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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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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动着维持秩序。校长讲话结束后,政教处主任接过话筒又开始了一周一次老调重弹的训话,接着点名通报批评了几个违反纪律的学生。

    就这样过了十几分钟,众学生终于等到了一声“解散”的赦令,可还没来得及击节欢呼,上课铃就像是紧箍咒般响起,操场上顿时咒怨声一片。

    “赶紧回班级上课。”班主任吼了一声。

    曾望心里不知把校领导骂了多少次,她本想趁着课间去小卖铺买点东西垫垫肚子,可被这些老家伙这么一耽误,她只能再挨一节课。

    全校学生闹哄哄地离场,曾望随着解散后的人潮挪动,好不容易回到了班级,她往座位走时却没有看到周祺的人影,她没在意,以为他还在外面的人群中挤撺。

    任课老师已经进了教室,曾望迅速坐到座位上,却意外地看到自己的桌面上放着一盒牛奶和一个面包。

    她一怔,下意识地就往周祺的座位看去。

    和他坐一起有段时间了,她知道这是他早餐的标配,只不过不知为何会放在她桌上。

    曾望满腹疑惑,也没去动牛奶和面包。

    班上的同学已经基本到齐了,曾望往教室外看了眼,没看到周祺的人影,正想着他总不会迷路时,老师突然就问道:“周祺人呢?”

    班上同学纷纷看向曾望这儿,她一脸茫然。

    “老师,他身体不舒服请假了。”回答的是王亚亚。

    “这样啊,那我们开始上课吧。”老师点点头说。

    身体不舒服?曾望突然想起刚才他一脸隐忍的模样,看着的确是不舒服,难道是因为早上和她一起跑得太急了?

    身体这么差还逞能。

    曾望腹诽一句,眼神盯着桌上的牛奶和面包时又柔软了下来。

    他说的不耽误原来是这样的不耽误啊,真是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朝阳恋和黄昏恋

    ☆、三十二

    三十二

    “‘爱与不爱,穷人得在金钱上决定,情种只生在大富之家’,老舍塑造了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女性形象,其中不乏有像《骆驼祥子》中小福子这样迫于黑暗的现实放弃尊严和希望的女性,更毋论爱情,如他的短篇小说《月牙儿》就刻画了命运相似的一对母女,在生活的催逼和旧社会的不公下,为了生计而沦为暗娼……”

    “小希,小希?”陈雅琦用胳膊肘推了推坐在一旁的曾希。

    “啊?”

    “你发什么呆呢,笔记也不做,在想什么?”

    “没没。”曾希敛了神,提起笔集中精神看着书。

    陈雅琦又凑近她,低声道:“我表演的话剧快公演了,你去看么?”

    曾希前段时间才知道陈雅琦是戏剧社的成员,戏剧社每学期都会排一场大戏在会堂上演,这学期的公演时间也近了。

    她问:“什么剧目?”

    “曹禺先生的《日出》。”

    去年戏剧社表演的是莎翁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因为这剧本知名度大且是爱情题材,大学生受众广,更容易招来观看者。曾希原以为今年的剧目大概也走这个方向,没想到戏剧社竟然选了现实意义的《日出》。

    曾希问道:“你演的什么角色?”

    陈雅琦朝她眨了眨眼:“你猜。”

    这剧统共就没几个女性角色,且陈雅琦神色掩不住的得意,显然扮演的不是个小角色。

    “陈白露。”曾希肯定道。

    陈雅琦面色惊讶:“哇,你猜得这么准啊。”

    曾希淡然笑之。

    “大一演了一年的龙套现在终于翻身啦。”陈雅琦殷切地看着曾希,“小希,你去看吗?”

    她这么诚心相邀,曾希自然乐于答应:“好啊。”

    这节现当代文学课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李辛霏翘课没来,下课后陈雅琦就拉着曾希一起走。

    “小希,你等下还要去食堂帮忙?”

    曾希点头。

    “真辛苦。”

    曾希一笑:“还好。”

    陈雅琦突然一拍手:“对了,戏剧社最近有个活动,是和一家影视公司合作的项目,你听说过吗?”

    曾希一向不关心学校里的社团动向,遂茫然地摇摇头。

    “你等着,我找给你看看。”陈雅琦拿出手机,找到学校公众号,翻出之前的一条推送给曾希看,“就是这个。”

    “大学生原创剧本征集大赛?”曾希念出声。

    陈雅琦点头:“你不是一直都有写作的习惯么,我觉得你可以试着参加这个。”

    “我?”曾希摇头,“不行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陈雅琦说,“你看看奖项,一等奖一万呢,就算是二三等奖也有五六千。”

    这么高的奖金让曾希有些瞠目,同时也有些动心。

    陈雅琦劝诱道:“你就投个稿试试,拿不了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曾希心里有些跃跃欲试,又兼些畏葸不前,最后在陈雅琦鼓舞的眼神中点了点头:“我试试。”

    ……

    曾希去了食堂帮忙,忙活了一中午,等食堂午饭的高峰期过去时已过一点,她早上只喝了点稀粥,此时过了饭点还没吃午饭,她觉得胃疼得难受。

    一起收餐盘的阿姨擦桌子去了,曾希捂着胃勉强站着,有人到了自助收餐盘处,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接,那人却把盘子挪开了。

    曾希疑惑地抬头看去,见是林穆阳时吓得蜷了蜷手指。

    林穆阳自己放下餐盘,对她挑眉:“我有那么可怕吗?”

    “……没有。”曾希的声音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林穆阳端详她的脸,发现她面色不虞,唇色泛白,额际隐隐沁出一层冷汗。

    他的目光移到她按住胃的手上:“你怎么了?”

    曾望抿紧唇摇了摇头:“没事。”

    “胃痛?”

    曾希咬了下唇还对他施以一笑:“老毛病……过会儿就没事了。”

    林穆阳眉峰稍拧:“吃饭了吗?”

    “还没。”曾希见他眉头又紧了一分,不知怎的,突然就像以前面对妈妈责难时那般心虚,“我一会儿就吃。”

    阿姨擦完桌子回来,招呼曾希去吃饭,她觑了还站在那的林穆阳一眼,慢吞吞地把围裙解下。

    “我吃饭去了。”曾希怯怯地说了一声。

    “嗯。”

    曾希挪着步子往窗口走,点了碗面后回头去看,林穆阳已不在那了。

    她松了一口气,手心里微微濡湿。

    自从上次民乐课后,她已经有些天没有见着他了,倒真是应了他上次说的那句“给你时间考虑”。

    因他上次平地惊雷的一番话,她忐忑不安地捱过了几天,今天他没防备地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再次让她好一阵紧张。

    “面好了。”

    曾希回神:“谢谢师傅。”

    曾希端着托盘就近坐在一个空位上,胃经过刚才的一阵痉挛后好受了些,她却一时没了食欲,草草吃了几口面喝了几口汤后就离开了食堂。

    庆城今天突然变了天,到了正午乌云就滚滚地压了下来,天色一下就像是被调低了色度,灰蒙蒙的。

    曾希从食堂出去时,已经有稀疏的几点雨滴落下了,她看了看天,也懒得从包里拿伞,快步往宿舍赶。

    “曾希。”

    临近宿舍时,曾希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她停下脚步回头,林穆阳从不远处往她这小跑过来。

    “你吃饭怎么这么快?回头去食堂找你就不见人了。”林穆阳到了曾希跟前时问,“你到底吃没吃?”

    曾希见他追着自己正诧异着,听他这么问忙答道:“吃了。”

    “我离开前后也就十分钟。”林穆阳这么说道。

    他的言下之意曾希十分清楚,一时有些心虚,遂岔开话题问道:“你……找我还有事?”

    “你说呢?”

    他语气带着揶揄,曾希心跳顿时紊乱,眼神闪烁不定。

    林穆阳眼看一句话就把她吓成这样,觉得此时还不是时机,对她这样性子的人只能徐徐图之。

    他拎起手中的袋子示意了下:“给你的。”

    曾希定睛一看,发现里面装的是几盒药。

    “我也不知道你的胃病是什么情况,就把消炎、止痛的药都拿了,你回去吃吃看有没有效果。”

    曾希突然像是被点了穴道,肢体僵在原地,心潮却不断汹涌。

    林穆阳晃了下袋子:“拿着。”

    曾希蜷了蜷手指:“其实……我的胃病不太严重,你不用这么麻烦的。”

    她又开始迂曲地客套,林穆阳直接就把袋子提到她面前:“我买都买了,你不拿走难道要我吃?”

    “……”

    理是这个理,曾希明白,可真要拿了又好像和他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林穆阳指了指天:“雨要下大了,你确定要在这和我干耗着淋雨?”

    曾希抬头看天,黑云翻墨,雨势从开始的稀疏几点到豆大的水滴砸下来,估计过会儿就该是倾盆大雨了。

    她搓了搓手指,这才伸手去接那袋药,嗫嚅着说了句:“谢谢。”

    林穆阳把手插进口袋里,说:“本来今晚想约你去酒吧的,看你胃病犯了就不约了,反正约了你也会拒绝,对吧。”

    他语气里狭着笑意,曾希耳廓发热,紧紧地捏着袋子,支吾着:“……哪有。”

    “那就是答应跟我去?”

    “……”

    曾希傻眼,林穆阳低笑出声,她莫名地也跟着笑。

    “雨下大了,你赶紧回宿舍,不然感冒了又多个借口可以拒绝我。”

    他这一连番的打趣像是情侣间的调情,曾希觉得无法应对,慌乱间就向他道了别,回头走没两步又折回他面前。

    曾希从包里翻出一把折叠伞递过去:“雨、雨下大了,我的伞你拿着吧。”

    这下轮到林穆阳一愣,看着她发顶上的一点雨雾笑了:“谢谢。”

    曾希没敢看他,再次道了别,提着一袋药顶着雨小跑回了宿舍,直到进了楼里,被小雨糊了面也没能把脸上的热度带走。

    她在楼门口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瓢泼大雨倾斜而下,她才好似回了神般往楼里走。

    回到宿舍,舍友都在,曾希进门就听到李辛霏柔笑的声音,说话口气也是恭恭敬敬的不像她的风格。

    “阿姨,你放心,穆阳在学校挺好的。”

    “嗯,我会帮您照顾好他的。”

    “不麻烦,您别客气……没事,他的脾气我了解的,和小时候一样。”

    “好的,下次见。”

    “拜拜。”

    她通话也没避着旁人,曾希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也知道她是在和谁通话,一时有些发呆。

    廖未未这时贸然问了句:“辛霏,你刚提到的……‘穆阳’?是中秋那个周末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个男生吗?”

    李辛霏递了她一眼,刚想问她怎么知道,又想起那天晚上她和吕燕、林穆阳从酒店出来时和廖未未打了个照面,那时她并没有搭理她。

    李辛霏“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他是你男朋友?”

    李辛霏翘着手指端看自己新做的指甲,胸有成竹地说:“早晚得是。”

    “他长得挺帅的,是我们学校的吗?学什么专业的?”

    李辛霏不满地睃她:“问这么多干嘛?”

    廖未未干笑:“就是觉得你们两个挺登对的。”

    李辛霏哼一声收回目光。

    曾希呆呆地站在自己的座位前,直到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她像是被惊醒的梦中人般慌忙地伸手去掏,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一直攥着那袋药不放,手上已被压出了一条红痕。

    电话是辅导机构的经理打来的,她委婉地通知曾希机构已经找到了全职的辅导老师,让她以后不用再去了。

    对曾希来说这算是个坏消息,可此时她听在耳里却十分麻木,只讷讷地应道:“好的。”

    挂了电话后,李辛霏对她说:“小希,你是读书读魔怔了吧,现在的年轻人谁会把《关雎》设为手机铃声啊。”

    曾希鼻尖莫名一酸,忙掩饰性地低头装作看手机,手却在哆嗦:“我就是试试,果然不适合,我现在就换了。”

    她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仔细听就能分辨出,可宿舍里的人都没发觉,只有她自己难以遏止地感到难过。

    李辛霏又问她:“你晚上有空吗?”

    她慌不择言地应道:“有的有的。”

    “陪我去个地方吧。”

    曾希没多加考虑,也没问去哪儿就点头答应:“好。”

    “这才是我的好小希,之前你老拒绝我,我还以为你有了雅琦就不要我这个朋友了呢。”李辛霏拿过桌上的一袋零食,挑了几个扔到她桌上,“呐,我姐给我寄的零食,你都不拿,跟我客气什么。”

    曾希苦笑,心头酸涩异常。

    她把那袋药小心地放进自己的抽屉里,又轻轻地掩上,连同她的那点小心思。

    既然不愿意承受落空的巨大落寞与痛苦,不如就将“万一”的侥幸掐灭在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即将告罄,身体状态很差,心态全崩,情节瓶颈,一周写不到一章……不会坑,但是后续更新……emmmmmm

    ☆、三十三

    三十三

    那天上午周祺请了假后,下午也没来学校。次日晨跑时,曾望往前头的队伍里张望着也没见着他的身影,早读课时他的座位仍是空空。

    那天早上的体育课仍是在游泳馆上,曾望仍不打算下水,体育老师自她上次落水差点出事后也就不太敢让她下水,生怕一个不留神没看住真出了事,那后果就严重了。因此每每曾望偷懒,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同学们都在水中央戏水,曾望独自坐在岸上百无聊赖时,王亚亚着着泳衣从另一边岸上走到她边上,凉凉地说:“你居然不会游泳,哦对了,一定是你家里太穷了,没钱送你去学吧?”

    王亚亚这嘲弄的语气显然是来挑衅的,曾望乜她一眼,暗道她不长记性还敢来招惹她。

    不过这次曾望却没有勃然动怒,她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眼神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的胸看,学着她的语气反嘲:“你家有钱也不见得你发育得多好啊。”

    王亚亚一开始没明白她的意思,等察觉到她视线的方向时顿时回过味来,一时有些恼羞,指着曾望颤巍巍地说:“曾望你、你不要脸。”

    曾望嘴角嘲讽的笑意拉大:“回去多补补吧,晚了就长不了了。”

    她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恶劣地眨眨眼:“我说的是脑子。”

    王亚亚着了道,气得直发抖又一时想不到怎么回击,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她,气急败坏道:“上次的事你别以为我就这样算了!要不是周祺……你早被学校开除了!”

    曾望心神一动,脸上不动声色:“上次的事?什么事?你把我推下泳池的事?”

    王亚亚心虚,余光看到有几个同学正往他们这儿走,生怕曾望把这事嚷嚷开了,她剜了曾望一眼,咬牙道:“我们走着瞧!”

    ……

    周祺缺勤的情况持续了两天,曾望都开始猜测他是不是被她气走了。

    班上的同学都没感到异常,甚至都没能察觉到他的缺席,唯有曾望觉得有些不习惯。从小到大,离开妈妈会让她不习惯,离开奶奶会让她不习惯,离开姐姐会让她不习惯,可是他?

    曾望觉得自己这只是短暂的不适应,她极力地让自己去忽略它

    曾望这两天总是借着课间时间拿着手机回复微信,微信上的那些人像是没有正经工作般,各个时间都有人找她聊天,她就像是一个钓鱼新手,虽不耐烦,但为了鱼儿上钩,她还是耐着性子照着张瑶教她的方法用一些腻得发指的话和那些男人“调情”,不知是不是那些男人过于急色的缘故,曾望略显生涩的聊骚方式却和那些人聊得还行。

    反正是没把她拉黑。

    晚自习下课后,曾望把桌上的东西一收,背上包把手机揣进口袋里,离开前还无意识地看了眼周祺的空着的位置。

    意外的是,曾望刚出教学楼,迎面就碰上了背着书包蹑级而上的周祺,周祺撞上她也是一怔,两人由于势差一上一下地对着眼儿。

    曾望诧异于这个点儿他来学校,但她没忘记上星期他们才言辞激烈地吵了一回,说起来,只能算是她单方面的“言辞激烈”。

    以她的性格是不可能主动拉下脸求和的,可她又想起那盒牛奶和面包,心里像是欠了他人情一样。

    曾望别扭地咳一声,吐槽似的说了句:“你是不是记错时间了,这个点晚自习都下课了。”

    周祺本以为她会直接无视他,不料她竟然主动和他搭话,他看着她不自在的神情,他心底明白这已经是她示好的极限了,如果他这次不顺着梯子下来,以后她估计再也不会理他。

    周祺顺着她的话往下接:“没记错时间,我以后也是内宿生了。”

    曾望疑惑地拧眉。

    “我向学校申请住宿了。”

    曾望看着他一脸匪夷所思,觉得他简直是个彻彻底底的傻子,谁家离学校这么近还住学校?

    不过他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曾望半晌后就平淡地应了声:“哦。”

    时间差不多了,曾望往下走了几级阶梯,和周祺处于同一视线水平时她说了句:“我走了。”

    曾望没走几步,周祺赶上她:“你要去小吃街?”

    “嗯。”

    “你不应该——”

    曾望刹住脚:“这句话你前几天讲过了。”

    周祺语塞。

    曾望看着他:“你又想和我吵?”

    周祺摇了下头:“我只是……担心你会出事。”

    “你还真是正义感爆棚啊。”曾望说,“把多余的分给别人吧,我就不劳你操心了。”

    她说着就往前走,走了段路后发现周祺一直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走着。

    她一时有些想笑,他是她的影子吗?

    “你总跟着我干嘛?”

    周祺走近点反问她:“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那儿打工?”

    曾望耸肩,坦白道:“我需要钱。”

    周祺眉头微皱:“可是你还小,等以后读了大学,有了工作就可以……”

    “太慢了。”曾望打断他,“那是别人的路不是我的,我和别人不一样。”

    她的一句“我和别人不一样”不是嘶吼着说出来的,甚至是前所未有地平静。

    周祺向来知道她会用恶言恶语来保护自己,却从没看过她现在这副样子,像是已经妥协的困兽,安于命运的摆布。

    她说她不一样,她没有选择。

    周祺无言缄默。

    曾望最后看他一眼:“别再跟着我。”

    ……

    今天下午下了场大雨,小吃街的很多门店都闭门谢客了,唯有一些小摊子还张罗着开张,耿明鹏的烧烤摊子也是其中之一。

    但因为下午的一场雨,气温降了,秋寒袭来,往日人声喧杂的烧烤摊显得有些人影寥寥,摊上也仅有三两桌客人坐着,也不喝酒,就只是吃着烤串热乎身子。

    这样冷寂的摊子倒让曾望有些不适应,她环顾一圈,除了耿明鹏外并没有看到张瑶和张元。

    她走到耿明鹏边上问:“他们俩呢?”

    耿明鹏翻了下架上的串回答她:“今天人少,我让他们回去了。”

    “哦。”曾望面无表情地扭头四下看,客人这么少,她并没找到事可以做。

    耿明鹏回头朝她示意了下:“不用你做什么,你找张桌子坐着,我拿几串烤串给你当夜宵。”

    曾望刚才没仔细看,此时才注意到耿明鹏的脸有点红,眼神也有些醺然,显然在她来之前他喝了不少酒。

    她嫌弃地撇下嘴:“既然没事干,我就先走了。”

    耿明鹏把烤串扔到一旁的盘子里,不怀好意地斜眼看她:“可以啊,如果你不想要工钱。”

    曾望憎恶他这种把她玩弄在股掌之中的模样,可他的确拿捏住了她的痛处,她有再多的恶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曾望捏了捏拳,踅踵走到一张空桌那坐下。

    耿明鹏自得地笑出声,一手端着一盘烤串,一手拎着一瓶啤酒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吃啊。”耿明鹏把盘子推到她面前,把酒瓶往桌角一磕,又问她,“好学生,今天还是不想陪我喝杯酒?”

    曾望冷漠地摇头。

    耿明鹏坐下:“你不会喝。”

    “我会。”曾望辩道。

    “那就陪我喝一杯,今天降温了,酒能暖身。”耿明鹏往曾望那凑近。

    他开口时酒气直冲曾望的鼻端,她嫌恶地往后拉开身子:“我不想带着酒气回宿舍,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学生就是麻烦,我看你也没心思读书,不如就别读了,退学算了,还能省下一笔钱,以后就跟着我混。”

    曾望不为所动,直接道:“钱。”

    “你看你,急什么,我还能不给你?”耿明鹏一口气灌下一杯酒,咧了咧嘴打了个嗝。

    曾望心里犯恶心。

    耿明鹏再次倒满酒杯:“最近‘钓到鱼儿’了吗?”

    曾望立刻领会他的意思,瞥他一眼,言简意赅:“快了。”

    “哟,你搞得定那些男人?你懂得调情?他们给你发了什么图片和视频吗?你看了吗?”

    曾望脸色有些差。

    耿明鹏狭着猥琐的笑,“你以前和男人接触过吗?”

    “哦忘了,你爸早死了,你顶多就是跟一些读书读傻了的小白脸玩玩。”他闷一口酒,“就是上次来这的那个,毛都没长齐吧。”

    他手往曾望探:“要不要我教你怎么取悦男人?”

    曾望在他摸上她手的前一刻把胳膊往后一掣,冷声道:“别碰我!”

    耿明鹏顺势把手搁在桌上:“我不过是给你提个建议而已。”

    曾望觉得他今晚简直是酒色上头了,他赤/裸裸看她的眼神让她一阵接一阵的反感,像是一条冰冷恶心的蛇从她身上爬过。

    曾望站起身,沉着一张阴郁的脸要走。

    “钱不要了?”

    曾望站定,地上像是突然长出了藤蔓缠住了她的脚。

    耿明鹏恶劣地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数了几张扔在桌上,用手敲了敲:“拿去。”

    曾望浑身都在忍怒着颤抖,她想不屑一顾地离开,最好能回头朝他脸上啐一口口水。

    可与这种报复性的想法并生的,是奶奶因背着一个麻袋而被压弯的身影。

    她和曾希说过,她不会成为她的负担。

    曾望狠狠咬牙,把耻辱心再次踩回脚下,回过身,抬起铅重的双脚走回桌前,她直视着耿明鹏,双眼发红,满是恨意。

    她伸手按住桌上的钱,耿明鹏看着她微微发抖的手笑得更加恶劣。

    曾望攥着钱,那几张纸币就像是长满了刺,她攥得越紧,扎得越痛。

    “明天见啊,小辣椒。”

    曾望转身走时,耿明鹏在她身后嘲弄地喊了句。

    ……

    回去路上下起了小雨,映着灯光显得有些缥缈朦胧,路上的人撑伞的没伞的皆是行色匆忙。

    曾望独自走在雨中,不遮不挡,任由雨丝淋洒在她的身上,她穿着一件短袖,但并不觉得冷,只是有点凉。

    书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往后摸了摸,摸到了她的那个老式按键机。

    曾望摸了下脸上的雨水,按了接通键。

    “生日快乐。”

    曾希的话让曾望好一阵愣怔。

    曾希没得到回应,歉然道:“小望,对不起,我差点忘了你的生日。”

    曾望回神,笑了下:“我自己都忘了。”

    “我今天应该去找你的。”

    “没事,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怎么不重要,过了今天你就十七岁啦。”曾希说,“这周末我们见一面吧,我还有礼物要给你。”

    曾望再次揩了揩脸:“好。”

    和曾希聊了几分钟,曾望已走到了校门口,挂了电话后她抬头看了看,灯光下雨丝变成了雨帘,她在雨中站定,眼中落进了冰冷的雨水。

    十七岁,长大好慢。

    “曾望?”

    曾望透过雨幕看到有人撑着伞向她走来,等近了才看清是周祺。

    周祺拿伞遮住她:“你怎么站在这儿淋雨啊?”

    曾望一副见鬼的表情:“你怎么在这。”

    她看见他还背着书包:“别告诉我我走了半个小时你都还没走回去。”

    周祺窘迫,扯开话题:“雨下大了,我们赶紧回学校。”

    不知是不是因为慌张,他情急之下居然把手放在曾望背上,轻推着她往前走。

    曾望被他带着走,一脸惊诧地看着他,半响问:“你不会在等我吧?”

    “没、没有。”周祺立刻答道。

    曾望看着他的侧颜,故意凑近他:“欸,你是不是喜欢我?”

    周祺一吓,身子往旁边一躲,伞却往她那边偏。

    “你……”他的表情有些惊慌,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曾望耸肩一笑:“你慌什么,我开玩笑的。”

    她看着他:“我猜你一定是正义感又在作祟了。”

    周祺低头看着她,沉默不语。

    曾望把手伸出伞下,雨水滴落在她的手上,她突然问:“你满十七岁了吗?”

    “嗯。”

    “什么时候。”

    周祺顿了下说:“两个多月前。”

    他看着她:“你呢?”

    曾望抬头和他对视:“今天。”

    周祺一怔。

    “我的宿舍到了,你回去吧。”

    曾望说着就冲进雨幕,小跑着到了宿舍门口。

    “曾望。”周祺撑高了伞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曾望回头看他。

    “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昨天忘更了,抱歉

    ☆、三十四

    三十四

    下午头两节课是民乐课,林穆阳这天破天荒地早早就去了教室,他并不是对这门课有多喜爱,而是为了曾希。

    最近这几天,他觉得曾希对他的态度又有些让他琢磨不定了,几次在校内碰到她她都唯恐避闪不及。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他向她挑明了心意她因为无措而不好意思面对他,可几次下来他觉得好像并非如此。

    她看到他时,眼神里除了慌张,还有恐惧,这让他摸不着头脑。

    既然她躲着他,他就只好主动出击了。早上他给她发了条短信,说了下午上课会给她占个座,她没有回复他,但总不至于为了躲他连课都不来上吧。

    林穆阳在曾希常坐的角落里落座,给她占了个位置。

    临近上课时,老师提前走进教室,林穆阳环顾周围,都没看到曾希。正当他疑心她是不是翘课时,边上的空座坐下一人。

    “你今天——”

    林穆阳的声音在看见坐下的人是谁时嘎然而止,同时脸色一变。

    李辛霏挑着眼眉笑着看他,假睫毛还一颤一颤的:“看到我很意外?”

    林穆阳脸色难看,语气也好不到哪去:“你怎么在这?”

    “小希也选了这门课,她今天有事没办法来,我替她一节。”

    林穆阳盯着她的脸,显然不相信她这种人会这么古道热肠。

    李辛霏嘟了下嘴,故作俏皮地对他眨眨眼:“其实是她告诉我你也选了这门课我才来的。”

    曾希告诉她的?

    林穆阳皱了下眉,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反正她也不喜欢上这门课,我替她来她也不怕上课点名了。”

    林穆阳冷笑:“自以为是,你怎么知道别人喜不喜欢。”

    “她亲口对我说的啊,她说她不懂欣赏音乐,来这也是为了应付点名,挺没劲的。”李辛霏凑近他,殷勤地说,“要不以后这节课我都替她来好了,你要是来早了就帮我占位——”

    “别跟我套近乎,我和你很熟吗?”林穆阳压根不睬她那套。

    李辛霏脸色僵了下:“林穆阳,你能不能成熟点,你到底要和我闹别扭闹到什么时候?之前的事我都已经道过歉了,你还要我怎样?你哥是自杀,不是我杀的。”

    “你再说一遍。”林穆阳双眼如冰,里面蓄满了风暴。

    李辛霏被骇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别跟我提我哥,你不配。”

    林穆阳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也不顾此时还在课堂上,起身就从教室后方绕了出去。

    出了教室,他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看到了曾希的号码,盯着看了半晌,最后滑动屏幕,拨了个电话给老高。

    “在哪儿呢,晚上去‘clow’。”

    ……

    曾希没去上民乐课,平白空出了两节课的时间,她就和陈雅琦约着去了图书馆。在图书馆里她一向能从古朴的书香中得到宁静,可今天却一直静不下心来,手中捧着的书许久都没有翻过页。

    此刻李辛霏应该已经在民乐课教室里了,林穆阳占的座应该不会落空,他见到是她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陈雅琦伸手在她面前一晃:“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曾希回神:“没有。”

    陈雅琦探头去看她手中的书:“‘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怎么突然看起《牡丹亭》了?”陈雅琦问。

    曾希解释:“我选的戏曲鉴赏课要交一篇期中论文。”

    “你打算写它?”

    曾希摇头,往后翻了好几页书:“感悟不是很深,不好写,还是换其它的吧。”

    “怎么就感悟不深了?”陈雅琦好奇地凑近她,低声问道,“小希,你有男朋友吗?”

    曾希有些赧然:“没有。”

    “欸?你怎么不谈一个?”

    曾希还是比较放不开,也不太和别人聊感情这方面的话题,便含糊地随便说了个理由:“没碰着合适的。”

    陈雅琦一耸肩:“也是,文学院阴盛阳衰,一比八的比例能碰上的几率太小了。”

    她又说:“说起来还是小希你的圈子太小了,你看你不参加社团也不参加什么活动,都没什么机会认识新的朋友。”

    曾希不可否置,她的交友圈子的确很小,且以她的性格又鲜少与人深交,所以外人看来她还是有点不合群的。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陈雅琦来了兴致,索性书也不看了,趴桌上看着曾希,“我猜,你应该喜欢和你一样安静的,体贴入微的,温柔型的男生。”

    曾希脑海中突然蹿出一个身影,一个“不是”就要脱口而出,却又生生地卡在了喉间。

    “我猜对了?”陈雅琦问。

    曾希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付诸一笑,合上书说:“时间差不多了,一会儿还有课呢,我们赶紧收拾收拾走吧。”

    陈雅琦看了眼时间,也没再追问,抱起从书架上拿下来的书放了回去。

    下午的后两堂课是专业课,曾希去了教室后还给李辛霏占了个位置,等上课铃声响起,她才姗姗来迟。

    李辛霏坐到曾希边上,曾希觑了她一眼,发觉她的脸色不太好,整个人笼着一股低压,她也没开口问她刚才那节课的情况,但心里又忍不住去猜测。

    傍晚下课,李辛霏把手机放回包里,拉起曾希的手就说:“小希,我请你吃饭,吃完陪我去个地方。”

    她不由分说地就把曾希往外拉着走,曾希慌忙中扯过自己的包,跟着她踉跄地走。

    她们在外头的餐馆吃完饭,李辛霏拦了辆车,曾希以为她又是心血来潮突然想去商场血拼,毕竟以往她心情不畅时就会花钱买快感。

    下午出门前,李辛霏还高高兴兴地化了精致的妆去音乐楼上课,现在却一脸不郁,其中的缘由曾希不难猜到是和林穆阳有关,但她竭力克制住自己往深了去想。

    她怕自己又生妄想。

    出租车在马路上走走停停了近半小时,最后停靠的地点却让曾希颇感意外和恐慌。

    下了车,李辛霏拉着曾希的手往一条街道上走,“clow”几个字母闪着五彩的灯光,在夜里十分扎眼。

    曾希顿下脚步:“辛霏……你要去哪儿?”

    “酒吧。”李辛霏拉她,没拉动。

    曾希皱着脸:“我、我们还是别去了吧。”

    “怕什么,酒吧又不吃人,你还没去过吧,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李辛霏猛地一拉她,曾希趔趄了下,被动地走着,眼看离“clow”越来越近,她心里的不安愈加浓烈。

    她最后挣扎道:“还是别去了,我陪你去逛街。”

    李辛霏有些不耐烦了:“来都来了,别磨叽,跟我走,不然我生气了。”

    曾希咬唇,最后也没能违拗她的意愿,被她拖着进了酒吧。

    入夜后的酒吧是最热闹的时候,电音在喧嚣,红男绿女们在这里纵情地狂欢,他们在舞池里肆意地扭动腰肢,忘我地尖叫着,高举着酒杯狂欢。

    李辛霏显然很适应这样的环境,相比起来,曾希尽管来过一次却仍然有些不适应。穿过舞池时,曾希的目光一直在人群中搜寻,可酒吧里灯光灰暗,她压根看不清人更勿论在人海中找到一个人。

    “走快点。”李辛霏拉了下曾希。

    曾希紧了两步,又左右看了下。

    兴许他今晚没来这呢。

    曾希侥幸的念头刚起,下一秒她就看见了坐在吧台前喝酒的林穆阳,在他的两侧还坐着老高和小A。

    曾希把李辛霏往后拉,李辛霏皱眉,回头不解地看她。

    “辛霏……我第一次来,你带我四处转转吧。”曾希尽可能地朝她喊,眼神不安地往她身后瞟。

    “我会的,现在先带你去吧台坐一会儿,我要找一个人。”

    李辛霏说完立刻回头,目光四下逡巡后一定,她挣开曾希的手,挤开面前的人,几步走到吧台那。

    “林穆阳。”

    曾希还未来得及挡住李辛霏,听她这么一喊,下意识回头去看,她布满惊慌的双眼立刻对上他意外且愠怒的目光。

    她从未在他身上看过这样的眼神,怒火中又裹挟着寒冰,利刃似的钉中她的心脏。

    李辛霏推开曾希,缓步走到林穆阳面前,神色还很得意,她扫了眼边上的老高和小A又看向林穆阳:“看到我很意外?”

    林穆阳沉下脸,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

    他的目光没有停在李辛霏身上,而是一直看着在她身后神色忐忑的曾希,她一直躲闪着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这更加坐实了他的猜测。

    老高和小A也对李辛霏突然出现感到意外,更让他们惊诧的是曾希居然和她一起来,其中的曲曲绕绕不得不引人怀疑。

    更过后老高便睨着李辛霏,嘲讽地一笑:“告密者。”

    李辛霏的笑容凝在嘴角,过了会儿她像是没听见般,继续对着林穆阳说:“你还在玩乐队,你以为你做的事我不知道?”

    林穆阳阴沉着脸:“知道又怎样?再告诉我妈一次?”

    李辛霏一噎,神色立即不自然了起来:“我不会说的。”

    林穆阳冷笑,李辛霏不会做无益之事,他在等她的下一句话。

    “但你以后不能再用现在这样的态度对我。”

    果不其然,李辛霏随后就提出了她的要求。她面上虽强势,可心底还是有些忐忑。她很了解林穆阳的性格,也知道用乐队威胁他的后果,要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冷言冷语,她是不会去碰触他的底线的。

    意外的是,林穆阳居然毫不犹豫地点头:“行啊。”

    李辛霏顿时喜上眉梢。

    老高和小A对视一眼,他们压根不相信林穆阳会突然对李辛霏释怀。

    小A看了无所适从的曾希一眼,笑着起身调解道:“都别在这杵着了,一起嗨啊。”

    他说着半推着李辛霏往舞池里走:“来酒吧就要放开了玩啊。”

    小A回头对着老高使个眼色,老高立刻会意,起身跟上去,还故意回头喊林穆阳:“小阳,一起来啊。”

    他们的态度突然转变让李辛霏一阵愣怔,但她把这归因于林穆阳的软化,为此她并无其它的怀疑,心底还有些暗喜,甚至想好了怎样和他们打好关系。

    老高和小A把李辛霏带进了舞池,没一会儿他们就被扭动的人群淹没。

    曾希没料到李辛霏轻易就把她丢下了,留她一人面对林穆阳。

    她愣在吧台前,双手绞在一起十分局促,她不敢去看林穆阳,正犹豫着要不要先走一步时,面前落下了一道黑影。

    林穆阳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你跟我来。”

    “我不……”

    林穆阳没顾及曾希的意愿,强行拉着她走,推开来往的人熟门熟路地把她领到了酒吧的偏门。

    偏门出去就是一条窄巷,夜色渐浓,这里人迹罕至,与酒吧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一点鼓噪的乐音从门缝里漏出来,却衬得巷子更加幽静,狭长。

    林穆阳掩上门后就把曾希逼到墙边,夜色中他一双幽深的眸子攫住她,许久不言。

    曾希有些害怕地瑟缩着身子,后背紧紧地贴紧墙面,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他。

    半晌,林穆阳哑着嗓音问:“下午的民乐课为什么没去?”

    “我、我有事……”

    “为什么让李辛霏去?”

    林穆阳没待曾希答完又抛出另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曾希无法给予让他满意的答案。

    “‘clow’是你带她来的?”

    曾希一慌,立刻摇头:“不,不是……”

    “你知道么,我最讨厌别人告密。”

    曾希咬着唇仍是摇头。

    “为什么?一直躲着我也是因为她?你怕她?想讨好她?”林穆阳问一个问题就往曾希那逼近一分。

    “不是,我没有。”曾希捏了捏拳,无力地回答。

    “好。”林穆阳欺近她,“干脆点,我们今天就说清楚。”

    他顿了下,再开口语气格外坚定:“曾希,我喜欢你,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曾希抬头,他们之间的距离现在也不过方寸之间,他的双眼直视着她,一片赤诚坦荡,他是真心地在征求她的意见,毫无保留。

    她的心随着他的话语如登天堂,转瞬间又跌落地狱。

    曾希知道自己一直都是个保守主义者,她不激进,不冒险,从不轻易尝试,从小到大她走的都是万般斟酌之后选的路,平凡无趣但也安全,孤注一掷,背城守一这种事她从来不会去做。固然她缺乏断腕的勇气,追根究底是因为她承受不了走错路之后的后果。

    她胆小怯弱,只想用尽全力,过上平凡的一生。(毛姆《月亮与六便士》)

    林穆阳眼看着她的双眸从带着雀喜的闪光到火燃尽后的黯然,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曾希捏了捏拳,像是下了决心般开口道:“对不起,我不——”

    和今晚之前几次一样,林穆阳再次打断了她的话,只不过这次的方式不太一样。

    林穆阳一手揽过她的腰肢,在她开口将拒绝的话语说出口时低头攫取她的呼吸,堵住了她的唇。

    曾希蓦然瞪大双眼,浑身如同雕塑僵立在原地像是融进了背后的墙体,失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的眼睑。

    片刻后,她才意识到他做了什么,顿如雷殛。

    曾希挣扎着推开林穆阳,他根本没抱紧她,她很轻易就挣开了。

    获得喘息时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哆嗦着质问:“你、你做什么……”

    林穆阳低头看着她噙着泪花的眼睛,酒意略微淡了,脑袋也清醒了许多,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不顾后果的鲁莽唐突显然让她觉得委屈了。

    他难得懊恼:“对不起,我……”

    林穆阳话说到一半打住,事后道歉显然虚假,纵然今晚他喝了不少酒,但刚才的行为未免不是他借着酒意的妄为。

    曾希唇上还沾染着他的温度,甚至刚才的一瞬间她还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她哽噎一声,低头就要绕过他离开。

    “曾希。”林穆阳在她身后喊她。

    曾希顿住脚,但是没回头。

    林穆阳看着她伶仃单薄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无力感。

    “你有拒绝我的权利,但是你不能剥夺我追求你的权利。”

    “如果你是为了维护你和李辛霏之间所谓的姐妹情才拒绝我,那我告诉你,我不是她的私有物品,我有自己的人格。”

    “曾希,对我公平点。”他说。

    ……

    曾希给李辛霏发了条短信,独自一人离开了酒吧。

    林穆阳在侧门那靠墙呆了良久才一脸沉郁地回到了酒吧,吧台那他的位置还空着,吴莉正坐在边上喝着酒。

    她见他回来,往他身后探头看了眼:“怎么就你一个人?”

    林穆阳对着酒保打了个响指,又叫了一杯酒,等酒递过来后一口闷了。

    吴莉挑眼,心里大致明了了。

    她身子一扭,胳膊肘往后撑在吧台上,拿眼眺着舞池:“小A刚跟我说李辛霏和曾希一起来的。”

    “是曾希带她来的?”她问。

    “不是。”林穆阳毫不犹豫地回答。

    吴莉睨他一眼:“你早知道她们认识?”

    “嗯。”林穆阳说,“一个宿舍的‘好朋友’。”

    说到“好朋友”时他不屑地笑一声。

    吴莉回身,端起杯子啜了口酒:“李辛霏对你还不死心啊。”

    林穆阳冷笑。

    吴莉停了下接着说:“她喜欢你,要知道你在追她的朋友,估计要疯,你妈……估计也不会同意。”

    “那又怎样?”林穆阳隐忍着,嘎哑着嗓子说,“难道我连选择喜欢谁的权利都没有?”

    吴莉愣一下,见他已然醉态十足,可眼底却又有汹涌的情绪在翻腾。

    她能懂他的不甘。

    半晌,她开口道:“你有,你当然有。”

    ☆、三十五

    三十五

    霜降过后,庆城的秋天并没有如约而至,操场周围的树仍是青翠萦目,前阵子一股寒流过去后,天气又渐渐地回暖了,仅是早晚的气温稍低,带着那么一丝萧瑟的味道,俟朝阳一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曾望盘腿坐在操场边上的阶梯上,咬着毫无味道的白馒头盯着跑道上还在跑动着的颀长身影看。

    她最近有点迷茫。

    不是因为她觉得前途未卜,未来不可期,而是因为周祺最近的行为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几次她因为困乏而在课堂上昏昏欲睡且即将约会周公之际,他总是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地喊醒她,然后在她愤怒的目光中一脸无辜地告诉她——

    “你要听课。”

    不仅如此,每天的晚自习上,每当她拿出答案要“大显身手”时,他就会板着一张脸,严肃地对她说——

    “你要自己做。”

    更有甚者,他还会花时间一题题地给她讲解,不管她到底想不想听,愿不愿意听。

    更匪夷所思的是,曾望每天晚上从小吃街回来时,总能在校门口碰见他,不是出门买东西就是买东西回来。

    曾望在与周祺的关系中一直占据主动,可这段时间她明显转为被动了,无论她怎样对他恶语相向甚至出言威胁,他均是毫不在意,对她十分和煦,以致曾望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像只张牙舞爪的猫,毫无威慑力。

    “曾望。”

    曾望回神,低头看到周祺站在底下,仰头看她,脸上还淌着汗。

    “早读快开始了,不去班级吗?”

    “哦。”曾望把最后一口馒头就着豆浆咽下,起身拍拍屁股,几步跨下台阶。

    两人并排往教室走,曾望侧目看了眼周祺,再次思考起两人的关系。

    自周祺主动和她坐一起后,班上关于他们俩是一对的传闻就没歇过,以前曾望根本没在意,只当耳旁风刮过就算,可这阵子他们俩呆在一起久了,加上周祺近来不明不白的行为,连她也不禁要怀疑,他们……是一对?

    曾望咳了一声,觑他一眼,突然往他那凑近,伸手去拉他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

    刚碰上,周祺就像触电般缩回去,一脸惊恐地看着她,那神情就像是个被玷污了的少女,而她就是个强抢民女的恶霸。

    周祺躲到一旁,显然被曾望方才的行为吓到了:“你……”

    曾望面无波澜,耸了下肩随意道:“我就是想试试你手上的温度。”

    “嗯?”

    “我觉得我的手有点凉。”曾望反问他,“你觉得呢?”

    他觉得呢?刚才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身子发麻,其它什么都没感觉到。但曾望直直地盯着他,一脸坦荡,反倒衬得他心里有鬼一般。

    “是有点。”周祺胡乱说道。

    曾望点头:“天冷了。”

    她主动走在前面,心思活络起来。

    就刚才他那躲闪的速度和一脸恐慌的表情,和她小时候洗菜时碰到某种软体动物的反应一样,曾望凭这就能断定他对自己没好感,不过她想想也是,他亲眼见过她的许多恶劣行迹,她也三番两次地对他恶语相向,他怎么可能喜欢上她这样劣迹斑斑的女孩。

    排除他喜欢她这个微小的可能性后,关于他近来的种种行为,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他吃饱了撑的,他的正义感已经多到无处可用唯有发泄在她身上了。

    曾望进行种种猜测之际,她没注意到走在身后的周祺红透了的耳尖。

    ……

    晚自习期间,曾望单手撑着脑袋,一手转着笔看着周祺,琢磨着怎么样才能把他的数学作业拿过来。

    这阵子,为了抄作业,她对他言语恐吓过,威逼利诱过,可是统统没用,他像是铁了心要让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无论她用什么招数最后都只能铩羽而归。

    曾望突然想起张瑶教过他应付男人的方法,最有效的就是□□,因固她给她发了许多不知从哪找来的各色姿色上佳的美女的照片,好让她在“钓鱼”的时候能派上用场。

    如果把这方法用在周祺身上,勾引他……曾望看了眼不问世事安静做着作业的周祺,把这念头打消了。

    想想之前王亚亚的下场,他这唐僧一样的性格,怕是不懂什么叫女色。

    曾望最后还是决定来硬的。

    “喂。”

    周祺顿笔扭头:“嗯?”

    “数学作业。”

    周祺放下笔,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应该自己做。”

    曾望把笔扔在桌上:“我不会。”

    周祺一笑:“我可以教你。”

    曾望皱眉:“你这一天天的,把时间都浪费在我身上,不好吧。”

    “不会。”周祺摇头。

    真是个死脑筋,曾望暗诽道,眼看他不为所动,毫无转圜,眼一翻打开今天发的数学卷子,拿起笔飞快地把选择题勾选了,之后把卷子往他那边一推:“讲吧。”

    周祺看了眼她随意勾选的答案,一时哭笑不得:“选择题一半是错的。”

    曾望眼一亮:“才一半?正确率还挺高。”

    “……”

    曾望耸肩:“我这种差生,只错一半老师就已经很欣慰了。”

    周祺被堵得没话可说,叹口气拿过稿纸开始一题题给她讲解。他讲得认真,一步步讲得很细,还会顺带把知识点给她点出来,尽管如此,曾望仍是像前几次那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敷衍似的应着,等他把答案算出来后她就迅速拿笔抄上去。

    周祺见她一点长进都没有,眉头轻皱思忖了下,再讲题时就不讲通透了。

    “你先代入这个点把双曲线的渐近式算出来,之后再利用这个方程算出渐近线,然后就能利用这个式子算出……”

    “停!”曾望打断他,“你怎么不把步骤写清楚啊?”

    “我告诉你方法,你自己算出答案。”

    曾望诧然,瞪大眼睛:“什么?”

    “我把公式写在边上了,你试试。”

    曾望难得张口结舌:“你、你……”

    周祺追加了句:“你得快点,不然今晚做不完了,卷子下课要交。”

    曾望咬牙狠狠地瞪他,周祺毫不松口,他早已摸清了她的脾性,看似充满攻击性,但并不是不分是非曲直。

    曾望瞪了他半刻,周祺就平静地回视她半刻。

    她能够有力地回击像王亚亚那样的挑衅,但是对于周祺这样的“怀柔”,就像是利刃对水,她压根没法应对。

    曾望在他那吃了个冷闷,不甘地撤回自己的卷子,拿起笔趴在桌上老实地照着他的方法演算起来。

    周祺本以为她会拂袖而去,现在见她妥协,暗松一口气。

    一晚上,曾望就在周祺的悉心指导下,咬牙切齿,满腹怨气,磕磕绊绊地做着卷子,等下课铃声响起,她立刻把笔一扔,提溜上自己的书包就要走。

    周祺喊住她:“最后两题……”

    曾望努嘴:“差生不会做最后两题很正常。”

    她说完突然弯腰凑近他,在看着他神情变得慌乱后低声说:“周sir,今晚就不用等我了。”

    ……

    曾望一如往常地去了小吃街,相较于前几天因天气原因造成的冷清,这两天小吃街上又开始人烟辏集了起来,狭窄的街道上又是人头攒动,每个美食摊子都冒着热腾腾的烟火气儿。

    耿明鹏的烧烤摊子也是一样,新老顾客前来光临,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喝酒划拳,撸串唠嗑,热闹异常。

    张瑶今晚不在,曾望一个人在跑腿忙活,一会儿那边点单,一会儿这边要酒,人走后她又去收拾桌子好给接下来的客人腾桌子,可以说是忙得脚不沾地了。

    “再要两瓶酒。”

    曾望听到有人喊,放下手中的盘子,从冰柜里拎出两瓶酒送过去。

    要酒的人是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他明显喝上头了,见到曾望就大着舌头问:“今天张瑶怎么没来啊,前天不是和我说好了下次陪我喝酒的么。”

    “有事。”曾望冷淡地回答。

    那男的突然抓住曾望的手腕:“她不来就你来陪我喝吧。”

    曾望挣了下:“松手!”

    “诶,快坐下。”

    那男抓住不放,手上还占满了油渍,弄得曾望一阵反感。

    她没忍住,低咒了句:“死胖子,你给我放开。”

    “小婊/子,你骂谁呢!”那男的不仅没放手反而捏得更紧了。

    曾望手腕被捏得生疼,也顾不上那么多,脾气上来了就冲他大喊:“骂的就是你,快放开我。”

    耿明鹏听到动静,撇下烧烤架走过去:“干嘛呢。”

    他扫了眼后大致情形就已了然于心。

    耿明鹏直接对着曾望斥道:“你怎么做事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他又腆着笑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抖了一支往那男的面前递:“刘哥,别和这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

    被称作“刘哥”的男人瞟了眼耿明鹏,又拿眼角看曾望,松了手但没去接耿明鹏的烟。

    “赶紧跟刘哥道歉,还想不想在这做了。”

    曾望抿紧了嘴不开口,双目蓄着怒火,一声不吭地扭头就走。

    耿明鹏的脸色当下就垮了。

    “你这的服务态度不行啊。”

    耿明鹏立刻陪笑:“刘哥你别气,一会儿我教训下她。”

    “这样吧,今天的酒我就给你免单了,算是招待不周的赔礼。”

    刘哥这才揉了下凸出来的肚子,伸手接过耿明鹏的烟。

    耿明鹏又和他赔了不是,之后才回到烧烤架那,把曾望喊过来。

    她的表情不郁,耿明鹏直接骂道:“你是来给我砸场子的啊,把客人得罪了以后谁来我这?”

    他嗤道:“不就是拉下你的手么,至于么,干嘛装得跟个圣母一样。”

    曾望不甘地顶道:“我是来打工的,不是来卖身。”

    “哟,又给我摆这种清高的姿态,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没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价就别揽活儿。”

    耿明鹏警告她:“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就别来了。”

    ……

    曾望憋着气儿接着忙活,她左右奔忙的时候就察觉到那个男的一直在盯着她看,就像一只垂涎的癞皮狗,她刻意忽视他的目光,经过他那桌时视线也是不偏不倚。

    今天人多,曾望忙得比平常晚,回去的时间也耽搁了。宿舍门禁还好说,但学校的校门到点就锁,保安可不像舍管阿姨那么好说话。

    眼瞅着快来不及了,曾望一路紧赶慢赶,甚至还走了平时不走的近道。

    那条近道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是小吃街岔口的一条小巷,顺着小巷走一小段路就能到校门对面,但那条路人迹罕至,到了深夜更是无人涉足,她虽然胆大但也不敢自己一人独自走那条路。

    今天她是实在着急才壮着胆子往那走的。

    曾望加快脚程,狭窄的小道上回响着她跫然的脚步声,走了一小段路后,她敏锐地察觉到除开她单调的步伐声外,交叠在一起的还有另外的声音。

    她放轻脚步,那声音愈加明显,并且还一轻一重,似乎是重心不稳。

    曾望在那声音响在身后时下意识地猛地回身,却被人一推后背毫无阻碍地撞上墙体,顿时胸口一阵发闷。

    “小婊/子,敢骂老子。”

    曾望忍痛抬头,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清了来人的脸,就是刚才那个对她动手动脚的刘哥,此时他已酩酊大醉,身上带着浓厚的酒气。

    她眼轱辘转了转,撒脚就要跑,可动作到底慢了一步,那人拉住她的手一拽,另一只手就要往她脸上呼过来。

    曾望躲闪不及,眼看那巴掌就要招呼到她脸上时,暗处突然冲出一个人,直接往那男人撞去,借着一瞬间的冲击力度直接把他撞开了。

    那男人拉着曾望往后趔趄了两步,为了保持平衡就松开了她的手。

    曾望堪堪站稳就被人护在了身后,她抬头,背着光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但她还是认出了他,一时有些惊讶,隐隐的又有些莫名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被撞开的男人站稳后,怒气冲冲地瞪视着他们,见到撞他的人是个高个男孩后,啐了一口,直接上手挥拳。

    周祺本可以躲开,可他脑海中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身后的曾望,他怕那人伤到她,因此一动不动地就傻站在原地,直愣愣地护住她,就像母鸡护鸡仔般。

    突然身后有人把他往边上一拉,他往旁边跨了一步,可那人的拳头还是擦着他的颊边呼啸过去,他手上戴着的戒指生生地在他的脸上豁了道口子。

    那人一拳没中,扭了扭手腕正想继续逼近,曾望当机立断,伸手往后摸到自己挂在书包上的警报器,扯住绳子往下一拉,霎时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响彻在巷头巷尾。

    曾望拉着周祺往后退,同时喊道:“你别过来,一会儿就会有人来这,你不想进警局最好现在就滚。”

    警报声穿透性十分强,方圆几百米估计都能听到声响,那男人面带煞气但比之刚才显然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妈的。”那男人咒骂一声,生怕一会儿真有人来了脱不了身,当下也不敢逗留,只狠狠剜着前头的两人,最后骂骂咧咧地踉跄着离开了。

    周祺确定那人走后,立刻回身去看曾望:“你没事吧?”

    曾望看他一眼,低头把挂在书包边上的警报器关了,一时间巷子里静得只剩风声。

    她问:“你怎么会在这?”

    “我……”

    他今晚估摸着时间去了校门口,可是一直没见到她回来,眼看着关校门的时间快到了,他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就想着抄近路去看看,结果在半道上就碰上了她。

    周祺不说,曾望也能猜出一二,她抿了下唇,语气僵硬道:“就你这样还学人家英雄救美,打架都不会。”

    周祺不自在地咳一声,低声道:“我们快走吧。”

    他往身后看了眼,生怕刚才那人又去而复返,情急之下直接拉起曾望的手:“走吧。”

    曾望被动地被他拉着走,此时浮云过去,月华乍现,一缕月光从巷顶漏下,她看了眼他们交握的手,又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良久。

    约莫是今晚月色太温柔的缘故,她冰封的心突然就怦然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回来半夜了,没更新抱歉

    ☆、三十六

    三十六

    周祺拉着曾望的手趱步走出了小巷,巷口的路灯倾泻而下,顿时豁然开朗。

    校门就在马路对面,曾望却突然拉住了周祺。

    “怎么了?”他疑惑地回头。

    路灯下,周祺脸侧的划伤还渗着血,他却一点知觉都没有,浑然像个没事人。

    曾望盯着他的伤口看了会儿,问:“你不痛吗?”

    “嗯?”周祺见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颊边,他抬手刚要碰就被曾望拉住。

    “流血了。”她说。

    “哦。”周祺垂下手,刚才情况紧急,他忙着带她离开小巷,压根没察觉到自己的脸被划伤了,此时安定下来后他才觉得颊侧有些刺痛,尤其是牵动肌肉时还会有轻微的撕裂感。

    “校门已经关了,你这样保安不会让我们进去的,保不准还会喊老师。”

    周祺皱眉:“那……”

    “我们不走正门。”

    “啊?”周祺诧然。

    “跟我来。”

    这回由曾望拉着他走,他们穿过马路,绕着学校外墙走到了后方,那里人少,有一处围墙赫然有一个豁口,这使得那堵墙的高度降低不少,最重要的是这面墙后面是学校的植物园,大晚上的基本不会有人去那,他们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

    曾望左右张望了下,熟门熟路地从近旁的花坛里搬出几块石头垒在墙角下,最后还踩上去试了试。

    “结实了。”曾望拍拍手,回头问他,“爬墙会吗?”

    周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一系列行为:“你……”

    “别愣着了,会爬吗?”

    周祺看了眼围墙,为难道:“我没爬过。”

    这个回答曾望并不意外,她看着他说:“我先爬,你看着。”

    曾望说完,熟练地踩上石堆,徒手扒拉着围墙上的那道豁口,脚一蹬踩在墙体上,双手使劲一攀整个身子顿时腾空。

    周祺在底下看得心惊胆颤,生怕她一个不慎就跌下来,他的双手不安地张开随时准备接住她,嘴上一边低声叮嘱道:“小心点……”

    曾望一鼓作气,双手用力一撑把整个身子撑起来,然后抬起一只脚勾住围墙,挪了挪后就直起身子跨坐在围墙上。

    曾望呼出一口气,朝着校内看了眼,借着植物园里唯一的一盏灯打量了下,果不其然,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外里面静悄悄的。

    她示意底下的周祺:“你快爬上来。”

    周祺抬头看她,曾望催促道:“快啊。”

    爬墙这种事他从小到大都没干过,此时也别无选择,只好学着她的样子,生疏地攀着墙,虽然他此前没爬过,但仗着身量高,他也并没有费多少事。

    曾望和周祺一前一后从墙上跃下,偷偷摸摸地潜伏在植物园里,鬼鬼祟祟的就像两个偷鸡摸狗的小贼。

    “你怎么知道这边的墙坏了?”周祺忍不住问出口。

    曾望回头看他,呵笑一声:“你觉得我可能每天晚上都准时回学校吗?”

    周祺语塞,过了会儿又低声问:“我们现在回宿舍吗?”

    曾望睨他一眼:“现在几点了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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