇嫩的浅黄色,活脱脱就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撇了撇嘴,苏遇掀开衣裳,从最里面撕下来两条布,用来充当发带。
苏遇也不知道女儿家的发型都是怎么样梳的,只能随意的用手抓出两个松松散散的包子状发髻,又用两条浅黄色的发带系了。
对着镜子照了照,苏遇还是觉得不大满意,又将额前的碎发往下顺顺,好歹能微微把额头遮住。
就这样苏遇成功的变身成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店小二来送饭的时候,着实也吓了一跳。
睁圆溜了眼睛,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低声念叨一句,“嗨,原来是个小姑娘家。”
店小二走后,苏遇直奔饭桌,看着香喷喷的饭菜,口水流了又流。
一番狼吞虎咽之后,苏遇渐渐的放慢了扒饭的动作。这一连几日都啃干粮,嘴里都快淡出鸟来。
摸了摸撑的圆滚滚的肚子,苏遇舒服的躺在床上,两只腿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不知何时渐渐起了倦意,不一会儿就熟睡过去。
☆、被卖青楼
待苏遇再醒来时, 屋内已经一片昏暗,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悄悄的闪了进来, 孤独的落在桌角。
起身, 摸索着走到桌案前, 苏遇从怀里掏出火石将油灯点亮。屋内“哗”的一下亮堂起来,一时间到让苏遇有些不大适应。
门外传来敲门声, 随即店小二在门口喊道:“客官, 你醒了没有?”
闻言,苏遇清了清嗓子,矫揉造作的“嗯”了一声。
店小二随即语气里含笑, “客官要不要下来用饭, 本店的菜品可是一绝,包客官满意。”
门哗啦一声从里面打开, 店小二正附在门边说话,此时见到苏遇不动声色的走了出来,一时间微微有些发愣。
“愣着做什么,有什么好吃的都端上来。”苏遇淡淡道,率先走下楼去。
店小二愣了一下, 随即应了走下楼去。
客栈里的人并不多,只有几个男人在边上聚着喝酒, 时不时的发出粗犷的笑声。
苏遇扫了一圈四周,随后收回了目光,不知怎的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安。
店小二的速度很快,三碟小菜, 外加两个白面馒头摆上了桌。说了一句“客官请慢用。”就跑到柜台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掌柜着说起了小话。
伸手拿了一个馒头,苏遇小口的啃着,菜色只是普通的菜色,不过尚且能入口,再不济也比干啃干粮要强的多。
苏遇在青离山时,就是个爱挑食的主,山上的几个师兄也时常拿小甜点哄他。
默默的啃了半个馒头,苏遇暗暗叹了口气也没有什么胃口,就把馒头放下了。刚想起身回房,这时腿下无力,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苏遇脸色大变,迅速的扫了一眼桌上的饭食,随即见店小二和客栈掌柜冷笑着往他这里走来。
遭了,这是遇到黑店了!
挣扎着想要逃跑,可越发昏沉的脑袋,和软绵绵的四肢根本就不听使唤。
苏遇心里暗骂自己愚蠢,怎么就着了道,入了狼窝!
还没来的急懊恼,苏遇就头一歪,昏睡过去。
耳边隐隐约约能听见掌柜对店小二说,“这小姑娘年纪小小出手又大方,包袱里肯定还有不少银子,你去房间里搜一搜。”
随后就听见店小二应了一声,窜上楼去。
耳边蓦然又传来了一道男声,是方才坐在临桌吃饭的几个男人。
他们说,看这小姑娘长的不赖,卖到邻村黑瞎子那里,卖不到几个钱,不如卖到窑子里,多少也能卖个好价钱。
再后来苏遇什么也听不见了,意识越来越轻,随即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再度清醒过来时,苏遇发现自己正被关在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而自己全身被绑在椅子上。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惧怕黑暗狭窄的地方,或者是厌恶被人强绑,苏遇紧咬着牙,心里的怒火升腾,恨不得将这些伤害过他的人,全部屠宰殆尽。
闭了闭眼睛,苏遇暗暗保存着体力,表面上却让自己看起来更虚弱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终于亮堂起来,苏遇猜测现在应该是早上。这时门外也走进来一个穿着暴露的中年女人,还有一个络腮胡的粗犷男人。
中年女人一见苏遇醒了,先是“哎呦”一声,随即蛮有兴致的打量了一遭,嘴里笑道:“这小姑娘模样不错,这小脸蛋嫩的一把能掐出水似的。只是这也着实瘦了些。”
苏遇紧咬着牙,嘴里被塞着一团碎布,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是看出了苏遇有话要说,中年女人伸手把碎布拿了出来。
“还有什么想说多的,就现在说吧。进了我们丽春院,你就是有通天的本事都逃不出老娘的手掌心。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老娘我见惯了小野猫,对于驯服野猫的手段,我更是了如指掌。”中年女人冷笑着,一双浮肿的眼睛紧紧盯着苏遇不放。
距离如此之近,中年女人脸色厚厚的胭脂水粉,以及遮不住的油腻肥肉,仿佛都快要顶到了苏遇鼻尖上。
心里狠狠的啐了一口,苏遇面露惶恐,仿佛十分不安,又极其怯弱的小声道:“我……我听话,你不要打我。”
中年女人似乎没料到苏遇竟然如此听话,当下愣了愣,随意满脸是笑,“这样才是好孩子,放心吧,以后跟了我,吃香的喝辣的的,少不了你的好!”
这样说着,中年女人偏过身去,对着旁边的粗狂男人道,“去,把这小丫头送到婉姑娘那里,让她调教几日。顺便告诉她一声,要是调教的让我不满意,仔细她的皮!”
粗狂男子应了一声,随即上前帮苏遇松了绑,提着衣襟就带他去婉姑娘那里。
苏遇被提起来,两只脚都不沾地,打量了一下男子,又打量了一下自己。苏遇决定还是等等再说,他是真的打不过这个人。
走出屋子后,男子先是走到前院,绕到一个后门,随即上了二楼,在路过数十个房间后,打开了其中的一个房门。
苏遇被男人一把丢在了屋内,摔的胳膊腿都疼。
只听男子站在门口,把方才那个中年女人的话,复述了一遍,随即抬脚就走了,临走前还将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揉了揉摔疼的屁股,苏遇站在门边,手扒着门看外面的状况。这时从身后的里间突然传来脚步声。随后就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女声。
“别看了,你逃不了的。”
闻声苏遇回头,恰好瞧清了眼前女子的全貌。
说话的女子正是中年女子口里所说的婉姑娘了。只见婉姑娘不过十八九岁,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裳,举止端庄温婉,到不像是青楼里的姑娘。不仅如此,她还长了一副十分温婉可人的模样,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左边脸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伤疤。仿佛是一匹华丽的锦缎,硬生生的在中间开了一个洞,让人只觉得可惜。
似乎看出了苏遇心中所想,婉姑娘微微一笑,到是不在意似的走至苏遇身边停下。
“你叫什么名字?”
“小七。”苏遇随口扯了个名字。
“小七。”婉姑娘嘴里念了几声,随后温柔的笑了笑,笑容里含着一丝凄楚,“你也是被人卖来的么?”
苏遇点了点头。
“同是可怜之人。”
婉姑娘长长的叹了口气,牵着苏遇的手往里屋走去。
“你可以叫我婉姐姐,也可以什么都不叫。既然他们把你送了过来,我也不得不教你一些东西。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进了这里,就如同进了狼窝,逃走的下场一般都很惨。打断腿,毁容貌,更有甚者会被卖到更加暗无天日的地方。”
说到此处,婉姑娘脚步停了停,眼里含着一汪眼泪,“不过,如若真的要是有机会逃走,谁肯放过机会呢,即使是一丝丝的生机。”
苏遇沉默着,抬眼望了一眼婉姑娘,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婉姑娘的悲楚以及绝望。
☆、快逃
坐在木桶里, 苏遇将鼻子以下都浸在热水里泡着。
就在方才婉姑娘觉得他身子脏兮兮的,让人送了桶热水来, 让他好好的洗一洗。
苏遇抿了抿唇, 也没出声拒绝。一夜的狼狈仿佛都被热水带走, 身子也舒缓许多。
光着身子走了出来,拿过屏风上搭着的汗巾, 随意的擦了擦身上的水渍, 苏遇就换上了婉姑娘给他准备的衣裳。
衣裳也是淡紫色的,并不是轻柔透明的轻纱,而是寻常的布料。
苏遇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那种露腰, 露大腿的衣裳便好。
洗漱完毕以后,苏遇就这样披散着长发走了出去。刚沐浴完的脸蛋端的上是粉雕玉琢, 一身淡紫色的衣裳紧紧的包裹在身上,更衬得苏遇模样出众。
婉姑娘见苏遇出来了,便伸手招他过来。
苏遇很听话的走了过去,抬着小脸巴巴的看着婉姑娘。
许是苏遇长的的确像个女儿家,婉姑娘竟也没看出来, 只是温柔的伸手摸了摸尚且还湿漉漉的头发。
“你去把头发擦干,我在这里等你。”
闻言, 苏遇折回屏风后头,再出来时,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婉姑娘也不多说什么,拿过梳妆台上的木梳子, 仔细的给苏遇梳顺了头发。因苏遇年纪还小,只给他梳了一对包子头,又用两根粉色的长丝带系了,垂在耳后。
如此一来,苏遇看起来就跟女儿家没有区别了。
苏遇站在边上惴惴不安,他不知道婉姑娘到底要怎么对他,或者说是教他什么东西。
只见婉姑娘从里间出来,怀里多了一把古筝。
也不开口说话,就自顾自的弹起古筝,丝毫没有要教苏遇的意思。
苏遇一时间脑袋又活络起来,方才他被带到这里的路上,有道后门,当时也并未有人看守。穿过后门,就是一处不大的院子。
当时苏遇特意留意了一番,如若从那里翻墙出去应当不难。问题是要怎么拿到钥匙。要是没记错的话,从后门进来的时候,门上是有锁的。
古筝声猛的停住,苏遇一惊慌忙去看,就见婉姑娘如青葱般纤细的手指尖冒了血珠,而古筝的一条弦松松的垂了下来。
“弦断了。”
婉姑娘喃喃。
闻言,苏遇轻轻“嗯”了一声,抬眼盯着婉姑娘的脸看。他想透过她的表情得知她的内心。
婉姑娘好似很悲伤,温婉的眸子里闪着水雾。忽而伸出手,紧紧的抓住苏遇的双肩道,“小七,你不像我,你还这么小,你的未来还有很多可能,你不能留在这里,你一定得逃出去!这里不是你看到的这般美好,这里是人间地狱,那些男人花着大把的银子,把这里的姑娘当成牲口一样玩弄!他们肆意凌、辱,毫无人性的践踏人命!”
苏遇眉头紧皱,随即苦笑着道,“婉姑娘,我不过是个孩子……”
“是啊,你还是个孩子,又如何能逃出去。”婉姑娘神色黯然,纤纤细手轻抚着古筝。
苏遇眉头皱紧,仔细的观察着婉姑娘的神色变化。不是他多心,只是如今身处在陌生的地方,凡事都是谨慎行事。
又过了两日,婉姑娘仍然是自顾自的坐着弹古筝,偶尔也教苏遇唱小曲。只是苏遇音色并不娇柔,教了几次,婉姑娘便放弃了。
也就是这几日,苏遇渐渐得知了婉姑娘的遭遇。
原来,她本是一个富家小姐,后来家道中落,便被家里人许配给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傻儿子。那户人家嫌弃婉姑娘入门两年,未怀上孩子,便把她卖到了青、楼里。
婉姑娘看似柔弱,性格却刚烈,宁死都不愿接客。后来被这里的老鸨毒打后,又自己毁了容,才得以保全清白。幸得她善弹古筝,所以靠着卖艺为生。可是她长处在青楼,难免能见到各色人面兽心的人。
苏遇想了又想,决定在今夜带着婉姑娘逃跑。
逃跑的路线苏遇心里也已经有了规划,可后门的钥匙却不是那么好拿。
对此,婉姑娘出了主意,要用一招美人计。
到了晚上,前几日那个模样粗犷的男子果然应约来了。
婉姑娘虽然左脸有瑕,可身段却是极佳。
男子一进屋,就将门关上了。再转过身时,满脸淫、笑,一边搓着手,一边往婉姑娘身边欺来。
“嘿嘿嘿,小娘儿们,今晚好好让哥哥乐呵乐呵,以后少不了你的好。”
婉姑娘以手掩面,身形一偏躲了过去。
男子脸色一僵,还没来得及发怒,就见婉姑娘伸手牵了他的衣摆,往床边引。
“嘿嘿嘿,小娘们还跟哥哥玩风情,我喜欢。”男子淫、笑,露出一嘴黄牙,一把抱起婉姑娘往床边走去。
婉姑娘被压在床上,两只手叠在一起,被男子死死的压在头顶上。
男子眼里闪着欲、火,空着的一只手急不可耐的要对婉姑娘上下其手。
就在这时,男子忽然发出一声低吼,从头顶上流下来的血染了一脸,就连婉姑娘脸上也被溅了些许鲜血。
苏遇放下手中的玉枕,深深的喘了口气,一颗心脏狂跳不已。
方才这一下,他真的是使了全身的力气,幸好在青州时,沈君亦寻来至宝,将养着苏遇残废的右臂。否则刚才那一下,苏遇未必能成功。
婉姑娘深深的吐了口气,将凌乱的衣裳穿好,抬眼时就见苏遇已经把男子身上的钥匙拿到手了。
“走吧,事到如今回不了头了!”
苏遇沉声道,脸色不符年龄的稳重让婉姑娘愣了片刻。
只是片刻过后,苏遇就拉着婉姑娘的手,悄悄的穿过了二楼的房间,往后门走去。
摸着乌黑的锁链,苏遇手心里沁出了冷汗。
“卡吧”一声,苏遇面上一喜,回头看了婉姑娘一眼。也就在此时,他瞧见了后面有人追来。
“快走!”
苏遇低声喊道,拉着婉姑娘的手,一脚把门踹开。
“快追!不能让她们跑了!”
身后传来女人的怒吼,以及一阵脚步声。
苏遇心里狂跳,紧紧拉着婉姑娘的手,跑到后院中。
奈何他们不过是一个柔弱女子和一个半大的孩子,很快就被后面的人追了上来,围了一圈。
周围都是火把,苏遇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中年女人看。这个女人也就是这所青楼的老鸨。
只见老鸨恶狠狠的走上前来,一记狠厉的耳光二话不说抽了上来。
“下贱的小蹄子,居然敢逃跑!我打死你!”
说着反手又是一记耳光。
婉姑娘被打的跌在地上,两边脸颊高高肿起,唇边也染上了殷红的血。
“还有你!你们两个贱人,一个也跑不了!”老鸨目光一扫,看见了一直被婉姑娘护在身后的苏遇,当下就要冲过去打。
“不要碰她!”
婉姑娘抱住老鸨的腿,试图拦住她,不要去伤害苏遇。
“呸,还想护着别人?放心,这顿打,少不了你的!”
老鸨一脚踹向了婉姑娘的胸口,狠狠的啐了一口。
苏遇眼里含着泪,他恨自己的弱小,重活一世,他竟还是保护不了身边的人!
冲过去,一把抱住老鸨的胳膊,苏遇仿佛发狠的狼崽子,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要同敌人玉石俱焚。
老鸨被苏遇紧咬住胳膊,张大了嘴发出惨叫。挣扎着一把将苏遇推在地上,胡乱的往他身上打。这时周围的也都一拥而上。
漆黑的夜里,一道愤怒的女声嘶吼着,“给我打死她们!”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啥,老是不过审,我也没办法,明明啥都没写
●^●
☆、抓回
夜色正浓, 城外的小路上,一辆马车穿梭在夜色里。
马车内, 沈君亦大手轻抚着苏遇的脸颊, 眼里的温柔和心疼仿佛下一秒钟就要溢出来。
怀里被宽大的斗篷包住的苏遇, 低低的呻、吟一声,长如羽翼般的睫毛微微一颤, 随后便醒了过来。
入眼是沈君亦那张如妖孽一般邪魅的脸, 苏遇心里一骇,也顾不得自己正躺在沈君亦怀里。
挣扎几下窜了出去,身上披着的斗篷松松垮垮的拖在后面。苏遇往马车里头缩了缩, 将整颗脑袋都藏在斗篷帽儿里。
“小幺, 你躲我做什么?”
沈君亦眉头略沉,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缩在角落里的苏遇。
闻言, 苏遇缩成了更小的一团。他到底还是没能逃的出沈君亦的手掌心。他会如何对待自己?是先打一顿再关起来,还是先关起来再慢慢打?
苏遇头埋在膝弯中,嘴角划过一丝苦笑。
自己向来福薄命浅,哪里敢奢望这次也能无疾而终。
沈君亦见苏遇只是埋头躲他,一声不吭, 当下脸色黯然几分。
缓了缓神,沈君亦暗暗叹了口气, 低声笑道:“为了躲我,竟然扮成女儿家的模样。小幺,为兄从前的确希望你是个妹妹,可也不代表我就不喜欢弟弟。”
闻言, 苏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又是羞又是愤,伸出手一把抓散了头上的两个包子。
沈君亦见状,往苏遇身边移了移。
“你……你别过来!”苏遇惊叫着,又往边上躲了躲。
“好,我不动。”
沈君亦很爽快的妥协了,可下一瞬间语气忽而沉了几分,“可是小幺,人都需要替自己犯下的错负责任。你没经过为兄的允许,私自逃出青州,你觉得为兄要怎么处置你才好?”
怎么处置?
苏遇苦笑,“放我走怎么样?”
手里握的折扇轻轻摇了摇,沈君亦眼睛微眯,像是一只狐狸捉到了小白兔那般。
半晌儿才晃悠悠的吐出一句,“不怎么样。”
苏遇气极,不怎么样,那你还问我?!当下将脑袋一偏,不再去看沈君亦了。
哪知沈君亦低声笑了,“小幺,就这是你送我的惊喜么?连夜逃跑,乔装打扮,先是遇到了黑店,再来就是被卖到了青楼。如若我晚来一步,你是不是就要死给我看了?”
“那还不是你逼的!我要回青离山,我要去找许锦言!你哪一点依我了?你说不会再伤害我,却处处拿烟凝的命要挟我!沈君亦,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你二弟的命才是命,别人的命都不是命了?”苏遇脸色通红,将积压已久的那些委屈,屈辱,无助,绝望的情绪一瞬间爆发出来。
沈君亦没料到苏遇的反应会如此之大,当下愣神片刻,随即也是怒火中烧。他寻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念了这么多年的小幺,如今是恨上了他是么?
许锦言到底哪一点好,值得他们家的小幺连死都不顾了?
“你说是我逼你的,那好,你跟我好好说说,你这一身的伤,有哪里是我伤的!如若不是我即使赶到,那些人早就把你活活打死了!”
“那也比跟你回青州强!”
苏遇冷硬的顶了一句。
沈君亦大怒,一只手高高的扬了起来,却始终停留在空中落不下来。眼前这个执拗的孩子,是他寻了那么多年的幼弟啊!
苏遇早在沈君亦扬起手的那一刻就吓的闭紧了眼睛,可预期的疼痛却始终没有落下。微微睁开眼来,他看见沈君亦呼吸急促,仿佛正极力压制住心里的怒火。
咬了咬唇,苏遇闭口不再说话,这次的确是沈君亦救了他一命。
就在这时,车外传来了老奴沙哑的声音。
“公子,已经都处理完了,没留一个活口。”
“好,知道了。”
沈君亦应了一声,神色似乎有些疲累。
“婉姑娘呢?婉姑娘怎么样了?”苏遇慌忙趴在车窗上,向外面的老奴询问。
不待老奴回答,沈君亦冷声道:“死了!”
闻言,苏遇脑中轰隆一声,仿佛经历了一场红莲业火。
婉姑娘死了?
“不,不可能……”
苏遇哆嗦着唇,连连摇头。
沈君亦见状冷笑两声道,“小幺,不仅是她,你还记得烟凝么?”
苏遇一愣,随即慌乱起来,语无伦次的喃喃,“不,不可能的,烟凝已经出府了,你不可能杀了她,不可能的。”
“小幺,跟我赌,未必是件好事。”
苏遇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冲上去用拳头胡乱的往沈君亦身上打,他要替婉姑娘和烟凝报仇!
沈君亦并不躲,只是神色黯然的盯着发狠如狼崽子一般的苏遇看。半晌儿才抓住了他的双手,强行抱在了怀里。
“你放开我,放开我!”
“沈君亦,你这个混蛋!”
“你不得好死!”
“………………”
无论苏遇如何谩骂,沈君亦始终不发一言。渐渐的苏遇闹累了,神色萎靡的缩成一团发呆。
眼前蓦然出现一把匕首,苏遇顺着匕首往上看去,却见沈君亦的脸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拿去吧,这是你的东西。”
苏遇咬了咬牙,因摸不清楚沈君亦的脾气,只好将匕首拿了过来,再一抬眼就见沈君亦一把将自己的上衣撕扯开。
白皙精壮的胸膛蓦然暴露在空气中,苏遇看的直发愣,一时间不知沈君亦的意图。
“小幺,我曾经对你做过什么,如今你也可以对我做。拿起你手上的匕首,往我这里捅上一刀。如若我能活下来,今后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沈君亦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左胸,那里是心脏的位置。
“你以为我不敢么?”
苏遇将匕首抽了出来,哆嗦着紧紧握住。他不是没杀过人,前世的时候,他害过很多人,手里早就不干净了。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是他哥哥呀!
“你当然敢。”
沈君亦含笑,眼里含着一丝悲色。
目光往沈君亦的胸膛停住,苏遇睁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疤痕发呆。方才胡乱的扫过一眼,竟也没发现原来这白皙的胸膛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些疤痕。
苏遇不知道这些疤痕到底是哪里来的,他只知这些伤当时应该都是致命伤。一道道狰狞的疤痕犹如就伤在昨日,那般怵目惊心。
苏遇犹豫了,他不知道这一刀到底该不该捅下去。眼前的这个人,折磨过他,痛打过他,也救过他。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他们是骨肉至亲,是世间最亲最亲的人了。
就在苏遇犹豫之际,沈君亦握住了苏遇的手,“既然你下不去手,那为兄帮你!”
苏遇惊恐着,看着手里的匕首一寸一寸没入沈君亦的胸膛。腥红的血液一瞬间顺着胸膛往下流。
使劲全身的力气,苏遇一把将匕首夺了过来。
匕首刺入很深,幸运的是尚且未达心脏。沈君亦嘴边染上了血迹,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小幺,你是舍不得为兄死,是不是?”
“才不是!”
苏遇否认,眼里的泪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流。他到底狠不下心去杀沈君亦。
“小幺,你不要哭了。”
沈君亦伸手擦去苏遇的眼泪,眼里含着温柔。
苏遇放下了手中的匕首,一边哽咽一边放狠话,“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欠我什么了。只是婉姑娘和烟凝的命,日后我一定还会找你报……”
“仇”字还未落下,沈君亦清咳了几声,嘴角又流下了更多的血。
苏遇慌了,连忙伸手捂住沈君亦胸膛处的伤口,他还不想让沈君亦死,起码现在不想让他死。
一面撩起衣裳捂住沈君亦的胸口给他止血,苏遇一面大声对车外喊,“停车,停车!你家公子快死了,快停车!”
沈君亦意识还很清晰,闻言唇微动,想要纠正苏遇的措辞。可眼见苏遇着急的模样,又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苏遇都快看哭了,怎么沈君亦伤那么重居然还能笑出来,怕不是傻了吧?
☆、赌约
另一边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 老奴撩开车帷,先是看了一眼沈君亦的伤势, 随即神色一厉, 扫向苏遇, 眼里的杀意一扫而过。
苏遇忍不住往后缩去,却见沈君亦眉头一皱, 不悦道:“出去, 这里没你的事。”
老奴应了一声,到底也不敢当着沈君亦的面将苏遇怎么样。随后看了一眼苏遇就又出去了。
苏遇急了,嘴里嚷嚷着, “哎, 你别走啊,你家公子都快死了!”
“我没事, 你别喊了。”
沈君亦坐起身来,伸手擦了擦嘴边的血迹,跟当年罗生门那一场厮杀相比,自己这伤真的不算什么。
“你帮我从那个盒子里拿瓶金疮药过来。”
顺着沈君亦手指的地方,苏遇看到了一个木匣子, 将匣子打开,里头果然是几瓶金疮药。
“怎么马车里还有这东西?”
苏遇问。
“给你用剩下的。”
沈君亦淡淡回道。
苏遇面色一红, 怪不得自己身上不疼了,原来是沈君亦给他上了药。
这样想着,苏遇心里顿时冒出了愧疚感,“你忍着点啊, 我帮你上药。”
整个上药的过程,沈君亦硬是一声都没吭,苏遇看着心里凉飕飕的,这伤要是伤在自己身上,那该有多疼。
沈君亦身上的衣服已经血迹斑斑,苏遇不忍心去撕,于是低头要从自己身上的衣服撕下布条来给沈君亦包扎。
哪知却被沈君亦拦住了,随手从身后扯过来一条薄毯。
“呐,用这个。”
苏遇愣了愣,接过薄毯,二话不说就上手撕扯,可是试了几次也没成功。
于是沈君亦又接过手去,三两下的将薄毯撕成长短合适的布条。
尴尬的笑了笑,苏遇拿着布条仔细的给沈君亦包扎好,期间目光略一扫过时总是发现沈君亦嘴角含笑。
苏遇两手捏着布条,系了一个很结实,也很漂亮的结,对着沈君亦道:“大小姐专用蝴蝶结,你喜不喜欢?”
沈君亦没听明白,“什么大小姐?”
苏遇不理他,见血也止住了,伤口也包扎好了,又窝在角落里发呆。外面车轮声不断,现在他们是要回青州了吧。
一想到又要被抓回青州去,苏遇神色黯然,心里默默的想着许锦言。
“小幺。”
沈君亦伤不疼了又开始聒噪。
苏遇觉得脑仁有些疼,拧着眉斜眼看他,“干嘛?”可话才一出口,就蓦然想起就是眼前这个人杀了婉姑娘和烟凝。
当下眉头皱起,苏遇偏头不再看他,伸手把披风拽了过来,就这样缩成小小的一团睡了。
距离目的地应该也快到了吧。
沈君亦想着,抬眼看了看苏遇,随即也闭上眼睛养神,这几日来他没有一日能安然入睡,眼下也不知是虚弱还是心安,不久也就慢慢入梦了。
这夜也还长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在一家驿站停了下来。
苏遇早就坐够了马车,车一停就跳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了沈君亦的警告声,“小幺,这里偏僻,你可不要乱跑。”
苏遇不理他,自顾自的要跳下马车,却被沈君亦从身后一把拽住了胳膊,他回头,怒道:“你干嘛?”
沈君亦道:“你只管老实些,第一次逃跑,为兄可以原谅你,你若再敢跑一次,打断你的腿!”
闻言,苏遇撇了撇嘴,他是想逃跑来着,可眼下这么多人守着,他往哪儿逃?
甩甩胳膊,扭了扭腰,苏遇这才发现原来有两辆马车。
眉头皱了皱,苏遇往后面的马车走去,还没走几步,就见婉姑娘从马车上下来了。
“婉姑娘?”
“小七!”
婉姑娘见到苏遇也是一喜,劫后余生后的相见,使得她湿润了眼眶。
苏遇见到婉姑娘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一瞬间明白过来。在马车上,沈君亦居然是在骗他!既然婉姑娘没事,那烟凝也许也平安无事。
这样想着,苏遇面露喜色,可随即神色有些低落。
他不明白,沈君亦骗他做什么,难不成只是在警告他?亦或者是想继续用烟凝的命要挟他?
“小七?”
婉姑娘见苏遇发愣,当下眉头略皱,有些担忧的问道,“这些人救了我们,莫不是有什么企图?”
“你不必担心,对了,你在世上可还有什么亲人?”苏遇询问道,如果可以,他到是想帮一帮婉姑娘。
闻言,婉姑娘摇了摇头。
苏遇心下了然,暗暗的叹了口气。
又聊了几句,沈君亦就派人来请苏遇回去了。
婉姑娘犹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苏遇,随即也被人带回了马车。
回了马车之后,苏遇抿了抿唇,试探着伸手扯了扯沈君亦的衣角。
“嗯?”
沈君亦正闭目养神,感受到了苏遇的小动作后,这才睁开眼睛。
“那个,我……我是想问,烟凝是不是没有死,你一开始是在骗我对不对?”苏遇抬起脸,满脸认真的望着沈君亦道。
闻言沈君亦只是低声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这时马车外上来一个人,将一托盘的饭食送上来之后,就静悄悄的下去了。
“饿了吧,快吃吧。”
沈君亦道,伸手把筷子递到了苏遇手里。
抽了抽鼻子,苏遇默默的接过筷子,现如今他的右胳膊经过调养,再不是从前那般如同枯木。
因着这里地势偏僻,就是走了官道也遇不到几家好的客栈。饭食虽粗糙,到也还能入口。
一夜过去,苏遇早就饥火难耐,端着碗白饭往嘴里猛扒,也顾不得吃相好看不好看了。
沈君亦见苏遇吃相凶猛,当下错愕。也伸手夹了一片白菜尝了尝。
眉头一皱,随即又将白菜吐了出来。
苏遇见状,撇了撇嘴,心想:富家公子就是不一样,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鲍鱼参盏,哪里吃的惯这些?
一顿风卷残云后,苏遇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响亮的打了个饱嗝。
随后又找了个舒服的角落继续睡了。
就这样到了第三天,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苏遇神色恹恹,抱着双膝,死活不愿意下车。
“小幺,你往外看一眼。”
沈君亦道。
苏遇扭过头不理他,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青州么,他又不是第一次来。
沈君亦见状,低声笑了笑,伸手将帘子撩起,外面的阳光一瞬间撒了进来,整个马车内一瞬间亮堂起来。
忍不住抬起头,苏遇忽而瞪圆了眼睛。
这里……这里不是什么青州,这里是青离山!
眼睛瞬间有些湿润,他终于又回到青离山了,终于可以见到许锦言了!
只是沈君亦为何会愿意带他来此处?
放下了帘子,沈君亦脸色微沉,满脸认真道:“小幺,你敢不敢和我打一个赌。”
苏遇微微一愣,随即眉头皱起,“赌什么?”
“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对许锦言还有别的感情?”
沈君亦道,双眼紧紧的注视着苏遇。
“是,我是对他有别的感情。年纪小又怎样,小师弟又怎样,我就是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一生一世!”苏遇认真道,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唯爱许锦言一人而已。今世……只不过年龄有些小罢了。
沈君亦笑,“简直荒唐!小幺,许锦言诚然不是个好师兄,看他把你教成了什么样子?你才多大年纪,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么?”
苏遇怒道:“你管我知不知道!我就是喜欢许锦言,我想跟他在一起,不是他就不行!”
沈君亦趁机引诱道:“既然如此,你又执意要回到许锦言身边,我便和你做一个赌局,就赌你在许锦言心里的位置,赌他心里到底有没有你!三月为期,如果你输了,就乖乖跟我回青州去。”
“那如果我赢了呢?”
“如果你赢了,我就成全你和许锦言,再不强迫你跟我回青州。”
苏遇握紧了拳头,脸上划过坚毅的神色。这个赌局不光是沈君亦和他之间的赌局,也是他和许锦言之间的赌局。
前世直到他死,都不曾知晓许锦言到底爱不爱他,如今就让他赌上一局,又有何妨?大不了就是再伤一世。
沈君亦长叹一声,喃喃道:“小幺,我说过,赌未必是件好事。”
“可若是不赌,我就连一丝希望都没有了。”苏遇道,脸色流露出悲哀的神色。
“对了,还有一事,我想求你。”苏遇偏过脸来,神色认真道,“待我上山之后,务必安置好婉姑娘,她……只不过是个可怜的人。”
“好。”
沈君亦同意了,随即又道,“我会在山脚等你三个月,另外,我要你敛去容貌,变身另外一个人。期间你不得说出自己的身份。如果这样,许锦言能认出你,并且为了你肯背弃门规,就算你赢。”
苏遇沉默了,低着头想着什么。
“如果许锦言连这些都做不到,你觉得你在他心里又有多少份量呢?”
沈君亦继续激道。
“好,我答应你。”
沈君亦叹了口气,伸手怜悯的摸了摸苏遇的侧脸,“小幺,你可真傻。他只是把你当弟弟看,你非觉得他对你不一样。”
苏遇垂眸,他知道这世自己年龄尚小,可是他真的等不了了,他真的非常非常想知道,在许锦言心里,他到底是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乔装打扮
青离山内, 一众弟子围在大殿内,满脸好奇的打量着殿内站着的一个半大孩子。
只见这孩子约莫七八岁, 皮肤白皙, 五官仅仅清秀而已。一身破旧的粗布黑衣, 更衬得孩子消瘦。
此时正站在大殿内,囔囔着要拜师学艺。
从人群里走出一个穿白色弟子服, 面容俊逸的少年, 少年先是凝眉看了眼前的孩子几眼,随后偏过头问左右,“这是怎么回事?”
吕昭从人群里挤出来道:“四师兄, 这孩子不知道打哪儿来的, 一直在这里囔囔着要拜师学艺。”
闻言,沐川的眉头一挑, 随即半蹲下来,十分和气向眼前的孩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叫小七,今年七岁,我父母早亡,举目无亲。我听说青离山的武功很厉害, 就想来拜师学艺,求各位大侠可怜可怜我, 收下我吧!”正说着,小七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满脸期望的盯着沐川看。
沐川见状,连忙要拉他起来。
小七扭了扭身子, 执意不肯起,“求你们收留我吧,我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吧。我什么活都会干,给口吃的就行!绝对比小猫小狗还好养活!”
“小七,我都跟你说过,我们的师父云游四海去了,如今山中入门弟子已满,你还是早早下山去吧。”五师兄开口劝道。
小七闻言,眼睛里冒了水雾,抽噎着道,“那也没关系的,我可以拜你们为师!”
众人略为难的互相对视,吕昭道:“我们还未出师,哪里来的资历收徒弟?你莫要再继续纠缠,趁着天还没黑,快些下山去吧!”
小七不依不饶,继续叫嚷,“那山中没有大师兄么?我要拜你们的大师兄为师!”
“……”沐川伸手拉他起来,“我们大师兄也不收徒弟的。”
小七道:“你们胡说,我不信!你们叫他出来,我要当面问一问!”
此话一出,众人皆沉默了。
自从他们的十二师弟走后,许锦言终日将自己关在十里揽月,别说收徒了,就是出来一面都难。
“四师兄,我看不如让小七先留下来吧,我看他还怪可怜的。”
吕昭凑上前去,小声的对着沐川道。
抿了抿唇,吕昭又接着说道,“而且,这孩子跟阿遇年龄差不多的……”
沐川懂吕昭的意思,如今苏遇不知去向,大师兄又不肯说,把自己关在十里揽月不肯出来。如今来了一个小七,兴许能让许锦言分一分神,也未可知。
这样想着,沐川偏过头对着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小七道:“好了,你也不要再哭了,你暂时留在山上吧。不过拜师之事,得靠你自己,如果大师兄愿意收你为徒,你自然可以长久的待在山上。若他不愿,你还是早早下山去吧。”
闻言小七面上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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