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6)
    吗?”
    周祺按亮了他的电子表,表盘上赫然显示着“12:03”,已过门禁时间很久了。
    曾望说:“现在才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那怎么办?”周祺一时没了主意。
    曾望看他就像是第一次干坏事的模样,相比起他来,她显然算得上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因此也十分淡定。
    “今天周五。”曾望问他,“你之前签了周末离校单吗?”
    “嗯。”周祺点头。
    之前他向小姨提出要住校遭到了她的强烈反对,不过最后她也没抵得过他的坚持,做出了让步,但也勒令他周末必须回去住,因此他申请住宿时就把周末离校单一起签了。
    这周小姨出差,他就没打算回去,周祺心想,还好他今天没回去,否则……
    他看了眼曾望,她也看他:“我们就不回宿舍了。”
    周祺过了片刻才领会她这句话的意思,顿时愕然:“啊?”
    曾望冲他一招手:“跟我来。”
    她猫着腰往植物园的入口走,周祺愣了下,随即跟上去。
    曾望蹲在入口处往外面观察着,看见一个保安正拿着手电筒四下巡逻,她回过头对周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蹲下来。
    两人潜伏在一丛灌木后面,等手电筒的那道光芒远去后,曾望才挥了下手:“走。”
    周祺始终跟在她身后,眼睛四下观望,担心会有人发现他们。
    “我们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曾望没挑明,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走着。
    路灯悄然伫立,一些小飞虫萦绕在灯光下,几栋教学楼均是一片漆黑,和白天的光景不同,深夜的校园寂静无声。
    “到了。”曾望突然站定。
    周祺抬头看着眼前的建筑:“大礼堂?”
    “嗯。”曾望提步走,“今天就在里面睡一晚吧。”
    周祺愕然,急忙跟上去:“大礼堂平时都是锁着的。”
    曾望睨他:“谁说我要走正门了。”
    “……”周祺再次语塞。
    曾望带着周祺绕过礼堂正门,径直走到侧面的第二个窗户那,爬上窗台,用手一推,轻而易举地就把窗玻璃给推开了。
    周祺再次目瞪口呆,今晚这一次又一次的,她总能叫他惊讶。
    曾望从窗台上跳进礼堂里,还从里面喊他:“快进来。”
    周祺犹豫了下,就徒手爬上窗台。
    进了礼堂后,他借着外面的光打量了下那扇窗户,这才看清原来这扇窗的月牙锁坏了,也难怪她一推就把窗户推开了。
    “你……”周祺指指窗户,“怎么知道窗户坏了?”
    曾望把窗户关好,又把窗帘拉严实,听他这么问,立即回道:“高一的时候见到有学长学姐爬窗偷情。”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平淡淡,面不改色,反倒是周祺听到“偷情”两个字,耳朵就不可遏止地红了,表情也不自在了起来,幸而礼堂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带手机了吗?”曾望问他。
    周祺干咳一声应道:“带了。”
    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把手电筒开了。
    大礼堂的面积很大,除了舞台外,底下是一排排的座位,足够全校师生齐聚一堂,一般只有像开学典礼这样的重大活动学校才会启用这个场所。
    曾望从他手里拿过手机,往底下的座位照了照,红色的椅垫在微弱的光线下有些发黑。
    “今晚就睡椅子上吧。”她拿手机往他脸上一照,“你行吗?”
    周祺被光线刺得眯了眯眼,又听她语气里的质疑,回想到之前她说他是个“贵公子”,于是立刻回道:“可以。”
    曾望忽然沉默不语,打量着他的脸。
    周祺有些心虚,耳廓更热了,他不自在地别开眼,随便问了句:“我们在这不会被发现吧?”
    曾望毫不担心:“怕什么,学长学姐动静那么大都没被发现。”
    她不说还好,一说周祺更是耳热难耐,忽然觉得这偌大的礼堂一时变得极其狭小,他竟有些呼吸不畅。
    曾望走到第一排座位前,朝周祺招手:“你过来。”
    周祺犹豫了下才走近。
    曾望放下自己的书包,指挥他:“坐下。”
    周祺不解。
    她又把手机还给他:“拿着,照你自己。”
    “嗯?”周祺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了。
    曾望从书包的夹层里拿出纸巾,抽了张后端详着他的脸。
    “把你的脸往我这侧一点。”
    周祺这才恍然顿悟她想要做什么,一时有些局促:“我、我自己来吧。”
    曾望不耐:“你看得到么,快点,我困了。”
    周祺知道她性子急,此时也不敢再多蹉跎,微扭头把受伤的那边脸对着她。
    曾望弯腰,拿着纸巾去碰他的伤口。
    纸巾刚一触上,她就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子一凛。
    曾望停下动作,问他:“痛?我还没怎么碰呢。”
    “不是……”周祺有苦说不出。
    她刚才一下子靠他那么近,他一紧张就没绷住。
    “痛也给我忍着。”曾望没好气地说。
    她再次拿着纸巾给他清理伤口,那道划伤一开始没有及时止血,过了这么段时间血渍已经开始干涸了。
    “你也是傻,别人揍你都不知道躲吗?”曾望一边仔细地处理着伤一边数落他。
    周祺没开口辩驳,眼珠子往她这边转,盯着她散落的短发反问:“你以后还要去吗?”
    曾望知道他问的是小吃街,她理所当然答道:“去啊。”
    “可是——”
    “别动。”曾望喝止他。
    周祺坐定:“可是很危险。”
    从知道她在小吃街之后,他就三番五次地提醒她那种地方,那些人很危险。
    曾望直起腰问他:“你以前是不是被小混混欺负过啊?为什么你老觉得我有危险。”
    周祺突然垂下眼睑,压抑的情绪隐在眼底。
    他不答,曾望就以为他默认了,皱了皱眉头说:“就你这样还想当警察?”
    周祺再抬眼,语气复又坚定起来:“我会考上警校的。”
    曾望瞥了他一眼,拿过自己的书包开始翻找。
    “你为什么那么想当警察?以你的成绩,以后肯定能考上个好大学。”
    周祺垂下脑袋缄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我爸爸……是个警察。”
    “哦。”曾望点头,“子承父业。”
    周祺的情绪不知怎的突然有些低落,但曾望并没察觉,她忙于摸索她的书包。
    “找到了。”
    周祺把手电筒往她那一照,见她手上拿着几个创可贴。
    “还好没丢了。”她把住他的手一转,“照我干嘛,照你的脸。”
    曾望扯开一个创可贴对着他脸上的伤口比对了下,摇头道,“一个不够,要多贴几个。”
    她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地把创可贴贴在他的伤口上,边贴还一边轻轻地呼气。
    周祺感受到她的气息扑在他的脸上,身子一僵,眼睑颤了下,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曾望一连贴了三个创口贴才把那道口子给遮盖住,她贴好后并没有起身,而是就着弯腰的姿势看着他发问:“我很可怕吗?”
    周祺一愣:“没有。”
    “那你紧张什么?”
    周祺心一跳,故作镇定:“我没紧张。”
    “没有?”曾望侧耳又往他那凑近几分,“你的心跳声我都能听见了。”
    周祺呼吸一窒,不知该如何应对。
    曾望抢过他的手机,从底下往上照着他的脸,忿忿地说:“谁这样照都会像鬼一样的,不只是我。”
    周祺怔了下才明白她误解了他紧张的原因,心底蓦地松口气。
    曾望把手机丢进他的怀里,拎起自己的书包往后排座位走。
    “各占一排睡觉吧。”
    周祺拿好手机,起身往她那一照,见她把书包一丢,直接横躺在了椅子上,看样子真打算要睡了。
    他把手电筒关了,礼堂瞬间又被黑暗笼罩,两人都没再开□□谈,偌大的空间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周祺躺在椅子上辗转良久,一点睡意都没有,他从未在这种地方睡过觉,此时自然是睡不着的。
    或许睡不着的原因还有其它……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周祺试探地低声唤道:“曾望?”
    没人应答。
    “曾望?”他稍提了提声音。
    回应他的仍是一片寂静。
    周祺坐起身,拿着手机却没有点开手电筒,而是借着屏幕亮起的薄弱的光,轻手轻脚地往后排蹑走。
    他轻悄悄地走到曾望躺下的那排座位,昏暗间看到她阖着眼侧躺着,呼吸很浅,看样子像是已经入睡。
    周祺的目光落在她环抱在胸的两只胳膊上,她只穿了短袖,现在这季节入夜还是薄凉的。
    他不假思索地就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动作极轻地盖在她身上。
    曾望完全没察觉,仍是睡得安稳。
    周祺不是没见过她睡觉,以往在课堂上她也能酣睡,可之前她都是趴在桌上睡过去的,真正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睡颜。
    和平时跋扈的模样不同,十分安静。
    周祺站在边上端看着她,等回过神时才惊觉自己行为不妥,忙又蹑走回去。
    而在他转身不久,原本“睡着”的曾望缓缓地睁开眼,望着一片黑暗的虚空,摸了摸盖在身上的校服,复又安心地闭上眼。
    作者有话要说: 状态差到不行,小半月没写了,存稿快没了,之后更新……
    看的人少还是交代一下,追得没耐心的可以丢弃也可以收藏着,指不定蓦然回首……我就完结了???
    感谢。
    ☆、三十七
    三十七
    曾希从大一起就一直在给庆城的一本文学杂志供稿,稿费虽然不算太高,但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近来杂志社一直在和她沟通商榷想要把她发表过的散文集结成书,曾希大喜过望。她自从没去机构做晚辅导后,平时晚上没课的时间就空了出来,她不急着找下一份兼职,就利用空出来的时间来修稿。
    这天傍晚,曾希和陈雅琦从图书馆出来,路过篮球场时,那边传来一阵比一阵高昂热烈的呐喊声。
    陈雅琦拉着曾希往围栏那凑,场内拉着一条横幅,上书“庆城大学新生篮球赛”。篮球场上的几个场都有人在打比赛,男篮女篮都有,场上的球员严阵以待,各自为敌,底下的围观群众似乎比场上打比赛的人还热血,一个个地拉团搭伙扯着嗓子跟打了鸡血一样哄喊。
    “新生赛啊。”陈雅琦恍然,“难怪人这么多,今天应该就能决出冠亚军了。”
    曾希对校内举办的一些赛事向来不是很了解,随口问了句:“有我们院的吗?”
    “有啊。”陈雅琦往篮球场上指,“女篮。”
    “啊?”
    “你懂的,我们院的男生……本来就基数不足。”陈雅耸肩,“不过我们院的女篮很猛,去年的冠军还是我们拿的。”
    这个曾希倒是知道,此时也就附和着点头。
    这时场上突然爆出一阵欢呼声,曾希和陈雅琦一起看过去,见到场边的啦啦队朝着场上的球员招手。
    大约是自家学院的球队进球了,曾希不以为奇,本想拉着陈雅琦离开,可眼一转就被场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攫住了视线。
    他穿着深蓝色的球衣,仰着脑袋喝水,汗水在阳光下都泛着光。
    这是自上回酒吧别后她再次看到他。
    曾希一时愣怔,又回想到了那天晚上,那个辗转反侧,心绪纷杂夜不能寐的晚上。
    “诶,李辛霏怎么在那?她是不是站错队啦。”陈雅琦突然说。
    曾希回神,目光在刚才躁动的啦啦队里搜寻,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她。她就站在最前头,视线不偏不倚地黏着在林穆阳身上,还冲她挥手加油。
    曾希被一刺,心里堵得慌。
    陈雅琦问:“她男朋友在场上吗?小希,你认识吗?”
    曾希喉间苦涩,垂下眼:“不,不认识。”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呆,拉了下陈雅琦的手:“雅琦,我们走吧,有点冷了。”
    “哦,好。”
    ……
    林穆阳上了大学后本不想参加任何社团,只想独善其身,把时间留出来经营乐队,可院里的学长在和他打了一场球后硬是把他拉进了院队里,他拗不过就答应了,但并没有像妃子晨昏定省般总是按时参加训练。
    整场篮球赛打下来很耗体力,且到了决赛,双方势均力敌,分数胶着,一头压一头,取胜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林穆阳控着球,额上的汗水滴落在地,他双眼紧盯防守着他的人,俯身觑了个漏洞,带球闪身过人,沉稳地投进一个球。
    球刚落地,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管理学院以两分的优势拿下了冠军。
    “耶!”
    管理学院的啦啦队肆意欢呼,校队成员们纷纷击掌拥抱。
    “太险了,还好最后穆阳进了球。”林穆阳的舍友吴锋勾住他的肩,一拳捶在他的胸口上,“没想到你这小子平时总逃训练,关键时刻还挺靠得住。”
    林穆阳拿胳膊肘把他杵开。
    “怎么样,晚上一起吃个饭庆祝下?”
    提议的是队长孙浩宇,他这话和队员们的想法不谋而合,一时应和声不断。
    “我就不去了。”林穆阳成了唯一一个唱反调的。
    “哎,那怎么行,你是大功臣,必须去。”吴锋回头问队友,“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
    林穆阳刚想再开口推辞时,李辛霏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拿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给你。”
    “哦——”队友们起哄。
    李辛霏早就知道他今天下午有比赛,中午就下了功夫化了妆,在一众为他们加油的女生中她自认是最惹眼的,因此此时见到那些男生惊艳的表情时心里颇为自得。
    林穆阳见到她下意识地皱眉,也没去接她递来的水。
    吴锋揶揄地问:“女朋友?”
    “不是。”林穆阳毫不犹豫地否决,神情甚至有些反感。
    明明上回说好的不再用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对她,怎么又这样?
    李辛霏勉强绷住表情,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她对着周围的男生笑了下:“我是文学院的,比你们大一届。”
    她余光看着林穆阳,意有所指:“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
    一阵恍然的喟叹声后就是一群人喊她“学姐”。
    吴锋这时又开口了:“学姐,今晚我们聚会庆祝呢,一起?”
    他狭着笑的眼睛环视周遭的兄弟,笑嘻嘻地说:“顺便多带些学姐来,人多热闹啊。”
    文学院出美女是众所周知的,吴锋这是在给兄弟们谋福利啊,校队的成员们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顿时附和着起哄。
    李辛霏看着林穆阳,笑着点头:“行啊。”
    林穆阳嫌吴锋多事,又对李辛霏刻意做出和他相熟的作态十分厌恶,他本想拉下脸直接讽刺她的,可念头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琢磨了会儿,态度来了个百八十度的反转,甚至还轻笑了下:“行啊,带上你的朋友一起来。”
    李辛霏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知道他破天荒地对自己好声好气地说话了,顷刻间她便心花怒放,觉得她和他之间的转机出现了,她必须抓住机会修复好他们的关系,消除因之前的事而横亘在两人间的嫌隙。
    最好,能一举拿下他,她想。
    ……
    曾希回宿舍时发现宿舍的门没关,她刚进去就看到一个中年妇女略微臃肿的背影,她正站在耿思甜的桌前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提放在她的桌上。
    “我从家里带过来的一些吃的,你留一点,晚上再给你弟带一点过去。”
    “你来没告诉他?”
    “没呢,想着晚上过去看看就行。”
    曾希把自己的东西放下,那两人往她这看,那个中年妇女见她回来,招呼一声:“曾希啊。”
    曾希认出是耿思甜的母亲,礼貌地问好:“阿姨。”
    “你才回来呢,去做兼职了?”耿母问道。
    曾希抿了下唇,没应话。
    “哎哟,苦命的孩子,要不是你妈出了事你也不用这么辛苦,听我家思甜说你还在学校食堂收餐盘呢,那得多累啊,还脏。”
    “因为你家房子塌了,镇上现在开始出资改造危房了,那些住老房子的人可得感谢你家。”
    “诶,之前镇上给了你们多少钱的补贴啊?应该不少吧,够你一年的学杂费吧。”
    “哦,还有你妹,要我说啊,你们家这情况,你奶奶又赚不了钱,要供两个孩子读书没可能的,干脆趁早让你妹退学算了,反正她就算考上大学了也读不起,辍学出来做个打工妹还能赚点钱。”
    耿母就像街头巷尾的那些长舌妇般,爱对别人的生活指指点点且一旦开了话闸一时半会儿就关不上。
    曾希能忍受她说自己,却受不了她用那样不屑的口气说曾望,她攥了攥拳头沉声说:“我不会让小望退学的,我会供她读大学。”
    耿母没料到曾希会直接顶撞她,耿思甜更是趾高气昂地冲着她不悦道:“我妈也是好心给你提建议,你别不识好歹,说大话谁不会啊,你现在自己都只能靠着兼职过活,还想供你妹读大学,靠你给人陪酒吗?”
    耿思甜下巴一扬,睨着她嘲讽道:“校门口停着那么多车,你去拿车顶的饮料傍个大款给人当个小三说不定还真能行。”
    耿思甜的话让曾希倍感耻辱,她浑身一凛,咬了下唇就急道:“你血口喷人!”
    “呵,做出一副贞节圣女的模样给谁看啊?有本事不要又当又立啊。”
    曾希从来都不擅与人在言语间争锋,平常和别人吵架她都不会更勿论应付耿思甜这样恶毒的毁誉,此时红了眼圈,身子打颤,纵使有满腹冤屈她亦一句话也说不出。
    “小希?”陈雅琦探头,“你好了吗?我们吃饭去。”
    耿思甜见有人来了,也不再贬损曾希,拉了耿母的手往外走:“妈,我们走吧,我带你去逛逛,晚点去找阿鹏。”
    曾希等她们走后,抬手抹了下眼睛。
    陈雅琦走进宿舍,察觉到曾希情绪不太对,关切道:“怎么啦?”
    曾希别过头:“没事。”
    她吸吸鼻子,拿了外套穿上,把长发往后一撩:“我们走吧。”
    她嘴上说着没事,可是说话时的鼻音却露了底,她不想说,陈雅琦怕她自己追问反而挑起她的伤心处,就只拉着她的手,安慰似的握了握。
    宿舍里没人了,曾希反锁了门,和陈雅琦一起打算去食堂吃了饭后去图书馆自习。
    刚到宿舍楼门前,李辛霏就喊住了她。
    “忘带钥匙了?”曾希问她。
    李辛霏摇头:“不是,你晚上没事吧,一起去吃个饭吧。”
    她没点明是去参加管理学院篮球队的庆功宴,因为她明白,以曾希这种性子,知道后肯定会推脱不去,倒不如像上次去酒吧那样,先把她人带过去再说。
    曾希有些为难:“可是我和雅琦说好的吃完饭去图书馆。”
    “哎呀,图书馆你们每天都去,少去一次不会怎样的。”李辛霏看向一旁的陈雅琦,邀请道,“雅琦你也一起去吧。”
    陈雅琦和曾希对视,她知道曾希向来不会拒绝李辛霏,此时也不愿让她左右为难,便点头应道:“行啊。”
    ☆、三十八
    三十八
    李辛霏不仅拉上了曾希和陈雅琦,又喊了班上其他女生及她在校报社里相熟的朋友一起去吃饭。曾希心头纳闷,今天不是她生日,似乎也不是什么重大的日子,她为什么会突然邀一群人吃饭?尽管困惑,但曾希并没去过多猜想,只当她今天心情好。
    李辛霏领着一群女生搭了车直奔目的地,曾希以前和她一起外出吃饭,她带她去的都是一些装潢精致,价格不菲的餐馆,那种地方一般都在市中心商场附近,可今天她带她们去的却是学校附近的学生广场,更让曾希大跌眼镜的是李辛霏竟然把她们领到了一个大排档那,要知道她以前对这种路边摊是持十分鄙夷嫌弃的态度的。
    入夜后,好多摊位的大排档都搭起了棚,放眼望去都是红色的棚子,棚底下坐着的都是前来祭奠五脏六腑的人。
    “学姐,这儿呢。”
    李辛霏正想给林穆阳打电话询问,就看到吴锋站在一个摊前冲她招手。
    李辛霏回身对着其它女生说:“走吧,几个学弟,一起吃个饭。”
    来之前李辛霏并未提及还有其他人,在场的其他女生只愣了下便欣然前往,曾希却站在原地踌躇了下。
    她并不习惯和陌生人同桌吃饭,更别说是这样的聚会,如果李辛霏一开始就挑明了,她是不会跟着她来这的。
    “联谊啊。”陈雅琦了然道,“难怪带这么多女生来。”
    曾希有些内疚:“对不起啊雅琦。”
    “你道什么歉。”陈雅琦心中虽不满李辛霏的做法,但她并不迁怒于曾希。
    “小希,雅琦,你们干嘛呢,快来啊。”李辛霏站在排挡口冲她们喊。
    陈雅琦挽着曾希的手:“走吧,来都来了,就当蹭顿饭咯。”
    曾希抿唇,和陈雅琦两人随后过去。
    排挡里的人很多,曾希只粗粗略了眼,他们把几张桌子拼在一起,男生坐一半,女生坐一半。
    曾希和陈雅琦进来得迟,前头的女生都坐定了,就她们俩还站着。
    “小希,过来,坐我边上。”李辛霏招手。
    站着实在太醒目,曾希忙不迭拉着陈雅琦在李辛霏旁边的位置坐下,在这种陌生场合和一群陌生人相处让曾希十分不适,落座后她拢了拢头发,甫一抬头就和坐对面的人对上了眼儿,顿时僵在座位上。
    李辛霏这时开口介绍道:“这些都是管理学院的学弟,今天他们拿了新生篮球赛的冠军,他们做东,请我们吃饭。”
    她话音刚落,对面一排男生不约而同地喊道:“学姐好。”
    “大排档简陋了点,学姐们不要介意啊。”吴锋说了句。
    李辛霏和善地笑了:“不会,我也经常和朋友一起吃大排档。”
    听她说这话,曾希缄默地垂下脑袋,林穆阳则不屑地冷笑。
    陈雅琦乐了,附在曾希耳边说:“听说过学长觊觎学妹,没听过学弟还对学姐感兴趣的。”
    曾希勉强扯了下嘴角。
    陈雅琦见她表情不太对劲,问道:“你怎么了?”
    “啊……没事。”
    曾希自看到林穆阳也在席后就始终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双手放在桌下绞着,坐如针毡。
    他在这,李辛霏也在这,如果不是他在其中牵线搭桥,她怎么会出现在他们球队的庆功宴上。看样子他们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了,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对李辛霏退避三舍。
    曾希喉间苦涩,又为自己有这种感受而羞愧,不禁把脑袋垂得更低。
    很快,店家端上了几盘烤鱼还有一些烤串,又拎了箱啤酒放在桌边。
    几个学弟很热情地招呼她们吃东西,初始时大家还有些拘谨,后面沿着学校聊开了也就融洽了许多。虽然他们相差一届,但年龄其实相差无几,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很容易就混熟了。
    球队里的队员都在使劲浑身解数抖机灵,唯有林穆阳一人闷声不吭地坐着,眼神盯着对面同样默然不语的曾希看,很显然她在回避他的视线。
    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为上次在酒吧的事生他的气。
    “穆阳,递一罐酒给我吧。”李辛霏突然软着嗓子说。
    林穆阳斜看她一眼没搭理,倒是他边上的吴峰热情地拿了罐啤酒递过去:“学姐,给。”
    李辛霏睨一眼林穆阳,笑着接过酒:“谢谢。”
    吴峰又看向她身旁的位置:“这位学姐……”
    李辛霏揽过曾希:“学弟叫你呢。”
    “啊?”曾希懵然抬眼。
    吴峰这才看清楚她的样貌,眼底闪过惊艳,他友好地询问:“你喝酒吗?”
    “不了,我不太会……喝酒。”
    曾希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林穆阳在场,她心虚地瞥他一眼,最后两个字说得极轻。
    林穆阳嘴角几不可察地往上勾,她的这种小谎言到了他这不知为何却让他十分心悦。
    她也不是在任何场合,和任何人都能一起喝酒的,换句话说,在这方面,他算是特殊的。
    “诶,小希你撒谎。”李辛霏毫不客气地拆穿她,把自己的一罐酒开了放她面前,“你明明就会喝,今天难得和学弟们一起吃饭,不喝也太没意思了。”
    林穆阳盯着那罐酒顿时眼神就冷了,难得地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不想喝就别勉强,我们不劝酒。”
    明显是为她圆场的话,曾希听了有些心慌,偷眼瞄了下李辛霏,生怕她觉察到什么,反而违心地拿起那罐酒,客套地笑着说:“我喝一点吧。”
    林穆阳拧眉。
    吴峰挠了挠头,咧着嘴巴笑得阳光:“学姐,你叫什么名字?”
    其他几个女生在刚才的闲聊中都已经自报家门了,陈雅琦也不例外,就只剩下一直没开口加入聊天的曾希还没露底,因此也显得格外神秘。
    他这一问,桌上人的目光几乎都移向了曾希,曾希脊背一紧,有些尴尬地勾了下耳鬓的发丝。
    “曾希,我的舍友,也是我的好朋友。”曾希还没开口李辛霏就代劳了,她搂着她的腰笑着介绍道,“她比较高冷,不爱说话,你们千万别介意啊。”
    这话说的似乎曾希是她不怎么拿得出手的物品般,这下不仅是林穆阳,陈雅琦也有些不悦了,她开口为曾希解释道:“她只是比较慢热,等熟了就知道她很好相处的。”
    陈雅琦对着曾希调皮地眨眼,李辛霏则敛了笑瞟她一眼。
    一顿饭吃了近一个小时,席间热聊就没断过,所有人聊了专业,聊了学院里的趣事又聊到了各自的家乡……总之天南海北地聊了开去,一派和气融融的场面。
    “吃完饭,大家一起去K歌吧。”吴锋提议道。
    “行啊,反正时间还早。”李辛霏附和道,她还想多些和林穆阳相处的时间,毕竟这顿饭他们并没交谈。
    曾希听说还有续场,转头看着李辛霏欲言又止:“辛霏……”
    李辛霏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立刻用眼神制止她说下去,低声道:“别扫兴。”
    曾希抿嘴沉默,回头看到所有人在热聊,陈雅琦也和学弟们聊得有声有色,她要是在这时候说要走的确是挺扫兴的,遂压下心思,安静地坐着。
    吃完饭转场去KTV的路上,林穆阳刚想走去和曾希搭句话,李辛霏就冒出来截住他。
    “你的队友都挺热情的。”
    林穆阳冷睨着她。
    “没想到你会去打新生赛,上一次看你打球还是高中的事。”
    “那时候你打球,场边上好多女生围着给你加油,你下场后就只喝我递给你的水——”
    “你话怎么那么多?”林穆阳不耐烦地打断她,她想和他修复关系的意图很明显,但他一点也没兴趣和她聊那些陈年往事。
    他撇下她三两步走到吴锋那,吴锋往后觑了眼:“欸,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你前两天说的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就是辛霏学姐吧。”
    林穆阳双手插兜目视前方,曾希挽着陈雅琦走在前头,微风带乱了她的长发,她就空出手来利索地把头发拨到一边理顺,露出整个侧脸。
    “不是。”他回答。
    吴锋挑眉:“哦?辛霏学姐这么好看都入不了你的眼?”
    林穆阳睃了他一眼:“你看上了?”
    “哪敢哪敢。”吴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学姐一看就是个狠角色,我驾驭不来。”
    他往前头递了个眼神,搭着林穆阳的肩低声说:“我还是喜欢曾希学姐那样的,长得漂亮,看着性格也不错。”
    吴锋嘀咕了句:“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
    林穆阳抖开他的手,语气像是突遇寒流,瞬间降温:“有了。”
    吴锋一脸懵逼,看着林穆阳遽然臭了的表情,心里头好像有点回过味来了。
    因为晚上他们还要回校,所以KTV也选离校近的。他们一群人开了间大包,刚进包厢,就有人打开了频闪灯,灯光一闪一闪地晃得人眼花。
    一半的人都去点歌了,曾希寻了沙发角落坐下,刚落座不久,林穆阳就坐到了她的边上。
    曾希一凛,下意识地就要起身离开。
    “别换了,你坐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曾希听他这么说也不敢妄动,眼神慌张地四下溜了圈,幸好没人注意到他们。
    林穆阳见她坐着不动,身子往她那倾了个角度:“我——”
    “你别和我说话。”
    曾希的语气不是强硬的命令而是低声的请求,林穆阳一愣,要说的话就被她可怜兮兮的眼神堵在了喉间。
    李辛霏点完歌后回头眼神逡巡一周后落在了林穆阳身上,他和曾希两人坐在沙发的角落里,她双手放在膝上,挺直了腰正襟危坐,而他则随性地靠在沙发背上显得放松。
    他们也不交谈,看着就像是两个世界的陌路人,李辛霏自然以为他们坐在一起只是巧合。
    李辛霏自发地走到林穆阳的另一边挨着他坐下,曾希余光看到后,双手抓了抓膝盖,身子微微前倾做出了个要起身的姿势,可她刚一动就察觉到了林穆阳也随着她动了下,她一时有些风声鹤唳的紧张感,担心他言出必行真跟着她走,顿时又僵坐在原位上不敢动。
    这时已经有人拿着麦在唱歌了,大概是为了热场,他们点的第一首歌节奏欢快,前奏刚出来,一群男生就跟着手舞足蹈,逗乐了在场的女生。
    “你不唱歌?”李辛霏往林穆阳那靠近问道。
    林穆阳又避嫌地往曾希那倾斜,不咸不淡地说:“不会唱。”
    曾希离得近也听到了他的话,偷偷地觑了他一眼,心想他说不会唱歌就和她说不会喝酒一样,是为了避免某事的外交辞令。
    李辛霏显然不信:“你不会唱还玩乐队?你以前还唱过摇滚呢。”
    林穆阳甩她一眼,李辛霏心颤了下,顿时有些后悔在他面前提了不该提的,立即掩饰性地笑笑:“不唱就不唱。”
    她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喝吗?”
    林穆阳避开她的手,又往曾希那边靠,皱眉道:“你别离我太近,我怕有人会误会。”
    李辛霏听了立刻变了脸色,女生对于某些关键词会特别敏感,比如说他话里的“有人”而不是“别人”“其他人”就说明这是个特指而不是泛指,而范围显然就是这个包厢里的人。
    听了他的话变了脸色的不仅是李辛霏,还有曾希。李辛霏还只是猜测,而她却笃定他话里的“有人”指的就是她。
    曾希没料到林穆阳竟然当着她们俩的面说这样的话,也不知是为了明确地和李辛霏划清界限还是为了再次在她面前陈迹,或者两者兼有之。
    “你什么意思,你怕谁误会?”李辛霏追问,她的眼神已经转为犀利了。
    林穆阳眼角看到曾希放在膝上的两只手已经紧紧握成拳,隐隐地颤抖泄露了她的不安,他心一颤,那股破口而出的冲动就被他生生忍住了。
    “小阳,唱歌吗?”
    吴锋唱完一首歌后拿着话筒问了句,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林穆阳这,所有人都没察觉到他们仨之间的暗潮汹涌。
    “不唱。”林穆阳脸上像是覆着一片乌云,表情灰沉沉的不见亮色。
    “我、我唱吧。”曾希毫无预兆地说了声。
    所有人都大为惊讶,瞠然地看着她。
    林穆阳看着她缓缓起身,眼底情绪复杂。
    吴锋愣怔过后就笑了:“好啊,学姐你上来点歌。”
    曾希在众人的目光中咬唇走向点歌台,思索片刻后点了首歌,前奏一出来,底下就有人低声议论。
    吴锋把话筒递给她,曾希接过后就用双手紧紧地握住,仿佛像是要从它身上汲取一丝一毫的勇气般。
    悠缓的前奏过后,曾希把话筒举至唇边,轻轻启唇:
    “风停了云知道
    爱走了心自然明了
    他来时躲不掉
    他走得静悄悄。”
    曾希低声吟唱,她的声音轻微地颤抖却格外地契合这首歌。
    “你不在我预料
    扰乱我平静的步调
    怕爱了找苦恼
    怕不爱睡不着。”
    曾希唱歌一点技巧都没有,纯粹依靠本能,可就是这样才真挚深切,能扣动人心底的那根弦。
    “我飘啊飘,你摇啊摇
    无根的野草
    当梦醒了,天晴了
    如何再飘摇
    ……”
    曾希唱这段时往林穆阳这看了眼,他能听出她喉间克制着的哽咽,她动了真情实感,这首歌就是她自己真实的写照。
    她是借着这首歌在向他剖白自己,同时也是拒绝。
    ☆、三十九
    三十九
    曾希一曲唱罢,包厢里静了一瞬,随即吴锋捧场地鼓掌:“好听好听。”
    曾希勉强应付地笑笑,她知道她的这首歌显然不应时,把刚才他们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气氛唱冷了。
    “下一首谁来啊,辛霏学姐你来一首?”吴锋询问道。
    曾希眼眶有些发热,她怕在人前失态,寻了个由头出了包厢去了趟洗手间。站在洗手间的盥洗台前,她看见自己眼眶发红,丧着一张脸很是狼狈。
    曾希掬了捧水洗了洗脸,把自己纷繁芜杂的思绪强压下去,不让自己陷入迷茫的境地,无论如何她都要保持冷静。
    她在洗手间里调整好情绪后又刻意磨蹭了会儿才出去,不料才走没多久就在一个岔口被人拉了进去。
    她一惊下意识要喊,拉她的人迅速回头制止她:“是我。”
    林穆阳将她拉到了安全出口那才堪堪停下。
    曾希惊魂甫定,本能地想挣开他的手,她手腕一扭,林穆阳就顺势松开了她的手。
    曾希杏眼圆瞪,对于他半道上突然“劫”走她感到意外又心惊。
    “你……还在因为那晚的事生气?”林穆阳咳一声,难得地有些没底气。
    他不提还好,一提曾希就不知所措,她既做不到愤然指责他,也做不到一笑而过。
    她别开眼,嗫嚅道:“那天……你喝多了。”
    林穆阳往她面前走近一步:“我那天的确是喝了很多酒,但是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曾希,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一走近曾希就慌得后退,她看着他哀求地摇头:“你别这样,我们、我们不合适的。”
    “不合适?”林穆阳笃定地说,“曾希,你也喜欢我。”
    “刚才那首歌是唱给我听的是吗?”
    曾希咬唇,不否认也不肯定。
    林穆阳不甘心地追问:“既然你对我也有好感,为什么不和我试一试?”
    他稍微往前迈了一步:“如果是因为李辛霏,那我来解决你的顾虑,我等下就开诚布公地告诉她我喜欢的人是你,我就是怕你误会,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他说的话铿锵有力,听闻者都不会怀疑他的真心,可曾希仍是摇头,看着他的双目泫然欲泣。
    “你不能那么做……”曾希无力地阻止道,她咬了咬唇下定决心般决然道,“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为什么?”林穆阳并不死心。
    曾希攥着拳仰头看他,眼眶再次红了:“你并不了解我,你不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甚至我们才认识没多久……”
    她哽了下:“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或许你只是觉得我挺顺眼的,但是……我并没有那么好,我有很多很多缺点,我、我无趣呆板、什么也不会,你值得更好的,辛霏就很好……”
    曾希说到这看到林穆阳眼睛一眯,她顿挫了下才接着说:“就算不是她也会有其他人比我更适合你。”
    她几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但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去找别人别再缠着她了。
    林穆阳苦笑:“没想到你还挺难追。”
    曾希抿紧唇,心口处却像是裂了个口子,呼呼地直往里面灌风。
    “你以为你说的这几句心口不一的话就能吓到我?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林穆阳盯着曾希,眼神像是猛兽盯紧了他的猎物般让人心颤。
    曾希胆怯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珠子左右转着就是不敢看他:“我要走了。”
    她不敢和他再独处,她对自己没有信心,她怕再呆下去她苦苦建立起来的防线会在他一个眼神中溃堤,之前信誓旦旦说的话就会付诸东流。
    “曾希,我既然知道你动了心就不会轻易放手的,你最好一点机会都不要给我,否则我一定把你追到手。”
    曾希转身时林穆阳在她身后赌咒似的说道,她听得心肝儿一颤一颤的不敢回头,只能轻一步重一步地落荒而逃。
    ……
    一伙人在KTV里约莫唱了两个小时的歌才离开,徒步回校的路上又是一阵唧唧喳喳的热聊,经此一晚,彼此好像都熟稔了许多。
    回到学校,因为各自的宿舍不在一个方向,到了岔口时大家道了别就要分道扬镳,李辛霏让她们先走,她独自一人喊住了林穆阳。
    “诶,你们说那个叫林穆阳的学弟是不是辛霏的男朋友?”回宿舍的路上同班一个女生问道。
    “应该是吧,我看辛霏今晚总是看着他。”
    “她不是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嘛,感情应该挺好的。”
    “可是……那个学弟今晚对她的态度好像不冷不热的啊。”
    “可能是闹别扭了,情侣间吵架很正常的,你看辛霏现在不就找他去了。”
    ……
    几个女生的碎言碎语随风飘进曾希的耳朵里,她不言不语地沉默着,突然有个女生将八卦的箭头指向她:“曾希,你和辛霏这么好,你说那个学弟到底是不是她男朋友?”
    曾希没提防被这么一问愣住了,旋即咬了下唇支吾道:“我、我也不清楚。”
    陈雅琦挽着她,见她垂下眼睑有些失神,立即为她圆场:“我突然想起来我要去买点东西,你们先回宿舍吧,我让曾希陪我去趟超市。”
    “哦,好。”
    陈雅琦拉着曾希走了另一条小道,走到半路上时她却拉着她坐到了路边的长椅上。
    “你不是要买东西?”曾希一脸莫名。
    “我骗她们的。”陈雅琦说,“唧唧歪歪的吵死了,我们坐着聊会儿天再回去。”
    曾希笑了,老实地陪她坐着。
    她们坐的位置正好在操场边上,隔着道栏杆往下看就是跑道,入夜后那里仍是十分热闹,许多学生都在这个点夜跑,还有人坐在场中的足球场上畅聊。
    “小希。”
    “嗯?”
    “那个林穆阳你之前认识?”
    陈雅琦的话似一个棒槌直接敲在曾希的头顶上,她脑袋嗡地一声,顿时有些木然。
    “刚才你去洗手间,我看你一直没回来就去找你了。”陈雅琦停顿了下,“我看到他拉着你的手,你们两个……在交往?”
    曾希立刻否认:“没、没有。”
    “那他……”陈雅琦思索片刻后推理出一个结论,“他在追你?”
    曾希咬着唇算是默认。
    陈雅琦联系今晚的前前后后仔细想了下,问了个关键问题:“李辛霏和他是一对儿吗?”
    曾希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就把之前的一些事和她笼统地讲了一遍,她还刻意隐瞒了林穆阳玩乐队的事。
    陈雅琪听完了然地点头:“看样子他们的关系也不咋滴啊,既然他并不是李辛霏的男朋友,那他追你很正常嘛,你这么好换我我也追呀。”
    陈雅琦打趣地说了句,曾希苦笑。
    “你没打算接受他?不喜欢他?”
    陈雅琦问得直白,一针见血,曾希本可以撒谎,可她把陈雅琦当做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友,而林穆阳的事又时刻侵扰着她,让她心神不宁,茫然无措,她失了方向又在感情里毫无经验,就像是在海上失了航向的船此时正是需要人指点开解的时候,因此她在缄默半晌后缓缓地摇了下脑袋。
    陈雅琦瞪眼:“既然你们彼此都有好感,就该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你不答应他是因为李辛霏?她喜欢他,所以你觉得自己不能夺人所爱?”
    曾希神情恍惚,点了下头后又摇头,表情郁涩。
    陈雅琦朝天翻了个白眼,拿手点点曾希的脑袋:“傻姑娘,你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这么为难自己。”
    “他既然还单身,你就有争取的权利,就算李辛霏喜欢他,你们两个是平等的,凭什么你就要让着她?”
    “而且,林穆阳是个人不是物品,他有自己的思想,他喜欢的人是你,你为了李辛霏把他推开难道他就能喜欢上她?”
    “小希,幸福是自己把握的。”
    陈雅琦头头是道地劝解她,曾希始终都抿着唇不语。
    这些道理她不是不明白,可懂得和实践是两码事,陈雅琦以为她是因为李辛霏才拒绝林穆阳的,可除去喜欢上好友喜欢上的人这一层背德感,更多的是她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从小到大,因为家庭的缘故,她从来不敢去奢望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小时候妈妈偶尔带她逛商场,她看着壁橱里摆放着的精致的洋娃娃挪不动脚,妈妈见她实在喜欢就狠了心想把它买下,可她却看着洋娃娃摇头说不要。
    那个时候她就隐约懂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好不要去拥有,长大之后她也一直把这一想法奉为圭臬,她知道人一旦拥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后,日子就会变得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她惧怕失去,更没信心守住,因此就选择不拥有,她用惊人的自控力把自己的欲念降到最低,用短暂的痛苦来换长久的安稳。
    可这次面对林穆阳她有些失控了,他不像她此前遇见的任何具有诱惑力的东西,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拥有让她卸下心防的能力,他能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打动她的心让她甘之如饴,他美好、优秀,于她而言本是遥不可及的,因缘巧合她在一次次靠近中被他吸引,然后不断压抑,可对他的贪念却抑不住地疯长。
    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地心慌,她想在泥足深陷前抽身离开,可他并不是儿时的那个洋娃娃,他有思想有人格,他不为她的拒绝所动,这是她最惊惧的,她怕自己长期以来封锁的内心抵不住他的入侵。
    那是她最后一块安心栖息之所了。
    曾望一度说她像个无欲无求的出家人,曾希却认为自己不是,如果非要给自己下个定义,她觉得自己是个内内外外彻彻底底的胆小鬼,害怕幸福甚至被幸福所伤的胆小鬼。(太宰治《人间失格》)
    ——
    李辛霏喊住了林穆阳,其余的男生暧昧地起哄后就自觉地离开了。
    林穆阳不耐地看着挡在他面前的人,语气不善:“又有什么事?”
    “你在KTV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怕谁误会?”李辛霏质问,“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女生了?”
    林穆阳眼尾往上一挑:“我怕所有人误会,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你有一丝的瓜葛。”
    他嗤笑:“再说我喜欢上谁需要和你报备,经你允许?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的语气恢复了以往的不屑,言语里掺着一簇簇冰冷的箭,毫不留情地扎进她的体肤,看她越痛苦他就越痛快。
    李辛霏深吸一口气,仰着头:“你上次在酒吧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
    “你说你不会再用之前那样冷冰冰的态度对我。”
    林穆阳恍然地点头:“我的确说过。”
    他眼神一秒变阴狠:“我不会用之前的态度对你,我只会更恶劣、更反感,以后你最好装作不认识我,别跟我套近乎,否则所有的难堪都是你自找的。”
    李辛霏握拳气得发抖,她不顾形象地嘶吼道:“林穆阳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哥的死不是我造成的!”
    “李辛霏!”林穆阳脸色阴沉,目欲眦裂,以比她高一度的声音逼问她,“你敢说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如果不是你……他就能参加那次的音乐节,或许他就不会——”
    林穆阳生生断停,“自杀”两个字他说不出口。
    李辛霏脸色惨白,一脸颓败。
    “你要是有点羞愧心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林穆阳咬牙切齿。
    林穆阳越过她离开,李辛霏不死心地回身冲他喊:“你这样对我就不怕我告诉阿姨你还在玩乐队?”
    林穆阳站定,微微侧头勾唇冷笑:“你都知道的事你以为她会不知道?”
    他背着路灯的样子就像是从地狱而来的撒旦,李辛霏不由畏惧地缩了下身子,她突然惊觉曾经那个阳光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蜕了模样。
    ☆、四十章
    四十章
    下午体育课老师教排球,他说了基本技巧后就让全班同学两两分组练习垫球,这学期排球是期末必考的项目,因此所有人都不敢马虎敷衍,体育委员刚从器械室里把排球拎出来,一群人就一哄而上,鼓囊囊的一吊排球瞬间就只剩下零散的被挑剩下的三两个。
    等所有人拿完球了,曾望才姗姗地从树荫下走出来,剩下的排球都是气不足的瘪样,她蹲在地上用手戳了戳那几个球,嫌弃地皱了下眉。
    周祺随之蹲下,拿起其中一个说:“去器械室打个气就行。”
    他拿着一颗球走了两步回头见曾望还蹲在原地,缓声问了句:“不走吗?”
    他的声音还带着厚重的鼻音,却仍是一派和煦,曾望盯着他看了片刻,对他这种自动把他们划为一组的行为默然,随后起身跟上他。
    到了器械室,周祺找到了手动的打气筒,刚把气针固定好,曾望的手就伸到了他面前:“我来。”
    周祺扫了眼她的掌心,自觉地把打气筒递过去。
    曾望拿着气筒牟足了劲儿打,方才还瘪下去的球很快就鼓了起来,她看着很有成就感,于是更加卖力地抽拉着打气筒。
    周祺按了按那颗球:“气饱了,够了。”
    “还没满呢。”
    “……气太饱不好打。”
    曾望置若罔闻,接着又往排球里注了点气,等最后实在打不进气时她才心满意足地收手,拔了气针拿起硬鼓鼓的排球在手上颠了颠。
    “我觉得挺好打的。”
    周祺无奈地叹口气:“你觉得行就行。”
    他把打气筒放回原处:“走吧。”
    他们从器械室出去,操场上很多人已经双双结对在对打了。
    曾望抱着球回头问他:“你会打排球吗?”
    周祺点头:“高一学过一点。”
    曾望“哦”了声,很淡定地说了句:“我不会。”
    “……”
    周祺愣了下,刚才看她给排球打气时的气势,他还以为她以前玩过呢。
    “没关系,很简单的,我可以教你,你的运动系统好,肯定一学就会。”
    曾望对他的夸赞很受用,不过后又仔细一想,他说她运动系统好反过来的意思不就是说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吗?
    她嘴一撇,双手持球扔给他:“你先垫几个球我看看。”
    周祺接过球,排球气太足了以至于他手指按都按不动,他看向曾希,她正抱胸站在台阶上垂着眼看他,脸上明显是气不过的表情。
    他摸摸鼻子,没明白她怎么突然就来气了。
    周祺转了转球找手感,然后把排球往上轻轻一抛,仰起脑袋迅速做出手势去接球,那颗排球仿佛像是听他指挥一样,路线不偏不倚总是能精准地落到他站着的地方,曾望从侧面去看,排球被垫起的高度几乎都没变过。
    这对力度的控制可以说是拿捏得十分有分寸了。
    曾望本以为他说的会一点是真的只会一点,她为刚才他说的那句话赌气,本想借此奚落下他的,现在看来,平时四体不勤的他对排球倒是有一手。
    周祺垫了半分钟,排球也没有落地的迹象,他直接收了手接过球,回头看向曾望。
    曾望干咳一声,不服输地说:“没什么难的,我试试。”
    她走下台阶,周祺把球递给她。
    曾望接球后拿在手上旋转,眼珠子也跟着转了圈,她分出余光去看周祺,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表情似乎很期待。
    曾望确实是不会打排球,但她不可能在这时候认怂,于是牙一咬硬着头皮上了。
    她依葫芦画瓢,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把球往上一抛,随即并拢双手,眼睛盯住那颗球,待它呈落势时瞄准它探身伸手去接。
    曾望一连接住了几个球,她还不熟悉怎么控制手劲,那颗排球被她接住后就漫天地飞,每次下落的地点也不尽相同,她就时刻盯住它以移动着自己的身体去救球。她垫球完全没有任何技巧,全凭自己的灵活劲儿才没让球落地。
    最后一次那颗球实在是偏离太远了,曾望来不及去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触地蹦跶了两下。
    周祺走过去把球捡起,回身看她盯着那颗排球皱着眉头一连郁闷,笑了笑对她说:“比我第一次打的时候好多了。”
    曾望知道他在安慰自己,拍了拍手不置一词。
    周祺走近:“你的身体很灵活,就是手势不太对。”
    他用胳膊夹着球,空出双手来给她做示范:“两只手叠在一起,拇指平行,接球的时候手臂尽量伸直,用手腕内侧去接球……”
    曾望低头看着他的手,纤长的手指搭在一起,骨节圆润又节节分明,看着像是造物主费心雕刻出来的艺术品。
    “曾望?”
    曾望回神,抬手勾了下自己耳鬓的短发,不自在地说:“我懂了。”
    她学着他叠起双手,伸直手臂:“这样。”
    周祺把手搭上她的腕间,轻轻往下一按:“手腕下压。”
    上次她试图去拉他的手,他反应剧烈,这次他主动搭她的手倒是很自然。
    曾望垂睑看着他的手指,她手臂内侧的皮肤已经算白的了,可是和他的手指一比就暗了一个色度。她以前一直觉得曾希是世界上最白的人,可现在这个念头有些动摇了,周祺的肤色根本不亚于她。
    “你一个男生为什么比我还白?”曾望掀眼看他。
    周祺一怔,低头去看他们两人放在一起的手,突然耳根一热,“嗖”地缩回手,搓搓指尖不自然地说:“从小就这样。”
    他鼻音还很重,心虚时说话声就有些嗡然地听不真切。
    曾望再次扫了眼他的手:“球给我。”
    “哦。”
    曾望用刚才周祺给她纠正过的动作再次垫球,她刚学还不是很熟练,动作显得有些生硬,排球的落点也还是不能随心所欲地掌控,但比起初次的毫无章法,这次的动作显然利落多了。她又反复练了几次,渐渐有了手感后就不再被球牵着跑。
    周祺在一旁站着看她垫球,不得不承认她在运动方面的确很有天赋,短短这么一段时间里她已经大致掌握了垫球的诀窍。
    “喂,来对垫。”
    曾望刚说完就把球垫过来,周祺慌忙伸手双手去接,极险地把即将落地的球给救了起来,眼看着那球又被垫了回来,曾望立刻调整步子去接。
    一开始对垫时他们始终坚持不了几个来回,后来一来二去,两人渐渐有了点默契,一个回合的时长就不知不觉变长了。
    曾望把球垫过去,看向他时突然起了坏心眼,等球再过来时她故意把球往别的方向打,周祺一开始只觉得她刚学发挥还不稳定,等他左右开弓,前前后后跑了几趟后,他才有点回过味来。
    最后一个球曾望用力很大的劲,排球在空中划了一条长长的曲线,周祺追不上,最后只能无奈地走过去捡球。
    弯腰捡球时他叹口气,回身时却看到曾望双眼明亮,冲着他毫不掩饰灿烂地笑着,显然心情大好。
    他心旌蓦地一动,对她故意逗弄他的恶作剧完全来不了气,反而随着她的笑靥也极浅淡地付与一笑,并不打算去叱责她。
    他们打了大半节课的球,因为曾望的恶作剧,周祺耗费了很多体力,到后来都有些膂力不足,满头淌着汗,气喘吁吁。
    最后还是曾望喊了停,周祺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两只小臂看,忙抱着球小跑过去问:“怎么了?”
    他低头去看她的手臂,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此时有着沙粒一般大小的青紫小点散布在上面。
    周祺眉头一拧,抬眼看她:“痛吗?”
    曾望摇头,抬头看着他眨了下眼,他担忧的神情落进她的眼中让她没由来一呆。
    最近他常对她露出这种神情,她原以为世界上只有妈妈,奶奶和姐姐会无条件地对她报以关切,现在好像又多了一个傻子。
    “你太用力了。”
    曾望拿手去揉了揉那些小点,周祺安慰她:“没事的,身体排毒,跟刮痧一个原理,过两天就好了。”
    “哦。”曾望甩了甩手,“不打了。”
    “好,我去把球还了。”
    周祺把球送回器械室,出来洗个手的功夫回头就没见着曾望的身影。
    他四下巡顾一番,才在跑道旁的台阶上看见她盘腿坐着,手上还拿着一支雪糕。
    周祺往她那走,到台阶底下时,曾望低头看他,咬了口雪糕伸手拍拍边上:“上来啊。”
    周祺迈步上了台阶,和她隔了个人的距离坐下,扭头看着她欲言又止。
    曾望一偏头:“看我干嘛?想吃啊。”她把咬过的雪糕往他那一递,调戏似的一笑,“喏。”
    周祺脸一红:“不是……天气凉了,雪糕吃多了不好。”
    他说完又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示意道:“沾到了。”
    曾望探出舌头舔了舔:“没了?”
    周祺看着她殷红的舌尖,脸上莫名一阵哄热,他的眼神飘了下,极轻地应了声:“嗯。”
    恰时一阵风过,狭着初秋的料峭,卷起地面上的几片落叶。
    周祺偏过头咳嗽了几声。
    曾望咬着雪糕看他,上周他们在大礼堂睡了一晚,隔日他就感冒了。
    “你体质也太差了。”
    周祺苦笑。
    “脸怎么样了?”
    他们在大礼堂睡了一觉后,次日她就带着他去了学校的医务室,医务老师给他开了点止咳糖浆后顺道给他检查了下脸上的伤口,消了毒后就用胶带贴了一小块白纱布上去。
    那块纱布挡着他的伤口,和他乖乖生的气质十分不符,任何人都不会把他往打架这方面去想,只会觉得他这个书呆子怕不是读书读傻了绊了一跤摔出来的。
    周祺用手摸了摸脸上的纱布,笑了下说:“昨天去医务室,老师看了说好得差不多了,已经结痂了。”
    “哦。”曾望吃完雪糕咬着小木棒,“会留疤吗?”
    “嗯?”周祺没想过这回事,顿了下才答道,“不知道,没问。”
    曾望看着他的脸侧:“你不担心会留疤?”
    周祺不在意地摇头:“我是男生,不担心这个。”
    曾望诧异地挑眉,没想到他还会说这种话。
    “晚上去医务室问问吧,拿点药膏抹抹,要是真留疤了你爸妈会不会到学校来追责?”
    她玩笑性的一句话却让周祺黯了神色,他垂下头带着鼻音极低地说了句:“不会的,他们……不会来的。”
    曾望察觉到他突然情绪低落,拿手杵了他一下:“你住校不会是和家里闹掰了离家出走的吧?”
    她这无厘头的一问让周祺原本失落的心情消散了许多,他摇头:“当然不是。”
    “那你干嘛要住校?自讨苦吃。”
    周祺犹豫了下,吐出实情:“你不是说我是个‘贵公子’吗?”
    曾望瞠目:“啊?”
    “我也是吃得了苦的。”周祺说得异常坚定。
    曾望忍不住笑了起来,双肩微微颤动着:“你、你就因为我的话?”
    周祺被她笑得不好意思,其实开学时他就有住校的想法,但那时候小姨反对,他也没坚持,说起来也是因为她的话刺激到了他,他才下定决心住到学校里来的。
    曾望坐着,上半身往他那一探:“我的话对你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周祺气息瞬间紊乱,眼神闪烁不知该如何作答。
    “没想到你还挺争强好胜的。”曾望摆正身体,眼睛却直视着他,难得正色道,“周祺,说不定,你以后真能成为一个好警察。”
    周祺愣住,他能听出这句话不是戏谑也不是家里人那样的应和。
    这是第一次,有人肯定了他的理想。
    ☆、四十一
    四十一
    晚自习上,各科半期考的卷子陆陆续续发放下来,班级里响彻着翻阅试卷的唰唰声间夹杂着交谈声,几乎全班的同学都在讨论着这次考试,内容大抵离不开分数,排名。
    曾望压根不在意这些,卷子一分发到她手上,她象征性地翻一翻后就塞进了抽屉里,既不订正也不反思,反倒是周祺,他的每张卷子都只错了那么一两题,可他就盯着自己的错题凝眉思索,拿着红笔认真地修正。
    曾望凑过去瞄了两眼,比起她的“大红灯笼高高挂”,他卷子上整版的大勾显示了老师对他的喜爱。
    周祺正把物理卷上最后错的一小题重新演算,他垂着眼睑抿着嘴看得很是仔细,头顶的白炽灯让他的睫毛投下了浅浅的暗影。
    曾望盯着他的笔挺的鼻翼侧影看了会儿,突然开口:“诶。”
    “嗯?”
    “你视力怎么样?”
    她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周祺愣了下,他扭头对着她眨了眨眼:“挺好的。”
    “没近视?”
    周祺摇头。
    曾望挑眉,盯着他清澈明朗的双眼看,突然用手指着窗外:“看得清楚那上面写着什么吗?”
    高二教学楼的窗户正对着高三教学楼,两栋楼离得也有近两百米,此时外面天色已然全黑,却衬得高三楼前的LED屏更加亮了,曾望问的就是灯上的字。
    周祺顺着她的手往外看去,LED屏上一直滚动着消息,他定睛去看,一个字一个字地逐一念给她听:“高三五班郭鑫获得全国奥赛一等奖,高三七班刘梦洁获得全国奥赛二等奖……”
    曾望微眯着眼也看着LED屏,她自认自己的视力还算不错的,高二高三楼隔了这么段距离,屏上的字又很小,她看着都有些不真切,可他似乎很轻易就辨认出了上面的内容。
    周祺读完回头看曾望,面上也没什么得意的表情,像是并不觉得这是件难事。
    “终于有一个符合当警察的标准了。”说完曾望才意识到他的身高也是达标的。
    “……”周祺没法反驳。
    “年级前十里就你没戴眼镜了吧,平时没见你少看书啊,经常吃鱼眼睛?”
    “什么?”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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