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24)
园之事。他便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在额娘眼中什么才叫做表里如一?莫不是要像冯霁雯那样才能入得了额娘的眼?没错儿,她确实是少见的表里如一……”
从内到外都那么地蛮不讲理,招人厌烦。
可不是真真正正地表里如一吗?
“你这孩子!”傅恒夫人闻言脸色即刻便沉了下来,呵斥道:“额娘不过是告诫你两句罢了,你倒好,跟额娘在这儿摆起脸色不说,竟还出言踩低旁人——这是咱们富察家的男儿为人处事该有的样子吗!”
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来的坏毛病!
福康安被她训的面红耳赤。
他方才的话……似乎确实有些过分了。
不该拿那种口气来同母亲顶撞。
可他的话,有错吗?
福康安不认为自己的话有不对之处,只是反省了一番自己的态度问题,片刻后,心情得以平复,便立即向傅恒夫人认了错儿。
“方才是儿子说话鲁莽,惹得额娘不悦了。”他几分真几分假地说道:“儿子知错,请额娘责罚。”
他虽一碰到有关金溶月的事情便有些‘保护’的心态冒出来,但傅恒府里尊敬长辈的家教,他还是不敢违背的。
不管原因为何,他方才顶撞额娘的行为,确实不妥。
“额娘如何看她,这不重要。”傅恒夫人面色有几分严肃的意味,看着儿子说道:“重要的是不管她是否自愿,她进宫选秀已是必然。在此情形之下,你不该同她再有任何来往。纵然你不为了自己着想,也该为咱们傅恒府想一想。你阿玛近来忙着朝事,你在家中就莫要再给他添乱了。”
既然好好讲讲不通,那就只有直接这么来了。
她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福康安唯有应下来。
只是表面应下,内心如何作想却是不得而知了。
“这件事情便到此为止,额娘不希望再同你说起第二次。你累了一整日,眼下时辰也不早了,便早早回去歇着吧。”
福康安却没急着告辞离去,而是向她问道:“我见阿玛近来似有些疲惫,不知是否还是为了征缅一事烦心?”
他家额娘不是只懂养花管家的普通后宅妇人。甚至朝堂上的一些事情,知道的比他还要清楚。
“征缅之举已定,没什么好烦心的了。”说到此处,傅恒夫人轻叹了一口气。
起草的折子。便是为了议战在做准备。
“当真?”福康安眼睛亮起,立即道:“我去求阿玛带我一同前往云南!”
“胡闹!”
见他竟真的转身要走,傅恒夫人立即沉声阻止道:“此番征缅明面上必然要借着缅甸挑衅,为保而战,然暗下皇上却已筹谋许久。其中凶险可想而知——你当还是同上次征战小金川一样吗?如今你一面在官学中学东西,一面还在尚虞备用处挂了职,正该是在京中站稳脚跟儿的时候,这时还去沙场上逞什么能?”
福康安被她一席话堵得说不出话来,却仍然不肯死心。
“可是……”
他也只来得及吐出“可是”这两个字。
“你若当真不肯听额娘的话,额娘明日便找媒婆上门来给你议亲,你信是不信?”傅恒夫人使出了杀手锏来。
这招儿果真屡试不爽,福康安立即服了软儿。
不去就不去,拿这个来吓唬他算什么本领?
额娘有时真是横竖看都不像个长辈该有的样子,净会拿这些旁门左道的法子来治他……
福康安悻悻然地离开了上房。
傅恒夫人却在同嬷嬷感慨道:“往前觉得四个儿子里数他最精明。可眼下瞧,这看人的眼神儿,还不如小他整整五岁的诚斋来的好呢!”她那小儿子福长安虽才十一岁,却也懂得辨善恶了。
“丢了西瓜拣芝麻,还以为自个儿行了大运,这看上的……都是什么人呐。”想到那个‘才貌双全’的金二小姐,她就觉得脑仁儿发疼。
“三爷到底历练的还少。”嬷嬷在一旁笑着劝道:“谁年轻时能没个糊涂的时候,和几个无伤大雅的短处呢?况且甭管怎么说,咱们三爷在如今这些八旗子弟中,可不还是最拔尖儿的么?”
“你少抬他了。若不是祖上蒙荫。光是他这幅脾性,早便将前程断送不知多少回了……”傅恒夫人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忍不住笑道:“不过也就数你最会说好话哄我开心了。”
年纪同她不相上下的嬷嬷闻言只是笑着。
“可说到瑶林的亲事,也确是一桩令人头疼的事情……”提到这里。傅恒夫人不由又有些想叹气:“老大老二都是尚的公主,按理来说瑶林也该是……可如今佳芙的归宿也落在了宫里,也就这下半年的事儿了。瑶林如今也已是议亲的年纪,纵是天恩再如何浩荡,也没有这么紧挨着的道理。”
可偏偏如今宫里的适龄公主还有个和静没招驸马……
皇上迟迟没个准话,摸不透是怎么个意思。
于是瑶林这亲事。订也不是,不订也不是。
“早知道如今是这么个情形,当初我就该赞同傅恒顺水推舟,早早促成跟英廉府的亲事才对……”她长叹了一声,满面遗憾:“真个儿是造化弄人啊。”
“夫人快别说这话了。”嬷嬷在一旁笑道:“冯小姐再称您的意,如今却也已经是和太太了,您喜欢归喜欢,却要换个喜欢法儿了。”
“哎,我也就是在你跟前说一说罢了,真要搁外头,那岂不白白招人笑话么?”
“奴婢知道夫人是明白人儿。”
……
翌日,冯霁雯去了一趟静云庵。
今日天色不大好,自清早起便雾蒙蒙的,等了大半个中午,也没能瞧见太阳的影子。
冯霁雯又是给太妃揉肩捶腿,又是说好话的,磨了她一个来时辰。
她在跟太妃磨一本明朝年间的珍稀棋谱。
这本棋谱她偶然间在太妃房中见过,十分难得,可据她所知,太妃从不下棋。
“算你这一上午伺候我的辛劳费。”斜倚在榻上的太妃取出一锭银子来推到冯霁雯面前,淡淡地道:“银子收好,棋谱免谈。”
冯霁雯错愕地望着面前的银锭子。
这是什么意思?
拿银子来侮辱她吗?
虽然一锭银子不少,搁在平时足以打发得了她了,但她也不是会为了这点儿钱财而改变原则的人。
她今个儿可是抱着目的前来的。
可令人无法接受的是……听太妃这‘拿钱消灾’的口气,似乎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棋谱给她?
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非得让她在这儿辛辛苦苦又捶又捏的折腾了整整一个时辰,才说不给!
这不是换着法儿的来消遣她么?
太妃,没想到您竟然是这样的太妃!
真是令人失望。
原本盘腿坐在榻上伺候况太妃的冯霁雯身子一歪便倒在了太妃的身上,死死抱住她的腰身央求道:“好东西就该物尽其用,左右您又不下棋,就把它给我吧……”
“你不是同样不下棋?”
“我……我拿它有用处。”
“我也有用处。”
“您有什么用处?”冯霁雯自她腰间抬起头问。
正得太妃一脸正经地道:“放在床头,辟邪。”
冯霁雯:“……”
在如此具有说服力的答案面前,试问她还能说些什么?
“那您借我抄一抄如何?”她退一步商量道。
这回太妃倒显得极大方,“若你自问有这个耐心的话,便去抄吧。”
里面的东西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她要的,不过就是这本旧书,这几十页黄纸罢了。
冯霁雯喜的一个盘腿坐了起来,冲着况太妃一阵千恩万谢。
可当她真的从玉嬷嬷的手中将棋谱接过,翻开来看的那一刻,手指却颤了一颤。
繁琐的注释且不提了,单说那一页页密密麻麻,黑白子错综复杂的布局,就足够出乎她的意料了。
这一个子儿一个子儿的照着画上去,几十页,得画多久?
可说出去的话,跪着也要履行。
用罢午饭,冯霁雯耗了一整下午的功夫来抄这本棋谱,抄的她是从眼睛到手臂再到腰,无一处不酸痛不已。
画这玩意儿,耗是不光是时间和体力,更须得时刻集中注意力,否则一个子儿画错,便要重画。
她还堪堪只抄了一半不到。
傍晚时分,外间淅沥沥的雨水转大,几声春雷打下来,竟成了瓢泼大雨。
春日里鲜少能见着这样的大雨。
回城就成了件麻烦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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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谁的玉牌?
玉嬷嬷道:“雨天山路易滑,天色也见晚了,若此刻回城,路上只怕不大安全。”
小仙也在一旁点头,道:“太太,不如咱们等到雨小些再回去吧。”
左右是不着急的。
“看这雨势,今晚只怕难停了。”况太妃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幕,淡淡地说道:“今晚且在我这里歇上一晚,明日再回去吧。”
冯霁雯闻言心底一喜。
咳,她能说雨还没下的时候,她便想着要找个什么借口在静云庵里留宿了吗?
之前她也是常常会在静云庵里一住便是好几日的,可如今到底嫁了人,无缘无故地歇在外头多少有些不妥当,哪怕静云庵算是个佛家净地,太妃也必然不会应允的。
所以,这场雨下得当真及时。
真正担得起及时雨这仨字儿。
冯霁雯听罢况太妃的话,佯装犹豫了一下,复才点了头。
这么一来也免得她明日再跑来继续抄棋谱了。
可不回去住的话,总得往家里传句话,跟和珅说一声儿才是。
虽是表面夫妻,但最基本的礼节还是要有的,省得他不放心。
冯霁雯想了想,最后决定让车夫路上慢一些,赶个空车回城,传话后今晚便不用过来了,待到明日雨停再过来接她和丫鬟们回去。
玉嬷嬷则让小茶帮着收拾了一间冯霁雯之前常住的禅房出来。
安排好了这些之后,冯霁雯同太妃唠了会嗑儿,眼见时辰不早,注重早睡保养的太妃便开了口赶人。
冯霁雯回到禅房后,在小仙的伺候下洗漱,倚在床头等着头发干的间隙,随手取了自己今日抄下来的棋谱翻开来看。
她对围棋知之甚少,然大半日认认真真地抄下来,却是觉得越琢磨越有趣,尤其是太妃那本棋谱中。布局精妙之处颇多,令人忍不住惊叹布局者心思巧妙至极。
见冯霁雯翻开抄写来的半本棋谱,小仙恐她觉得无聊,头发没干透便要犯困。便随口找了个话题说道:“说到下棋,奴婢不免想到了金二小姐,据闻金二小姐棋艺精湛,在京城闺秀中,可是数一数二。难寻对手的呢。”
“是吗。”冯霁雯闻言翻看棋谱的动作顿了一刻,后便恢复正常,口气随意地应了一句。
京城第一才女嘛,琴棋书画想来确实都该是不在话下的。
只是这其中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只怕没几个人真正地能了解到。
小仙见她表情,以为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犯了在太太跟前夸赞别的女子的忌讳。
往前太太没出嫁前,便是不大喜欢金二小姐的。
只是那时太太是因为妒忌金二小姐的才貌和名声,而她方才一心想着要找话题给太太解闷儿。潜意识里便觉得太太如今嫁了人,当不会再对金二小姐这种姑娘家存有什么嫉妒之意……
眼下看来,太太似乎仍然不喜欢金二小姐。
可她并不会因此觉得太太心胸狭隘。
毕竟像金二小姐那种人,只怕换做任何一个女子,都要觉得嫉妒吧?
就连她这个做丫鬟的有时都不例外。
小仙兀自做了总结,正欲出言转开话题之时,却听得一旁的小茶问道:“金二小姐啊……是昨日在淑春园里的那位金二小姐吗?”
“京城第一才女,还能有几个金二小姐?”小仙笑着反问道。
“那奴婢昨日也见过金二小姐了!”小茶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却不似往常那样咋咋呼呼,而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太太昨个儿在淑春园里。赏完牡丹之后打算回去,便让奴婢去找了紫云格格给她传句话儿,可奴婢在回来时,却见那位金二小姐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独自一人进了一座假山。”
她本就想跟冯霁雯说来着,可昨日出了那样的事情她一时未有定神,后又一|门|心思忙着斥骂阿炎了,是也没什么机会跟人提起这件事情来。
“怎么听你说的金二小姐行事似乎鬼鬼祟祟一样?”小仙在一旁愕然道。
小茶则道:“我瞧着还真像是鬼鬼祟祟的,若不然怎么身边连个丫鬟都不带呢?”
按理来说,像金溶月这种身份的小姐。身边不带随行丫鬟,确实有些奇怪。
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冯霁雯听归听,也觉得略微有些奇怪,却未有去过度地深想。
到底跟她没什么关系。
小茶和小仙各自讨论了两句,见自家太太并不是太感兴趣的样子,便也就给就此掐断了。
小茶的嘴巴却闲不住,又说到了另外一桩见闻来。
“奴婢当时刚从假山那里走出去没多大会儿,迎面竟遇到十一阿哥了……”说到这,小茶既有些畏惧又有些不齿地说道:“奴婢瞧见十一阿哥在调|戏淑春园里几个侍女,当时觉得害怕,就远远地绕开了。”
小仙听罢一愣,旋即忍俊不禁地笑着道:“你有什么可害怕的?十一阿哥若敢对你毛手毛脚的,那还不得被你一拳头砸的十天半月下不得床?”
她这本是调侃的玩笑话,无奈小茶却当了真,“若他不是十一阿哥的话,先别说会不会对我毛手毛脚的了,单说就是被我撞见了当时之景,我当场必也要为那几个侍女出头的,十天半月下不了床那都是轻的……可问题是,他是宫里的十一阿哥啊。”
她若真一个控制不住,下半辈子可都完蛋了。
她虽然不聪明,可还远远没活够呢。
断断续续听着两个丫鬟的对话,冯霁雯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上显现出了几分正色来。
“小茶,这件事情你可还跟别人说起过?”冯霁雯问道。
小茶不明所以,但见自己太太不苟言笑的正经模样,不禁就有些不安,边摇头边道:“没有,奴婢不曾跟任何人提起过。”
“那便当作没有看到过。”
小茶闻言一时更是愣住。
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当作没有看到过?
她发愣间,忽觉一旁的小仙悄悄捅了捅她的胳膊。
小茶这才蓦地回过神来,也没敢去问为什么。只忙不迭地点着头顺从地应下了冯霁雯的吩咐。
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太太让她当作没看到,那她便当作真的不曾见过吧。
小茶这种想法属于典型的‘愚忠’,不问原因。不计后果地服从主子。而小仙相较之下却聪慧细心许多,起初听小茶说,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见自家太太如此严肃地对待,茫然了短短片刻之后。便立即恍然了过来。
小茶先是瞧见金二小姐独自一人进了假山内。
后又在不远处遇着了十一阿哥……
这乍一听像是没有关连的两件事情。
可若是……同一件事情呢?
究竟是与不是,她们谁也说不准。
但在对待同宫里的主子有所牵连的事情之时,小心谨慎一些,总归是没错的。
可话说回来,在被阿炎莫名坑了一把之后,她家太太如今这提防心,可不是一般的强啊……
她也要学着点儿了。
日后甭管多多少少,也要帮太太长点心。
窗外雨水尚嚣,仍然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将窗纸鼓动忽翕忽张。发出轻微的声响。
冯霁雯将手中手抄的棋谱放下,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头发已干得差不多,该歇下了。
……
毓庆宫内,此时仍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小九儿还没过来?”
和静倚坐在内殿靠窗位置的炕床上,手中持着一本满语书卷,一边看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同一旁的祁嬷嬷问道。
祁嬷嬷刚要作答称九公主还没过来,便听得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七姐姐!”
和恪一路小跑着冲了进来,来到炕床边,笑嘻嘻地一把抱住了和静的膝盖。
“小心些别撞着了!”和静嗔怪地皱眉。忙地直起了身子,放下书卷一面替和恪理着被外面夜风吹湿的额发,一面训诫道:“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可大呼小叫。更不可形容匆忙,你瞧瞧你方才那幅模样,哪里像是个公主该有的样子?”
和恪闻言努了努嘴巴,道:“可是嘉贵妃娘娘常常对我说,要让我随性些,怎样开心怎样来。她还说我是公主。宫中无人敢指责我不懂规矩——七姐姐,难道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和静当即大怒。
这哪里是宠溺,这分明是在捧杀她的小九儿!
和恪被她过于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一时间瞪大了眼睛望着和静。
她不懂七姐为什么忽然这样生气。
可她还是一把捉住了和静的手,认错道:“七姐姐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定不会再像方才那样没规矩了。”
她固然也想像嘉贵妃娘娘说的那样随性开心的活,可她最不愿见的便是七姐生自己的气。
望着一母同胞的妹妹一脸小心翼翼,生怕她再不高兴的模样,和静心口一阵难掩的酸涩,眼眶亦酸楚的厉害。
她反握住和恪柔软的小手掌,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里,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小九儿,你要记住在这宫里,除了我和十五弟之外,你谁也不能去相信。不管她们说得有多好听,笑的有多慈和,你都不能真的去相信,更不能按着她们教的去做,知道吗?”
这些话她之前从不会对和恪说起。
一直以来,她都在********,竭力地想去保留住弟弟妹妹的简单纯真,希望他们可以活得尽量轻松一些,不要像她这般沉郁辛苦。
可日复一日下来,她不得不承认,在这深宫之中,最不需要的便是简单与纯真!
这种东西毫无用处,甚至还会成为致命的弊端。
如今她所求,已是少的可怜。
她什么都不要了,只想让小九儿和十五弟好好地活下去。
只要能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和恪震惊了半晌,良久之后才得以发声,然张口第一句话却不是问为什么,而是:“……连皇阿玛也不能信吗?”
和静只觉得被面前妹妹这充满了不确定的眼神重重一击,胸口处钝痛阵阵。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和恪等了半晌等不到她的回答,没有再行追问,而是将脑袋伏在了和静的膝盖上。
“我都听七姐姐的。”小女孩的声音稚气未脱,满是依赖。
和静弯下身将她抱紧,闭紧了眸子。
待再睁开时,已没了方才的汹涌波动。
她让祁嬷嬷替和恪脱了鞋子,抱上了炕,依偎在她身边。
“你想要报答冯氏的救命之恩,我本没有意见,可我同你讲过,宫中之事远非你想象的那样简单——她这份恩情,自有七姐来替你报还。你怎能擅做主张,将贴身玉牌都送给了她?”和静略有不悦地道:“来日寻个机会召她入宫,将玉牌拿回来。”
靠在她身边的和恪听得有些迷迷糊糊的。
“七姐姐,你在说什么呐?”和恪一头雾水地将手探向腰间的绣囊:“我的贴身玉牌一直带在身上,不曾送过人啊?”
说着,已将那块黄澄澄的玉牌取了出来,递到和静眼前:“喏,不信你看。”
和静将玉牌接过,眉头微微皱起。
“那日不是听你的贴身宫女说,你在景仁宫前偶遇了冯氏,送过她一件儿贴身之物吗?”当时她知道后,以为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便未有特意问过和恪。直到昨日在淑春园里,她知道冯霁雯手里有一块类似于皇子皇女们才有的玉牌——若非十分相像,那两位嬷嬷想来不会同时认错。
于是她便想到了是和恪所赠之物。
“可那日……我送的不过是常戴的那块儿如意锁啊。”和恪一脸不解地答道。
七姐姐怎会认为她将玉牌都送了出去?
和静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内心却在不住地思索着。
那块玉牌不是八阿哥的,也不是小九儿的。
难道果真只是凑了巧?
“七姐姐,咱们去看看十五弟吧?”和恪拉着和静的手,忽然说道:“我都许久不曾见到他了,实在想得慌——昨个儿晚上做梦还梦见他了呢,他说他在阿哥所里一个人闷得慌,想让咱们去看一看他。”(未完待续。)
144 抱了一下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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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静闻言,眼中神色陡然黯淡许多。
她何尝不想见十五弟。
只是她比和恪要好些,她一月前,曾是见过他一回的。
那还是她实在放心不下十五弟,找到了老佛爷那里,求来了一道懿旨,才勉强进了阿哥所探望。
却因此再度得罪了景仁宫里的嘉贵妃。
她倒不怕得罪,她怕的是嘉贵妃会变本加厉地去亏待十五弟。
这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
而算一算小九儿上次见到十五弟,却已是宫中办年宴时,十五弟以皇子的身份出席……至今已时隔三个多月。
思及此处,和静心底一阵难言的苦涩去嘲讽。
皇家真是个不简单的地方。
不简单到,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之间欲见上一面,竟堪比登天还难。
“九姐姐,咱们就去看看十五弟吧?”和恪还在拉着她的手,满面的期冀与央求。
她实在是想十五弟了。
对上她清澈期待的眸子,和静握了握手指,沉默了片刻之后,隔着窗棂往外看去。
“好不好呀?”和恪催问道。
“好。”
和静转回头来,对她微一点头,答应了下来。
和恪一双眼睛顿时明亮起来,噌地一下便坐直了身子。
和静却忙地按住了她半边肩膀,摇着头道:“今日太晚了,这个时辰,想必十五弟已经歇下了,明日再带你过去。”
和恪犹豫了一下,有些失望,却也未再坚持,只是道:“那明日一早咱们跟老祖宗请过安便过去看他吧?”
和静点头应允下来。
和恪面上这才重新展露了笑意,一把抱住和静的身子。撒娇道:“那我今晚不走了,跟九姐姐睡。”
这是不大合规矩的。
循规蹈矩的和静下意识地便要开口拒绝,让宫女送她回去歇着,然一侧的祁嬷嬷却开口含笑说道:“外头雨大。九公主回去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瞧她也累了,不如就留在毓庆宫里歇上一晚吧。”
她之前是伺候在令妃身边的人,同袁夫人一样皆是令妃的心腹宫女,是看着和静和恪两姐妹一点点长大的。自是希望姐妹二人能够多亲近一些。
在这深宫之中,有人愿意同你真心亲近,本就是一件极宝贵的事情了。
至于那些不痛不痒的规矩,偶尔不去理会一回,也无伤大雅。
“是啊是啊,我的脚都酸了……”和恪顺着祁嬷嬷的话扮起了可怜。
和静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点。
“下不为例。”
……
翌日,天色放晴。
雨后初霁的空气清新怡人,尚且稀薄的晨光打在经过雨水洗刷的的树叶上,油绿如新。
冯霁雯早早地起了身。去前院跟太妃请过安,便熟稔地爬上了太妃的炕床,盘腿对着炕桌上的棋谱,埋头继续抄写起来。
见她如此用功,经昨天大半日的消磨,抄写棋谱的热情竟然也没有被打击到,不免就生出了几分疑惑来。
“你抄这棋谱究竟何用?”
分明是个不下棋的人。
冯霁雯闻言笔下一顿,一时不知该怎回答这个问题。
她不愿对太妃撒谎,但若是说了,必然要被追问。
太妃却将她的沉默当作了心虚的表现。
“你莫不是要抄了拿去换钱吧?”况太妃一脸严肃地说道:“若是如此。你最好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吧。”这棋谱对她而言不光是辟邪的作用,纵然是拿去送人,也不可用作交易买卖。
冯霁雯愕然抬首。
她看着况太妃,一脸恍然道:“这真是个赚钱的好门路。您说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况太妃闻言眉心立即皱起。
眼见她要发火,冯霁雯连忙露出笑意补救道:“我同您说着玩儿的呢,我虽没什么觉悟追求,但还不至于将您的珍藏之物抄下拿来换钱……”
这都把她想成什么人了?
她得有多缺钱啊?
还有,她分明都这样解释了,太妃为什么还要拿这种半信半疑的眼光看着她?
“那你打算用来作何?”太妃一副要执意问到底的口气。
冯霁雯只好如实道:“我是抄来准备送人的。”
她虽不爱下棋。但家里却有人喜欢。
“送人?”况太妃看着她问道。
“前日里我做了件蠢事,险些惹了祸,是他帮着解决的,我心下有些过意不去,就思忖着要表一表谢意。可我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谢礼来,便只有试着投其所好了。”冯霁雯尽量完整却委婉地表达着。
她实在怕太妃会追问她都干了什么蠢事。
阿炎那件事若叫太妃知晓了,少不得又要骂她没脑子了。
况太妃正要发问,却听玉嬷嬷由外间走了进来道:“早饭备好了,太妃和太太趁热用罢。”
太妃的注意力得到转移,再加之她觉得冯霁雯做过的蠢事实在太多,她并没有太多兴趣去听,而事情又得到了解决,于是不问也罢。
冯霁雯心底对玉嬷嬷的出现一阵感激涕零。
静云庵里的早饭是一贯的清淡简单。
但由况太妃陪着,纵然食不言,冯霁雯还是觉得极自在极舒心。
望着从夹菜到咀嚼的动作无一处不透着优雅的况太妃,冯霁雯由衷地想——如果可以,她真想一辈子都和太妃还有祖父和舒志生活在一起才好。
……
同一刻,景仁宫内。
景仁宫耳殿中,一名太监正躬着身子跪伏在地上。
殿中烧着地龙,他却在瑟瑟发抖。
“连区区两个小姑娘都拦她们不住,还敢来见本宫!”
坐在玫瑰椅上的嘉贵妃一改素日平和,脸上一片阴云密布之色。
那太监闻言抬起脸来,抬手便“啪啪”自扇了两记响亮的耳光,战栗着声音道:“底下的小太监们扛不住吓。听得七公主发怒,便没了主意,这才放了人进去!可此事说破了天,也是奴才的不是。还请贵妃娘娘重重责罚!”
这年约四十五岁上下,生了满脸横肉的太监是阿哥所里总管李大喜。
“罚你?”嘉贵妃重重冷哼了一声,声音沉的令人心惊:“今日倘若真让她们两个闯了进去,你可知后果有多严重!到时哪里还轮得到本宫来罚你,万岁爷只怕早就要摘了你的脑袋了!”
李大喜面上虚汗如豆。口中喏喏地应着:“是,是……”
“你看管不周,让十五阿哥假扮小太监偷溜了出宫,至今也没有音讯,本宫好意帮你遮掩隐瞒,你倒是好,连一个小小的阿哥所也顾不好!”嘉贵妃厉声道:“此番七公主虽被及时阻拦住,可心中难免会有所察觉,她一旦生了疑心,见不着十五阿哥定不会消除——若再有下次。纵是本宫只怕也难再帮你了!”
“娘娘可不能不管奴才啊!”李大喜冲着嘉贵妃一阵磕头。
他如今这条命可就在这位主子娘娘手里头捏着了!
“磕什么磕!”嘉贵妃呵斥道:“再磕破了头从我这儿出去,旁人瞧见了指不定又要对今日阿哥所之事多心了!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生怕别人疑心不到本宫头上来吗?”
“是,娘娘训饬的是!是奴才愚钝,是奴才愚钝……”李大喜拿袖子抹了把脸上黏稠的汗水,不敢有丝毫停顿地说道:“奴才跟娘娘保证,再不会有下次了!奴才还盼着留着这条贱命,等着娘娘早日将十五爷寻回,当面儿跟十五爷谢罪呢……待娘娘早日把十五爷接回来,再将奴才千刀万剐也不迟!”
“这种时候还说这种体面话给谁听呢。”嘉贵妃觑了他一眼。面上怒气似有消减:“皇子私自出宫,乃是捅破了天的大事。十五阿哥又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他如今流落在外,本宫比你更要心急如焚——只是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慌乱,万一在十五阿哥回宫前露了马脚出来,你头上是要再加一等蓄意欺君的死罪!”
“奴才省的!”
“今日之事且放一放,本宫暂不罚你。七公主那边本宫也自有安抚之法,你且将阿哥所里的事情料理干净了,别再出任何岔子!”
李大喜一阵千恩万谢。连声应“是”,垂首退行出了耳殿。
迈出景仁宫大门儿的那一刻,他脚下倏地一软,堪堪扶着一旁宝柱方才稳住身形。
十五阿哥偷溜了出宫,一整月来杳无音讯……
他这条命随时都有丢掉的可能!
“这个李大喜,办事真是不得力。”耳殿中,嘉贵妃身侧伺候着的心腹大宫女远芝皱眉说道。
“他办事若是得力,十五阿哥还怎么能够跑的出去。”嘉贵妃冷笑着说道:“说到此处,本宫还得好好谢他一谢呢!”
“娘娘说的是。”远芝道:“只是今日之事若传到皇上耳中,不知是否会引起麻烦来?为防届时这把火烧到娘娘身上来,娘娘还是趁早将这李大喜给推出去罢?”
“急什么。”嘉贵妃微微眯起了眸子,伸手端起半温的茶盏:“现在这个时候将事情禀给皇上,你说这生死未卜的小十五到底是回宫还是不回宫?”
“奴婢只是担心万岁爷若是提早得知了此事,却不是从娘娘口中听闻,到时纵然有李大喜担责,只怕万岁爷也会怪罪娘娘您对十五阿哥看护不周……”
嘉贵妃垂下眼睑吃茶。
“那也决不能让他活着回来——”
既然是他自己跑出去的,那就用不着再回来了。
她等这么久,极不容易等到这样一个千载难逢,送上门儿来动手的好机会,焉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
只是这孩子命贱的可以,让他躲过一次之后,竟不知藏身到了何处,迟迟找他不到。
不知是死是活。
但纵是死了,她也要找到尸体才能安心。
此时,忽有宫女来禀。道是十一阿哥前来请安。
嘉贵妃微微抿起半边嘴角,掩去眼底的狠戾之气。
“让他进来吧。”她含笑道。
……
冯霁雯在静云庵又抄了半日棋谱。
抄完之后,已是午时,于是又顺水推舟地在静云庵里厚颜多蹭了一顿午斋。
用罢午饭。同太妃说了会儿话,方才动身回城。
回到驴肉胡同时,家中除了下人之外空无一人。
除她之外的两位主子爷,一个在咸安宫官学上课,一个在宫中当差。都不到回家的时辰。
冯霁雯回了椿院,换了身儿舒适的中衣,倒头先睡了一觉。
抄棋谱这种活儿不光费体力,更费脑力与注意力,人长时间处于注意力极度集中的状态中,一旦松懈下来,是最容易感到精神疲惫的。
秦嫫还当她是昨夜在静云庵里不曾睡好,恐她睡不安稳,便叫丫鬟们连同着自己都退了出去,只留了个小醒守在一旁看着。
冯霁雯这一觉直是睡了一个半时辰有余。
醒后洗了把脸。果然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太太今日还要练字儿吗?”小仙替她梳通着头发,一面笑着问道。
冯霁雯扭了扭有些酸疼的手腕。
“今日便不练了。”
字不能练,便唯有看书来打发时间。
冯霁雯从英廉府里带来的书已经看完,近日来看得多是书房中和珅的藏书。
她由近及远地了解着这个时空里的历史走向,近来读到了唐朝。
她按着和珅分类摆放书籍的习惯在书架中找了找,杂书发现了几本,却未找着一本唐朝的完整正史。
按理来说,这藏书颇多的书房中该是有的才对。
冯霁雯站在约有两人高的书架前,仰着头往上看。
会不会是放在上面的格子里了?
她余光瞥见书架旁侧竖着的一张轻巧竹梯,想是用来打扫书架时所用。便将其搬移了过来,斜倚在靠墙的书架前,提起裙角踩了上去。
在书架最上一层的格子中,果然找着了她要看的书。
她信手翻开了几页来看。
书卷已有些陈旧。但一丝缺角也无,书页每一张都整整齐齐,没有任何褶皱痕迹。
这书房的主人是个爱书癖兼收藏癖,据说最忍不得有缺角或破损的书籍,哪怕是字帖也不行。
冯霁雯忽而想到去年冬日,她冒雪出门儿找鲜于枢的书帖。他大方相让的情形。
这间隙,隐约有脚步声靠近。
冯霁雯下了竹梯来。
上上下下一路稳妥,却在眼见要踩到最后第二节时出了差错——
她行事谨慎,竹梯摆放的位置和角度都十分稳当,只是坏在她此时脚下不慎踩到了自己的裙角,一番作力之下,极难稳得住身形。
虽离地面已不算高,可真摔下去必然也是有得疼的!
冯霁雯来不及叫出声,就觉向后仰去的身子被人自腰身后给一把扶抱住了。
“夫人小心。”
清越平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之意,在身后咫尺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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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大家说个题外话,小非找到对象了……认识有段时间了,现在觉得稳定了,差不多了,所以才跟大家说。我写书以来,经常也在文里吐槽被家里逼着相亲不厌其烦,或是自嘲单身狗等,所以感情方面,想一直跟大家交待着。
所以不管大家爱听不爱听,我都要报告一下现在的状态:我跟这位两米哥哥(因为刚认识笑话他身高没有两米的一个小误会而产生的外号)经人介绍认识,在结婚的前提下交往,双方父母已经同意。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觉得很奇妙,一直对现实中的爱情不抱希望,防备心重到离谱的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找到这么合适,并且两情相悦的人。
这种感情我有幸得到了,眼下只盼望能够守得住。
也祝大家都能找得到、守得住。
另外,明天有加更^_^
(感言不收费哟)
145 我看谁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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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珅一手扶住冯霁雯后腰,另只手则从一侧将其环抱住,完全避免了她伤到腰的可能。
但这姿势看起来却极为亲密。
冯霁雯的上半个身子几乎全部贴在了他的身上。
感受到身后男子特有的呼吸与温度隔着衣料传到自己后背的皮肤上,她似被火烫到一般豁然下了竹梯,挣开他的双手,抱着手中书卷,甚至有些仓促地道了句:“多、多谢……”
天,她竟然还结巴了!
冯霁雯内心一阵看自己不起。
和珅亦颇感惊讶地看着她。
那个不管是遭人排挤耻笑,还是不慎做了错事,都能坦荡面对,毫不胆怯的小姑娘呢?
他还是头一回见她露出这副女儿家特有的矜持与羞乱。
见面前的冯霁雯局促难安,脸上颜色虽还正常,然一双耳朵已红如烧炭的模样,和珅内心方才升起的一丝异样感顿时荡然无存,且忍不住有些想笑。
他忽然很想逗一逗这样的冯霁雯。
他笑着伸出了手去,直探向她胸前。
冯霁雯赫然向后退去,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羞怒地问道:“你作何?”
和珅不语,只笑着向她又走近了两步。
冯霁雯后背已是抵到了书架上,无路可退,手中抱着厚厚的旧籍,脸上神情反复变幻着。
这人今日是怎么回事儿!
和珅在她面前驻足,占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笑望着她,一双极好看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孩子气。
冯霁雯怒瞪着一双眼睛。
他再度向她伸出了手,冯霁雯刚要将其挥开,却见他缓缓抽出了被她抱在胸前的那本唐朝史书——
“书架虽时有打扫,然这本书摆放时日已久。无人翻开,想必积了不少灰尘,夫人这样抱着,定会弄脏衣裳。”他说着。转身走向书桌的方向,笑着道:“不如让我先帮夫人收拾干净了再看不迟。”
冯霁雯:“……”
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就说,平日里这么一本斯文的人,怎会突然……
她方才是脑子被驴踢了吧!
思想还能不能纯洁一点儿了!
冯霁雯这厢羞愧难当地兀自反悔着,和珅余光瞥见她的表情。却险些要憋笑憋出了内伤来。
方才分明是他无礼在先,怎她还真信了他只是为了取书?
这种本想逗一逗对方,可对方压根儿就没意识到自己被人给逗了的感觉……真是难以言说。
她怎么就这么信得过自己是一个心无杂念的正人君子呢?
这个问题刚在心底落音,和珅眼中的笑意却忽地凝住了。
又一个问题在脑子里冒了出来。
难道他原来不是一个心无杂念的正人君子吗?
虽时有算计,可行事上,勉强也算得上是个君子人物吧?
可方才怎会起了那样的心思,竟去逗她一个小姑娘玩儿呢?
真是……太幼稚了。
许多年都不曾有过这样幼稚的举动了。
和珅脸上闪过一丝类似于自我嫌弃的神情,真正是前所未有的那一种。
可更加令他无法面对的是,对于自己方才的举动,他回想起。内心深处的唯一感想竟然是:有趣儿。
有趣儿……
没错,他竟觉得调|戏小姑娘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这同那些大街上行为不检,遭人唾弃纨绔子弟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方才究竟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来?
因为比一般人更喜欢自我探索,故而年轻人俊逸的面庞上此刻满是从不外露的自我怀疑之色。
而冯霁雯仍因自己方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了他的举动而羞愧难当,为了尽快摆脱这种复杂的尴尬气氛,她急于寻找话题来转移注意力,原地踌躇了片刻后,忽然转身出了书房——
“……”和珅的脸色不禁更为复杂了一些。
原本好好的一场英雄救美。再不济也是个及时施以援手的友好事件,怎么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来收场?
这些年来,和珅还是头一回尝到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可更怪的是,手足无措归手足无措。他竟还是觉得这种感觉奇妙又有趣。
啧,这不正是典型的死不悔改吗?
他攥着手中的唐史,忽而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他笑的是他这究竟是怎么了?
疯了吧。
他立在原地片刻,余光中却见冯霁雯去而复返,又回到了书房中。
不知是经过了怎样的一番自我调节,她的神情看起来正常了许多。和珅就这么望着她来到自己面前,递出了手中之物来。
“阿炎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好,不光险些连累到了你,还劳你来想办法善后。”冯霁雯竭力掩饰着自己方才的不自在,诚然道:“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再说对不住也挽回不了什么,思前想后又没想到要如何表示谢意,听刘全儿说你爱下棋,索性就找了本棋谱送你——”
和珅哪里看不出她此举多是为了转移话题,可如何也想不到,她竟会对阿炎之事如此在意,甚至还费心找了棋谱来‘报答’他。
这样做事恩仇分明,不愿亏欠他人,从不会去理所应当地向别人索取帮助的性子,他着实没有办法不去欣赏。
只是,夫妻之间,真有必要分的这么清楚吗?
他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地将唐史放下,自她手中接过那本棋谱。
“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也算是个心意。”大抵是因为心中存了份因‘误解’他而生出的愧疚感,这会子冯霁雯说话格外中听。
信手将那本棋谱翻开了来的和珅却是万万不敢苟同她这句话!
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她知道这棋谱有多珍贵吗?
“这棋谱夫人是自何处得来的?”
冯霁雯对上他的目光,意外于他眼中的神采奕奕。
她略微怔了一下,大概知道自个儿这份谢礼是送对了,心下略有安慰,这才答道:“是从静云庵况太妃那儿。”
“这可是明朝年间的珍本。据我所知,其中许多布局绝妙难解的棋谱已是失传多年了。”和珅到底沉着的惯了,惊喜不过是方才一闪而过的情绪,眼下平复下来。定神翻看着,却又道:“只是这纸张簇新,字迹清晰,想是近来所著,难不成是谁手中收有原本。又另行抄写的吗?”
话刚说完,手下翻动书页的动作却陡然顿了一下。
他愕然抬首看向冯霁雯。
“这是夫人的笔迹?”
冯霁雯颔首道:“原谱是在太妃那儿的,只是她十分珍视,我亦不好夺人多爱,便抄了一本回来。我前后检查了几遍,应是没什么出入的。”
和珅望着她一脸认真,心内忽然升起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暖意。
并不在于这棋谱本身有多么珍贵难寻。
一点关系都没有。
虽然他一时无法解释这种种感觉的来由,可他至少很清晰地意识到了一点——他很高兴。
这个说法兴许太过苍白简单。
可他确实很高兴。
许多年都不曾这么发自内心地高兴过了。
冯霁雯也觉得挺高兴的。
送出去的谢礼能得对方喜欢,这本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是也不枉她费心费力,将手腕都给抄酸了。
总而言之。夫妻俩这会儿都还挺乐呵的。
可也没能乐呵上多大会儿。
那边小茶忽然来报:“爷、太太,刘全儿从外头回来传话儿,说是二爷在凤西茶楼里跟人打起来了!怎么劝也劝不住,让爷赶紧过去瞧瞧!”
和琳跟人打起来了?!
他性格虽然冲动,但真的跟人动手打架近几年来却几乎是没有过的。
和珅一听便知必然是出了不一般的事情。
他将棋谱搁下,跟冯霁雯说了句他自会处理,要她在家呆着不必忧心,便要往书房外去。
可冯霁雯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倒不是她这做嫂子的多么有责任感,在和珅在的情况下还要抢着为和琳出头,而是小茶那丫头后头又补了一句:“刘全儿还说了。咱们英廉府的小少爷也在,似乎也跟着动了手的!”
这岂还得了!
冯霁雯坚持要去,和珅也不好多加阻拦,等她回房匆匆更了衣。夫妻二人便坐上刘全儿一早备好的马车,立即赶往凤西茶楼去了。
他们赶到时,凤西茶楼中已乱作一团。
此际天色已晚,茶楼大堂中悬着明亮的大红灯笼,座上却空无一人——几乎是所有的客人都挤在了楼梯处,伸长了脖子往二楼处看。一面还低声议论着,每个人的声音本都不大,然混在一起,便令人觉得喧嚣混乱至极。
乱哄哄的一片,半个字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故也无从判断二楼处的情形究竟如何。
“让让!都让让!我家二爷在楼上,都别挡道儿!”
刘全走在前头高声嚷嚷着,一边伸出双手硬是给和珅和冯霁雯开路。
然楼梯处太挤,看客们亦不完全都愿意避让,饶是有刘全在前面开道儿,冯霁雯仍几回险些被挤的站不住脚,幸在有和珅一直仔细护着,才没让人碰撞到她。
后面跟着的小仙却走的一路轻松。
不为旁的,就因为有小茶在……
这丫头一听到打架俩字儿,没让冯霁雯吩咐,便自个儿跟过来了。
“你在这儿护着我有什么用,你倒是走快些护着些咱们太太呀!”小仙一面探着脑袋往上瞧着冯霁雯的背影,一面急急地对小茶说道。
“不是有大爷在么!”小茶一脸较真地说道:“我娘说了,大爷在的时候,要我在太太面前抢他的风头!”
小仙张了张嘴巴,竟觉无言以对。
是了,那次在西郊马场,彼时身份还是未婚夫的大爷当时抱着她家姑娘上马车时,小茶也是这样的袖手旁观。
倒是她愚钝了……
二楼处拳打脚踢声不断。
掌柜的在一旁劝架劝的口干舌燥,哭丧着脸一口一句“爷”的喊着求着。却也不敢真的上前伸手拉架,又因受了几位公子哥儿们的威胁,压根儿不敢报官处理。
这群纨绔子弟中他认识好些个,多是些官宦子弟。他一个小小商人,哪里开罪得起?
地上杯碟碎了一地,几张雅座上也皆是一片狼藉。
“给我狠狠地打!”汪黎隽坐在临窗的位置上,高声对随从们吩咐道,脸上一派得意的笑。一面看向一旁的年轻男子说道:“于公子看着可还解气?”
这位被称作于公子的年轻男子翘着二郎腿冷眼旁观着眼前的一幕。
堂中和琳正被几个随从模样的人围殴着,脸上已见了血,一旁的冯舒志和小野子奋力阻拦,却无济于事。
“你们快住手!”冯舒志红着眼睛在其中一名随从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们不是没想过要报官,可对方人多势众,他们根本出不去!
“小兔崽子!”被咬的随从疼的一阵吸气,一脚便往冯舒志身上踹去。
冯舒志吃痛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那袖子高高撸起的随从却又要上前动手,小野子快一步上前趴在了冯舒志身上紧紧护住他,代他受了这一阵拳打脚踢。死死咬住牙不肯发出一句求饶的声音来。
“你快让开!”冯舒志因愤怒焦急而涨红着脸,用力地要挣脱他。
“少爷别怕,我挨打挨的惯了,不觉得疼!”小野子闷声道,双手手臂将冯舒志箍的更紧了些。
“嘿!我倒要看看你小子皮有多硬!”随从脚上力度更大,脚尖狠狠踹在了小野子的肋骨下方,疼得他脸色顿时煞白一片。
“住手!都住手!”刘全一奔上二楼,就挥着手臂大声嚷嚷道,一路跑奔着来到和琳跟前,伸出手臂面向众人。口气凶狠地道:“谁再敢动我家二爷一根毫毛,先问问我刘全儿答应不答应!”
一双不大的绿豆眼睛恼的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
刘全这奴才本就不算什么良善之辈,唯独这些年来全心全意地伺候着和家兄弟二人——他平日为人是有名儿的圆滑机敏,但当没办法以圆滑之态来解决时。却也比谁都敢豁得出去。
更何况,他家大爷和太太都来了,他腰板儿也跟着硬了!
这群龟孙们的嘴脸他今日一个个儿都记下来了,待他日他家爷飞黄腾达了,看他不一个个儿地去收拾他们!
“你算什么狗东西!”汪黎隽哂笑一声,“区区一个奴才。也敢在这儿大放厥词——给我一块儿揍!”
“我看谁敢!”
冯霁雯竟是走在了和珅前头,高声呵斥了一句,满面怒容。
竟又是汪黎隽这只恶心的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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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谁也不许走(月票×210加
看来还是上回在官衙挨板子挨的太轻了!
冯霁雯大步来至冯舒志面前,小茶已快一步将那个对小野子拳打脚踢的随从揪着后领甩了出去。
直将人甩飞到了楼梯栏杆旁。
“嘭”的一声坠地声起,那随从不住哀嚎着,扶着左胸下方肋骨的位置蜷缩在地上面容痛苦狰狞,看来至少也是骨折了。
小茶这一动作,直接将原本打算继续围殴和琳和刘全的一帮人给震慑住了……
那样壮硕的一个汉子,就被这丫头单手提起来生生给甩飞出去了!
见小茶的目光朝着他们扫了过来,一帮人皆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往后退了一退……
小茶自鼻间发出一声冷哼来,一副不屑同这群废物动手的表情,而后在冯霁雯的示意下,忙将冯舒志和小野子扶起。
“长、长姐……”冯舒志不知是委屈还是羞愧,低着头不敢看她。
挨打时都没觉得委屈害怕,此刻见着冯霁雯,却忍不住红了眼睛。
两个孩子脸上都受了伤,尤其是小野子,此刻连站立都有些勉强,想来伤的必然不轻。
冯霁雯暗暗咬了咬牙,强自忍住心底的怒意。
“表妹,许久不见了。”
汪黎隽站起身来,满脸恶意的看着冯霁雯。
他拿冯霁雯一个不常出门的女眷没办法,唯有将气撒在与她有关的人身上来了。
尤其是和琳,出身卑微,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加之今日之事,他并非理亏的一方,故而此刻底气十足,胸有成竹地认为今日之事,冯霁雯这闷亏吃定了。
“表妹先别急着动怒,今日之事可不能怪我。”他姿态随意地伸出手指指向冯舒志,道:“我今个儿同于公子几人来这茶楼中小聚,正谈的兴起时。这不懂事的孩子忽然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出言辱骂,我教了他两句,他竟还要动手打人——表妹你说。这孩子如此冲动不懂事,我这做表哥的稍加教训一二,难道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吗?”
“分明是你出言不逊在先!”冯舒志咬牙反驳道。
冯霁雯却将他往身后推了推。
不必多说。
在汪黎隽这种人渣面前,她眼下对事情的经过压根儿就不感兴趣。
她只知道她弟弟今日在此受了委屈,她必要加倍还回来——
“我们英廉府的少爷就是再混账。却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冯霁雯冷声道:“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表哥?
他们英廉府可没有这样龌蹉可耻的表亲!
若谈护短,她半分不比冯老爷子来的弱,此际见冯舒志受了欺侮,俨然一副‘为姐则强’的架势,言语间半分颜面都不肯给汪黎隽留。
汪黎隽被她一个女子当众如此鄙夷相待,一时觉得难堪至极,接受到众人投来的各异目光,方才高高在上指挥下人动手的优越感顿时荡然无存。
他身旁于姓的公子却皱眉收起了二郎腿。
“英廉府?”他看向汪黎隽的目光中含着质问。
这位于公子乃是于齐贤的堂弟,于齐林。
其父于敏青为顺天府府尹,前几日刚回到京中述职。
他并不知冯舒志的身份。只听汪黎隽道和琳与冯舒志正是害得他堂叔一家人的源头祸首。
可这忽然出现,不知身份为何的年轻太太竟说这孩子是英廉府的少爷?
汪黎隽立即向他解释道:“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庶出玩意儿罢了……”
于齐林脸色却顿时变了。
庶出?
嗬!
纵只是个家丁,却也是二品大员府里的人,哪里是这么轻易就能随意欺凌的?
真是个没脑子的废物!
竟然还妄想要拿他当枪使!
还真当他这个刚从外地回来的人是傻子不成?
意识到自己遭汪黎隽利用了的于齐林当即起了身,二话不说便带着仆从要离开此处。
“于公子!”
汪黎隽何曾想到他翻脸如此之快,想要拦却已来不及,唯有看着于齐林被一群仆从护着下楼去。
最大的靠山走了,其他几名子弟见状脸色皆变。
包括他们身后那群打扮的花枝招展,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姑娘的女子们,亦意识到了眼下形势不善。
她们都是被汪黎隽请来作陪的倌妓。
“汪兄。天色已晚,我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事要办,就先行告辞了!”一名子弟意欲开溜。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出言效仿。
汪黎隽气得一阵咬牙切齿。
方才打人的时候他们叫好的声音一个更高过一个,可眼下区区一个冯霁雯和一个英廉府的名号竟就把他们给吓软了!
真是一群怂包!
“谁也不许走。”出声阻止的不是汪黎隽。而是冯霁雯。
方才那姓走掉的姓于的,回头她查清了事情缘由再另行清算。
上前扶过和琳,至今还未有开口说话的和珅看了刘全一眼。
刘全会意的上前堵在了楼梯口儿,叉腰瞪眼,野性十足:“我家太太说了谁也不准走,那诸位就请在此多留片刻吧!”
同一刻。一群二十人有余护院打扮模样的男子们冲开围观人|流,上了二楼来。
他们手中各自持着棍棒之物,来势汹汹。
汪黎隽直觉不妙。
果见领头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来到了冯霁雯跟前,哈腰请了句安,口中喊的是“姑奶奶”和“小少爷”——
竟是英廉府的护院!
和珅在家中初听到消息时,便理智冷静地提醒了冯霁雯该让英廉府趁早得知此事。
眼下看来,确实是十分必要的。
楼梯处围观的四下轰动起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和珅不打算替冯霁雯拿主意,或是告知她该如何处理此事,而是看向她说道:“夫人想怎么消气尽管来,善后之事自有我来办。”
他如今虽一没钱二没势,可对付汪黎隽这群家中背景中下等,做事全凭性子来的毛孩子们,稍微有点儿脑子就够用了。
多年来的隐忍消磨,让他甚至都不觉得今日之事有什么好动气的。
并非麻木,而是经历过的太多,这些人的做法还远远不至于左右到他的情绪。
按照他以往的行事作风,他多是会平静地将今日之事记下来,表面不会有过激之举,可一旦遇着时机把柄,必然会不动声色地加倍奉还。
可这只是他自己的习惯而已。
他可以隐忍让步,当场不发作,和琳也可以学着以大局为重,可他的夫人一点儿也不需要——她嫁给他,为的可不是受委屈来了。
况且这群家世一般,脑袋一般的蛀虫们,客观而言并不存在什么威胁力。
所以只要夫人能够解气,怎么着都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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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打脸进行时
他说话间,人已来到了冯霁雯身侧,负手而立,一派闲适的模样。
冯霁雯本就有意要给冯舒志出一出气,好好地整治一番汪黎隽,眼下听得和珅之言,不由地更有了一种‘放开拳脚大胆干’的激励感。
她对和珅别的信任兴许没有太多,但唯独十分相信他掌控局势、权衡利弊的能力。
他既说没事,那一定就真的没事。
于是原本就没有太多顾虑的冯霁雯,眼下更是没了任何后顾之忧。
她目光在汪黎隽及那群的纨绔子弟身上扫过,说道:“小少爷和二爷今日在这凤西茶楼中受了欺负,折的是整座英廉府与我们和家的颜面,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必没有大事化小就此揭过的道理。小野子,你站出来认一认,方才动手动嘴的都有谁——”
小野子到底是泥水堆儿里滚爬着长大的,性格不是什么善茬儿,也半分不惧这些所谓的公子哥儿,一想到方才那些人的恶行,顾不得身上伤痛,便伸出手指大声说道:“姓汪的带来的随从全都动了手,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不仅让手底下的人上前帮着姓汪的,且还……且还侮辱和二爷!”
当时这些人的嘴脸别提有多恶劣了!
这些所谓出身高贵,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犯起恶来,简直要比城南观音庙里那群出了名儿的恶乞还要可怕百倍。
他们根本不拿别人当人看!
冯霁雯听着他说到‘侮辱’二字,目光不由往和琳身上望去。
和珅也是这时才意识到另一重不对之处,忙地看向和琳——
和琳已被刘全扶着在一张凳子上坐下,他看起来受伤不轻,侧对着冯霁雯与和珅的脸上多处有着血迹,抿起的嘴角青紫着。
这都还只是明面上看得到的伤处。
然而更令人火冒三丈的是,他背后那根凌乱无比,挂满了茶水茶叶的发辫,竟生生短了半截之多——
“二爷,您的辫子怎么了!”刘全也才迟迟发现不对。忙地小跑着转到和琳背后察看,这一看,顿时脸都气绿了:“这、这是给烧没了!?”
“是他们拿蜡烛点着的!多亏了小少爷拿茶水给及时浇灭了!”小野子怒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根本就是在折辱人。
和珅薄唇微微抿起。
他尚且来不及开口说话。便听得身侧的冯霁雯怒气难当地向那二十余名护院吩咐道:“把二楼给我围住了,谁也别想走——除了女子之外,每人先赏他个十几二十巴掌来尝尝疼是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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