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49)
一圈,眉心却是死死皱着,显得十分痛苦。
得见这触目惊心的一幕,紫云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便侧过了头去不敢再看。
今日前来为冯舒志授课的丁子昱也在,面容同样十分紧张地上前向冯霁雯施了一礼。
而坐在床沿边紧紧扶着和琳肩膀的金伯吓得整个人都在颤抖着,见着冯霁雯进来,惊惶地道:“太太您快瞧瞧二爷他这是怎么回事……这血怎么也止不住啊!”
和珅终日在外忙于公务,家中事宜皆是冯霁雯在着手打理着,日积月累之下,和宅里的下人早将这个当家太太视作了主心骨一般的存在。
但金伯却忘了冯霁雯也并非医者,此际亦被吓得险些要六神无主,哪里能够判断得出和琳是何种情况?
她只能尽量镇定地道:“都别慌,已让人请谢郎中去了——暂将二爷放好,尽量先别去晃动他。”
金伯慌地应“是”,同丁子昱将和琳放在床头靠在迎枕处。
和琳口中乌黑的鲜血还在顺着下颌往下淌,身体也开始随之微微痉挛抽搐着。
在场众人无不是冷汗淋漓,却又无计可施,只能焦急地等着谢郎中尽快赶来。
“太太……”秦嫫拿迟疑的语气向冯霁雯低声询问道:“可要派人去请大爷回来一趟吗?”
二爷的情况怎么看怎么都让人不安……
她看了都觉得没底。
往坏处说,万一……
冯霁雯十指握紧又松开。
“让虎子去刑部传话,让大爷尽快回来吧。”
家中之事但凡她能够解决得了的,从来都不会让人告知和珅,但眼下和琳的状况确实不容乐观,亦非她能够控制得了的。
和珅终日没日没夜地办案,为得便是和琳。
所以和琳的安危才是首要之事。
幸在和宅与回春堂相隔不过一条胡同,众人又提心吊胆地等了两盏茶的功夫不到,谢郎中便背着药箱行色匆匆地赶来了。
但他对三虫三草毒知之甚少,更无法判断和琳因何而忽然吐血。
“那可有止血之法吗?”冯霁雯问。
其余的暂不去多管,止血才是当务之急。
“并无十成把握,但可以一试。”谢郎中道。
因为不确定究竟是从体内何处出的血,而若不从根源解决,贸然压制的话,极有可能会使得淤血存于体内无法排出,继而引发更大的隐患。
所以只能尽力一试。
……
静云庵。
玉嬷嬷随同前来请人的小茶离去之后,有一辆油壁马车缓缓出现在了庵外石径之上,最终在庵门前停稳。
穿着青色比甲的小丫鬟抱着脚踏跳下马车来。
被扶下来的是一位气质高贵的旗装妇人。
小丫鬟上前去轻轻叩门。
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名身着素色褙子的仆人前来将门打开,守礼地将小丫鬟及其身后的贵妇人打量了一番过后,轻声询问来客身份。
丫鬟报了自家夫人名号,那仆人便道稍候片刻,待她进去通传过后再来回话。
妇人轻一颔首,小丫鬟却冲着仆人的背影皱了皱鼻子。
不过小小一个庵庙和一个清修多年没什么身份的太妃罢了,怎地就敢如此慢待她家夫人?
不让主人亲自出来相迎就且罢了,竟还让她家堂堂一品诰命在身的夫人等在大门外,这算是哪门子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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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胡汉三回来了!
哈哈么么哒大家~~~
这两天身体状况不太稳定,又让大家等了两天,实在抱歉,幸在现在已经好转,几乎没啥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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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4 拒见(月票×60加
但这话她可不敢同身后的夫人讲。
夫人向来是严禁她们碎嘴多言的。
落针可闻的静谧禅房中,跪坐于蒲团之上阖目诵经的况太妃听得身后的脚步声,并未睁眼发问。
仆人无声行礼罢,便轻声禀道:“太妃,傅恒夫人前来拜访,此际人正等在庵门外。”
况太妃缓缓拨弄手中佛珠的动作一顿,一双看不出岁月痕迹的双目之中神色微聚。
前些时日冯霁雯曾与她提及过傅恒夫人有意相交之意。
她当时以不喜外人打搅为由让冯霁雯代为回绝了。
只是冯霁雯这些时日忙于家中之事,而此事总归也算不得大事,故而便未急着派人特意将此事传达给傅恒夫人。
却不料今日傅恒夫人恰巧在附近的寺庙中进香,忽然心血来潮,竟然亲自前往静云庵拜访况太妃来了。
况太妃却不知这些内里详细,只是抓紧了手中被磨得光滑至极的颗颗佛珠。
“太妃,可要将人请进来吗?”
见况太妃迟迟未有发话,仆人又垂首低声询问了一句。
“就说我今日身体不适,不宜见客,请傅恒夫人回去吧。”
况太妃语毕重新闭上了眼睛。
仆人当即便应下去了。
等在静云庵大门外的傅恒夫人听得仆人的回话之后,微微愣了愣。
却还是与那仆人和气地道了一句:“有劳了。”
仆人矮身一礼,退回院内将门合上。
“……”傅恒夫人身边的小丫鬟眉毛吊的高高的,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实在没忍住低声咕哝了一句:“这位太妃娘娘好大的架子啊……”
什么身体不适,这摆明了是将夫人拒之门外的借口。
再如何不适,也不该连将人请进去吃口茶的精力都没有吧?
傅恒夫人闻言目含制止地看了她一眼。
“休要不敬。”
小丫鬟闻言不甘却又讪讪地垂了垂脑袋。
“今日前来未有提前送拜帖,本就实属冒昧。主人家身体不适无法相见,亦属情理之中。难不成只许咱们来,还不许人家不见了?”
傅恒夫人说话间,目光越过小丫鬟望向那两扇紧紧闭起的老旧大门。
早前便听闻这位太妃娘娘性格冷清,不爱与人来往了,故而她倒是真的没觉着生气。
只是这幅我行我素的性子,倒是令她想起了一位久别的故人来。
还有门前这棵银杏树。
青争书院在未被查封之前,门前也种了一棵银杏树。
记忆中每到这个时节,必然也落了一地金黄色的银杏叶。
傅恒夫人上前数步,缓缓躬身拾起一片枯叶放在手掌心里仔细观摩着。
往前她若是去书院前捡树叶,必然会被手中总是握着戒尺来吓唬学生的秦世伯笑着赶走,还要训斥她的丫鬟不该带她来此,道书院里人多眼杂,女儿家不可如此抛头露面。
现如今她还能清楚地记得秦世伯那张古板严厉,待她却总是慈爱相向的那张脸庞。
只是当年秦世伯一案,她即便不管不顾地与傅恒一同冒着先皇的雷霆之怒舍命求情,却也没能救得下秦家一门。
想到这些陈年旧事,傅恒夫人不禁眼眶微红。
……
时至黄昏。
眼见天色转暗,紫云方才带着丫鬟阿欢与阿屏迟迟地从和宅行出。
主仆三人刚被丫鬟送出大门外,迎面恰见一辆马车在和宅外停了下来。
马车还未来得及停稳,车帘便被人从里头撩开,紧接着便见一名锦衣少年自马车中急急地跳了下来。
他动作着急又危险,险些伤到脚,令紫云看得为之皱眉。
他腿上的伤都还没好全,怎能做如此冒险的动作?
“格格……”伊江阿有些意外地看向面前之人,张口欲说些什么,却又因觉得不合时宜而咽了回去。
不急于这一时。
是以他最终还是问道:“和琳怎么样了?”
他一得到信儿就赶过来了。
明明今早过来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出事了。
“……”紫云看了他一眼,道:“我也说不清楚,你进去看看吧。”
情况还有点复杂。
伊江阿应了一声,大步就要往院内走。
“等等……!”
紫云忽然转身朝他的背影喊道。
伊江阿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今日是我不对,那些话也都是胡话……你莫要放在心上。”或是从未对他如此正经地说过话,紫云一时间觉得为难极了。
“无妨!”伊江阿倒显得十分痛快,且还咧开嘴冲她笑了笑,道:“甭说是我有错在先了,退一万步说,就是我一丁点儿错都没有,格格想打想骂那也是悉听尊便啊!”
紫云听罢这番油嘴滑舌之言,望着浓重的余晖中他看起来有些跛却分外温暖的背影,忽而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来。
“傻子……”
真是个傻子。
不知为何,此时她有些想笑,还有些想哭。
……
伊江阿来到和琳的院子里之时,外堂里或坐或站地挤满了半屋子人。
除了守着伺候的丫鬟婆子之外,冯英廉与冯舒志祖孙俩都在,另还有丁子昱和袁枚先生。八竿子打不着的钱应明竟也来了,想是过来寻丁子昱的。
而众人的神色看起来都不轻松。
“英廉大人,袁先生。”伊江阿匆匆对两位长辈行了一礼,便看向內间问道:“和琳可有大碍了?”
“已暂无性命之忧了。”冯英廉话罢微微叹了口气,表情看起来仍然十分凝重。
什么叫暂无性命之忧?
看了一圈冯英廉等人神情的伊江阿怔了片刻之后,复才抬脚走向內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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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 强弩之末
內间之中,和珅与冯霁雯立在床头边,正听玉嬷嬷交待着什么。
冯霁雯愁眉紧锁,目含忧色。
和珅则一言不发,薄唇紧紧抿成了一道直线。
“……最多还能撑上几日?”
伊江阿进来之时,恰听得冯霁雯语气犹豫地开口问道。
玉嬷嬷朝床上的和琳看了一眼,向来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如今已属强弩之末,少则只能等上三日,多则也不过五日之久了。”
她先前开的药方只能起到压制的作用,而剧毒在身体中被压制得久了,迟早要爆发出来,此番吐的虽是体内淤血,却也伤及了身体的根本。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故而她早先便再三提醒过,一定要尽早找到解药。
“三五日?”伊江阿赫然瞪大双目,道:“毒性不是已经被压制住了吗?再者说了,希斋自幼习武,打熬得一副好筋骨,身子骨儿不知要比常人强上多少倍,怎会至此地步!”
玉嬷嬷看了他一眼。
“若非是身子骨强健些,只怕连一日也难熬得过。”
“可是……”伊江阿面色焦急地来至床边,张口却已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躺在床上的和琳面容虚弱无比,连呼吸都微弱至不可闻。
伊江阿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牙关不禁咬得死死地。
四下有着一段时间的静默。
直到玉嬷嬷着手收拾起了方才为和琳施救之时所用到的银针,和珅方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多谢嬷嬷今日前来施救,有劳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并无异常之处,只是神情远不比平日里那般轻松适意。
冯霁雯亲自将玉嬷嬷送了出去。
“嬷嬷示意我出来,是还有其它什么话要单独交待与我吗?”
步出院外之后,冯霁雯开口问道。
“也并无什么要紧之事,只是想问一问太太身上的伤恢复得如何了?”
冯霁雯闻言道:“都已结痂了,只是活动时肩膀还略有些疼痛感,但已不误事了。”
玉嬷嬷点了点头,又问道:“后背的伤可好全了?”
说的是之前冯霁雯在城外遇到劫匪时所受的伤。
冯霁雯闻言愣了一下,适才道:“背上的伤早已好全了,幸得有嬷嬷上次送来的药膏,并未留下疤痕。”
只是这都隔了好一段时日了,按理来说也该好全了,玉嬷嬷怎还着意问了起来?
冯霁雯目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未再多言的玉嬷嬷。
见夜色逐渐染没了黄昏,她转头对身后的小仙吩咐道:“给嬷嬷点一盏灯笼带上吧。”
……
傅恒府,凌松苑。
福康安听罢手下所禀,大感意外。
他之前听闻和宅被人暗中监视之后便立即命人去详查了此事,因对方来路不明,又不可轻易打草惊蛇,故而查了整整五日才有结果。
可这个结果却远远超出了福康安的意料。
“你确定没有查错?”他再次不可置信地印证问道。
“属下再三确认过,绝不会出错——那些人确是十一阿哥手下的暗卫无疑。”
福康安紧紧皱起了剑眉。
“竟会是十一阿哥……”
可十一阿哥究竟有什么理由要去监视和珅?
和珅论身份不值一提,身上也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十一阿哥如此重视——
起初他以为会是同团河行宫行刺一案的幕后主使有关,目的是为了监视被钦点为办案钦差的和珅的一举一动,可倘若这些人是得了十一阿哥授命的话,这个假设无疑便不成立了。
且不说十一阿哥作为如今最受推崇的皇子并无冒此风险刺杀圣驾的必要,退一万步讲,纵然真是金家与嘉贵妃等不及了,要动手,却也绝不可能选在团河行宫狩猎当日,众目睽睽之下——
况且十一阿哥也奉命在调查此案,他若想得知案情的进展,大可名正言顺地召和珅详问,根本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折地暗中监视。
那么十一阿哥究竟为何要监视和珅呢?
福康安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忽然想到了冰茸一事。
当时和宅急需冰茸,可城中药堂及宫中的存余却全部都……
不对……
福康安微微摇了摇头。
冰茸是金二小姐因挂念长兄病情所需,才命人多存了些在家中,应当并非是有人提前得知了详细而刻意为难和家。
而金二小姐更不可能与十一阿哥有什么牵连。
可思及此处,他又不由想到了景仁宫中如今的那些纠葛——有人暗下道,被嘉贵妃带去景仁宫的几名秀女,实则都是嘉贵妃欲从中为十一阿哥择选正侧福晋的人选。
他大姐佳芙已被封了正福晋。
如今景仁宫里还余下三名秀女,其中便有金二小姐。
可金二小姐那样出淤泥而不染的性情,怎会喜欢宫中生活?
十一阿哥虽小有才情,但作风与人品皆算不得端正,又沉迷玩乐,更加不可能入得了金二小姐的眼睛。
眼下这种处境于她而言必然是想逃而不得吧?
福康安无声叹了一口气,唤来了福英问话。
“金二小姐之前遇劫一案,衙门那边还是没有进展吗?”
福英面色为难地摇头。
“回三爷,还没呢。”
“这么久还没半点进展,见鬼了不成。”福康安讽刺地冷哼了一声,道:“既然查不到,那就让他们暂时别查了。”
“爷,不查了?”
“区区几个劫匪不足为患,待我伤好之后再带人去查也不晚。”福康安道:“跟衙门里的人说一声儿,此事用不着他们来管了,让他们先将精力放在辅佐和珅查案上面。”
听说今日和琳的情况忽然恶化,性命已是危在旦夕。
和家如今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加之又遭了不知目的为何的十一阿哥暗中监视。
……此事可要找个机会暗中提醒冯霁雯或和珅一二?
可若十一阿哥并无恶意,他贸然提醒,万一弄巧成拙只怕更是麻烦。
福康安权衡着其中利弊,心下犹豫不定。
……
翌日午后,京城下了一场大雨。
“太太,刘全儿过来了。”小茶进来禀道,“他说有急事要见太太。”
“那快让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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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6 受宠若惊(月票×90加
刘全在门外廊下拂去衣上雨水之气,方才躬身匆匆行入正堂,与端坐在堂中的冯霁雯行礼。
“有何急事?”冯霁雯问道。
刘全脸上夹带着浓浓苦色。
“回太太,大爷昨晚上一夜没睡不说,至今更是滴米未进,滴水不沾,早饭奴才让人送过去大爷没用,方才去瞧了瞧,午饭竟也是一筷子没动过……奴才劝也劝不了,大爷就跟听不着奴才说话似得!奴才这也是没了法子,才过来找太太您去瞧瞧——”
冯霁雯听得不禁蹙眉。
昨晚和珅一直守在和琳的院子里,故而她并不知晓他竟然一整夜没睡。
更别提是不吃不喝这茬儿了。
“你先去前院等着,待我收拾一番便去与你一同去刑部瞧瞧。”冯霁雯站起了身来吩咐道,转身便要带着丫鬟往內间更衣。
却听得刘全疑惑地“欸——”了一声,继而忙道:“太太……大爷他今个儿没去刑部啊!”
“没去刑部?”冯霁雯转回身来意外地看着刘全,问:“那去了何处?”
“……就在家里头呢!”
“在家?”冯霁雯更是吃了一惊。
“大爷一直待在外书房里,都大半日了,奴才还以为太太您知道呢。”刘全满脸苦笑。
冯霁雯听得也是哭笑不得。
她一早没见着和珅,又觉得在此关头和珅必然又要没日没夜地在刑部忙着破案,故而压根儿没想着要去问他去是没去刑部——
却不料和珅竟是没出门儿,一直就呆在家中。
冯霁雯未有再与刘全多言,只让丫鬟取了伞来。
屋外雨水滂沱,秋风夹带着凉意打在脸上,向来怕冷的冯霁雯刚踏下门阶便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拢紧了小仙刚为其披上的浅湖蓝轻裘。
虽是打着伞,却抵不过风大雨斜,待主仆几人来至前院外书房之时,衣鞋皆被雨水沾湿了大半。
书房的门紧紧闭着,小仙在廊下将油伞收起之际,冯霁雯已上了前去叩门。
叩了数下之后又等了片刻,却迟迟未有听到回应。
冯霁雯隔着门凝神听了听,也未听得屋内有丝毫动静,似乎并无人在。
她干脆抬手将门推开了来。
迎面而来的却是一阵冷风——书房里的几扇窗竟都是大开着的,湿湿的冷风灌了一屋子,墙上挂着的几幅画都被吹得摆晃不停。
和珅就坐在临窗的书桌后,身上穿得还是昨日回家之后便一直未来得及换下的官服,官帽端端正正地压在左手边一沓宣纸之上,一侧笔架上悬着的几支羊毫都在随风晃动着。
“爷怎么不关窗?”
冯霁雯快步行了进来,忙地将几扇窗逐个合上。
屋内的风这才得以休止下来。
“去端个火盆过来。”她朝刚行进来的小仙吩咐道。
如今还远远不到要烧火盆取暖的时候,可这书房里实在太冷太潮。
“是。”小仙忙准备去了。
“爷今日怎么没去刑部?”冯霁雯行至书桌旁问道,下意识地望向桌面。
却见书桌之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她本以为和珅将自己关在书房中是在整理案情进展和线索——
可眼下看来,竟然是在发呆。
而且她进来到现在同他说这些话,他似乎一句也没听着,只是半垂着俊逸干净的眼眉,目光漂浮着并无着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脊背挺直僵坐在那里如同入定了一般。
冯霁雯无声叹了口气,折身到茶几旁摸了摸茶壶,砂壶还是温热的,想是刘全刚送来没多久,便抬手倒了一杯,送到了和珅眼前。
“喝口热茶吧。”
和珅的目光停顿片刻,凝在了眼前托着青花茶盏的一只芊芊素手之上。
他微微又怔了一怔,复才顺着这只素手抬起了头来看向身侧之人。
入目是一张恬静的脸庞,那双似会说话一般的黑眸正注视着他。
四目相对,和珅一时未有开口说话,一张俊颜之上表情迟缓,显是神思与反应皆还未有完全自凝思中完全抽回。
冯霁雯又将茶盏往他面前递近了一些。
和珅这才抬起僵硬的手臂接过。
手指相触间,他手上一片冰冷之感和看起来颇为费力的手指屈伸动作都让冯霁雯没忍住皱紧了眉心。
“怎么不关窗?”她又问了一遍,语气中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不悦。
和珅握着茶盏迟钝地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棂。
“关着呢。”他抬头看向冯霁雯,声音微有些沙哑。
“……那明明是我方才关上的。”冯霁雯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教育一个说谎的孩子。
“……”和珅愣了一下,遂才略带心虚地改口道:“不知是何时开的。”
冯霁雯满心无奈,却也无意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它言,只是看着他道:“喝口水吧。”
和珅十分听话地低头喝了几口水。
温热的茶水划过干涩的喉咙,四肢百骸都是说不出的熨帖。
“听刘全儿说,爷今日一口饭都没吃?”
“现下什么时辰了?”和珅显得有些茫然。
“申时中。”
和珅又是一愣。
“爷身上有伤,近日来又未曾好好歇息过,眼下怎还能如此不知爱惜自己的身体。”冯霁雯看着他道:“如果一味如此便能够破得了案、救得了希斋的话,那爷还用得着里里外外忙活不停吗?”
“夫人多虑了。”和珅微微笑了笑,道:“我只是想东西想得过于入神,一时忘了时辰而已,并非是有意怠慢自己的身体。”
“……总之事实是饿了一整日了。”冯霁雯道:“我方才吩咐过刘全儿让厨房重做了些清淡的饭菜,待会儿送过来,爷多少吃些吧。”
“有劳夫人为我操心了。”
和珅话音刚落,却忽觉左手手臂被一双手扶住。
随之萦绕进鼻间的还有熟悉的寒兰香。
“爷坐得太久了,只怕身子都僵了,得先起来活动活动才行。”冯霁雯微拢着眉心说道。
和珅表情怔忪地任由冯霁雯将自己扶起。
不觉间微微放大的幽黑瞳孔中,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受,宠,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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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7 一只葫芦
夫人扶他了。
夫人主动扶他了。
扶,看似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可这个行为之下所隐藏着的潜意识必然是十分关切与十分亲密。
关切,亲密。
这两个词在脑海中刚一形成出现,脑补良多的和大人脸上便冒出了一种类似于傻笑的神情来。
“腰背可疼?”冯霁雯将人扶了起来之后问道。
和珅笑着“嗯”了一声。
“那你揉一揉。”
“……”和珅默然了片刻,觉得自家夫人的回答有些脱离掌控。
但俗话说的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手臂也有些僵。”和珅的语气不似作假。
意思就是自己没法儿揉了。
冯霁雯闻言只好一手搀扶着脚步缓慢移动的和珅,另一只手放到了他腰后的位置隔着衣物替他揉捏着。
奇怪的是这换作以前她必然觉得十分‘难以下手’的动作,此际做来,竟无半分不自在,仿佛再正常不过。
脑子里所想到的也皆是尽量让他不那么难受,而非是这么做合不合所谓的礼数。
但此际她别无它想,故而对这些全无意识。
冯霁雯扶着和珅在书房内缓步走着。
夫妻二人绕着书房走了一圈,和珅无声勾着嘴角,冯霁雯则认认真真地替他松缓着僵硬到甚至有些麻木的腰背,这段时间里,二人‘各干各的’,皆没有开口说话。
书房外雨水风声萧瑟,越发显得书房内安静温馨。
如此走了约有三四圈。
“已觉得好多了,多谢夫人。”和珅在书案旁停下脚步,笑着握住了冯霁雯替他按背的手臂,制止了她继续为自己揉按的动作。
按这么久,手都该酸了。
“可还麻了?”冯霁雯抬头看向他。
和珅笑着摇摇头。
“那坐着再吃杯茶吧,待会儿好有胃口吃饭。”
和珅点头“嗯”了一声,道:“夫人也坐。”
冯霁雯一面在他相邻的椅上落座下来,一面问道:“爷今日没去刑部,待在家中还是在想案情吗?近来可有什么进展?”
他成日忙的几乎见不着人影,是以她也没有机会问起这些。
可方才他那副入定了的模样她还从未见过。
平日里人前人后谈笑风生,闲适随意,从不将负面消极情绪表露出来的人,就连胞弟危在旦夕,肩上的担子沉得足以让人窒息之际,却也只是选择独自一人用最安静的方式来宣泄缓解。
但她知道,如今他比任何人都来得紧张不安。
只怕更多的还有自责——
而听她问起,和珅坐在椅上,神情不明地说道:“该查的都查了,该问的也都问罢了,刑部里整理出来的那些案情线索我已能倒背如流,可翻来覆去地想了又想,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以致于这些线索皆派不上任何用场。”
处处都显得不对劲,可又根本找不出任何不对劲来。
这种犹如被困在笼中,无法逃脱更无法找到真相的无力感甚至足以将人逼疯。
他今日坐在这里,一遍遍推敲着,从头至尾,又一遍遍不停推翻先前的猜测,却仍一无所获。
再这么下去,他甚至已不知自己接下来还能做些什么了。
冯霁雯听罢他的话,想了一会儿,忽然道:“爷可听说过一只葫芦的故事吗?”
一只葫芦?
还两只蟋蟀呢……
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哄孩子睡觉一类的故事?
但见冯霁雯显然是很想跟他说一说这个故事的详细,和珅不忍拒绝之下,只有配合着道:“未曾听过。”
确实没听过。
“大概讲得就是一户人家种的葫芦里结出了一只极大的葫芦,所有的人都在想,这么大的葫芦要用来装什么东西才合适——”冯霁雯一边想一边道:“可用来装什么似乎都无法做到物尽其用,取用亦不方便。于是到最后,有人出主意将葫芦对半剖开,做成了一对小舟。”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听来的故事,具体怎么个叙述法儿也忘了,简而言之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词差意不差就对了。
和珅听罢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令人放松的睡前故事。
他凝神想了片刻,眼中光芒攒动。
“因为目光局限,所有人都在想着要往葫芦里装水,却没人想到要将葫芦放进水中。”和珅若有所思地低声说道。
“……”于是冯霁雯后头刚组织好言辞,还未来得及开口说的话,只有尽数咽了回去。
有些人脑袋反应总是太快也实在是让人欣赏不起来啊……!
他怎么就总能做到如此灵光呢?
“我明白了。”和珅眼睛陡然一亮,忽而起了身道:“多谢夫人提醒,我须得去一趟刑部——”
这段时日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案子本身,查到如今已无法再有进展,却还一味地苦思冥想,却未曾想从‘案件之外’入手去查。
他真是太愚钝了!
“现在?”他动作过于突然,冯霁雯意外不已,忙也跟着站了起来。
“嗯,立刻。”和珅仿佛是急于去印证什么一般,片刻都不愿耽搁,一面拿起书桌上的顶戴,一面与冯霁雯说道:“今晚应是赶不回来了,夫人不必等我,早些歇息便是。”
“可你饭还没吃呢!”见他真的就走,冯霁雯下意识地往前追了两步。
“让刘全连同伤药一并送去刑部吧。”和珅头也未回地道。
实际上他真正忙起来根本觉察不到饿或不饿,之所以有此一言,皆是出于不愿让冯霁雯继续担心。
冯霁雯望着他的背影一阵无奈。
火急火燎的……就不能等会儿吗?
罢了,如此关头,爷们儿在外头办正事儿,不该管的她暂时还是别去多管了,免得好心办坏事,一不小心再添了乱。
“太太,火盆取来了。”
冯霁雯转头望了一眼屋内,面无表情地道:“……放进去烘一烘屋子罢。”
人走了,只能烘一烘屋子了。
……
晚间,冯霁雯让冯舒志去看了看和琳的情况,得知还算稳定之后,方才安心歇下。
可这一觉她睡得仍不安稳。
刚入睡之际便噩梦连连,惊醒了数次,重新闭上眼睛却又是可怖的梦境。
而极不容易自梦境之中抽身,已值深夜之际,睡得本就不算沉的冯霁雯却又被一阵低低的噪杂声吵醒了过来。
意识模糊地睁开双眼,熄了灯的房内光线昏暗,而一窗之隔的院内却是灯火通亮,窗外夜风呼啸,几道人影自院内投在窗纸上,在窗纸翕合之下显得有些怪异,而听声音竟是秦嫫和几个丫头在说话。
冯霁雯动了动干涩的眼睛。
这都什么时辰了?
丫头们还且罢了,可秦嫫从不需要守夜,大半夜的不歇着这都在忙活些什么呢?
“秦嫫,可要将此事禀与太太吗?”说话之人是小仙,语气中皆是拼命压制着的恐惧感。
“慌什么。”秦嫫低声呵斥道:“太太近来忙里忙外心力交瘁,又在养着伤,极不容易早歇了一回,如何能因为这种事情将其扰醒?事情既已发生了,那么也不急于这一时解决——待明早太太醒了之后,再细禀与她也不迟。”
越是这样的事情,越是不能慌。
做下人的全都慌了,主子瞧见了也容易跟着没了主张。
小仙先是颤颤地应了句“是”,继而又犹豫道:“可马嫂一家都在外头等着呢……”
“让他们先回去,告诉他们,此事爷跟太太一定会给他们做主的。”
小仙应下匆匆去了。
不过片刻,却忽有女人凄厉的哭喊声传进了冯霁雯的耳朵里。
在此之前冯霁雯已要起身披衣,此际闻声更是立即唤了秦嫫进来。
“太太怎么起来了?”
秦嫫来至內间之时,披着裘衣的冯霁雯已自行将纱灯点亮。
“家中出了何事?”冯霁雯放下手中火折子,抬起头来问:“外头可是马嫂在哭?”
秦嫫闻言便知今夜之事眼下是瞒不住冯霁雯了。
却还是尽力劝道:“也算不得什么急事,眼下时辰太晚,不适宜说事,不如太太您先歇着,待明日一早奴婢再跟您细说此事可好?”
冯霁雯知她是担心自己近来事情太多,身体与精神只怕是扛不住,故而才有意拖延不讲。
可马嫂向来老实本分,眼下都哭着找过来了,她既是听着了,便也没有装聋作哑的道理。
“既是早晚都要解决,还是先将马嫂请进来吧。”冯霁雯说着便往外间走。
秦嫫闻言犹豫了一下。
“太太,眼下您还是不要亲自见马嫂来得好。”
“究竟出了何事?”冯霁雯皱眉看向她。
至此秦嫫也没了别的法子,唯有据实以告。
“太太……芳芳没了。”
“什么?”
没了?
冯霁雯心底‘咯噔‘一下,霎时间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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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8 蹊跷
“一个时辰前,在后院儿里发现的尸体……说是当时身子还是热着的,但人已经没气儿了。”秦嫫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以防再惊到刚醒来的冯霁雯。
可这些话已经足够让冯霁雯惊异交加了。
“人是怎么没的?”她追问道。
好端端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说没就没了?
秦嫫闻言犹豫了一下,适才答道:“是被削尖了头的粗竹穿透了身子……那些竹子本是管家之前得了二爷的吩咐,命虎子削尖了放在后院儿里晾干,说是要做什么竹桩练武用的……”
冯霁雯听罢更觉诧异无比。
遭竹子穿透了身子而亡……
怎会有如此怪异的事情发生?
“方才奴婢已随管家去看过了,那些竹子本都是横放在木架上晾着的,因为竹子的一头儿抵这墙,所以芳芳应当是不慎撞上去的。”秦嫫尽量简单地描述道。
实则那场面血腥的她现如今回想起都觉得可怖。
人斜倒在地上,两只尖锐的竹子从腰后穿过腹部,血流得到处都是,混在雨水里,染红了大半边院子。
而芳芳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冯霁雯听罢神情复杂地皱紧了眉。
她昨日在和琳院子里的时候,芳芳还过来帮过忙,后来还得了她的吩咐送了谢郎中出门。
这才短短一日的功夫,竟就忽然出了这样可怕的事情!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死法都实在太过蹊跷了。
“随我去后院看一看。”
具体是怎么个情形,她还需亲自看一看才行。
“这可使不得!”秦嫫想也不想便道:“……这种东西哪里是您能看得的?”
下人出了这样的事情,如何也轮不到当家主母亲自去查看现场。
况且眼下又是深夜,外头还下着雨。
“无妨,我不忌讳这些。”冯霁雯说着便要往外走。
倘若没有必要的话,她亦不愿亲自去看这种场面。
但如今和珅忙于正事,管家金伯年纪也大了,能力与精力俱跟不上,家中没有个能够主事的人,她若再不多上心些,如何能给马家夫妻一个像样的交待。
“太太……”秦嫫快步追了上来,道:“不是奴婢僭越,而是此时太太当真不宜前往,太太想要查看些什么,不妨跟奴婢讲,奴婢必然事无巨细地回禀与太太听。”
说话间,人已拦在了冯霁雯前头,满眼的劝阻之意。
“太太就听秦嫫的吧。”守在外间的小醒也出声劝道:“秦嫫向来心细,若有什么可疑之处,必然不会漏掉的。”
“是啊太太……”
从院中行进来的小仙亦不赞同。
对上一双又一双反对的眼睛,冯霁雯倍感无奈。
然心知秦嫫等人皆是护主心切,出于她的感受考虑,也说不出什么责怪之言来。
她犹豫了一番,最终只能交待道:“那秦嫫再跑一趟仔细看看四下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有芳芳身上,最好检查一遍可有别的什么伤痕,将确切的死因确认清楚了——如果当真是死于利竹之下,务必更要将周围的情形再查看一遍,好弄清楚她为何会被利竹伤到。”
秦嫫一一应了下来,当即也未做耽搁,带着小醒便去了。
冯霁雯则让小仙请了马三与马嫂进来说话。
夫妻二人带着儿子虎子一同进的堂屋,马嫂哭得站也站不稳,悲痛欲绝。
冯霁雯好言安慰了数句,但也心知如此关头这些话起不到任何作用,当务之急,还是将事情的真相弄清楚要紧。
“你们可知道芳芳为何会去后院吗?”
马嫂在冯霁雯面前不敢哭出声来,泪水却仍停不下来,由丈夫跟儿子扶着站在那里,死死咬着下唇不停地摇头。
眼睛同样通红的马三出声回答了冯霁雯。
他声音憨厚沙哑:“回太太,晚上芳芳她娘见厨房里的炭烧完了,恐明日一早准备早饭再去管家处支取会耽误,便让芳芳立即去找了金伯取些炭回来,可谁知这一去便是一个多时辰也没见人回来,让虎子去找,才知芳芳她竟是根本没去金伯那里……奴才几个急了,就在府里四处地找,可谁知最后竟然……”
马三说到此处,声音陡然一哑,再没有办法说下去。
马嫂也再难掩悲痛,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满含悲切地道:“奴婢在和家已是呆了二十余年,这二十多年来扪心自问没背着主子们做过一件亏心事,还请太太看在奴婢一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别让芳芳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啊!”
“你……你别在太太面前乱说话……”马三低声地道,欲将妻子拉起。
“怎会是乱说话?芳芳她好好地怎么会去后院,又怎么会往竹子上头撞呢!”痛失爱女的打击之下,向来不善言辞的马嫂活像变了个人似得,重重甩开丈夫的手,又朝着冯霁雯连磕了几个响头,泣不成声地道:“奴婢求太太彻查此事,也好让小女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啊……”
小仙在一旁瞧得眼泪都忍不住掉了下来。
冯霁雯亦是十分心酸。
“马嫂放心,此事我必然会给二位一个完整的交待。”
倘若当真别有隐情的话,那更是要彻查到底。
不光是因为这是一条性命,也是出于整个和宅的安危考虑——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不查清楚的话,换作是谁只怕都会觉得心中不安。
冯霁雯让人送了马三一家三口离开椿院之后,又坐了一刻钟的功夫,秦嫫方才带着小醒折回。
或是因后院里的情景实在不好看,二人此际的脸色看起来都有些发白。
“按照太太的吩咐奴婢都仔细查看过了。”
“可有异常之处?”冯霁雯看向秦嫫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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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结婚后,无疑他已经迅速熟练掌握了洗衣服洗碗擦桌子拖地等多种技能,真是世事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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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嫫摇了摇头。
“从后院的情形来看,并没有什么不对之处——除了竹竿之外,后院里原有的东西都在原来的位置上,皆没有动过的痕迹。而且从甬道到芳芳遇险的位置,脚下地面上有两道长长的滑痕,青苔明显被磨掉了,所以芳芳确是撞上去的无疑。”
话罢又推测道:“想是雨天路滑,天又黑,脚下打了滑。”
冯霁雯听罢却是问:“后院里可多了什么东西?”
“有一只西瓜灯,还有一把竹伞,已经问过马嫂了,这都是芳芳得了她的吩咐离开厨房时带着的。”秦嫫道:“除此之外,兴许是雨天的缘故,后院里除了那两道磨掉了青苔的滑痕之外,连对脚印都没能留下。”
秦嫫确实心细如发,该留意到的几乎全部留意到了。
所以此事虽看似异常,但种种细节表明,事情真相并不如表面来的这般蹊跷吗?
冯霁雯皱了皱眉,暗暗摇头。
哪怕这些迹象都表明此事只是一场意外,但尚且有一点如何也说不通——
芳芳明明是得了马嫂的吩咐去了管家处取炭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去了一到晚上便落锁,根本没人会踏足的后院?
马三夫妻也称不知芳芳为何会去后院,所以原因为谜,与芳芳没有任何直接接触的冯霁雯更加不可能知道。
冯霁雯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了条几上摆放着的一只粉彩花卉贯耳瓶上,脑海中一遍遍过滤着近来家中发生的事情。
最开始是和珅和琳在团河行宫一案中一个失踪,一个中毒,她为寻和珅也险些丢掉性命,而案子至今也没个明确的眉目。
还有压制和琳身上所中之毒所需用到的药材冰茸,先是药堂里所有的冰茸都被人抢先买走,就连宫里也没能找出哪怕一钱半钱来,最后却还是一个不愿透露姓名之人出手解了燃眉之急。
今日和琳情况恶化,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极不容易被玉嬷嬷保下一条性命,又被告知最多撑不过三五日。
现下大半夜的,芳芳不知为何去了后院中,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这一桩桩、一件件毫无头绪之事,看起来似乎并无任何牵连,可都如一团团迷雾一般浮在眼前,令人如何也看不分明。
见冯霁雯不知在想些什么,眼底眉间皆布满了疑窦的模样,秦嫫略猜出了几分大概。
可事情总是要一件件来解决的。
“太太看可要先将芳芳的尸体安置下去?”她向冯霁雯询问道。
冯霁雯闻言回过神来,却是看向灯影绰绰的窗外。
“雨可停了?”
没听到雨声了。
“已不算大了,看样子应当很快便能停了。”秦嫫答道。
“那就先别动后院里的东西,包括芳芳,也暂时不要擅自移动。”
秦嫫意外地看向冯霁雯,问:“太太打算作何?”
“让人来验尸。”冯霁雯目光笃定。
“验尸?!”秦嫫闻言低呼了一声。
小醒也惊讶地看向冯霁雯。
冯霁雯点头“嗯”了一声。
“……太太这是何意?”秦嫫压低了声音道:“芳芳之死虽是意外致死,但死因总归有些离奇,如今家中正值多事之秋,此事倘若再宣扬出去,只怕到时又少不得诸多议论猜测啊太太……”
“若当真请人来验尸的话,只怕到时没的也要被说成有的。”小醒出声道:“芳芳显是意外身亡,验尸一事,太太还是三思为妙。”
说的冷血一些,大户人家死个下人,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既然没有明确的迹象表明死因有异,那么最省事的做法便是就此揭过。
而非是大动干戈地请人来验尸。
“既然事出蹊跷,自然还是一一排除意外致死之外的所有可能才最妥当。”冯霁雯说道:“我不光是要弄清芳芳的死因,更是想确认真相背后可还有其它不确定的隐情——如此才能给马嫂一家一个完整的交待,安稳人心。”
不光是马嫂一家,还有府中其他下人,甚至包括她自己,也同要求一个心安。
秦嫫听出她这重意思,一时不由也犯了犹豫。
她们光想着要大事化小,尽量别惹出什么风言风语来了,却是遗漏了这一面。
秦嫫进退两难地说道:“可是验尸总归太过于招人眼目了。”
“这种事情自然不能明着来。”冯霁雯道:“我打算让祖父帮忙从衙门找一位仵作来,暗中将人请到家中来验尸。”
秦嫫闻言顿了顿,到底也点了头道:“这也是个办法……”
既然主子坚持,又并非真的不可行,那她也没有再多劝的道理。
末了又问:“可太太要先将此事告知大爷吗?”
“事情没确定之前,暂时别惊动大爷。”
如今和珅只怕是最忙的时候。
秦嫫听从地应是。
“事不宜迟,现在便让人去一趟英廉府。”冯霁雯交待道。
现在赶过去,待到英廉府时,天色应还未亮,应当刚好能赶在祖父上朝之前。
为了以防万一,又嘱咐道:“让人沿缸瓦市往刑部街走,沿途留意着英廉府的官轿,以免同祖父错开了。”
“是,奴婢这便去办。”
屋外雨水转停,仅有廊角屋檐下仍有水滴滑落,风也渐止,唯有穹顶之上密布着的乌云却仍一块紧挨着另一块,迟迟不肯散去。
……
直至早朝罢,北京城也未能见着太阳的踪影,天色仍是阴沉沉地。
路边积水犹存,马车轮每每碾过,便要溅起一阵水花。
抬轿的轿夫个个儿也是打足了精神留意着脚下,生怕一不小心打了滑,再惊扰到了轿中的主子。
都瞧得出这是二品大员所乘的官轿,沿途百姓车马避让了一路。
冯英廉一下早朝,出了紫禁城便直接往驴肉胡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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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 大爷呢?
冯霁雯早料到老爷子会过来一样,自己没胃口用早饭,却没忘替老爷子备下一碗热乎乎的养胃粥。
冯英廉一下轿刚被请进来,就灌了一碗小米南瓜粥进肚。
“仵作可来看过了?”冯英廉问。
冯霁雯点头。
“已然看罢回去了。”
冯英廉听罢忙问:“可有异常?”
虽然他这个孙女儿已然嫁出去了,但和家没个能够主事的长辈,和珅如今又无暇过问这些事情,他只能诸事多操一操心了。
“仵作也道尸体没有异常之处,确实是遭了尖竹穿腹而亡。”冯霁雯若有所思地说道:“现场更没什么疑点,故而最终确定为不慎脚滑,撞到了竹尖上。”
等同是费了这么多功夫,结果还是跟秦嫫她们最初猜测的相同。
“既是没有异常之处,那便说明此事并非有人刻意为之,一切皆并非你想象中那般复杂。”冯英廉看着微微蹙眉的孙女,问道:“如此结果,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冯霁雯摇了摇头。
“尸体跟现场都没有可疑之处,但尚且有一点如何也说不通——谁也不知道芳芳究竟为何要去后院。”
冯英廉闻言未有回答,只是问道:“你在下人面前也是这么说的?”
“自然不可。”冯霁雯会意地道:“表面上,我只能暂时息事宁人,对此疑点绝口不提。”
纵然是面对得了仵作的验证仍然不肯相信女儿就这么遭遇意外身亡了的马三一家人,她也只能多说些安慰之言,而非是跟他们一同讨论芳芳究竟为何要去后院、这个表面看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
这一点纵然要查,她也只能在暗下悄悄地查,而不能再像今日验尸这般在家中大张旗鼓了。
“不错。”冯英廉赞许地点头。
孙女嫁过来之后,在为人处事上面,俨然又成熟谨慎了许多。
如今还知道从大局着想,还知道稳定人心了。
正所谓近朱者赤,多亏他当初眼睛亮,选了个好女婿。
冯英廉很不地道地将功劳全都归功到了女婿的身上……
冯霁雯对老爷子的此番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一门|心思仍是放在眼下的正事上头,“我打算先从身边找线索,故而方才召集了下人前来,一是为了给府里的人一个说法和交待,二来是欲观察一番可有人表现反常——但出了这等事,一时之间人心惶惶,纵是小亭她们也战战兢兢地恐惧不已,故而暂时倒是分辨不出什么来。”
冯英廉点头“嗯”了一声,道:“那就不妨再等一等。”
“只能如此了。”冯霁雯微微叹了口气,眉间一派忧愁。
近来真是多事之秋。
……
冯英廉离开和宅已是临近正午的事情。
冯霁雯本打算留他在家中用午饭,冯英廉却称还有事需要处理,待改日得空了再过来。
上完课了的冯舒志也跟着冯英廉一道儿回了英廉府去,却并非是回去住,而是说一场雨罢,天气骤然冷了许多,他需要回府再收拾几件厚些的衣裳过来。
竟俨然有一种就此要在和宅过冬的打算……
冯霁雯觉得这小子这么住下去总归不是个办法,这都住了多久了?
堂堂一个英廉府的小少爷成日住在出了嫁的姐姐家算怎么回事?
再这么下去,是不是都要改姓和了?
可老爷子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着急,大有一种最好再多住些时日的赞同感。
就连芜姨娘也没说派个人来催一催,问一问,就好像压根儿没这个儿子似得。
面对这样一家人,冯霁雯有些发愁。
可眼下她若赶人的话,这小子必然又要拿什么要留下来帮忙之类的借口来堵她的话,故而还是暂等这段忙乱期过去之后,再将人给送回去吧。
“太太。”
秦嫫从外面进来,手里捧了只景泰蓝条形锦盒,说道:“紫云格格派人送来了一株百年老参,说是一点心意,希望能帮得上二爷。”
“紫云让人送来的?”
“是格格身边儿那个叫阿欢的丫头送来的。”秦嫫说着走了进来。
冯霁雯望向被秦嫫搁在肘边茶几上的锦盒,不由道:“……这丫头是哪里来的这么好的东西?”
百年老参不是寻常的药材补品,关键时刻有着吊命续命的作用,外面药堂铺子里纵然有得卖,却也必然价格不菲,而自家若是存了这么个好东西,多数也不舍得轻易送人。
紫云对她自然是百般舍得,但奉恩辅国公府是怎么舍得让紫云送来的?
但如今和琳正是需要这些东西的时候,既是紫云让人送来的,那便先收下,以备不时之需。
“送去二爷的院子里备着吧。”冯霁雯吩咐道。
秦嫫应是,吩咐了小茶去办。
冯霁雯用罢午饭之后,得了秦嫫叮嘱,去了內间小憩。
前日和琳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昨夜芳芳又出事,冯霁雯已有数日未曾好好歇息过。
她本以为如今自己满心的心事根本睡不着,可不料眼睛闭上一觉醒来,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天都黑了。
冯霁雯不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个什么梦,总之醒来之时冷汗淋漓,满心惊惶之际,豁然坐起了身来,大喘着气。
“太太可是发噩梦了!”
一直守在床边的小仙见状被冯霁雯的动作与神情吓了一跳,见冯霁雯似乎呼吸十分困难,忙地躬身下去替她抚背。
却被冯霁雯一把抓住了手臂,有些涣散的目光看起来紧张至极,张口竟是问道:“大爷呢?”
大爷?
小仙一愣,继而道:“太太忘了吗,大爷昨日下午去了刑部,如今还没回来呢。”
冯霁雯闻言表情一凝,缓缓松开了小仙的手臂,道:“我睡糊涂了。”
小仙的目光却隐约有些疑惑。
冯霁雯方才的言行,别人见了兴许不会觉得有什么,只会将其认为一个妻子在接连遇到这么多惊险棘手的事情之后,对夫君的依赖之情,可小仙不同——因为她知道自家太太与大爷的亲事,从始至终都只是在遵守约定。
这些都是太太亲口与她说的。
可不知是从何时起,她越发看不明白太太了。
有时她甚至觉得,太太与大爷就是真真正正的夫妻。
“什么时辰了?怎么也不喊醒我?”缓过神来的冯霁雯仍有些喘地问道。
“回太太,刚到亥时。”小仙从思索中回神,答道:“秦嫫交待了奴婢,说是家中也没什么事情要办,不如让太太多睡会儿,待太太醒了,再用饭也不迟。”
“都亥时了……”冯霁雯又望了一眼窗外,问道:“我睡着的这段时间,家中可有什么事情吗?可有人来过家中?”
见她一醒来便问这些,显然是近来事情发生的太多,以致于整个人都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小仙不由拿极柔和的语气答道:“太太放心,一切皆好。临近傍晚之时,拜都少爷来看过二爷一次,呆了半个时辰便回去了。”
冯霁雯点了点头,又问:“二爷也没什么事吧?”
“二爷也好。”
冯霁雯放心下来。
“一觉睡到现在,太太也该饿了,不如奴婢先伺候太太漱口,吃些东西吧?”
冯霁雯“嗯”了一声:“也好。”
小仙便弯身将人扶起。
冯霁雯一面下了床,一面又随口问道:“舒志可回来了?”
“太太刚睡下小舅爷便回来了。”小仙笑着说道:“来椿院时见太太在睡觉,还拿了本儿书,在太太床边儿守了足足有一两个时辰呢。”
大约是害怕有昨夜芳芳之事在,冯霁雯会睡不安稳。
冯霁雯闻言心底一暖,这才又觉得自睁眼之时便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阴霾消散了许多。
简单地净手漱口之后,外间秦嫫已带着小茶将饭摆好。
饭菜很是清淡,但也有荤有素,搭配的很有讲究。
冯霁雯尝了头一口,便发觉了不对劲。
这味道她吃起来十分熟悉,但又极肯定不是自己平日里吃到的味道。
她又尝了尝另外两道菜。
也是同样的感受。
“这饭菜是谁做的?”冯霁雯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向秦嫫问道。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太太一口就尝出来了。”秦嫫跟几个丫鬟笑着对视了一眼之后,适才看向冯霁雯,说道:“这是英廉府里的掌勺婆子做的,今日随小舅爷一同过来了,这几日太太的饮食便暂时由她来负责。”
虽然方才已隐约吃了出来,但此际听秦嫫这么说,冯霁雯还是颇感意外。
舒志回去拿厚衣裳还且罢了,怎还将英廉府里的厨子都给带过来了?
“小舅爷说他吃不惯咱们府里的饭菜,这才特意跟老太爷商量着把人借过来用几日。”秦嫫笑盈盈地道。
冯霁雯听罢不由笑了一声。
这臭小子……
吃这么多天也没见他吃不惯,怎么偏偏芳芳一出事,他便吃不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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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还是在担心她吃不好。
“刚好借此机会让马嫂缓一缓。”冯霁雯说道。
秦嫫点了点头。
冯霁雯用罢饭,跟秦嫫交待了一些家中琐事之后,喝下了小仙端来的药。
她肩膀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按照谢郎中的交待,明日起便不必服药了。
只待伤口处的痂脱落,再拿玉嬷嬷上回送来的药膏抹上半个来月,到时连疤都不会留下。
“二爷的药可喂着服下了?”冯霁雯近来似乎得了个凡事无论大小,总爱亲自过问上一遍才能够安下心来的毛病。
“太太放心,二爷的药早便熬好送去了。”小仙道:“是奴婢亲眼看着小羽伺候二爷服下的。”
冯霁雯点头罢,脸色却仍有几分担忧。
秦嫫与小仙等人都猜得出她在担心些什么。
那日玉嬷嬷有过断言,依照二爷如今的身体状况来说,只怕难撑过这三五日。
而明日天一亮,便是第三日了。
“……”冯霁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自顾自地欲言又止了片刻后,忽然开了口。
她吩咐道:“明日一早,小仙小茶你们俩去一趟静云庵,代我与太妃传句话——就说如今二爷危在旦夕,不知何时便要出状况,我心下着实难安,想请玉嬷嬷前来家中暂住几日,以应对突发之况。”
只是她自己也多少觉得此举有些过于麻烦玉嬷嬷了,太妃的规矩向来又多,多半是不会同意。
可为了和琳的安危着想,还是试一试吧。
即便太妃不答应,她也不会有怪责的想法。
次日一早,天色刚亮,小仙便与小茶一道儿赶往静云庵传话去了。
可和琳的情况也在一早便忽然再度恶化。
冯霁雯与冯舒志在饭厅用早饭时,近来一直伺候在和琳院子里的小亭便慌慌张张地来禀,说是给二爷喂完药之后,药汁被二爷给尽数吐了出来。
已经连药都吃不下了……
“……”冯舒志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思,看了一眼同样搁下了碗筷的冯霁雯,起身说道:“长姐,我去看一看希斋哥。”
冯霁雯只道了句“去吧”,并未随同一起。
和琳的情况越来越坏,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如今她能做的,却只剩下等了。
冯霁雯攥了攥布满了冷汗的手掌心,极度焦急之下反倒没了太多表情。
“太太,英廉大人看望二爷来了。”
冯霁雯不知坐了多久,直到红桃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她方才回过神来。
桌上的饭菜早已冷掉,碗里的粥也结了一层粥皮。
冯霁雯站起身来,道:“请祖父去二爷的院子里吧,我在花厅等他。”
红桃垂头应是,缓缓退出了饭厅而去。
冯霁雯来至花厅中,命丫鬟沏好了茶等候冯英廉过来。
然而她这厢还来不及在亭中落座下来,就听得守在厅外的小醒出声道:“奴婢给大爷请安。”
大爷?
冯霁雯精神即是一振。
和珅回来了?!
她忙转过身去朝厅外张望着。
深蓝色的官袍闪进视线当中,和珅脚下生风一般快步迈进了厅中,冯霁雯一句“大爷”还没来得及落音,就见他已来至了自己眼前,而后不及看清他的神情与脸色,整个人便忽然被他拥入了怀中!
他动作之突然、力道之大,甚至让冯霁雯脚下往前踉跄了一下,几乎是扑到他怀中的。
冯霁雯的下巴被抵在他的左肩上,因为吃惊而微微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这是?
“夫人……夫人!”和珅连连唤了冯霁雯两句,声音是冯霁雯从未听过的兴奋与颤抖。
冯霁雯心脏蓦然一提,一时之间动也不敢动,问也不敢问,生怕是自己猜错了他情绪波动如此之大的原因。
“我查到眉目了!”和珅再次开口,环着冯霁雯的双臂又收紧了许多。
冯霁雯闻言呼吸一屏,眼中旋即迸发出惊喜的光彩来。
查到眉目了!
终于……
太好了……!
连日来的夜不能寐与提心吊胆,全在这一刻得到纾解,一时之间诸多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冯霁雯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束手无策’之下,竟也下意识地一把回抱住了和珅,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里欣喜之情无法言表。
而她并未意识到,此时此刻她心中莫大的庆幸半点也不比和珅来得少。
就事实而言,和珅与和琳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这份沉甸甸的亲情她断不能够相比,哪怕说破了天,她也抵不过和珅面对此事之时心中的苦楚哪怕一半之多。
甚至更少。
于是余下的一大半,不过是忧他所忧,怕他所怕。
是以她有一半是在怕和琳离去,却有一大半是在怕和琳离去之后所有可能会对和珅造成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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