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48)
拗地说道:“救人不该是好事吗?难道只因我是未出阁有亲事在身的姑娘家,而他是刘家的公子刘鐶之,原本的好事就成了遭人议论甚至抨击的错事了吗?”
倘若她为男儿身,此番救了刘鐶之一命,眼下的情形必定是截然相反吧。
“……”冯霁雯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紫云所言并没有什么错处。
但世间诸事便是如此,礼教束缚,加之人心难测,故而并非事事都有道理可讲。
“罢了……”紫云动了动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来,“我为什么救他,我比谁都清楚。坊间传言,也没如何冤枉我。”
顿了片刻之后,又低声道了一句:“但再来一次,我还是要这么做。”
她哪里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此凶险。
冯霁雯悄然无声地叹了口气。
“既然你有自己的权衡与判断,那便不必过于去理会他人的看法了。”她对紫云说道。
“嗯。”紫云点了点头,抬起头来看着她道:“不说这些了——”,顺势转开了话题,笑着说道:“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家和珅呢,若不是他带人寻到永定河,我只怕要冲进大河里喂鱼了。”
冯霁雯听她有了心思说玩笑话,显是想开了不少,也跟着笑了笑。
只是,她道:“救你一命是真,但救你的人,却并非和珅。”
紫云不解地看着她。
“救你之人,实则是伊江阿。”
什么?
紫云愣愣地道:“……伊江阿?”
此事是如何与他扯上干系的?
……
同往常一样,冯霁雯陪着紫云说完话便离了奉恩辅国公府,虽已时值正午,但也未留下用饭。
她走之前,好巧不巧地在辅国公府大门前遇到了乘轿而归的奉恩福晋。
冯霁雯欠身一礼。
奉恩福晋待她的态度却更冷过从前,只扫了冯霁雯一眼,便径直带着丫鬟婆子进了辅国公府的大门儿。
看这情形,十成是被冯霁雯给猜准了——她压根儿没能见着刘家人。
至于她的态度,冯霁雯既不疼也不痒地选择了无视,扶着小仙的手上了马车离去。
回到驴肉胡同之时,午时已过。
冯霁雯一路上都饿的不行,虽在马车里吃了几块儿点心垫了垫,但一进家门儿还是让丫鬟立刻吩咐了厨房下上一碗面——不必等太久,又管饱。
“还有小舅爷呢。”秦嫫笑着提醒道:“小舅爷一直等着您,也还没用饭呢。”
冯霁雯听了便道:“那就下两碗吧。”
于是便有了姐弟二人在饭厅中相对而坐,一人捧着一碗阳春面低头吃的正香的情形。
“我成日不回家在这儿陪你,你就拿这个来招待我。”冯舒志不满地道。
冯霁雯瞅了他一眼,懒得理会这口是心非的小家伙,继续低头吃面。
“可是小舅爷您把面汤都给喝光了。”小茶一如既然地口直心快,又问道:“您看要不要让厨房再给您下一碗?”
冯舒志闻言看了看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碗底儿,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好在此时刚巧有丫鬟走了进来打破了他的尴尬。
但这丫鬟竟是哭着进来的。
这丫鬟不是旁人,而是红桃。
“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红桃一进来,小醒便低声训斥道。
成日就数她戏多。
红桃闻言吸了吸鼻子,拿衣袖将眼泪擦去,却仍是哽咽着道:“太太,不好了……”
冯霁雯觉得自己最近最常听到的便是这个句式。
不是这个不好了,便是那个不好了。
她就纳了闷儿了,成日怎么就这么多‘不好了’了。
“说吧,出什么事了?”她放下手中竹筷,看着红桃问道。
“奴婢今日听从小醒姐姐的吩咐去了庆芝堂给二爷抓药,抓的便是那味不好找的‘冰茸’——”
前日刚拿到药方之时,冯霁雯便听了玉嬷嬷的嘱咐让小仙立即抓药去了,只是这味药正同玉嬷嬷所言那般,不好找,更不常见,庆芝堂的存余也不多,只剩下了寥寥几钱,小仙虽全部抓了回来,但也只够煎两副药的量。
好在庆芝堂里的伙计当日言一月一补货的冰茸后日一早便会到货,让她们到时再过来多抓些回去。
于是今日上午小醒便让红桃往庆芝堂去了。
一听跟和琳的药有关,冯霁雯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药没抓着?”她紧紧看着红桃问。
“奴婢去的时候药已经被人给抓走了,一丁点儿也没剩。”红桃似觉得自己闯了大祸似得,一副既是自责又是不安的口气讲道。
“全被人给抓走了……!”小仙惊道:“可那日我们过去的时候,那伙计分明说这味药不常用,有时一年半载都不见有人抓的,我还特意嘱咐了他这是救命的药,切记要给我们留着,那伙计当时还答应了来着!”
这味药只有庆芝堂有,别的地方还抓不着。
“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听药堂里的人说药材刚到,便被人全部给抓走了……”红桃小声啜泣着道。
“分明答应了给咱们留着的,这不是言而无信么!”小茶怒道,又看向红桃道:“事关二爷的性命,你就这么空着两只手回来了?”
红桃闻言一时之间眼泪流的更凶了,委屈道:“药已经没了,我又有什么办法……”
冯霁雯被她哭的有些心烦,蹙紧了一双眉:“可问清楚这些药材都是被何人买走了?”
一到便全部买走,且还是这么大量,这事她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
她并未听说京城还有谁中了跟和琳一样的毒。
纵是其它的病症恰好需要冰茸,但也无须一次抓这么多吧?
“奴婢不知……”红桃摇了头。
这竟也没问?
冯霁雯对她无话可说,唯有对小仙吩咐道:“现在立即去一趟庆芝堂,务必问清楚是何人买走了全部的冰茸,若是问到了的话,纵是花双倍的价钱也要从对方手中买些回来,对方愿意卖出多少,咱们便买多少。”
以免再发生今日之事,能多备些便多备些。
小仙应下来。
“小茶往静云庵去找玉嬷嬷,问一问她静云庵里可有冰茸,若是有的话,暂借些回来。”
小茶也忙不迭点头。
两个丫鬟相继退下奉命办事去了,冯霁雯却仍觉得无法安心下来。
三虫三草毒毒性极强,最怕的便是毒性渗入五脏六腑当中,若是失去了压制,哪怕只是一日两日,后果都无法设想。
她只是想一想便觉得极危险。
接下来半下午的时间冯霁雯都是在不安中度过。
偏生小仙带回来的消息是最坏的消息。
小仙并未打听到自庆芝堂中买走冰茸之人的身份姓名,说是庆芝堂中的伙计只道来买药之人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衣着相貌普通,并未给药堂中人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衣着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往京城一抓一大把,这要从何找起?
这条线索甚至可以直接放弃了。
冯霁雯唯有将希望暂时寄托在了玉嬷嬷那里。
如此又等了半个时辰有余。
小茶是一路小跑着回到椿院的。
她一走进正堂中,冯霁雯便瞧见了她手里头的包袱。
小仙也跟着眼睛一亮,喜道:“冰茸拿回来了?”
对上从自家太太再到自家娘亲那一双双期待从她口中得到确切答案的眼睛,小茶一时竟无法开口说话。
“……”
她……
小茶抓紧了挎在手臂上的包袱,露出了十分艰难的表情来。
“这是太妃娘娘让奴婢带回来给太太的香露……”小茶有些结巴地说完,不大敢去看冯霁雯听完之后的表情。
冯霁雯失语了片刻。
香露……
太妃这究竟是怎样的心理素质,才能在如此关头还不忘让丫鬟给她捎带香露回来?
“太妃娘娘还说了,这是和静公主最爱的牡丹花露。”小茶硬着头皮又道。
迎上自家娘亲不悦的眼神,她只觉得欲哭无泪。
她也知道说这些不合时宜,但太妃娘娘特意嘱咐过要将这话传达给太太听,太妃娘娘那等威严,她岂敢违背?
冯霁雯起初便觉得太妃让小茶带香露回来有些荒谬,如今听到这里更是觉得异常。
太妃久居宫外,出宫时和静公主都还没出生呢,她如何会得知和静公主喜欢什么香露的?
纵然从旁人口中得知,可她与和静公主素来没有交集,好端端地,提她作何?
冯霁雯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忽而问道:“太妃与你说这些话之时,身边除了玉嬷嬷之外可还有其他人?”
小茶愣了一下之后,连忙点头。
“还有一位眼生的嬷嬷,看穿着应是宫里来的。”
可太太是如何猜到当时有其他人在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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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 ‘逼问’
冯霁雯目光微闪。
果然。
太妃此言并非是不合时宜的随口一提,而是避人耳目的隐晦暗示——
“将香露拿过来。”她对小茶说道。
小茶闻言不疑有它地将包袱解开,双手将盛放着香露的宝蓝色方形包缎锦盒递到了冯霁雯面前。
冯霁雯接过打开。
锦盒内镶着一层软绒蓝布,其间安静地躺放着一只天青色的圆形小瓷瓶。
当真就是一瓶香露。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冯霁雯微微皱眉,思索着太妃的层层用意。
她在太妃面前向来没有太多秘密,譬如与和静和恪两位公主之间的‘纠葛’,再譬如嘉贵妃的多番示好,她皆与太妃提及过。
一来是她将太妃视作长辈,总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依赖与信任,二来太妃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总能给出她许多言语严苛却令人十分受用的意见。
所以,知道她于和恪公主有救命之恩的太妃,有此举动,只怕是在暗示她或可向宫中之人求助。
冰茸这种药材不常见,但不代表宫中也没有。
“小醒。”冯霁雯忽然抬起头来与吩咐道:“立即去一趟宫中,求见和静公主,与她说明二爷如今的情况,请她从中帮一帮忙寻些冰茸急用,来日我必亲自往毓秀宫道谢。”
倘若宫中药局中存有冰茸的话,那此事于和静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或许真的能帮忙上也不一定。
而几个丫鬟中,数小醒见识最广,最为稳重,让她进宫来办此事再合适不过。
“和静公主?”小醒等人对冯霁雯的突然决定感到意外之极。
冯霁雯点头“嗯”了一声,正色道:“立即进宫一趟。”
“可太太并非朝廷命妇,若无宫中宣召,是无法进宫求见的。”秦嫫在一旁提醒道。
冯霁雯这才陡然记起这至关重要的一点。
长久以来她入宫多是受嘉贵妃召见,此时倒忘了像她这种无品级在身的普通妇人,确实是无法像命妇一般递牌子求见。
她皱起眉,一时之间不免犯了难。
“太太不如另想办法吧。”小仙在一旁轻声说道,“这味药虽不常见,但京城这么多家药堂,也未必真的就只有庆芝堂才有,不若奴婢几个四处打听一番,兴许能在别的地方找来一些也未可知。”
冯霁雯一面点头一面道:“找必然还是要找的。但玉嬷嬷所言也非虚,如此渺茫的机率摆在眼前,我们不能拿二爷的性命来冒险——若能多一条出路来,自然都要试一试看。”
这些道理小仙等人自然也懂,可她们要如何才能见到和静公主?
“可要派人将此事告诉大爷一声儿吗?”小仙问道。
兴许大爷能想到办法见到和静公主。
冯霁雯却摇了摇头。
“暂时不要告诉大爷。”
她不是分不清轻重独自硬撑之人,只是眼下的情况不比平时,和珅忙的正值不可开交之际,在一切办法用尽,确定再无半点可能找到解决之法之前,她暂时不打算再让他费心分心。
待实在没有了旁的路可走,再告知他吧。
“……小仙先带着阿芳在城中药堂中多问一问。”冯霁雯交待道:“另外让虎子去一趟谢郎中那里,与他打听打听可有什么办法找到这味药。”
小仙应是,片刻不敢耽搁便退下照办去了。
“太太别着急。”秦嫫见冯霁雯眉头紧拧,在一旁问道:“前几日过来为二爷诊脉的两名御医不知姓甚名谁?若是能找到这两位御医的话,兴许能在这上头帮上忙——”
“自从二爷有了药压制毒性之后,他们便未再来过了。”小醒摇头道:“想是在找出解毒之法之前,应是不会过来了。至于姓名,并未留意问起过。”
他们每次过来都是一副例行公事的模样,对二爷根本称不上如何上心。
纵然二爷是为护驾而身中剧毒,可到底是身份使然,他们所求似乎只是敷衍了事罢了。
秦嫫听罢一时也唯有沉默着。
而跟着冯霁雯一同皱眉想了半晌的小茶却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不如让小舅爷去吧——”
几人闻言颇感莫名其妙地看向她。
“上回小舅爷还进宫跟和恪公主玩儿去了呢!”小茶进一步说道:“就是十来日前那回。”
“……”冯霁雯无声叹了一口气。
“那日是和恪公主生辰,小舅爷是同奉恩辅国公府的小世子一同持的请柬入宫参宴。”小醒横了小茶一眼,示意她闭嘴不要再继续添乱。
“是么……”小茶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耳朵。
那日|她随太太回英廉府,听太太调侃了小舅爷几句,说是小世子永蕃同紫云格格讲了小舅爷跟和恪公主一起逗猫儿玩,后来小舅爷还挨了猫儿一顿挠,险些受伤这茬儿——她只听到这些,并不知小舅爷是因何进的宫,便当是小舅爷可以随时见到和恪公主来着……
她这脑子是不是真的不太好使啊?
怪不得娘常常说,别人能轻而易举想通的事情,一旦到了她这儿,就莫名其妙地歪掉了。
“我想起来了……”
冯霁雯却忽然有些怔怔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秦嫫看向她之际,只见她已站起了身来,疾步朝着內间走了进去。
小醒小茶跟了进去。
却见冯霁雯正站在梳妆台前,双手在妆奁盒中翻找着。
“太太要找什么?”小醒上了前问道。
“找着了。”
冯霁雯转过了身来。
小醒朝她手中望去,只见是一块儿拿红绳穿过的翡翠如意锁——
“此物乃和恪公主所赠,你拿它入宫,必然能够见到和静公主。”冯霁雯将如意锁交到小醒手中。
小醒接过来,思忖了片刻后,点头道:“奴婢这便下去准备。”
“等等。”冯霁雯却不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转头向小茶道:“将香露取来,一并带进宫去,给和静公主。”
给和静公主?
小醒看向冯霁雯。
只听她又交待道:“大大方方地赠予和静公主,不必特意避人耳目,便说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她笑纳。”
小醒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应了下来。
又从头至尾捋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遗漏之后,冯霁雯方才让小醒即刻准备入宫。
望着小醒离去的背影,冯霁雯略略松了一口气。
她真是要好好谢一谢太妃给她提的这个醒儿。
太妃果然还是太妃,虑起事来当真是滴水不漏。
就连香露都给她‘备好了’——
太妃着意拿香露说事并非顺嘴一提,而是有意暗示她将此作为‘谢礼’送与和静公主。
平白无故的答应帮忙总归有些异常,她与和静公主的关系在外人眼中实在不该好到如此地步——而投人所好地送些东西再去求人办事,才是常态。
此举看似明目张胆,实则却是为了避人耳目。
而后|宫之中的风吹草动皆在嘉贵妃的掌控之中,这么做,无疑是十分有必要的。
冯霁雯一面期盼着万不要再出任何差池,一面又不得不感慨,无论何事,但凡与宫中扯上了干系,总要变得复杂到让人如履薄冰。
但有些事,却是不管如何麻烦,如何冒险,都是非做不可的。
……
而正如冯霁雯所想一般,小醒前脚刚回到和宅,后脚便有风声传入了嘉贵妃的耳朵中。
只是嘉贵妃最先听闻的是有关永琰之事。
有小太监来禀,说是十五阿哥派人去了御医院打听一味药材。
“他去打听这个作何?”嘉贵妃倚在亮紫色绣百鸟图的织缎迎枕上,阖着眼睛漫不经心地问道。
“娘娘,冰茸草乃是一味极稀少的药材。”远簪在一旁正色说道:“据奴婢所知,和家二爷所中之毒便须得此药来压制——药方是静云庵里的玉嬷嬷所开。”
这是两日前嘉贵妃命她特意打听过的,故而她记得十分清楚。
嘉贵妃闻言缓缓睁开了眼睛。
“和家二爷?”她眸中噙着一抹警惕之色。
难道十五阿哥与和家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牵连不成?
“奴才正要说呢。”那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忙地又道:“十五阿哥乃是得了和静公主的授意,才派人去打听了此药——奴才还听说,今日和家有丫鬟进了宫来,特意给和静公主送了一瓶儿上好的牡丹花露。”
“给和静公主送花露?”嘉贵妃有些意外地动了动眉角。
又是丫鬟来送的。
无需多想,必然是冯霁雯的意思了。
可她怎么找到和静那里帮忙去了?
嘉贵妃眯了眯眸,问道:“十五阿哥可找着药材了?”
“回娘娘,药局中也没了此味药材。”那小太监细心说道:“奴才问了御医院总管几句方才得知此药之前是有不少存余的,只是今日一早便被十一阿哥手下的人给全部取走了,说是有急用……”
“永瑆?”嘉贵妃露出思索的神情来。
永瑆这几日奉了皇上之命在行宫中查找线索,已接连三天未有回宫了,如何会派人来取什么药材?
“去查一查药材送去了何处。”
“嗻——”
小太监退行了出去。
“让月儿过来一趟。”嘉贵妃动作缓慢优雅地端起茶盏,一面吩咐道。
远簪若有所思地垂首应下,行至殿外向小宫女交待了下去。
不多时,金溶月便被请了过来。
“月儿给姑母请安。”她面色平静地行礼,心中却略有疑惑。
“找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情要与你商议。”嘉贵妃微微含笑说道。
“姑母折煞月儿了。”金溶月将头又低了低,道:“姑母有话只管吩咐便是。”
“你可听说过一味叫做冰茸的药材?”嘉贵妃径直问道,语气仍然温和。
金溶月身形一僵。
“……”出于谨慎,她一时未有贸然作答。
嘉贵妃也不管她答是不答,又接着道:“今次奉了万岁爷之命彻查团河行宫遇刺一案的和珅你可识得?他家中唯一的胞弟和琳此前为救驾身中剧毒,如今正需此药来压制体内毒性——你若不着急用这冰茸的话,不妨拿出来救急吧。”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直截了当。
仿佛已是笃定了金溶月手中握有此药一般。
金溶月脑海中一时炸开了来,种种思绪一同上涌,令她倍感猝不及防。
姑母为何忽然同她说这些?
甚至丝毫委婉的提醒或是铺垫都没有,竟张口便是让她拿药出来给和家……
这种感觉令她脊背都在发寒。
她下意识地想要摇头否认自己手中有这味名为冰茸的药材。
可又担心弄巧成拙,届时错上加错,更加难以收场。
“娘娘,小林子回来了。”宫女禀道。
“宣他进来。”
嘉贵妃看了一眼强作镇定,实则已经乱了阵脚的金溶月,拿若无其事的口气说道。
方才被差去打听药材去处的小太监躬身行了进来行礼。
“娘娘,据奴才所查,今日通过御医院从药局中取出的冰茸,直接被送去了金大人府上。”
“是月儿的意思吗?”嘉贵妃状似不确定地看向金溶月问道。
金溶月脸色微变,袖中手指紧紧绞起。
嘉贵妃看似和气,却如此不委婉的逼问方式,让她不习惯之余,甚至感到慌乱。
既已到了这个地步,嘉贵妃必然已经得知今日是‘十一阿哥’手下之人去支取的药材——
可她偏偏张口闭口将此事往她身上推……
仿佛早已看穿她所有的伎俩。
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并未给她留有任何余地。
她一时摸不透嘉贵妃的全部用意,但眼下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姑母是为了冯霁雯,在逼她交出冰茸来。
金溶月忍不住咬紧了后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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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系列:今天舅姥爷家正式来下聘了,忙活了大半天,晚上那会儿又上了街,早上又起的非常早,这会儿实则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了,洗洗就睡了,大家晚安吧么么哒~~~~~~~~~~~~~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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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 暗助
为什么姑母次次都这么帮冯霁雯?
说到底冯霁雯不过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罢了,姑母究竟为何要如此帮她?
甚至姑母此番堪称直截了当的态度,是从未在她面前显露过的。
这种感觉令得金溶月既是愤怒又是慌乱。
她强做镇定地看向表达完自己的意思便未再开口的嘉贵妃。
嘉贵妃仍是微微笑着,只是笑意远不达眼底。
对上这双眼睛,金溶月几乎是一瞬间便放弃了否认到底的想法。
她知道她没有办法再在嘉贵妃面前隐藏自己此番在暗下的所做作为了。
唯一的选择只是是不是要顺着嘉贵妃所给的这个‘台阶’而下——
“……姑母有所不知。”金溶月在心底组织了一番说辞,尽量平静而自然地说道:“姑母所提及的这味名叫冰茸的药材,乃是大哥自落水之后,大夫所开出的新药方中必不可少的一味药引。而因此药平日里不甚好找,可遇而不可求,月儿听母亲提起过一次之后,便对此药上了心,故才命人在城中药堂中多加留意了些。”
嘉贵妃闻言了然颔首:“原来如此。倒亏你有此心思,这般缜密,你母亲若得知你如此挂心亦风的病情,必然十分欣慰。”
金溶月微微垂首,似并未听出嘉贵妃的言外之意。
“但说来也巧。”嘉贵妃笑了笑,道:“你派人在宫外药堂里如此留意着,永瑆这孩子却在宫里头上起心来了,人在团河行宫里忙活,却还不忘派人去御医院打听,竟将药局里所有的冰茸都命人送回了金府去,你说巧是不巧?”
金溶月微微抓紧了手指,也拿有几分意外的口气说道:“……之前在十一阿哥面前恰巧也提及过一两句,却不知十一阿哥竟是给记下来了。”
“永瑆这孩子平日里是最难管束的,虽不忤逆,却过于闲散马虎。我说十句话,他能真正听进去两句就实属不易了。”嘉贵妃玩笑般,看着金溶月缓声说道:“这回能这么上心,还办得如此利落,乍一听还真不大像是他的作风。”
她的每一句话看似随意轻松,然而落在金溶月耳中,却令她如芒在背,站立不安。
十一阿哥曾对嘉贵妃明言过要赐她做福晋,故而嘉贵妃必然知晓十一阿哥对她的心思——
可在她面前如此隐晦的提及,却让人过于猜不透其用意何在。
她总觉得嘉贵妃在说这些话时,并不如表面看起来如此平静愉悦。
她只能僵硬地回以一笑。
因为这话她根本接不得,说什么都显得极不合适。
嘉贵妃似也无意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
“今日和家太太也命人去药堂找了冰茸,似是没能找着,才问到了宫里来。想来那药堂中的冰茸连同宫中药局里的存余,如今都在金府里了。”嘉贵妃拿随意却笃定的语气说道。
这回不待她再开口,金溶月便道:“既然和家也急需此药,那月儿即刻便让丫鬟出宫回府一趟,让家中下人送些去和家应眼下之急。”
嘉贵妃点了点头,道:“和家兄弟二人皆在此次救驾中有功,和琳若是出了事,朝廷脸上也无光。”
金溶月垂头道“是”,便道这便下去吩咐丫鬟。
却听嘉贵妃道:“你身边少不得人伺候,就让远簪去一趟金府传话儿吧。”
金溶月本准备退下的动作一僵,却也只能再应上一声“是”。
望着远簪奉命而去的身影,金溶月心底是说不出的愤懑与不甘。
说什么她身边少不得人伺候,分明是打着让远簪亲去,借此来向和家施恩罢了!
她里里外外费心忙活了这么一大圈,最后不仅没能如愿,竟还反过来遭了姑母利用,成就了她在和家人面前的好意相助——真是恶心透了!
金溶月压制着内心翻腾的怒气,又听嘉贵妃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退下之时脸上已有些不大能够挂得住。
“还是孩子心性。”见金溶月的身影消失在帘栊后,嘉贵妃微微动了动嘴角。
既沉不住气,又拉不下面子——
如今竟还动用了她早年给永瑆培植的暗卫。
还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
这孩子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也太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如此一来,还真让她这个做姑母的有些为难。
嘉贵妃望着自茶几上搁放着的双兽鎏金掐丝镂空香炉中升起的袅袅轻烟,微微眯起了眼睛。
只是出乎金溶月与嘉贵妃意料的是,此番未能如愿的不仅仅是金溶月——
从出宫到金府,再到和家,如此一来一回,临近傍晚时分远簪方才得以回到景仁宫。
“娘娘。”远簪面容谨慎地躬身禀道:“……和太太并未收下奴婢自金家取来送去的冰茸,称已解燃眉之急,多谢娘娘好意,她……心领了。”
说到最后已有些迟疑。
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这半年以来,甚至更久,不管娘娘如何费心费力地向和家示好,或是在和家遇到麻烦之时及时将解决之法送到面前,皆被和太太态度委婉地拒绝了——
一次又一次竹篮打水,换作是谁,只怕都没有这么好的耐性。
嘉贵妃果然变了脸色。
“已解燃眉之急?”她皱紧了眉头问。
“是。”远簪答道:“和太太说是冰茸已经找到。”
……
“太太,药已经伺候二爷服下了。”
小仙回到椿院中正与冯霁雯禀道。
冯霁雯这才算是真正放下了心来,点了头道:“那就好。”
她直是提心吊胆了大半日。
“今日将冰茸送来之人除了自称是二爷的好友之外,可还有其它的话留下?”冯霁雯问道。
小仙摇了摇头。
“来送药的只是个小厮打扮模样,说是受了主人吩咐前来。奴婢问及了其主人姓名,道来日好上门答谢,他却未答话,只道先解眼下之急为先,待二爷好转之后,他家主人再上门探望。”
只是这后半句话眼下怎么想怎么觉得像是搪塞之言。
有说这些话的时间,早可将主人身份言明了。
而连姓名都不愿透露,岂会再亲自上门探望。
冯霁雯眼中闪过思索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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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是今天一半的更新,另一半正在写,大家可以等明早看_(:зゝ∠)_
和大人就粗来啦,摸摸头别着急(这才几章没出来啊喂(未完待续。)
280 情思
起初她拿到这未有透露姓名之人送来的冰茸之时,还有些不放心,出于谨慎,让人请了谢郎中前来确认药材可有问题。
而经谢郎中查看,这些足够和琳服用一月之久的冰茸皆为上等冰茸,并无任何问题。
冯霁雯这才放心让丫鬟下去煎药。
眼下问题得以真正解决,她却如何也猜不到这暗中施以援手,又不求回报之人是谁。
几乎是一整日都未有得到放松的冯霁雯觉得头脑有些发胀。
她倚在榻中,拿手拄在太阳穴处撑着脑袋稍作歇息。
边阖着眼睛,边在脑海中将一张张或熟悉或半熟悉的脸庞走马观花一般过了一遍。
她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也最有能力这么帮和琳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伊江阿、袁枚先生、或是程渊程世伯府上的人,再者便是祖父了。
但他们有没有及时得知消息不提,纵然是得知了,也全然没有隐瞒身份的必要啊。
冯霁雯百思不得其解。
“大……”
见到自外间行进来的人影,小仙忙要行礼,却见官服未换的和珅伸手向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小仙一愣过后,余下的话便尽数吞了回去,转而矮身无声行了一礼。
和珅信步走了进来。
仍闭目想事的冯霁雯全无察觉。
“不必按,倒杯热茶来吧。”
觉察到有一双手在身侧揉按着她的手臂和肩膀,力道适中又恰好好处地避开了伤处,冯霁雯只当是小仙,便出声说道。
动作果然停了下来。
“……”小仙见状刚要为冯霁雯倒水,却见和珅先一步在她前面伸出了手臂去。
他先是拿手贴在茶壶壁外,试了试茶温。
须臾,冯霁雯耳边只听得茶水被缓缓注入杯中的潺潺声响。
她张开了眼睛,伸手去接。
乍然睁开眼,通亮的灯火有些刺目,火光微微跳动间,她隐约瞧见了一只托着青荷白瓷茶盏的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她将茶盏接了过来,视线也随之变得清晰起来。
却见方才递水之人也在榻上坐了下来。
而小仙就立在她身侧,见她瞧过来,有些莫名地冲她笑了笑。
冯霁雯疑惑地转过头朝身侧的位置看去。
和珅正闲适放松地倚在榻中,一双犹如山水墨画一般赏心悦目的黑眸含笑注视着她。
冯霁雯一个激灵醒过了神来。
“爷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未有意识到自己一时之间连身子都坐直了些。
他今日早上回来之时道晚上会回来歇着,她等到现在没用饭就是为了等他回来一起。
“刚坐下。”和珅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手中茶盏。
冯霁雯循着他的视线低头去看,得知这是他为自己倒的水,又想到方才自己那句‘不必按,倒杯热茶来’,不禁笑了两声。
忍俊不禁的笑声虽并非清脆悦耳,却显得真实娇憨。
听她发笑,和珅的嘴角也跟着扬起了一个温和的弧度,含笑说道:“夫人方才在想何事想的如此入神?”
冯霁雯稍一思忖,想着反正麻烦已经解决了,说出来也不怕他跟着费心,便将今日有关‘冰茸’之事如实与他道出。
小仙见两个主子谈事,便寻了去厨房让马嫂准备晚饭的藉口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了夫妻二人,和珅听罢冯霁雯所述,眸色莫名深了些许。
“我思来想去,也未能猜到今日送药之人是谁,为何要帮咱们。”冯霁雯想起事来便习惯将眉头蹙起。
见她满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援手之人的身份之上,和珅所想却与她截然不同。
他竟都不知家中出了这等大事。
她既未让人去通知他,也未去找祖父帮忙,而是独自一人将里里外外安排的井井有条,一边派人去了静云庵询问,一边让丫鬟在城中药堂里寻药,另又吩咐小醒以极为谨慎的方式去了宫中寻求帮忙。
能用的法子都用了,纵然他在,怕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望着她仍在思索的模样,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好。
他只知道这些年来无论大小风雨,他皆是一人独自走来,纵是有和琳在,却也因生性单纯而一直被他很好地护在身后——
现如今却忽然有了这么一个人,可以让他一句话都不说,便在他背后独自将一切都替他打理好,半点未让他费心。
甚至他还是待她解决好之后才得知出了事。
一股暖意自内心最深处升腾而去,缓慢却十分有力地渗透向身体每一个角落。
一连忙了数日,如今待在她身边,竟让他有了一种强烈的归属感。
“此事待爷忙完这段时日之后,最好是让人查一查吧。”冯霁雯还在道:“今日不光是庆芝堂,竟连宫中的冰茸也尽数被人取走,我总觉得应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还有今日暗中援手之人,既是帮了咱们,若是情况允许的话,自当报答一番。”
纵然对方有难言之隐,或是不便行报答之举,至少也要记下这份恩情,来日处事相待之上也好有一番适当的权衡。
冯霁雯话罢低头吃了两口茶。
和珅轻轻“嗯”了一声。
嗯?
冯霁雯对他‘不甚热衷’的态度有些不解,转过头望去,却见他靠在榻上闭起了眼睛。
他本就是斜靠在榻上面向她,此刻意识涣散之际,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朝着冯霁雯的方向缓缓倒了过来。
冯霁雯反应过来之时,只见他已靠在了自己手臂边。
“……夫人跟着我受苦受累了。”他声音模糊,犹如低呓。
冯霁雯有些发怔地望着他疲惫的眉眼。
见他眉心微皱,她不自觉伸出了手轻轻抚了上去,似要替他抚平一般。
虽然嘴上一句不说,但最近他一定累坏了吧。
眼见自己手指接触的眉心处竟真的一点点随着她的动作舒展了开来,冯霁雯不自觉地露齿一笑。
她忽然觉得内心软的一塌糊涂。
仿佛不管外面如何,明天还有什么麻烦须得去解决,只要有他在,她都觉得没什么可怕的,无比安心。
她望着他倚在自己手臂处的脸庞,脑海中忽然萌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想法——
如果能够一直这样的话……
是不是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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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又是非常危险的更新时间,大家看完早点睡。
晚安吧么么哒~(未完待续。)
281 神展开
同一刻,傅恒府内灯火通明。
福康安所住着的凌松苑正堂中,傅恒夫人刚命得丫鬟将府上常住着的大夫送了出去之后,便不悦地与三儿子问道:“前几日便说过了,你这伤须得静养,公事上头万岁爷也发话了,在你伤势痊愈之前无需你来操心。你说说你,不待在家里好好养伤,今日又跑去做什么了?”
她今日陪着王杰夫人去了广济寺进香,用罢素斋之后回到家中,本欲来问一问儿子的伤势,却听下人道三爷出去了。
福康安身边站着的福英听得傅恒夫人发问,悄悄瞅了自家主子一眼。
“……近来****都在家中待着,不是吃便是睡,弓不能拿剑不能提,连个讲话的人都没有,闷也要闷出病来了。”福康安摸了摸鼻子,不以为然地说道:“只是带着福英出府随意逛了逛而已。”
傅恒夫人不知信是没信他的话,闻言只是道:“什么叫连个说话儿的人也没有,难不成福英不是人么?”
说着看向福英。
福英面露复杂地一笑。
夫人这问题要他怎么回答才好?
傅恒夫人又道:“再者说了,什么弓啊剑啊的,依我来看不碰也罢,你别成日听你阿玛的,就知道摆弄这些东西。依我来看,你应当趁此时机在家中多读一读圣贤书才是,修身养性之余,也能学到些为人处事的本领,总好过你一门心思地扑在棍棒之上,到头来连最基本的善恶是非也瞧不清楚。”
听她显然是话中有话,福康安不禁神情复杂地瞧了她一眼。
“自明日起,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家中养伤看书,哪儿也甭去了。”傅恒夫人拿敲定主意的语气说道。
见儿子张口欲道反对之言,傅恒夫人抢在了前头说道:“你前几日去团河行宫走到半道儿,忽然没了人影儿,去办了那什么与你八竿子打不着的闲事,这笔账额娘可都还没同你清算呢——”
“……”福康安一噎,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解释。
额娘将他送金二小姐回家说成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闲事。
这怎么就是闲事了?
可偏生额娘又只字未提金二小姐,他若开口解释,再提起金二小姐来,明摆着就是没事儿找骂……
不得不说,这些年来额娘在噎人这方面,的确是无人能及的。
“听您的便是了。”福康安心不甘情不愿地道。
“待再等上个十年八载的,你就会明白额娘为什么让你多看书了。”傅恒夫人拿一副‘人蠢就该多读书’的表情说道。
“……”福康安则岔开了话题道:“时辰不早了,额娘还不回去歇息吗?”
“不必你说,我也没功夫搁你这儿多待。”傅恒夫人起了身道:“你真当额娘同你一样整日闲的发慌,放着正事不去做,净干那些无用的蠢事吗。”
福康安无言望天。
张口闭口一句讽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傅恒夫人最后瞧了儿子一眼,见他起了身相送,便带着丫鬟转身离开了正堂。
“回头给我好好查一查今日瑶林去了哪里,都见了哪些人。”傅恒夫人拿极随意的口气与丫鬟吩咐道。
丫鬟刚应下,便又听她说道:“倘若跟金家那个二小姐无关,便不用禀与我听了。”
她这些日子没少听说这个金二小姐有事没事儿便出宫探亲。
她就纳了闷儿了,好好的秀不选,总往家跑干什么?
若单单只是回家探亲还且罢了,按理来说这也轮不到她来管,可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招惹她儿子算是怎么回事?
她儿子蠢是蠢了些,但也不能活该被她攥在手心儿里想怎么利用就怎么利用吧。
她养孩子向来算不上严苛,不该干涉的亦从不乱加干涉,但只有这一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听之任之的。
丫鬟只好又答应下来。
而傅恒夫人这厢刚离开凌松苑,后脚便有一名侍卫打扮模样的年轻男子来到了正堂之中求见福康安。
“三爷让你进来。”福英在门内招了招手说道。
侍卫便垂首行了进来,冲着座上的福康安一行礼。
“金家可将药送去和宅了?”福康安正色问道。
“回三爷,两个时辰前便送去了。”侍卫道:“只是未有表明身份罢了。”
福康安点了点头。
送去了便好。
见他一副放心下来的神情,福英只当他是出于对和家二爷之间的交情使然。
说来也巧,今日他上街为三爷抓药之时,恰巧在药堂里碰见了和家的丫头在药堂里找什么叫做冰茸的药,一脸急切满头大汗的模样看起来事态似颇为严重——
于是他回来之后便顺口跟三爷提了一嘴。
不料三爷竟十分重视,二话不说就命他查清此事缘由。
而在得知详细之后,又如此大费周折地从中帮着解决麻烦。
说真的,他还是头一回见三爷对外人之事如此热心肠。
哦,当然,这得是除了金二小姐之外。
“还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立于下首一侧的侍卫语气犹豫地说道。
“何事?”福康安问。
“属下今日奉三爷之命暗中关注此事,晚间得知和家二爷将药服下之后,便欲折返,却在离去之时偶然在和宅内外发现了异常之处。”侍卫脸色肃然道:“和宅内外,竟均被人紧密地监视着。”
“监视?!”福康安大感意外。
“可知他们来路?”他立即问道:“是何目的?”
“因不知对方底细,属下并未敢贸然打草惊蛇。”
福康安皱了皱眉。
“即刻命人着手去详查此事。”他几乎是想也不想便揽下了这桩真正是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闲事,又再三嘱咐道:“切记要多加小心,谨慎行事,绝不可让对方察觉到,更不可与之发生正面冲突。”
“属下遵命。”
见福康安没了别的吩咐,侍卫便即刻退下安排去了。
福英却欲言又止,眼神里透露出一股不赞同的意味来。
他自是没有资格干涉主子的决定,但三爷这回管得是不是真的太宽了些?
就算是出于好心,可让人跟和大爷和太太说一声儿,让人自个儿拿主意不就成了么,犯得着亲自吩咐人去办此事吗?
往不好了说,这是不是有些自作主张啊……
“你懂什么。”福康安似一眼就看破了他的想法一般,皱眉正色道:“团河行宫刺客一案中和家兄弟牵连甚深,和珅如今又受命调查此案,这些暗中监视之人难保不会同刺客有关,若能顺藤摸瓜查出些什么来,也可尽早破获此案。”
反正他才不是担心和珅整日在外办案,冯霁雯独自一人在家中面对这些来路不明之人会不会不安全。
他只是为了朝廷、为了大局着想而已。
福康安自认为目的简单,思路明了。
实则内心深处却犹如长了杂草一般,四处蔓延,以致心乱如麻。
他几乎是带着些逃避的心态岔开了话题。
“之前金二小姐在郊外遭遇劫匪一案,衙门那边进展如何了?”
福英听他乍然问起此事,顿了片刻方才答道:“奴才昨个儿才让人去衙门打听过,衙门里的人说还未查到什么线索,顺着当初咱们所提供的路线沿途查问下来,也未有人见过诸如此类行迹可疑之人。”
“连个线索都没查到?”
这都快十来日了。
“说是这么说的……”
“这帮饭桶。”福康安不悦道:“八成是借着如今团河行宫一案浑水摸鱼,伺机偷懒。”
“不应当吧……”福英有些迟疑地说道:“按理来说三爷交待下来的差事衙门里理应不敢怠慢才是,再者说奴才上回出城给三爷办事儿的时候,还恰巧瞧见了衙役们顶着大日头办案呢。”
“那何故至今也没有头绪?”福康安眉头皱紧。
“这个奴才就不得而知了……”福英挠了挠后脖颈,他还觉得蹊跷呢。
福康安不语陷入沉思。
……
五日之后。
昨晚和珅又是一夜未归,冯霁雯清早起身洗漱一番,独自用罢早饭之后,与冯舒志去看了和琳。
自中毒昏迷以来全靠汤药吊着性命,躺在床上的和琳已是消瘦了一大圈,脸颊颧骨后方都隐隐有了凹陷的迹象。
脸色蜡黄,唇色苍白无半分血色,半点不复往日健壮爽朗的少年模样。
冯霁雯只瞧了一眼就觉得心中发紧。
这种一条鲜活亲近的生命在眼前被缓缓消耗着的感觉,实在令人恐慌又束手无策。
站在床边的冯舒志也死死皱着一双小小的眉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紧绷的直线。
他没有一日不盼着和琳能够转醒过来,教他打拳射箭,再冲他憨厚爽朗的笑。
“……”
四下沉默了许久,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回去吧。”最后是冯霁雯扯过站在床前不肯动弹的冯舒志的手,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冯舒志又往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的和琳看了一眼,方才转身跟着冯霁雯往外走。
然而姐弟二人刚踏出堂屋,便听得丫鬟来禀,道是拜都少爷看望二爷来了。
伊江阿几乎是每隔一日便要来一次和宅看望和琳。
昨日没来。
冯霁雯本以为他今日也不会来。
因为昨日出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格外出人意料的事情——
刘家请媒人上门向奉恩辅国公府提亲了。
说合的自然是刘家公子刘鐶之与辅国公府中紫云格格的亲事。
刘家特意向皇上请了旨意,得了特允,破了一遭旗民不通婚的规矩。
虽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出,但如此关头,刘家‘肯不去计较’紫云被于家退亲的狼藉名声,还愿意以如此正式的方式保全辅国公府的颜面,差了媒婆上门提亲,在外人眼中,已是最为大度的了却方式了。
毕竟归根结底刘家公子根本没什么错啊。
错就错在这位紫云格格自己主动扑上去非要救刘公子,方才惹出了这么多流言蜚语来。
京城里无数愿向刘鐶之交付芳心的小姐们无不是如是想道。
冯霁雯昨日得知消息之后,也不禁为这神展开意外了一番。
继而又想,倘若就此能够成就一段姻缘,且紫云认可的话,那么也不失为‘因祸得福’——
世间诸事还真是变幻无常。
想之前紫云同她坦白自己心悦刘鐶之之时,便满脸忐忑地幻想过有朝一日是否可以嫁与他。
只是那时奉恩福晋竭力反对她做出出格之事来。
而如今兜兜转转一大圈儿,出了这等风波,竟阴差阳错地达成了紫云起初所怀揣着的心思。
想到这些,冯霁雯不免有些感慨。
而看望完和琳,此时就坐在冯霁雯对面位置上,与冯舒志说话的伊江阿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甚至冯霁雯瞧着这货除了脸色看起来十分健康之余,还胖了那么一点儿……
大概是这段时日在家中养病,好东西进补的太多了的缘故罢?
冯霁雯这厢边吃茶边‘自作主张’地替伊江阿如此解释道。
“太太。”
小仙从外头走了进来,悄悄看了一眼正与冯舒志探讨着要如何才能将烤鸡烤的外焦里嫩、这个本该由厨子来研究的话题的伊江阿,方才放轻了声音与冯霁雯禀道:“太太,紫云格格过来了。”
紫云来了?
冯霁雯颇感意外。
这还是紫云这些日子以来头一回出门。
而更加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这丫头几乎是‘闯进来’的——
前来通禀的小仙尚且来不及折身将人请进来,冯霁雯余光之中便瞧见了一抹孔雀蓝匆匆闪进了厅中。
“伊江阿!”
紫云刚一进来便怒气冲冲地喊道。
这始料未及的一幕让冯霁雯口瞪口呆。
瞧这架势,紫云往她这儿来,竟是找伊江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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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 各自心思
冯霁雯几人犹自反应不过来之际,只见紫云在厅门前站定,并未再走近,而是将目光锁在伊江阿身上,拿命令的口吻道:“你给我出来!”
伊江阿显然也是未曾料到紫云会忽然出现,怔了好一会儿,方才将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来,继而动作有些迟缓地站起了身来。
“……格格寻我何事?”他拿试探的口气问道,竟有几分小心翼翼的味道。
紫云狠狠剜了他一眼,重重地又丢下两个字——“出来!”
便率先转了身大步行出。
伊江阿略显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冯霁雯。
冯霁雯只是看看他,又看向厅门外。
伊江阿挠了把后脑勺儿,最终还是提步跟了上去。
冯舒志顺着冯霁雯的视线望向在厅外长廊下一前一后站着的伊江阿和紫云。
“紫云格格找拜都公子作何?”他疑惑地问。
冯霁雯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只道:“莫要多问,也不要同人多说。”
冯舒志不以为意地“嘁”了一声。
他本也不是那种喜欢乱嚼舌根的人好吗?
“我问你,你前日里在状元楼,是不是动手跟刘公子打架了!”朱漆廊下,紫云张口便与伊江阿质问道。
说话间草草将面前之人打量了一番,见他身上脸上无半点伤痕,干脆又改口道:“你凭什么打刘公子!”
因为没受伤吃亏,打架便成了打人。
“当时吃醉了酒,只记得拌了几句嘴,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也记不得了……”伊江阿脸上强挂着笑意。
记不得了?
“你打了人还说记不得是为什么了!”
若不是今日永萼与她偶然之间提起,她大约根本没有机会得知此事,当时设想颇多的她不管不顾地找去永贵府,又在得知他来了和宅探望和琳匆匆追至此处,可此际得来的却是他如此敷衍的回答——
紫云说不出是失望是愤怒,或是其它。
“……我当真记不清了。”伊江阿又解释道:“再者说刘鐶之也没受什么伤,我昨日也差人去刘府瞧过了。”
紫云听罢更觉气结。
看他的表情及反应,是觉得她此行是单纯为刘鐶之‘讨公道’来了吗?
可她……
她甚至也忽然忘记了自己前来的目的究竟为何。
“格格放心罢,没多大点事儿,刘鐶之脸上那块儿伤,三五日就能好。”伊江阿又拿素日里那副嬉皮笑脸的做派说道:“到时一准儿还能做个俊俏的新郎官儿,耽搁不了两家的喜事!”
听他如此肯定地将她与刘鐶之绑在一起,紫云闻言觉得自己本该羞恼,可她有的却只是愤怒。
她全部的理智都在他这幅无关紧要的表情中迅速崩塌。
她上前两步用尽力气狠狠推了他一把!
伊江阿毫无防备之下被她退的后退数步撞在木栏上。
他一脸意外地看着她。
“格格……”
“你撒谎!”紫云的声音似压抑了许久后的情绪爆发,语无伦次却掷地有声:“明明是你多管闲事!若不然他岂会忽然点头同意此事!”
“我……”伊江阿有些慌了。
“你到底拿什么威胁他了!”紫云红着眼睛诘问。
“我没有……”
难得刘鐶之还有几分良知在,所以没用上威胁。
而他如此态度在紫云眼中差不多已是承认了。
她一时更为失控起来。
“你拿我当什么了?名声不堪到需要你来暗下使手段逼迫旁人娶我吗!”
“……我真的没有。”伊江阿手足无措地否认着。
“你总是这样!”紫云已是哭喊着道:“明明是你救了我,却也是一样装作若无其事!眼下又是如此!是不是我不问,你就一辈子都不会对我说!”
“……”
伊江阿彻底傻住了,一时之间连呼吸都屏住,恍若犯了天大的错误一般。
“到底是谁让你做些的!”紫云拿泪水盈眶的眼睛死死地钉住他,又一次问:“你究竟拿我当什么了!”
伊江阿张口欲言,却也只能断断续续地发出“我……”之类的字眼来。
紫云狠一咬牙,最后看了他一眼,拿袖子抹了眼泪,转身飞快跑开。
留伊江阿一人站在原地尴尬慌乱的不成样子。
……
半个时辰之后。
冯霁雯听小仙来禀,说是伊江阿已带着下人离开了和宅。
伊江阿坐进回府的马车里,仍有一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茫然之感。
他还是没弄明白自己哪儿错了。
甭管是上回救她也好,还是这回帮她也罢,都没人知晓其中内情,他更加不会对他人提起以免引起非议,所以她到底生的什么气啊……
难道就是怪他动手打了刘鐶之吗?
可他真的没下狠手啊。
就那么一丁点儿伤,她就跑来跟他又哭又骂的……
她到底是有多在意刘鐶之?
伊江阿心烦意乱地倚在背后的隐囊上,眼前不停地闪过紫云那双满是泪水与怒气的眼睛,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反复问自己那句‘究竟拿她当什么了’……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向来以精明自诩的伊江阿不知是当局者迷还是何故,忽然觉得脑子不够用的紧。
如此又思忖了良久,最后却是一撩马车帘,对车夫吩咐道——
“先去一趟刑部。”
虽然和珅眼下必然忙的焦头烂额,压根儿没功夫搭理他,但这趟经他还是非取不可。
这种茫然无解,浑然不知所措的感觉简直是太憋屈了。
……
而椿院中,伏在美人榻里的紫云正逐渐停下抽泣。
坐在一旁的冯霁雯见状朝她递去了一杯茶水。
紫云拿帕子将眼泪擦干,又十分没有形象地擤了一把鼻涕,方才将茶水接过来吞咽了两口。
“哭痛快了?”冯霁雯问道。
====
PS:原本在书评区跟大家说了今天恢复更新,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今天一早感冒加重,吃了一天药还是变严重,在舅姥爷的强烈坚持下,只能打点滴了。本想再推一推更新,但左右一想,答应大家了甭管多少都得写,这点更新确实不太能拿的出手,但是除了身体之外,状态还需慢慢找,后继更新量一定会跟上的~
另外!大家在书评区说的蜜月啥的,我真的不知那是个什么东西……结完婚到现在我跟舅姥爷净忙着收拾后续事宜和生病了,先是舅姥爷发烧感冒上火各种身娇体弱求照顾,现在又轮到我_(:зゝ∠)_
一来前段时间太累太忙,二来换季流行性感冒,身边好多人都中招,说不出的惨,大家一定要做好防护才行~
(以上为久别重逢的唠叨)(未完待续。)
283 凶多吉少
紫云吸了吸通红的鼻头,一时没有说话。
小仙上前将她手中的杯盏接过搁下,继而无声退了出去。
房内只剩下二人,紫云这才抬起头来看向端坐在榻边,垂眸注视着她的冯霁雯。
她声音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哭痛快了。
冯霁雯便又问道:“那你到底是哭什么呢?”
哭什么?
紫云脸上的表情有着一瞬间的凝结与怔愣。
她被冯霁雯给问住了。
“京城里的这些公子哥儿们个个年轻气盛,一言不合动手打上一架是常有之事。先不说事情当时的真相如何,到底是谁先挑起的矛盾,单说刘公子未受什么伤,且伊江阿也派人上刘家探望过了,刘家都没说什么怪罪之言,你在这儿闹什么气呢?”
“我……”紫云的声音听起来抽抽噎噎的,眼神中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我只是看不惯伊江阿的做派而已,刘公子同这些纨绔之流又不是同一路人,岂会主动招惹事非……不必想,也可知是伊江阿蓄意挑事。”
“看不惯。”冯霁雯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又道:“可纵然再如何看不惯的话,打骂皆可,有什么好哭的?”
“你老揪着我哭不哭做什么啊……?”紫云显得有些急,闪闪躲躲地道:“这些时日我听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听得多了,心里头憋得慌,还不能哭一哭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冯霁雯听罢也不再继续戳破。
“……”只是不由想起了方才在廊中与伊江阿所说的那番对话的紫云,却显得格外不自在。
她当时同他说的那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啊?
“婚期可商定下来了?”
冯霁雯问的突然,而正沉浸在自身复杂情绪当中的紫云下意识地反问道:“什么婚期?”
“刘家昨日不是正式差人上门向辅国公提亲了吗?”
“……”紫云听罢语结了一下。
后才侧开脸道:“八字没一撇呢,别说是婚期了……”
“圣旨都请了,怎还能说八字没一撇?”
“我……”紫云顿了顿,复才道:“我不知该不该点头。”
这个回答既在冯霁雯意料之中,却又属意料之外。
她道:“如今因祸得福,又名正言顺,待那些流言被冲淡之后,还极有可能会成为一段美谈,难道你还有什么其它顾虑不成?”
“我是一直都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嫁给刘公子的。”紫云的声音有些低落,“之前盼着,现如今也盼着。”
“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嫁给他。”她又拿强调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后却又自嘲般苦笑着道:“但他不一样,与他而言,娶谁都一样,而娶我只是情势所逼,同情怜悯罢了……”
兴许表面看来结果相同,但这其中的区别对她而言实在太大了。
“可这些东西即便说出来也不见得人人都能明白。”紫云倚在榻中,闭了闭哭得酸疼的眼睛,颇有几分无力地说道:“我若说给阿玛与额娘听,他们必然还会觉得是我反复无常,存心给他们添堵——眼下……我是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冯霁雯一时未有接话。
好半晌才张口问道:“你对嫁给刘公子产生了动摇之心,仅仅只是因为自己口中所说的此种原因吗?”
只是因为二人彼此之间‘嫁娶的出发点’截然不同。
紫云不知有没有听懂冯霁雯话中的意思,只又将头往软榻中埋了埋。
冯霁雯也未再多言。
她提醒到这里,倘若紫云有心,必然能够听得懂。
而若是无意,那她说再多也是多余。
“小舅爷……您慢些!”
“长姐!长姐!”
外间忽有噪杂急促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内室的寂静。
珠帘被人一把重重撩开,陡然发出哗然声响,一抹宝蓝色的身影闯入视线,伴随着的是冯舒志急促而慌乱的声音。
“长姐!希斋哥吐血了!”
刚站起身来的冯霁雯惊的面色一变:“好端端地怎会吐血?”
和琳的身体接连这么多日在药物的压制下,从未出现过任何状况。
冯舒志边摇头边急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吐出来的尽是些乌黑的血!”
“月牙儿,那咱们快过去瞧瞧!”紫云也慌忙自榻中起身。
冯霁雯已先她一步朝外间走去。
“去请谢郎中前来!”她匆匆与小仙吩咐道。
去宫中请御医太过耽搁时间,且他们也不见得比谢郎中对和琳上心。
“小茶去静云庵请玉嬷嬷——”冯霁雯又紧接着交待。
压制三虫三草毒的药方是玉嬷嬷所给,玉嬷嬷必然最是知晓了解其中内情。
小仙小茶俱是应下照办而去,秦嫫与小醒则是一路陪着冯霁雯等人前往了和琳的院子。
冯霁雯刚踏进院中就听得一阵阵女子的啼哭声传进耳中。
“太太……太太您可算来了!”红桃哭喊着从內间踉跄奔出,便朝着冯霁雯扑了过来,满脸泪水地道:“您快看看二爷吧!二爷他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二爷好好的!你在这瞎哭嚎什么东西!”秦嫫竖眉呵斥道:“拉下去掌嘴!”
就知道给主子添乱的混账玩意儿!
红桃哭着被粗使丫头拽了出去,冯霁雯一路皱眉来至內间,待瞧见床上的情形之后,整张脸霎时间全白了。
和琳被管家金伯扶坐在床头,口中不断涌出颜色极深的鲜血染红了整个中衣前襟,被褥上也溅的到处都是,脸色蜡黄,仍旧闭着的眼睛周围青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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