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耽美小说网 > BG言情 > 偏爱 > 第十章 (12)

第十章 (12)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情街和特色小吃街,每条街道的店铺鳞次栉比,皆是照着古代的街坊酒肆搭建的建筑,附近还有一座小型的影视城,有些剧组会在那取景,因此民街的客流量不小。

    每个地方都有一个外地游客趋之若鹜,本地人又看不上眼的景点,对于庆城来说,民街就是这么一个地儿。曾希一直觉得民街商业化太严重了反而失去了韵味,大一时她接过一个这里的兼职,那段时间她往这跑得频繁但也从没认真把每条街道走过。而林穆阳则是本身就不爱瞎逛的人,除开偶尔会和老高小A来这练习外,他从来没独自来这逛过。

    他们两个虽在庆城市里读书,但对民街的了解程度和游客差不离。

    林穆阳想到曾希中午没吃多少东西,就先拉着她去小吃街,街头街尾走了一遍,只要她眼睛在哪种食物上多停留了两秒他就毫不犹豫地买下来,曾希一路走下来把肚子撑得圆圆的,到最后只敢目视前方,再也不敢对任何东西发起好奇心了。

    他们逛完小吃街后就去了民俗街,民俗街主干道两侧也是各种贩卖纪念品的店,两栋建筑之间还有小巷子。

    曾希对那些店兴致缺缺,倒是在看到一条巷子口挂着一个破旧的木招牌时多看了两眼。

    林穆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牌子上用毛笔写着“木偶戏”三个字,他拉住她停下,低头问:“想看?”

    曾希有些不好意思,她对戏曲艺术感兴趣,但是她猜这应该不是他的取向。

    “不了吧。”

    她心中的曲曲绕绕林穆阳多少能猜出几分,他拉着她往那条小巷子里走,边走边说:“我还没看过木偶戏,你陪我看一场。”

    曾希被他拉到了巷尾一处旧剧院门口,她站在入口处打量着门面,剧院以前似乎是座庙,顶上的牌匾还没摘下,两扇门上的红漆已经斑驳褪色了,台阶的夹缝处还有青苔的痕迹,这座剧院整体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剧院门口摆着一张桌子,几位老爷爷围坐在那喝茶聊天,还有两个奶奶坐在门槛上纳鞋底,要不是台阶上摆着一块木牌写着今天剧院将会表演的曲目还有票价,任谁都会觉得自己找错地方了。

    林穆阳拉着曾希的手上前询问。

    “看戏啊?一张票十块。”一个老爷爷答道。

    曾希心里微讶,没想到在景区票价还能定得这么便宜。

    林穆阳爽快付了钱拿了两张票,领着曾希往剧院里走。

    说是剧院,可是里面的空间极小,布置也很简陋,正前方是用木板搭起来的矮小舞台,舞台两侧挂着不同的木偶,舞台周围的地面上放着几把竹椅,椅子上放着锣、钹,唢呐,二胡等乐器,椅子后还摆着一架小型的锣鼓。

    观众席更是简易得有些随便,仅是摆放着几张长板凳,其余什么都没有。

    白云镇每年都有戏团来唱戏,曾希小时候常跟着奶奶去看戏,镇上没有剧院,那些戏团常常是在户外搭个临时的戏台就能登台唱戏,眼下这个剧院虽在室内,但给她的感觉却很熟悉。

    剧场里空无一人,林穆阳和曾希找了个观看演出的最佳位置坐下,之后陆续有人走进来,有些游客看到里面的配置这么差,扭头就离开了,等最后外面几个爷爷奶奶进来时几张板凳都没坐满。

    曾希四下扫了眼,除了她和林穆阳两个年轻人外,留下来看戏的都是年纪较长的人。

    刚才坐在外面的几个爷爷奶奶就是木偶戏表演者,他们走到舞台那,有人提起木偶,有人执起锣钹,有人抄起二胡,每个人各就各位,状态和刚才坐在外面时截然不同。

    “各位看官,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戏目是《将军别》,请列位欣赏……”

    一位爷爷报了个幕后,随着“锵”的一声镲声,戏剧就开始了。

    观众席上的灯光全暗下来,只有一柱灯光直接投向窄小的舞台,曾希收了心认真观看。

    表演的曲目是《将军别》,故事内容其实很简单,讲的就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邂逅了一位民间女子,两人穿越世俗阶层的阻碍相爱了,他们互诉衷肠山盟海誓约定终身,可是国家战乱又起,四方来犯,社稷风雨飘摇,将军心系天下百姓不得不奔赴疆场,保家卫国。

    儿女情长和家国责任难两全,将军对心上人万般不舍千般愧疚,出发前夜两人在西湖边上的水榭里依依惜别。

    两个打扮精致的木偶被牵着线像是活过来了般,执手相望,木刻的眼里仿佛真有不舍的泪水。

    “待我他日凯旋归来,定与佳人同望明月,携手共流光……”

    这句戏词婉转唱出时,曾希若有所触,眼底泛起了潮意。

    故事后半段将军战死沙场,那女子守着一轮孤月始终等着他归来。

    曾希目不斜视地盯着小小的舞台,被几个木偶牵动着情绪,和她对故事的专注不同,林穆阳从头至尾一直在仔细听着边上几个老爷爷的奏乐,放在膝上的手指时不时弹动。

    《将军别》统共不到一个小时,中途观众席上还有几个人离开了,曾希和林穆阳却是全程静坐,连交头对谈也无。

    “一曲《将军别》结束,各位看官赏脸。”

    舞台上的灯光渐次暗了下去,观众席上灯光亮起,林穆阳有些兴奋地转头对曾希说:“曲子我有灵感了。”

    曾希汲了下鼻子回道:“歌词,我好像也有点想法了。”

    观众看完演出后就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台上几位爷爷奶奶也开始收拾东西。

    “走,上去看看。”林穆阳拉起曾希往舞台那走。

    一位爷爷正在细心地收拾木偶,见他们走上来,问道:“小伙子,什么事啊?”

    林穆阳问:“爷爷,刚才的戏曲唱段你有谱吗?”

    那爷爷听到他的问话,眼睛一瞪,似乎有点生气:“有谱,怎么没谱,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曾希一听就知道爷爷误解了林穆阳的意思,立刻解释道:“爷爷,他的意思是,你们刚才的乐器伴奏有乐谱吗?”

    “哦,这个谱啊。”爷爷恍然大悟,回头冲几个正在擦拭乐器的爷爷笑,“这两个小年轻问你们有没有伴奏乐谱。”

    几个也有相视一眼皆是笑了:“没有。”

    曾希急忙追问:“那唱词呢,爷爷,你们表演的木偶戏有剧本吗?”

    那位爷爷颇为自得地一笑:“丫头,我们几个唱木偶戏唱了快一辈子了,什么曲啊词啊,你问有没有谱有没有剧本?有,都在心里。”

    曾希和林穆阳没料到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两人俱是一愣。

    林穆阳又问:“您这的木偶戏是每天都有表演吗?”

    爷爷神情一下变得有些落落寡合,他低头抚着木偶,语气颇有些无奈:“剧院没关的话,每天都会有表演的。”

    一位奶奶放好木偶后,对他们说:“我们几个年轻时候就搭伙一起唱木偶戏,在以前那个年代,什么娱乐都没有,我们团只要去哪个村搭台表演,那绝对是万人空巷,村里老老少少都会搬着凳子来看的。”

    “可惜现在……唉。”奶奶语气从自豪到失落不过叹一口气的时间,“看戏的人少了,看木偶戏的人更少,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基本都不看了。”

    爷爷接道:“传承也成问题咯,没几个年轻人愿意学这个,我们几个老骨头嗓子都不如当年了,这个戏团还能唱多久还不知道哩。”

    ……

    和几位爷爷奶奶聊了一阵,从剧院出来时太阳已经斜坠,天边晚霞逶迤铺展开。

    林穆阳问曾希:“肚子饿吗?”

    曾希摇头。

    “现在想去哪儿?”

    曾希想了下说:“回去吧。”

    “不想逛了?”

    “你不是说有曲子的想法了吗?我们回店里吧。”

    林穆阳遵从她的意见,再者他也的确想把刚才看木偶戏时脑袋里的旋律记下来。

    两人达成一致的意见后就离开了民街,一起回到了“tone”。

    老高和小A比他们先回到店里,林穆阳和曾希回来后他俩很有眼力见地遁了,把店里的空间留给他们独处。

    林穆阳到店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过纸笔把旋律变成音符记下,之后又抱来了吉他试弹了下,有任何不满的地方他就重新斟酌。

    他谱曲时状态极其投入,曾希一直安静地待在一旁,她也拿出自己的纸笔记着东西。

    两人各自创作着,互不打扰,时间在他们之间静谧地流淌。

    曾希中途拿手机看时间时看到陈雅婷给她发了条短信,关心她心情如何,曾希给她回复了句“还好,别担心”,可情绪却低落起来。

    今天一天她都控制着没在林穆阳面前泄露情绪,她不想让他看到网上恶毒的言语,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别人对她的诽谤、詈言碎语她都可以咬牙和血吞了,唯独对他的毁誉、恶意妄加的猜测让她难以忍受,无法释怀。

    她觉得自己是扫把星,总是给亲密的人带来麻烦和不幸。

    林穆阳谱曲时断了灵感,抬头时看到曾希双眼放空在出神,他把吉他放一边,身子一挪坐到她身边,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想什么?”

    “啊?”曾希回神,慢半拍才回答,“没,没想什么。”

    她转头看他:“曲子写出来了?”

    林穆阳捏捏鼻梁骨:“还不完整。”

    他反问她:“你呢,词写出来了吗?”

    他看到她面前摊开的本子,探身去看:“我看看。”

    “诶,还没写好,别看了……”

    曾希很是慌张地阖上本子,但是林穆阳在短短的一瞥中就看了个大概。

    本子上写了几排字他没来得及看清楚,他只看到了底下胡乱的涂画,一圈一圈的像是被扯乱了的毛线球。

    前段时间曾希在写一个剧本,他看过她的笔记,上面的笔迹工工整整,即使在她没灵感写不出东西的时候她也从不会在本子上发泄情绪。

    林穆阳按图索骥,回想起今天一天,她的确有些反常的地方,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她从没主动提出和他一起外出过,今天是第一次。

    早上他忙着转移她的注意力因此没去细想,现在却不得不思考猜测。

    “小希。”林穆阳直接问,“你看过学校贴吧上的帖子了是吗?”

    曾希故作镇定的神情立刻绷不住慌了,她眼珠子胡乱地左右来回转动,她的表情已经泄露了她的情绪可她仍是在极力找补。

    “啊?什么贴吧?我没看过啊。”

    林穆阳眼神沉寂下来,看她到现在还想隐瞒不肯告诉他实话的模样又有点来气。

    “曾希!”

    曾希吓一跳,抬眼怯怯地看向他。

    林穆阳又心软下来:“早上就看到了?”

    曾希犹疑了下才点头。

    “怎么不和我说,我还以为……”林穆阳说到一半收声,想到她今天心里藏了一天的事还在他面前强颜欢笑故作无事,他心里五味杂陈,对她责备的情绪转为自讨。

    他本想瞒着她私下找李辛霏把这事了了,可这事真是一刻都忍不了了。

    林穆阳当机立断,拉起曾希就往店外走。

    曾希紧跟在他身后,焦急道:“我们去哪儿?”

    “回学校。”

    ……

    林穆阳不管曾希愿不愿意,态度强硬地拉着她直奔学校,到了学校又拉着她往文学院女生宿舍走。

    “诶诶……你慢点。”曾希被林穆阳拉了一个踉跄,忍不住轻声说了句。

    林穆阳没回头,但步子还是放慢了。

    曾希走上前和他并排着走,她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用商量的语气说:“我们不去找辛霏行吗?”

    林穆阳果断拒绝:“不行。”

    曾希撇了撇嘴:“万一帖子不是她发的呢?”

    林穆阳偏头看她:“你到现在还在帮她说话?”

    “不是。”曾希表情纠结,“找她也没用的,学校里的人还是会误会我们。”

    此时他们正好走到学校操场,今晚是学校十佳歌手的总决赛,校方在操场上搭台进行比赛,因为是决赛,即使夜晚寒冷,场上前来观看的人仍是很多,各个学院都自成方阵给自己同学加油,操场附近都是宿舍区,很多学生趴在阳台上,走廊上听着歌,有时还会跟着操场上的观众呐喊。

    林穆阳突然停下脚步,思索了下对她说:“我听你的,不找她。”

    他突然变卦,曾希有些意外。

    “跟我来。”林穆阳拉着她变了方向往操场走。

    舞台上有参赛选手在唱歌,底下人头攒动,林穆阳拉着曾希一路穿过人群,挤到了最前面。

    曾希满腹疑惑,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想来看十佳决赛了。

    林穆阳拉着曾希挤到最前面时,舞台上那个歌手正巧唱完,主持人上场串词时,曾希惊讶地发现竟然是吴峰。

    林穆阳趁着这点时间对曾希说:“你站在这别乱走,一首歌的时间我就回来了。”

    还未待曾希领会他这句话的意思,林穆阳转身就朝舞台走,在台檐边上直接用手一撑跃上了上去。

    林穆阳突然出现在台上,吴峰显然有些慌了,底下也是一阵骚动,曾希更是懵了。

    林穆阳走到吴峰面前和他说了几句话,吴峰点点头后,拿话筒对着底下的观众说:“同学们,这位帅哥问你们借一首歌的时间,我替你们答应了啊,我们就当临时多添了一位参赛歌手,我保证,听这哥们儿唱首歌你们稳赚。”

    底下哄笑。

    林穆阳借了把吉他,吴峰帮他把话筒固定住后就退场了。

    林穆阳唱前往曾希那看了眼,冲她笑了下才扫弦起了个调。

    几个音符一出来,曾希就听出他要唱的是什么歌,她的心跳频率蓦地就提了上去。

    “这个夏天,芃芃青草拂过清风……”

    他甫一开口,底下的观众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声,之后就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这首歌轻快活泼,很快气氛就被带起来了,观众们的情绪是高涨的,而曾希的眼眶却是湿润的。

    “告诉她,我会倾其所有对她好。”

    一曲唱罢,林穆阳看着呆站在原地的曾希,对着话筒说:“这首歌是我为我的初恋女友写的,我和她说过只会唱给她听,但是今天我失信了,因为我想告诉所有人——”

    “曾希,我喜欢你。”

    ☆、六十五

    六十五

    曾望每晚都去小吃街,她已经能够在烧烤摊的客人里自如地周旋了,所有人都觉察出她和以前那个冷冰冰不爱搭理人的“小辣椒”不一样了,她会笑会接茬会调情了,大家都说她转了个性子,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她不过是逼自己戴上了一副成人的面具。

    晚上忙完了最热闹的一阵,曾望估摸着时间对耿明鹏说

    “我走了。”

    以往耿明鹏会嘲讽地说一句“好学生要回学校了”,有时又会喊她别回学校干脆辍学算了,往往曾望并不会搭理他,拿了东西就走。

    可今天他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对她说:“回学校啊,我送你啊。”

    曾望狐疑地乜他一眼,想也没用就拒绝道:“不用了。”

    耿明鹏像是没听见般,喊张元接手她的活儿后就对曾望挑了挑狭小的三角眼示意道:“走啊。”

    曾望拧眉:“不用你送。”

    耿明鹏瞅她一眼:“和别人倒是有说有笑的,怎么对‘金主’就没好脸色?”

    他语气虽是半开玩笑的,隐约中却透着嘲笑和威胁。

    曾望冷漠地瞥他一眼,绷着脸转身就走。

    耿明鹏几步追上她,他个子不高,和曾望并排在一起只堪堪比她高了一个头而已,甚至他在她纤长的身形下显得有些比例不调。

    “曾望,聊聊呗。”

    曾望不发一言,耿明鹏伸手去拉她,手刚搭上她的手腕,曾望就像是被什么恶心的东西碰上似的缩了下手,眉头也忍不住皱了皱,表情控制不住地拉下了。

    耿明鹏像是没察觉她的抵触般,还扯着嘴皮笑咧咧地说:“别走这么快,你学校的门禁不是还有段时间,我们唠唠嗑。”

    “这段时间你钓了不少‘鱼’啊,看来你以前都没认真啊。”

    曾望冷淡地说:“玩熟了而已。”

    “玩?”耿明鹏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的确是在玩,玩男人。”

    “你还挺厉害的,张瑶手把手教你的,她钓的‘鱼’还不如你多,你怎么做到的?给那些男的发照片了?视频了?”

    曾望乜他一眼,冷静回道:“那你要问问张瑶,她是不是偷懒了。”

    鬼丫头,脑筋转得比谁都快,不过耿明鹏就是看上她这股机灵劲儿。

    “过几天我把分成算给你。”耿明鹏挑着耷拉的眼角看她,“除了骗那些男人刷单,他们应该还给你发过红包吧。”

    曾望听到这眼神一下子机警起来。

    耿明鹏晃了下脑袋:“放心,我不会让你把那些钱交出来的,那些就当做是你的小费,我知道你穷得很。”

    曾望并没有放下警惕,耿明鹏今晚突然送他回校,这行为本身就很诡异。

    “你既然这么需要钱干嘛不把学退了出来打工,别告诉我你这样还想考大学。”

    “不想。”曾望果断回答。

    “哦?那就是因为你姐了。”耿明鹏一副了然的口气说,“你现在攒着钱也是为了她吧。”

    曾望没吱声,但也没否认。

    耿明鹏嗤笑:“姐妹情深啊,真感人。”

    他语气里的讽刺听在曾望耳朵里十分反感,她不想再与他进行这种无意义的对话,因此刻意加快了脚步,奔着前头的校门走。

    耿明鹏跟上去,这次直接镬住了她的手腕:“曾望,你这么缺钱不如跟了我吧,吃喝不愁,我还给你提分成。”

    他手上油腻腻地还沾着烧烤的油渍,曾望一瞬间恶心极了,下意识地扭动手腕想摆脱他。

    “松开。”

    耿明鹏到底是个男的,用起劲儿来曾望根本不是对手。

    曾望越是挣扎他就握得越紧,她的手腕骨被攥得生疼,可她却一声不吭,手上还在使劲。

    “我还挺喜欢你的,你考虑考虑?”

    曾望火气上来了,沉下声刺他:“我他妈不卖身。”

    “啧,说这么难听,我不是要你卖身啊,就是想和你处处对象。”耿明鹏说,“你看你爸妈都不在了,家里就剩个姐姐,怪可怜的,就不想找个人疼疼你?你看我,能给你钱,还能给你个倚靠……”

    曾望狠皱着眉头转动手腕,腕上的皮肤都被拧红了,耿明鹏都惊讶于她竟然有这么大的劲儿。

    “曾望。”

    耿明鹏和曾望两人相峙时,突然有人喊了她一声。

    曾望听到这声音时心下一凛,她没回头去看来人却是抬头看向了耿明鹏。

    周祺跑到曾望身边,耿明鹏见有人来了立刻松开了手。

    周祺看了眼曾望,一脸警惕地鸱视着耿明鹏问她:“他找你麻烦吗?”

    曾望手腕刺疼,来回转了两圈,平静地回答:“没有。”

    “曾望?”周祺回头,满眼困惑。

    耿明鹏倒是满意地咧咧嘴,冲周祺挑眼:“他谁啊?”

    曾望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普通同学。”

    “他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了。”

    周祺看着曾望急切地说:“他刚才——”

    “你看错了。”曾望这才正眼看他,眼瞳里尽是冷漠。

    周祺一噎,心情顿时复杂。

    曾望斜眼看向耿明鹏:“我学校到了。”

    耿明鹏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刚才他们的话题还没结束,他其实还有话要和曾望聊聊,可是有个碍事的人在这,他也只能说一句:“我刚提的事你好好想想,对你有好处。”

    曾望没应声,转身就往学校走,周祺还警惕地审视了耿明鹏一眼,耿明鹏看着他的脸总觉得格外眼熟,仔细想了下才记起这个小白脸好像去过他的烧烤摊。

    ……

    曾望自顾自往校园里走,周祺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路灯从身后打过来,她余光看到他的影子时前时后的移动,想走近又犹豫踌躇不敢靠近。

    “你还跟着我干嘛?”

    曾望突然回头,周祺吓了跳,他摸摸鼻端,走上前说:“我也回宿舍。”

    “哦。”

    周祺和她之间隔了两步,余光觑了觑她,嘴唇嚅了嚅,最后实在忍不住两步跨到她面前拦下她,鼓起勇气拉起她的一只手,在光下还能看出她腕上一圈肤色比周遭的皮肤颜色还深。

    “我刚看到那个男的拉着你不让你走,我没看错。”

    曾望没料到他竟然这么大胆,愣了下才从他手中抽出手。

    “他是不是为难你?”周祺看着曾望语气很是急切。

    “没有。”曾望仍是冷淡。

    周祺眉头紧锁:“曾望,我看见了,你别说谎,是不是他威胁你了?你告诉我,我可以——”

    “你可以做什么?”曾望掀眼和他对视,“又幻想自己是个警察了?真想当上警察就别惹事。”

    “你不就是想知道他为什么拉着我么。”曾望撩了下短发,耸了下肩说,“他在追我,想让我做他女朋友。”

    周祺怔住,想到了刚才那男的说的最后一句话,讷讷地问:“你不会答应的,对吧?”

    “说不定呢。”曾望不大所谓地说,往边上跨步闪过他往前走。

    周祺反应过来后转身追上去:“你不能答应他。”

    “为什么?”

    周祺的心思无可隐藏却担心惹她反感。

    “他看着不像是个好人,你别和他走得太近。”他眼神闪躲,最后也只说了这么句。

    曾望觉得好笑,她挑起眼梢:“你觉得我拿刀威胁王亚亚还能算是个好人吗?”

    周祺语塞,过后却是坚定地说:“你是的,我知道你只是在逼自己做一个坏人。”

    他又开始谆谆劝导:“曾望,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能不能不要这样对自己,你其实可以不用像现在这样——”

    “你很了解我吗?”曾望冷声打断他,连带着眼神都如霜似冰毫无温度。

    “你和我认识多久?周祺,我告诉你,我就喜欢现在这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也不需要谁来开导指点我,我走什么样的路成为怎么样的人不需要你来教我。”她逼视他,“忘了我之前说的话了?”

    她拿手推了下他的胸口,生生把他往后推了一步:“好好读你的书,考你的警察,别多管我的事。”

    她说完径自绕过他,走到他背后时还用威胁命令的口气丢下一句:“我走后两分钟你再走。”

    曾望独自沿着寂静的小道走回去,身后阒静无声,她目光下敛,盯着脚边时而擦过的斑驳树影,撇了下嘴。

    她走到宿舍楼前,大门意料中地关了,她正打算往里面喊下宿管阿姨时,忽然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哒哒而来,她扭过头就看到周祺朝她疾奔过来。

    周祺喘着气在曾望面前停下,胸口急促地起伏着。

    曾望一阵意外:“我不是让你——”

    “两分钟,我没动。”

    曾望微怔,看着他因背光而削出的面影,抿平了唇。

    周祺喘匀了气儿,低头看着曾望果敢坚决地说:“曾望,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断,你可以讨厌我,但是我不能放着你不管。”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没有新人误踏此坑,寂寞如雪

    ☆、六十六

    六十六

    跨年那天正好是周末,曾望是被一个电话吵醒的,她迷瞪着眼睛把枕头底下的手机摸出来接通。

    “喂。”

    “小望,还没醒吗?”曾希温和地问。

    曾望稍微清醒了点,带着抱怨的语气嘟囔道:“姐,才几点啊你就喊我起来。”

    曾希在另一边笑:“都快到午饭时间啦。”

    曾望拿下手机看了眼时间,这才发觉自己睡迟了,不过这对她来说也不大所谓。

    曾希在那接着说:“我今天去找你行么?我们一起跨年。”

    曾望眉眼舒展开来,刚要应下,模糊间听到话筒里传来一个男声,说的什么听不大真切,大抵是“我也要”之类的。

    她沉默了片刻才答道:“姐,你还是别来了,我之前就和舍友说好今天一起出去玩的。”

    曾望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逡巡了宿舍一周,其他床位空空如也。因为是跨年,上周五放学后舍友都回家了,就剩她一个人待在宿舍里。

    “这样啊。”曾希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失望,转而又释然了,“那你和你的舍友们一起去玩吧,注意安全,玩得开心点。”

    “嗯。”

    “你身上的钱够么,我再给你转一点。”

    “够了,你留着自己用,不用操心我,我自己……”曾望还要说什么,抿了下唇后再开口就换成了,“我在学校花不了什么钱。”

    曾希又叮嘱了她两句,挂了电话后,曾望也没了睡意,她睁着眼盯着上铺的床板看,直到学校广播里整点的音乐响起,她才回过神,散漫地掀被起床洗漱。

    刷牙洗脸换装这么一套磨蹭下来,曾望出门时已经是半小时后了,她在校门口的小店里吃了份不是早餐也不算午餐的饭。

    中途张瑶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去网吧,她语气不善,明显能听出来这不是她的意愿,她越不想曾望就越要和她反着来。

    吃完饭曾望一路溜达去了张瑶说的那个网吧,耿明鹏在那附近租的房子,曾望前阵子和他们一起去网吧时听他提起过。

    今天天气不算晴朗,早上还阴云浓厚,到了正午阳光穿过层云被削弱得只剩薄阳。

    网吧离学校还有点距离,穿过小吃街后还要走过两个街口,曾希走到那时出了点汗,被街巷里的风一吹透出凉意。

    网吧地下层是台球室,耿明鹏张瑶还有几个男的正在一起打球,那几个男的正是之前拉曾望一起聊天的人。

    曾望刚出现在楼梯口就有一个人冲她吹了声口哨。

    “小辣椒来了啊。”

    耿明鹏回头:“一起来玩啊。”

    曾望慢吞吞地下了楼:“我不会。”

    一旁的张瑶嗤笑一声。

    耿明鹏冲她示意了下手上的球杆:“来试试。”

    另一个男的说:“小辣椒,试试呗,很简单的,你这么聪明学学就会。”

    曾望本不想过去,可张瑶那嘲讽的眼神激起了她的反叛心理,她绷着脸朝桌边走。

    “你看我动作。”耿明鹏俯身击了个球给她示范了一下,那球只是被撞开了但没有进洞,他似乎觉得有些丢脸,自己给自己找补,“哎哟,手滑。”

    他随后把球杆递给曾望:“你照我的动作来。”

    曾望接过球杆后掂了掂,觉得还不轻。

    她扫了眼桌上还剩下的几颗球,往前走了两步,一只手举起球杆,另一只手不熟练地按在桌上摆出个手势。

    两点一线,她瞄准白球,持杆的手猛地使劲儿,白球被击中撞了出去,碰到另一边的桌沿后又滚了回来,没碰着任何一颗球。

    张瑶讥笑出声,曾望冷漠地瞥她一眼,重新找好角度,俯身弯腰。

    她正凝神时,突然感觉身后贴上一个温热的东西,耿明鹏靠到她背后,伸手去摸她摆在桌上的手。

    “你这手姿势不对,应该这样。”

    曾望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迅速直起腰拿球杆往后杵了一下。

    耿明鹏被她捅了腰窝子痛得直嘶气:“你……”

    曾望后退着:“对不起啊。”

    这样说着她的口气半点歉意都没有。

    耿明鹏揉着腰,只觉得余痛阵阵:“下手真狠。”

    曾望故作无辜:“谁让你突然靠过来,本能反应。”

    耿明鹏可一点都不相信她是失手。

    “鹏哥,被小辣椒呛到了吧。”一个男的幸灾乐祸,又对曾望示意道,“小辣椒,来我这,我教你。”

    曾望把球杆撂在一边,拍拍手:“不学了,无聊。”

    “桌球无聊,那你会玩什么球?”那男的顺着他的话题往下问,语气狭着猥琐气息。

    曾望脑海中不知怎的就闪出了“排球”两个字,可她没说出口,反而对着那人勾勾唇角:“混球。”

    在场几个人包括刚被她“误伤”的耿明鹏都笑了。

    耿明鹏对着她说:“正好啊,我就是个混球。”

    几个男的又是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

    张瑶咬了下唇,瞟了曾望一眼,惊讶于她熟稔的调情技巧。

    他们在地下室呆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去了网吧,几个男的玩游戏,时不时爆几句脏话,室内抽烟的人很多,不大的空间里烟雾缭绕。

    曾望开了电脑,百无聊赖地玩起了单机游戏,没多久她就不耐烦了。

    她起身出了网吧,靠在门外透气,眼神无目的性地四下转圈,突然她看到街角那有一抹身影闪过,速度快得她只捕捉到一抹熟悉的校服颜色,她疑心自己看错了,正要走过去看个究竟时张瑶从网吧里走出来。

    “去哪儿?”张瑶喊住她。

    曾望再看了眼街角,心里想着她大概是看差了,于是收住脚:“买包烟。”

    张瑶挑眉:“哟,成瘾了?”

    她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盒女士烟,抽出一支朝曾望丢过去:“接着。”

    曾望双手合掌接住烟,掀眼看她。

    张瑶咬了烟点上后拿着打火机冲她递了个眼神。

    曾望嗅了嗅那支烟,淡淡的烟草味透过鼻端,以前她很排斥这股味道,现在也慢慢地习惯了,甚至还有些迷恋。

    她屈起手指握住烟揣进口袋里,张瑶见了把打火机放回口袋里,用一贯的嘲讽语气说:“面子还挺大。”

    曾望知道她就这德行,因此也懒得和她抬杠,冷漠地睃她一眼就靠回了墙上。

    张瑶靠在另一边,吞云吐雾时还不忘和曾望搭话:“你怎么还没被学校开除,不是都说一中治学严谨么,上次认出你的那个女的没打小报告啊。”

    她说的是王亚亚,曾望轻蔑一笑:“摆平了。”

    “哦?”

    “我拿刀把她吓哭了。”曾望说起这件事表情和语气都很平淡,似乎这是件微不足提的日常小事,并不值得她多费情绪。

    张瑶被她唬了下:“真的?”

    曾望耸肩。

    张瑶打量她,眼神一下子变了。

    “曾望,你可真适合当小太妹。”张瑶把烟屁股丢在地上拿脚碾了碾,直起身看着她,“人一旦蹬了梯子堕落起来,变坏的速度自己想都想不到,恭喜你,已经坏到骨子里了。”

    她笑着后退着往网吧里走:“晚上大家说好要去酒吧,你以前没去过吧,要是没胆子去就趁早溜走吧。”

    ……

    耿明鹏他们在网吧玩游戏,曾望就在休息区点了杯喝的,拿出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微信上的那些男人聊骚,现在她已经能够自如应对他们粗鄙下流的调戏了。很多男的一开始会要她的照片,她就从网上找几张发过去,再后来,他们要求语音、视频,曾望大多会寻由头拒绝,偶尔会用语音矫情地说两句话以更快地骗取他们的信任。

    她还未成年却已经学会了成年世界的规则,看到了男女中最不堪的一面。

    傍晚耿明鹏他们玩游戏玩过瘾收手时已经是傍晚了,和张瑶说的一样,跨年夜酒吧会很热闹,他们打算去那玩一晚上。

    张瑶让曾望害怕就逃,可她一点都不怯,拿刀胁迫别人她都做得到,区区一个酒吧还能吓到她不成?

    曾望不知道他们要去的酒吧在哪儿,也就老实地跟在他们后面。

    酒吧地点偏僻,曾望跟着他们穿过几条小巷才看到巷子底挂着个牌子,七彩灯在瞑暗中频闪,形色各异的人进进出出,这家酒吧一看就不是都市白领消遣的场所,而是像耿明鹏他们这种二流子聚集的场地。

    曾望停下来问:“我能进去吗?”

    耿明鹏回头:“行,不查身份证。”

    曾望想也是,这酒吧看上去就不正规,能赚钱就行哪还管你成没成年。

    她下巴一挑:“走吧。”

    “等一下。”张瑶突然喊停。

    所有人都向她看过去,张瑶走到曾望面前,盯着她的脸看,即使她沉着表情,故意表现出一种成人的气息,可她这张婴儿肥未退的一张脸,任谁看了都会怀疑的。

    “你这脸太素了。”

    张瑶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支口红拧开,她的手朝着曾望的下巴摸去,刚碰上曾望就扭开头不悦道:“做什么?”

    张瑶强硬地把她脑袋掰正回来,捏着她的两颊把口红往她唇上抹:“想进去就老实点。”

    曾望最后也没再挣扎,只是皱着眉头一脸不快。

    张瑶抹完收手:“看上去好多了。”

    耿明鹏往她脸上打量去,眼神闪过惊艳。

    张瑶给她抹上的口红是正红色,本来这种颜色只有熟女才能驾驭,可是曾望本身气质就冷,涂上后竟然意外地合适。

    “哇,这下是名副其实的‘小辣椒’了。”一个男的说。

    “走吧。”耿明鹏带头走。

    曾望别扭地抿了下嘴跟上去,没走两步,后面突然有人喊了声:“曾望。”

    曾望听到这声音身子一僵,抬眼时看到耿明鹏他们全都转身往她身后看,她心里低咒,缓缓地回过身去,看到周祺就站在巷子口看着她。

    她果然没看错,下午在网吧那看到的身影就是他,也不知道跟着她多久了。

    耿明鹏立刻就认出了喊曾望的人,就是上次在一中校门口见到的那个小白脸,他不满地看着曾望,语气刺刺的:“怎么又是他,真是普通同学?”

    曾望语气一点波澜都没有,甚至毫无感情:“不用管他,走吧。”

    她转过身有些急切地想要离开,可耿明鹏却横跨了一步拦住她:“诶,他过来了,应该有话和你说,我们反正也不差这么会儿,听听。”

    曾望攥了攥手心。

    周祺警惕地看着那几个男的,停在曾望背后担心地问:“曾望,你要和他们去哪儿?”

    “不关你的事,赶紧走。”曾望再次回身恶狠狠地盯着她。

    她这种态度反而惹起了耿明鹏的猜虑,他瞥向周祺挑衅似地说:“她要和我们一起去酒吧玩玩,怎么你有意见啊?”

    周祺对上他时眼神就变得锐利起来,但是对着曾望又柔和下来:“曾望,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张瑶挑眉打量着周祺,笑了:“哟,曾望,他怎么这么关心你啊,是不是你在学校里的小男友?”

    “他?我还看不上。”曾望睨着他,语气薄凉地刺激他,“你赶紧走,别多管闲事。”

    周祺的呼吸凝滞了下,但眼神仍是毫不退让:“你不能去。”

    他往前意欲抓住曾望的手,中途却被别人格挡开。

    周祺个高,两人距离一缩近耿明鹏需要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这让他心情更不佳了:“听不懂人话是吧,老子教教你。”

    他不由分说直接一拳击向周祺的肚子,周祺没防备吃痛地弯腰拱起身体闷哼一声。

    耿明鹏对边上的几个男的使了个眼色,他们上前按住了周祺。

    曾望没料到耿明鹏突然动手,打在周祺身上的那一拳发出的闷响让她心跳骤停一拍,面色突变,一双腿站不住般就想往前。

    耿明鹏的眼神突然扫向她,曾望对上他的目光突然就醒悟过来他这么做的原因。

    他在试探她。

    曾望抿紧唇,极力保持自己冷静的表情,双脚死死地往地底下钉。

    周祺反抗挣扎,想抬头看曾望时被身后一个男的用力按下了脑袋:“小辣椒,他在学校是不是也经常骚扰你啊,今天哥哥们帮你教训教训他,让他长长记性。”

    他说着对着周祺的膝窝猛踹一脚自把他踢得跪倒在地,耿明鹏这时又看了眼曾望,除开刚才一瞬间她脸上的惊愕,现在她的表情又恢复了冰冷的样子,甚至还环手在胸冷眼旁观。

    他猜忌释怀,回头对他们几个笑着说:“别打残了。”

    几个男的把周祺按在地上拳脚相加,本来他们只想稍微教训下他,可周祺一直在反抗,虽然被揍但是一声都没吭,他们被激出了暴虐心态,下手就更加狠了。

    曾望环抱在胸前的双手暗暗地攥紧了,她绷着脸咬着牙逼自己盯着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周祺看。

    终于她在看到一个男的踩上周祺撑在地面上的手时神色一凛,出声制止道:“够了!”

    她这一声音量不小,还夹带了些凌厉,所有人立刻都看向她。

    曾望看到踩着周祺手的人把脚挪开了,才冷漠地开口:“别打了,一会儿出事了。”

    张瑶乜她:“不会是心疼了吧?”

    曾望沉着以对,蹙眉特不耐烦地说:“已经好多人看过来了,你们是不是想去警局跨年?”

    耿明鹏盯着她的脸细细打量了下,只看出了不耐厌倦的情绪,他对那几个男的招招手:“行了。”

    “走吧。”耿明鹏说,“再不走好酒都没了。”

    他扫了眼曾望,曾望随之转身,回头的那瞬间眼珠子往后瞟了下,周祺双手撑地艰难地支起伤痕累累的身体,勉强抬头往前看。

    “曾望。”

    有气无力的一声,似乎只有曾望一人听到。

    她掐了下自己的手心,狠下心头也不回地离开。

    ☆、六十七

    六十七

    酒吧里爆闪灯炫目,舞池里人影摇晃,音响里的音浪聒耳,灯红酒绿处都是拥挤的人潮,酒气烟气混杂在一起直冲鼻端。

    曾望第一次进酒吧,只觉得吵和闷。

    “喝一杯?”耿明鹏点了酒,回头问曾望。

    “我不喝。”

    “你平时不喝就算了,来酒吧怎么能不喝酒呢。”耿明鹏劝她,伸手就要搭上她的肩,“喝点。”

    曾望矮身一躲,斜眼乜他:“不喝。”

    耿明鹏有些不快了:“你怎么回事啊,来酒吧也不喝酒还臭着一张脸,不会是在担心外面的小白脸吧?”

    “不喝酒不能来酒吧?那我走了。”曾望以硬碰硬,转身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模样。

    “诶诶。”耿明鹏喊住她,他清楚以她的性格服软不容易,只能半哄半逼着,“不喝就不喝,来和我们一起玩个游戏。”

    曾望没应声但也没拒绝,她知道耿明鹏这已经是在让步了,她能违逆他但也要有个度不能拂了他的面子。

    他说的游戏其实就是真心话大冒险,拿个空啤酒瓶放在桌上用手一拨,瓶口指向谁谁就要做选择。

    玩第一把的时候,瓶口指向了张瑶,她立刻说:“真心话。”

    几个男的猥琐地相视一眼,问她:“小瑶第一次和男人上/床是什么时候啊?”

    曾望嫌恶地撇了下嘴,张瑶相反面无愠色,她笑着冲他们抛了个媚眼:“讨厌,问这种问题。”

    “愿赌服输啊。”

    “十八岁,十八岁行了吧。”

    “和谁啊?”

    张瑶拨了下瓶子:“下一个。”

    瓶口对上了耿明鹏,他骂了句脏话:“真心话。”

    几个男的又起了坏心眼,瞅着曾望问他:“鹏哥,你是不是看上了我们小辣椒了?”

    曾望无端被提起,又是和耿明鹏联系在一起,心头已经有些不快了。

    耿明鹏偏头看着曾望,歪斜着嘴角笑:“就问这个?这不是明摆着么,难道我的烧烤摊缺人吗?”

    “哦~”几人起哄。

    曾望面色不变,置身事外,她的参与度不高,始终在边上抱臂上观。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她竟然发起了呆,脑袋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周祺。

    她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应该回去了吧,她今天做成这样以后他应该不会再插手管她的事了,这样也好,她也不用再白费口舌。

    瓶子重新转起来,这次瓶口不偏不倚地指向曾望,她回神抬头,几人眼里闪着狼光虎视着她,她心里冷笑,缓缓启唇:“大冒险。”

    “哇,小辣椒果然够胆。”一个男的说,“那我们可要好好想想了。”

    他转头和耿明鹏对视了眼,计上心来,一拍桌子说:“这样吧,我们也不让你去亲陌生人这么过分了,你就亲我们鹏哥一口吧。”

    “对对对。”有人附和。

    曾望眼神一下子就如凛冬般寒冷,她冷眼睨着他们,过了会儿突然笑了,造作地捏着嗓子说了句:“我还没成年呢,有你们这样欺负人的么。”

    她这一撒娇,几个男的心都软了。

    耿明鹏冲她伸出一只手说:“走,跟我去跳舞,未成年人能跳舞吧。”

    曾望垂眼扫了眼他的手,暗咬了下内唇,转身就往舞池走。

    耿明鹏看着她的背影,又闷了一杯酒才跟上去。

    舞池里的男男女女都在纵情地摆动着,许是因为今天是跨年夜,来酒吧的人特别多,爆闪灯一明一暗间她看到拥挤的肉体在摩擦碰撞,像一堆翻腾涌动的蛆,只知今朝。

    曾望挤入舞池,长这么大她只做过体操从没跳过舞,因此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她的眼神拘谨地四顾,只能随着音乐胡乱地左右晃动。

    耿明鹏挤到曾望背后,故意和她贴近,凑到她耳边说:“你怎么不跳啊,扭一扭啊。”

    他的手搭上曾望的腰想要带着她摆动身体,曾望拧眉一个回身挣开,想要往后退却没有空间。

    自那晚他送她回校开始,他就不再掩饰对她的兴趣,时不时对她动手动脚。曾望除了想要跟着他一起赚钱外再不想和他有进一步的关系,可他似乎装作不知道她的抗拒,仍是没脸没皮地缠着她,骚扰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曾望反感他却不能和他撕破脸。

    这时酒吧的音乐一变,从慢摇变成金属摇滚,舞池里的人一下子就燥了。

    “一起跳啊。”耿明鹏若无其事般伸起双手,毫无章法地摆动身体。

    曾望看出他压根不会跳,看他四肢不协调的滑稽模样心里暗笑。

    她随着音乐开始晃动,她学习能力强,看着周遭人的肢体动作很快就学得像模像样了。约莫是音乐的带动和氛围的影响,她很快就放开了,不再拘着动作,开始融入了这种狂躁热烈的气氛中。

    当一条只贪今朝的蛆其实也不错,她想。

    曾望放纵地晃动身体,一头短发肆意地甩动,迷离的灯光照在她脸上衬得她红唇白肤十分勾人。

    耿明鹏盯着她看得浑身发燥,只觉得这丫头现在就风情十足,假以时日不知道会勾走多少男人的魂儿。

    ……

    随着时间渐移,酒吧里的人不减反增,舞台上出来几个女郎衣着暴露在跳性感的钢管舞,底下的喧嚣声更甚了。

    曾望跳久了觉得有点累,加上舞池人挤人让她有些喘不过来气,她艰难地挤出人潮,走到吧台那歇着。

    她拿手机看了眼时间,一看之下一惊,时针已指向十一,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跳了这么久。

    张瑶这时也从舞池里出来,她走到曾望身边递了支烟给她。

    曾望接过后犹豫了一秒就含在嘴里,张瑶给自己点了一支后转身又给她点了,曾望极快地吸吐一口,眯了眯眼。

    “傍晚找你的那个男孩,你真不熟?”张瑶咬着烟问。

    曾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我看他很担心你,不像是普通追求者啊。”

    “所以呢?”

    “鹏哥对你很感兴趣。”

    曾望一脸古怪地看着她。

    “你不如跟了他,对你有好处。”

    曾望冷笑:“你还做拉/皮条的事?”

    “我只是想提醒你,别把鹏哥当傻子耍。”张瑶扫了眼她手中夹着的烟,双眼洞悉,“烟要吸进肺里才爽,只会吸吐有什么意思,你根本就没有烟瘾。”

    她说完重新往舞池里走,曾望绷着脸,把烟按灭在桌面上,沉着脸离开酒吧。

    曾望走出酒吧,在巷子口那停留了会儿四下逡巡了一番后才离开。

    她独自走回了学校,往常深夜回去时街道上人影寥寥,可今晚不同,因为是特殊的时间点,很多人都结伴出来打算一起跨年。

    曾望逆着人流在走,耳边时不时听到有人说:

    “前面广场十二点放烟花呢。”

    “快点,一会儿赶不上看烟花了。”

    曾望一路上左右躲闪着迎面而来的人群,对他们这一股子热情感到莫名其妙。

    跨年不过是新一轮煎熬的开始,有什么值得庆祝的?

    学校校门早已关了,曾望晃到围墙那一头,走到缺口那,搬了石块垫脚,熟练地蹬墙爬上了墙头。

    她跨坐在墙头上,拍拍手抬起另一条腿正准备往里跳时,突然有声音提醒她:“你小心点。”

    曾望被吓了跳,稳住身子低头往下一看,周祺正仰头站在墙根底下看着她。

    经过傍晚的事,曾望再见到周祺时心情一下变得有些复杂,她不知该拿什么态度面对他,只能坐在墙头上干巴巴地问:“你怎么在这?”

    周祺朝她伸出手示意她下来:“等你啊。”

    曾望拧眉还想说什么,天空中突然一声巨响把她吓了一跳,紧接着又是“砰砰”几声。

    她和周祺同时往夜空上看过去,深蓝色的夜幕中绽开了几朵璀璨的烟花,姹紫嫣红。

    十二点到了。

    “新年快乐,曾望。”

    曾望低头和他四目相接,他的眼神仍然干净透彻,天上的烟花映在他的瞳孔里,流光溢彩,仿佛是世上仅有的两颗琉璃珠子。

    他对她没有任何愤懑怨恨,待她真诚如初。

    曾望形容不出自己此时的感受,她的心头像是有两股力量在相互拉扯,一个要她柔软一个要她强硬。

    烟花还在热烈地绽放,一朵朵烙在天幕上就是一块浑然天成的背景板,周祺仰着头,觉得坐在墙头上的曾望就是其中最亮眼的景色。

    烟花消歇了一阵,巨大的响动过后就是异常的寂静。

    “下来吧。”周祺说。

    曾望看他一眼,纵身一跃就从墙上跳下,周祺在她落地时扶了她一把,曾望看到他手腕上有几道擦伤,是新伤。

    她抿紧唇,默然地抽出自己的手。

    深夜气温骤降,鼻息间隐隐能看到白气。

    周祺刚碰到她的手时发现她的手冰凉凉的没有温度,他担心她受冻,于是小声说:“我们走吧。”

    曾望掀眼看他,仍是沉默着不发一言,但身体却转了个方向往植物园门口走,周祺立刻跟了上去。

    校园里万籁俱静,大概巡逻的保安也去看烟火了,这会儿一个人也见不着,校道上只有他们两个茕茕的孤影。

    “啊!”校道旁的灌木丛里突然有东西蹿出来,曾望吓得低呼一声。

    周祺立刻把她护在身后,待看清蹿出来的是什么后才低声安慰她:“是一只猫。”

    曾望有些尴尬地咳了声,目光瞟向那只蹲守在路旁,瞪着两只发亮的眼睛看着他们俩的黑猫,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周祺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般,语气里带笑惊奇地问:“你怕猫?”

    曾望刺他一眼,脸上分明有些窘迫。

    他们一路顺畅地来到了大礼堂,曾望熟门熟路地推窗而入,周祺紧随其后,比起第一次的诧异,他这次显然淡定很多。

    曾望先行进入厅内,回头看到周祺爬窗拿手掌撑着窗沿用力时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又极快地舒展开。

    她又把探询的目光投向他的身体,傍晚那些拳脚是实打实地落在他身上的,可他只字不提也没表现出不适,仿佛那些人的欺辱,她的冷眼旁观全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曾望做不到粉饰太平,她往后坐在第一排的桌面上,等他爬进来掩上窗帘后才开口说:“周祺,你是傻子吗?”

    大礼堂里黑皴皴的看不到人,但周祺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她的咬牙切齿。

    他摸索着走近,一边小声地回答:“我不是。”

    “那你在植物园里等我?”

    “我担心——”

    “担心什么?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想保护得了谁?”曾望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她胸口堵着气儿不发不顺。

    周祺听着觉得有些羞愧,此外他还有些欣喜。

    他精准地停在曾望跟前,盯着她依稀的轮廓说:“曾望,我没事。”

    “谁管你有事没事,都是自找的。”曾望说话仍是带着火气。

    周祺挠挠脑袋,沉默地接受她的怒火。

    曾望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大礼堂骤然有了点光亮,她拿手电筒上下照了下他,他穿的还是学校的校服,甚至上面还残留着别人的脚印。

    连衣服都没换更别说去医院了。

    “手伸出来我看看。”

    周祺愣了下,犹豫了下才往前走了一步,伸出左手。

    曾望用手电筒照着看了眼,他左手上有几道细小的擦伤但只是轻微的破了点皮,她冷着脸命令道:“另一只手。”

    周祺觑她一眼,最后才缓缓地伸出右手。

    曾望扫了眼后脸更沉了。

    他的右手手掌一大块的皮都蹭没了,赤/裸裸地露出底下狰狞的血红,这伤显然是挣扎起身时在粗粝的地面上磨的。

    手上都这样,身上指定好不到哪儿去。

    “没事,就是破了点皮。”周祺反而还笑着安慰她,似乎忘了她也是施暴的参与者之一。

    曾望没背包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听他这么说更烦躁了:“闭嘴。”

    她突然想起什么,把手机递给周祺说了句“拿着”,之后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张瑶下午给她的一支烟,想也没想就把烟卷拆了。

    曾望粗鲁地拉过周祺的手,小心地把烟丝抖在伤口上,她也不知是从哪儿听来的烟丝有消毒止痛的功效,有没有效果她也不清楚,此时只能姑且一试。

    烟丝碰到伤口时有一阵酥麻的刺痛,周祺看到她掏出烟时眼神就变得复杂了,他猜到了什么但仍是发问:“你怎么有烟?”

    “我抽烟啊。”曾望回答得很平静,她也没有抬头,仍然埋头抖着烟丝,“我这样的人抽烟很奇怪吗?”

    周祺心绪一下子就沉了下去,盯着她脑袋上的发旋不发一言。

    “今天打你的那些人你都记住了吗?”曾望突然问。

    周祺微怔。

    “记住他们的脸,等你当上了警察,亲手把他们抓起来”

    周祺笑了笑:“好。”

    “包括我。”

    他的笑慢慢收敛:“不关你的事。”

    曾望抖烟丝的手停了下,抬头看他:“你不怪我?”

    “我理解你——”

    “周祺!你是不是有病,我都这样对你了,你还不生气?”

    曾望按了下他的手掌,他吃痛地皱起了眉,急了:“我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

    他言下之意很明白了。

    曾望咬了下唇缄默着没有给予回应,低头用手把那些烟丝抹匀:“你在植物园等了我一晚上?”

    周祺闷闷地应了声:“嗯。”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回来?万一我不回来呢?”曾望笑了,“你是不是会觉得我真是没救了,以后就再也不会管我的事了?”

    周祺沉默。

    曾望摇了下头自顾自地说:“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

    “我本来是想出去找你的,后来……你就出现了。”

    周祺想表达的重点是“她回来了”,可曾望听到的却是如果她不回来,他就会去找她。

    她抿嘴抬头,对上的是他真挚的目光,他不是在说甜言蜜语取悦她,他说的都是他最真实的想法,毫无保留、童叟无欺。

    曾望在烧烤摊打工以来,碰上了很多男人,他们抱着各种不纯的目的调戏她,阿谀她,就在刚刚她还被戏弄了一番。

    周祺和那些人不一样,他对她的感情是干净纯粹的,他是一个从内到外,彻彻底底的男孩。

    曾望觉得自己会溺弊在他的眼神里,一种强烈的窒息感让她脑袋一空,她突然从桌上跳下,逼到他面前,踮起脚尖,仰头冲着他的嘴唇亲了一下。

    周祺被她没由来的举动吓住了,惊得瞳孔放大,心跳猛蹿,耳边像是被烘烤着般发起热来。

    曾望看着他,尽管在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后的一瞬间她有些慌乱懊悔,可过后她就迅速恢复了冷静淡漠的神情。

    “闻到烟味了吗?”

    周祺还有些懵。

    “周祺,我不是你想象中的乖乖女,我可以对你这样也可以对其他男的做这样的事,我已经坏到骨子里了。”她退后一步,目光笔直地注视着她,以前所未有的认真的语气说,“我没救了,你放过我吧。”

    礼堂里一时静默。

    “手平放。”曾望夺过手机,背过身时懊恼地咬了下唇,一步步地往后面的座位走。

    周祺愣在原地一脸错愕,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心跳加速,随后的几句话又同一盆冷水浇凉了他的体温。

    但唇上仍是烫的,短短的一瞬他能感觉到她的温度及触感,他在回想时又感到血液上涌。

    曾望亲了他。

    这个念头此刻才成形地映入他的脑海中,他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时,当事人已经若无其事地走到了大礼堂的后排。

    曾望把手电筒关了,礼堂重新陷入黑暗中。

    两人一前一后,彼此沉默着,连呼吸都轻的不像话。

    周祺踌躇了下,支吾其词:“曾望,你刚刚……”

    “我刚刚说的是认真的。”曾望岔开话题。

    周祺沉默,低头摸索着靠在了桌子上,正当曾望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时,他开口了:“曾望你知道么,我的爸爸,是个警察,他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殉职了。”

    “当时我妈妈还怀着我,她听到这个消息时大受打击,整个人都崩溃了,我外婆说我当时差点就保不住了。”他停了下,语气更低落了,“我没足月就出生了,是个早产儿,所以从小我的身体就不如别人。”

    “小时候,我妈妈总不让我做剧烈的运动,连学校里的体育课都会事先和老师打好招呼不让我参加,我的排球还是我的表弟教我的。”

    他似乎自嘲地笑了下,曾望从没听过他这样笑。

    “我记得有一年暑假,我回乡下外婆家住,乡下同龄的孩子都不愿意和我玩,因为我跑得慢,不会打球不会爬树还不会游泳。”周祺徐徐缓缓地说,“夏天他们都会去山里的水库游泳,我在岸边看着很羡慕,他们就劝我下水,愿意主动教我游泳,我很心动,那时候妈妈不在身边,没人约束我,我就没有顾虑地下了水。”

    “那段时间我每天和他们一起去水库,大概学了半个月我就学会了游泳,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也有运动天赋,也可以享受汗水淋漓的感觉。”周祺说到这时语气是欣喜的,可持续不到几秒他复又低落了下去,“刚学会游泳那阵子我只敢在水库边缘游动,有一次,我看到同龄人都往水库中心游,突然萌生了试一试的想法。”

    曾望听到这拧紧了眉,似乎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游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卸了力,浑身怎么也使不上劲儿,差点溺死在水库里,还是那些伙伴及时救起了我……”

    周祺垂着头:“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我妈妈在我面前哭得这么伤心,她问我是不是要学爸爸丢下她不管了,那时我才知道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害怕……”

    “害怕我身体出问题,害怕我步上爸爸的后途,甚至害怕我崇拜他,她宁愿我是个普普通通的平凡孩子。”手上的烟丝好像起作用了,一阵阵的刺痛从手心达到心底,周祺蜷了蜷手指默了会儿接着说,“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违背过她的话,再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这对我来说不算是什么牺牲,因为她是我最重要的人,只要能让她安心我都愿意的。”

    曾望抿紧了唇,她没意识到自己的双手紧紧地攥着,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手心中,可她感觉不到痛。

    周祺动了下手,深夜里痛觉神经似乎更敏觉了,他皱起了眉头。

    “我的爸爸,我第一次见他是在烈士陵园里,在墓碑上,他的战友说我和他长得很像,又和我说他多么地勇敢,是个英雄,亲手抓住了很多不法分子,有的被送上了刑场,有的被判了无期,有的刑满释放了。”

    “以前我总觉得人做错了事是会悔改的,就算是监狱里的犯人只要经过教育也能改过自新的,可是我错了。”周祺的语气轻微地颤抖起来,情绪有了显而易见的波动,“我妈妈,是死于仇杀的,那个人恨我爸爸把他送进了监狱。”

    曾望心口像是被人狠狠一拧,揪成了一团,她想喊住他让他别再说下去了,可喉头像是被堵住般吐不出半个字。

    周祺隐忍着情绪,但声线的不稳表明了他内心的起伏和痛苦:“我亲眼看着她倒下去,浑身都是血,她死死地拉住那个人,喊我‘快跑’,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别说了。”曾望声音喑哑,带着隐约的颤抖,她从没想过他竟然有这样的身世,甚至有些明白他当初为什么总担心她和耿明鹏他们玩在一起会出事。

    “那之后,我像你现在这样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那时候什么也没做,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妈妈,我为什么会这么没用。”周祺回想起来仍是满心悔恨,他懊丧地耷拉着脑袋,哑声说,“从那之后我就想当一个警察。”

    周祺所说的事已经超出了曾望的承受范围,她坐在椅子上屈膝抱住自己,紧紧握住拳把指甲扣进血肉里,埋头平息情绪。

    她问:“你这是在干嘛,和我比惨吗?”

    “不是。”周祺轻轻摇了下头,“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经历过的绝望我都经历过,我知道你心里是很难过的,所以我不会眼睁睁看你一直消沉下去的。”

    “你不愿意我拉你一把,我就在你身后给你托个底。”

    作者有话要说: “托底”灵感来自之前看的《无问西东》

    明天打烊,后天请早

    ☆、六十八

    六十八

    曾希给曾望打完电话后还有些不放心,她回头问林穆阳:“我要不要还是去看看她?”

    “她不是说和舍友有约了?”

    “可是……”曾希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林穆阳背上吉他,宽慰她:“你不用担心,小孩子自然有小孩子的玩法。”

    他朝她伸手:“走,看木偶戏去,看完晚上‘浮生’还有跨年夜活动。”

    曾希按下心头的担忧,告诉自己别多想,她牵上他的手起身:“好。”

    最近这段日子只要有时间他们都会一起去民街看木偶戏,一来二去,几位爷爷奶奶都和他们相熟了起来,见他们两个年轻人难得对木偶戏感兴趣心里大感欣慰,常常不收他们门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