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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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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刃飞起,其余三人皆是一手结网,一手出刃,齐齐攻向中央的青衣男子。

    离恨天脚底那弧剑光陡然窜起,散作道道剑气,破开罩下的血网。[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几乎同时,他青袖一展,掌间已多了一柄秋水般明澈的长剑。

    青岚眨眼的功夫,只见那袭青衣破水而出,剑势如破竹,一压一挑,轻松斩断那四炳血刃。

    龙首四卫亦暗吃一惊,他们早闻西楚第一剑客之名,却不曾想到离恨天的剑术竟已达到这等境界。他们忙集中心神,重新凝结内力,修复血刃。

    这紧要关头,血鹰忽然“咦”了一声,指着暗处的一面石壁道:“老大,小殿下在那儿!”

    血凤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见石壁下靠坐着一个形容惨然的黑衣少年,正是失踪的九辰,不由大喜。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离恨天的目光自然也被吸引了过去,九辰恰好也正抬眸死盯着他,四目相对,那少年的眼神里,依旧充满警惕与敌意。

    离恨天隐隐感觉到,如此强烈的警惕与敌意,只怕不仅是对他,还包括了围攻他的这四个血衣卫。

    青岚见这些人的眼睛都在九辰身上打转,一时有些发怵,石斧一横,高声道:“你们别乱来,爷爷的斧头可不是吃素的!”

    幽兰也悄悄挪动脚步,把刀刃对准了外面。

    血狐因九辰失踪之事,被斩掉一臂,心中正愤愤难平,见状,磔磔怪笑道:“小殿下,这二人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暗河里?难道,他们也参与了紫衫龙木之事?这可是绝密之事,怎可让外人知晓?”

    他狐狸般的眼睛,在幽兰和青岚身上游移不定,说到此处,幸灾乐祸的补了句:“此事,若被王上知晓,只怕小殿下又要吃苦头去解释了。”

    血凤却一直盯着幽兰手中那柄隐隐有些眼熟的弯刀,忽然间,他目色一凛,惊道:“那夜,兵器谷内和我们交手的,是你!”

    “你――究竟是何人?!”

    幽兰知道他指的是延陵毁掉旧弩的那一夜,暗道这龙首老大果然眼神毒辣,竟认出了她的兵器。

    沉默……便是默认!

    血凤陡然变色,掌间血刃一转,向离恨天道:“今日,我等另有要事解决,算你走运!”

    其余三人见状,亦撤掉对准那青衣人血刃,转对准幽兰。

    毕竟,这少女在兵器谷可凭一把弯刀,在他们手下过完十招,并逃出血网,实力不可小觑。

    幽兰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以她如今的体力,别说同时对抗四卫,他们其中任何一人,都能轻松拿下她的性命。

    青岚看出她的恐惧,石斧刷刷一挥,站到她身旁,扫着圈、高声道:“你们这些龟孙子,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血凤骤然拧眉:“你就是、那夜她的同伙!”

    同伙?

    青岚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本着英雄救美的大无畏精神,依旧挺起胸脯道:“没错,我就是她的同伙,有本事,过来和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血狐眼睛一眯,道:“我们老大的意思是,天赐良机,正好可将你们斩草除根!”

    “哦,不!斩草除根太可惜了,是将你们一举拿下,慢慢拷问才是。”

    说着,他握着血刃的五指之间,竟因为兴奋而慢慢生出一根根细如牛毛的血针。

    “暗血阁的手段,只怕,你们要细细品味,才知道什么是「销魂滋味」。”

    血狐嘿嘿笑着,那些血针在他指间生的更长了。

    血凤低斥了声:“老四,不许胡闹。”

    语罢,他掌间开始浮起一缕缕血丝,在空中结起血网。除了血狐,血燕和血鹰也开始从不同方向结血为网,罩向对面的少年和少女。

    九辰暗吃一惊,看来,龙首四卫是铁了心要生擒他们,连血刃都弃用了。

    他虽不清楚青岚的实力,但幽兰体力严重透支,单靠青岚一人之力,想要逃出血网,几乎没有可能。

    血网越结越密,很快封住了三个方向,自半空缓缓罩下。

    唯一的生路,就是收网前的最后一个方向。

    九辰看准时机,忽然低笑道:“你们一路挟持我,不过是为了得到那半张破云弩草图的线索,事到如今,还不束手就擒!”

    青岚和幽兰皆是一震。

    下一刻,幽兰刷得将刀刃横到九辰颈前,扬眉笑道:“有殿下陪葬,我们不虚此行!”

    血凤微微锁起眉头,掌间血丝暂停生长。

    青岚“霍霍”抡了几下斧头,高声道:“把这破网撤掉,否则,我们就砍了这小子!”

    血燕和血鹰见状,也暂时按下手掌,停止结网。

    血狐忽然阴阳怪气的笑了笑,凑到血凤身边道:“老大,我怎么觉得,殿下这话,提醒的可真是时候。”

    血凤双目一缩,若有所思。

    血燕向来看不惯血狐挑拨离间,见血凤隐有动摇,急道:“大哥,我们此行目的,主要是为寻回殿下,万不可因小失大。”

    血狐啧啧叹道:“那也不能任由殿下引狼入室啊。”

    血燕怒道:“你胡说什么!身为血卫,怎能妄议主上!”

    血狐哼了声:“我们的主上,只有王上一人。但有心怀异心者,杀无赦。”

    “都住口!”

    血凤沉声打断二人,计较片刻,掌间,重新浮起血丝。

    血燕一惊,欲要再言,却被血鹰一个眼神止住,只能听从血凤指挥,重新结网。

    唯独血狐,露出得意之色。

    青岚悄悄冲九辰撇了撇嘴,道:“你在家里的地位,简直比我还差,连下人都敢如此嚣张!”

    九辰冷冷挑起眉毛:“军中早有传言,说四位叔叔欲假借父王来军中巡查的机会,行谋逆之事。我起初不敢信,如今看来,此事并非空穴来风。”

    此话实在唐突至极,血凤始料未及,硬声道:“四卫对王上效忠之心,天地可鉴!”

    九辰黑眸冰冷,未置一语,见血狐已经开始牵引血丝,慢慢收网,他忽然眸子一转,把目光投向依旧负手立在不远处的离恨天身上,默了默,急切道:“师父,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徒儿死在恶人手里么?”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连血狐都露出诧异之色。

    离恨天侧眸,微感意外,然后,他施施然转身,眉尖一挑,负袖笑道:“为师向来护短,自然不会看着你被恶人欺负。”

    语罢,他人已化作一道青光,闪入血网之中。下一刻,秋水如泓,君子剑光芒暴涨,在他掌间散作无数道剑气,以破竹之势,冲破血网。

    四卫皆被这剑气逼退丈余,掌间血刃,亦碎裂成片,散入暗河之中。

    四人重新凝起血刃,还欲再战,怎奈,连那青衣人的袖角都没擦住,便又被剑气弹开。

    血狐当先吐出一口血来,九辰见他们化攻为守,有撤退之意,黑眸一凛,急道:“不能放他们走!”

    离恨天不轻不重的扫了身后的少年一眼,掌间陡然飞出四道亮如秋水的剑气,游蛇穿线般,刺入四卫周身三十六大穴中。片刻后,秋水消散,四道血影同时坠入水中,很快被暗流淹没。

    一泓秋水,复被离恨天收回袖中。

    青岚看的目瞪口呆,幽兰更紧的攥住刀柄,开始重新审视西楚第一剑客的实力,以及价值。

    离恨天转身,容色寒如冰霜,盯着靠坐在石壁上的少年,冷笑道:“这一声「师父」,不是白叫的,除了利用,还有代价。”

    九辰警惕的看着他,忽然报复般笑道:“可惜,你没有机会讨债了。”

    说罢,他偏过头,又无声的吐了口血,然后,若无其事的抹干净嘴巴上的血迹,继续倔强的和眼前的青衣男子对视。

    离恨天微微拧眉,伸手捉起九辰的手腕,摸住他脉息,片刻后,果然脸色大变。

    脉软而散,沉入精血,无迹可寻,是死脉……

    若要医治,只怕,要耗尽他半生修为,或许,更多。

    若任他听天由命,那日后,阿语的孩子,也不必再面临兄弟相争的惨烈。

    思及此处,离恨天忽觉胸中空空荡荡,他抬目,盯着对面少年亮如星辰的眼睛,缓声道:“你――可有心愿未了?或许,我能再尽一次为师之责。”

    对于这种怜悯,九辰毫不示弱的冷笑:“如果,我的心愿是活下去,你如何尽责?”

    离恨天一震,许久,道:“或许,我可以把你送回巫启身边,他的修为,足以救你。”

    九辰却已经把眼睛移到青岚身上,灼灼道:“你是来救我的吗?”

    青岚重重点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当然,我就是为保护你而来的。”

    “好。我听说,沿着百兽山,一直往西南走,有一座灵山,那里面,住着巫族的神医。只要求药之人肯付出代价,他们就能令人起死回生。”

    青岚大喜,立刻把斧头别到腰间,道:“我带你去找。”

    说完,他果真喜滋滋的把九辰负在背上,开始寻找暗河出口。

    离恨天被激怒,冷冷斥道:“身为一骑统帅,你难道不知,灵山早已额沉入海中,那里汪洋一片,何来巫族神医?!”

    九辰轻勾起嘴角:“我相信有,就会有。”

    “至少,比等死强。”

    青岚背着九辰走出暗河时,恰好迎上了清晨第一缕阳光。

    九辰忽然记起来,几日前,也是这样一个清晨,巫王逆光而立,一字字,说出的那个令他兴奋悸动的承诺:“到时,孤让你做死士营的统帅。”

    这句话,几乎令他一整天都心潮澎湃,欣喜难抑。

    不仅是因为实现了愿望,更是因为,长到这么大,这是他的君父,第一次肯给他机会来证明一些东西。

    现在,却再也不可能了。

    青岚迎着朝阳,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说不出的畅快,他感受到背上的九辰颤抖得越发厉害,急问:“喂!你还好吗?不如,我们还是回军中吧,至少,你父亲能救你。你若出了事,我也没好果子吃。”

    九辰费力喘了口气,没好气的道:“别废话。”

    青岚摇头叹息一声,便牟足了劲儿往西南方向狂奔。

    行出三十多里时,九辰忽然让青岚停了下来,道:“放我下去。”

    青岚只当他不舒服,忙欠身把九辰放下来,让他靠着旁边的灌木坐下。

    青岚这才发现,九辰的一张脸,已经惨白的没有一点人色,仿佛一张白纸,糊在血肉之上,随时可能被风刮掉。

    九辰一动不动的盯着天空,阳光暖洋洋的,照射到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一点颜色。

    他用力的吸着周围的新鲜空气,喘过一口气后,轻道:“多谢相送,你可以回去了。”

    青岚一懵,难以置信道:“我们不是要去找神医吗?”

    九辰笑道:“他说的不错,那里早已汪洋一片,何来神医。”

    “我只是,想出最后一口恶气,而已。”

    说罢,他又开始剧烈的咳了起来,仿佛,要把整个肺部都咳出来。

    这下子,青岚真的有些慌了,急得直挠头跺脚:“怎么办怎么办!你不会真的要死了吧!爷爷会杀了我的!怎么办怎么办……”

    “对了,辟谷丹!辟谷丹!爷爷临行给的……”

    青岚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一粒碧色莹莹的药丸,塞进九辰口中,然后紧张的盯着那张惨无血色的脸,把祖宗十八代都求了一遍,乞求奇迹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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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1.一场赌局

    天色方亮,整个威虎军驻地尚笼罩在一层轻薄的雾气之中。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王帐外,跪着一个灰衫男子,看模样,不似武夫,倒是个面皮细净的中年文士,想必是军中掌簿之类。

    匆匆赶来的王使瞧了那人一眼,略感困惑,待步至王帐,立刻被帐内的情形惊住了。

    巫王面色铁青的坐在长案后面,目中阴云翻滚,显然压着怒气。

    帐中,一个白衣少年,只着了件单衣,恭敬的敛袖跪着,额角,磕破了一层皮,正蜿蜒流着血迹。少年前面的空地上,躺着一方砚台,溅了满地的墨色。

    王使行过礼,并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他试图缓解一下气氛,便笑道:“晨起宜静,王上如此大动肝火,切莫伤了身体才是。”

    巫王蓦地冷笑一声:“子不孝,臣不忠,孤如何能静心养神?!他们,只怕巴不得孤早些死呢!”

    这话说得极重,王使惶恐跪落,恳求巫王收回此言。一旁的白衣少年则恭敬伏跪于地,语调因愧疚和惊慌而微微颤抖着:“儿臣死罪。”

    “你就是看准了孤不会动你、才敢忤逆至此!”

    巫王拍案爆喝一声,双目几欲喷火。

    王使心头疑惑更重,他明显感觉到,子彦的身体极轻的晃了晃,正寻思到底如何打破这僵局,便听巫王声音有些沉郁的问:“参商,给四卫的最后一次传令,可是你亲手所写?”

    王使眉心一跳,难道,巫王已经知晓,那道王令,被反复篡改过?难道,真的是四卫接到书信时,发现了破绽,悄悄汇报给了巫王,巫王又把传令改回了最初的内容……

    但是,以巫王的脾气,若早知真相,绝不可能容忍至今?更令他困惑不解的是,若巫王不知实情,那篡改王令之事,只有他和子彦二人知晓,究竟谁有此滔天本事,竟能在传信途中、控制血鸽,把王令再次篡改……

    抑或,真如子彦所猜测的那样,是龙首四卫接到王令后,故意曲解……

    “参商,此事,很难作答么?”

    见王使许久不说话,巫王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在线阅读天火大道Http://wWw.qiushu.cc/

    这世上,任何人都可能骗他,唯独眼前的金衣男子不会。可是,他为什么犹豫了?

    王使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呵呵一笑,掩饰住尴尬:“王上误会了。臣只是乍闻此事,有些转不过弯而已。”

    “那最后一封王令,确实是臣――”

    伏地请罪的子彦忽然抬首:“此事不怪副阁疏忽,是本阁用哄骗之计,从副阁口中套出了王令,并胆大包天,让人潜入副阁帐中,模仿了副阁笔记、篡改王令!”

    金色面具后,王使眼神一闪,他倒是没料到,子彦竟把罪责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句话,果然成功勾出了巫王胸中更深更盛的怒火。

    巫王双目如炬的盯着帐中的白衣少年,恨恨咬牙:“阁主手眼通天,孤一纸王令,只怕与废纸没什么差别!”

    子彦双颊泛白,再次伏地请罪。

    巫王见状,愈觉心里堵得难受,只因子彦的态度,一次比一次恭敬,但所行之事,却一次比一次胆大包天。到底从什么时候起,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孩子,成了这般模样!

    王使目光一转,从他的角度,恰能看清子彦清澈而坚定的目光,那里面,没有半分慌乱。

    王使恍然明白,难道,此事,是子彦刻意为之?若巫王知晓真相,负责传令的他,就是最大嫌疑者,这一场对质,迟早要来。若巫王不知真相,篡改王令的除了他们,必然还有一人。以巫王多疑的性格和暴烈的手段,“视忠诚为生命”的龙首四卫,无论如何,都没资格再出现在君前了。

    只是,拿自己做诱饵,这苦头,未免要吃大了――

    思及此处,王使露出极度惊讶的表情,道:“阁主说笑了,昨日,龙首四卫复命时,所述王令,并无差错,何来篡改一说?”

    然后,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低低的笑了声,似是对这番说辞不屑一顾。

    巫王拧眉哼道:“孤被耍的团团转,你倒还笑得出来!”

    王使忙请罪道:“王上息怒,属下是想,若阁主真的篡改过王令,那岂不是还有一人,又把王令改了回来!否则,四卫所述王令,怎会毫无差错。您是知道的,血鸽传信,岂是常人说改就改,这――实在荒唐至极!”

    这句话,倒是说出了巫王心思。案后,巫王目光多了丝审视,直勾勾盯着王使,问:“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你觉得,会是谁?”

    王使笑意冻结在眼角,神色顿时凝重起来,看样子,巫王果然不知道真相,那这个幕后黑手,就是,真的存在了……

    在暗血阁中,为了保证传令无误,每一个血卫都会有独属于自己的血鸽,他们要同血鸽签订血契,并用自己的血喂养血鸽,血鸽所传指令,每一字,都必须沾了主人的血,才能有效,旁人,是断断无法篡改的。

    他的营帐里,就搁着一方特别的砚台,淡淡青墨里,混着他几滴血,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

    子彦一直借住在他的帐中,巫王定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相信子彦篡改王令之说,可再次篡改王令的人,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那一定,是血卫里出了奸细。”

    王使斟酌着,语气异常沉重。

    “此人私改王令,只怕,是为了谋害世子,抑或,挑拨王上和殿下的关系。实在是可恶至极!”

    巫王脸色果然有些难看,他手指无意识的敲击案面许久,才忽然抬头问:“龙首四卫,可有最新消息传来?”

    王使摇首:“自从离开威虎君驻地,四卫就失去了联系。”

    巫王眸光倏然一沉,陷入深思。

    王使话锋一转,道:“阁主也是担心世子殿下的安危,才一时犯了糊涂,还望王上多多宽宥。”

    说罢,竟是行了大礼,郑重一拜。

    巫王目光复杂的注视着伏跪在地的金衣男子,以及他旁边的白衣少年,半晌,负拳道:“此事,孤自有定夺。”

    王使告退后,子彦立刻抬首,满是恳求的望着巫王,道:“既然问题出在血卫,那龙首四卫,必然也逃脱不了干系。儿臣愿意亲自去百兽山寻找世子,望父王恩准!”

    “孤、不、准!”

    巫王重重呵斥了一声,横眉冷目,面色铁寒,负在身后的那只手,直捏的咯咯作响。

    “难道,父王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世子的生死么?若真如此,世子十岁离宫开府时,父王又怎会在世子府外设下重重暗哨,替他阻挡四方刺杀。若真如此,世子性命垂危时,父王怎会亲入血狱,去和您恨之入骨的那个人做交易。如今,儿臣已经足够强大,再也不需要……自己的弟弟,来做挡箭牌了……”

    说到最后,子彦一惯冲静的眸中,满是痛楚。

    “回宫后,去冰室面壁三日。”

    半晌,巫王深深闭目,沉声道。

    他自然不会告诉子彦,这些天,他日日辗转难眠,不过,是在赌一个天意罢了。

    暗河出口

    幽兰横刀挡住欲挟剑离去的青衣男子,口气强硬:“你不能走!”

    离恨天淡淡一笑,负手道:“你不去追他,拦我何用?”

    幽兰目露悲伤:“因为,只有你能救他。”

    “可在他眼中,能救他的,是传说中的灵山巫医。”

    “我不信鬼神,只信眼前人。”

    离恨天指间凝起一泓青色剑气,不屑的笑道:“你以为,凭你这小女子一双弯刀,就能改变我的心意?”

    幽兰毫无惧色,道:“虽无把握,仍想一试。”

    离恨天看着眼前因恶战而几近虚脱的少女,叹道:“你们并非一路人,你何必为自己的敌人送死?”

    幽兰笑道:“他为了替兄长免去重责,甘愿以身涉险,深入黑沼泽,寻找紫衫龙木;为了让同行的死士们不被一纸军令状连累,他不惜赌上性命,也要救出重伤的文时侯。在这冷冰冰的世间,我很久都没见过这么傻的人了。”

    兄长?

    离恨天拧起眉尖,脑中不由浮现出子彦俊秀的脸庞,便问:“你是说,他来黑沼泽,是为了救自己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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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2.夭黛重现

    王帐内,巫王广袖蓝衫,满面焦虑的立在榻前。求书网www.qiushu.Cc

    这两日,文时侯伤势反复,总是时昏时醒,巫王又喜怒无常,着实把这些军医们折腾的够呛。

    一名年迈的老军医探查过巫子玉脉息,暗暗在心底松了口气,忙禀道:“幸得王上日日以精纯内力疗治,侯爷经脉内淤血已清,内伤已无大碍,外伤再调理一段时日,便可痊愈。”

    巫王展颜,吩咐道:“重赏。”

    军医叩谢恩赐后,才拎起药箱、带着众人离去。

    巫王久悬的心松下一半,目光微动,盯着帐内一角,叹道:“你不来看看他么?”

    微凉的风,穿帐而过,吹得那层隔帐来回飘动着。

    轻薄的帐子,隐约勾勒出一个人影,闻言,隔帐后,并无动静,只传出一个恭敬低沉的声音:“军中人多眼杂,臣,理应避嫌。”

    巫王却道:“无妨,孤已命影子们――”

    “当年之约,如暮鼓晨钟,印于血骨,臣不敢忘。王上,难道忘了吗?”

    “王上耗费心血建立起来的制衡之局,若因臣一己私情而乱,臣,万死难辞其咎。”

    隔帐后,声音不大,却很坚定,这让巫王微微晃神。

    待收回那几缕飘入回忆的思绪,巫王捏了捏拳头,用一种承诺的口气道:“你放心,孤定不会让子玉白遭这趟罪。”

    隔帐后,一袭金衣的男子躬身为礼,金色面具后,双目低敛:“臣,替他,谢王上恩典。”

    午后,列英再至王帐,复向巫王请示督造破云弩的人选。

    这一次,巫王没有斟酌,便扣着案面道:“威虎军规矩,大小军衔,皆以军功为准。文时侯不顾安危,将紫衫龙木从黑沼泽顺利运回,功不可没,乃督造官不二人选。”

    列英微微吃了一惊,他断然没料到,英明果断如巫王,竟会选择既无实战经验、又不懂兵器锻造的文时侯来当这个督造官。

    以巫王脾性,绝不可能因私废公,把此事当做儿戏,那定是,另有深意……

    似是察觉到列英心思,巫王笑道:“督造破云弩,牵涉甚广,需各营配合完成。子玉虽无经验,但纯善无争,和各营也无利益牵扯,又是王族子弟,由他牵头调度各营,在合适不过。”

    威虎军各营,向来互不服输,破虏营和武烈营斗得最是厉害。如果调度各营,一直是列英头疼之事,现在听巫王一语点破,他倒是忽然开了窍,先是大喜,而后担忧道:“王上所言甚是。不过,末将有些担心,老将们当年随王上出生入死,立下战功无数,未必肯服侯爷。”

    巫王倒像是早料到这一层,淡淡笑道:“文时侯乃商王兄遗孤,单凭此点,谁敢不服?”

    公子巫商在威虎军中的威望,列英自然心知肚明,巫云两国镜湖大战之前,巫商之名,甚至要盖过还是世子的巫启。正因如此,即使公子商离去这么多年,很多军中老将依旧对他念念不忘,只不过,巫王即位后,这个名字,便被埋入尘埃,鲜少有人提起了。

    如今,巫王主动提起,毫无避讳之意,倒令列英感叹不已。

    “王上英明,末将这就晓谕各军,让他们全力配合侯爷铸造破云弩。”

    九辰醒来时,已是躺在百兽山脚下、一家小客栈的硬板床上。

    白茫茫的阳光,透过窗纸钻进来,晃得眼睛生疼。隐约间,他只看到,一角朦胧的青色,正在眼前来回晃动。

    九辰下意识动了动手臂,想要抽回被人钳制住的手腕和命门。

    “别动!”

    一声清斥后,说话的人,更加用力的钳住了他的手腕。

    这声音――!

    九辰蓦地清醒过来,肺腑间碎裂般的疼,咳了几声,偏过头,果然看到了一袭青衣的离恨天。[求书网qiushu.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见九辰眼睛里依旧充满警惕,离恨天讥诮道:“放心,我不会妨碍你寻找神医,更不会上赶着救你。我只是帮你算算,有没有命走到灵山。”

    九辰黑眸里烧起怒火:“这是哪里?”

    离恨天冷冷一笑,不做理会,倒是青岚兴高采烈的从外面冲进来,欢呼道:“谢天谢地谢祖宗,你可算醒了!”

    九辰已经开始打量四周环境,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心里有些打鼓,离恨天到底把他带到了何处。再加上,青岚的行为处处透着古怪,更增重了他的疑心。

    可惜,他虚弱到极致,稍微一动,五脏六腑便似被人生生绞碎一般,毫无挣扎的力气,所有情绪,只能体现在警惕、焦灼、困惑交织的眼睛里。

    青岚喜得握拳暗道:“爷爷给的辟谷丹,果然管用。”

    离恨天耳力何等厉害,听了这话,冷笑:“那丹药猛地很,若非我以内力化解开,这小子只怕要被你直接送给阎王了。”

    青岚一懵,睁大了眼睛。

    九辰总算明白,他之所以还能侥幸醒过来,原来,是这叫做“辟谷丹”的东西的功劳。

    只是,这丹药于他,到底有多大作用,恐怕还不好说。

    离恨天似是读出他心思,毫不客气的道:“这丹药,最多只能帮你稳住脏腑间气血,让经脉不至于迸裂。你腑间经脉损伤过重,若无精纯内力疗治,难逃一死。”

    他说的直截了当、毫无委婉安抚之意,青岚听得面色发白,既懊恼又震惊。

    “那条暗河,常有毒物出没,少不得要留些毒在水里面。这两日,你胸口的旧伤,是否常感到奇痒无比?”

    九辰眸光动了动,只一瞬,已恢复冷静神色。

    他自知命不长久,也没期望过有好运气落到自己头上,想了想,只黑眸平静的望着一旁的青衣男子,道:“这个小镇,和灵山方向相反。你们把我带到这里,究竟有何目的?”

    青岚一听这话,就明白九辰是把自己和离恨天算到一伙了,急忙解释道:“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

    九辰道:“西楚护灵军的人,怎么会和巫国人一条心?”

    青岚被他一语道破身份,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你手中那把劈天斧,取巫山之石、凤神之血凝炼而成,威力绝伦。可惜,你功力不够,才让它沦为普通石斧。”

    “每年,楚王西陵衍都会选拔优秀的王族子弟入护灵军,你既持有劈天斧,想必也是护灵军里的重要人物。”

    青岚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又隐隐有些兴奋,脱口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方才在暗河里,我看到你的斧头里,红光流动,形似血凤,想必,是蛊雕激发出了它的力量。”

    九辰云淡风轻的解释完,复把目光移向离恨天。

    离恨天轻睨了他一眼,叹道:“你既肯为兄长涉险,倒比巫启强一些,若眼睁睁看你去送死,我终究,于心不忍。”

    于心不忍?

    九辰默念着这四个字,忽然盯着离恨天双目,极轻一笑:“难道,离侠肯为了这四个字,耗尽毕生修为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甚至看不顺眼的人?”

    离恨天一震,默然。

    沉吟片刻,他道:“我自有主意。”

    小镇外,幽兰紧握着手中弯刀,默默的注视着客栈方向。

    “阿幽,你的任务已经完成,该回去了。”

    幽兰身后,一个面相俊秀的布衣男子,正坐在轮椅里,静静望着前方少女的背影。

    幽兰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巫启既至,威虎军已是险地,你不可再回。”

    布衣男子沉吟片刻,眸间露出柔色,道:“此次,巫紫曦计划失败,定会再想计策来夺破云弩草图。阿云年少气盛,此刻,正需要你这个阿姊帮他出谋划策。”

    提起幼弟风止云,幽兰凝滞的眸光总算略起波动。

    “破云弩之事,我自有主意。只望,国师和父王莫再插手。”

    冷冷说完,幽兰最后望了眼那矮小客栈上飘扬的旧招子,决然转身而去。

    日暮时分,巫子玉总算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只是,脸色惨白的厉害,还连吐了两口黑血。

    巫王担忧不已,慌忙赶来的军医替文时侯把完脉后,露出震惊之色,急禀道:“王上,侯爷,只怕是中毒了。”

    军医们将这两日文时侯接触过的食物茶水等物件逐一检查,最终在一小堆被倒掉的剩茶渣里,发现了几片青菊花瓣。

    这些青色花瓣上,均带着点点妖冶的红丝,赫然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夭黛。

    夭黛之毒,令汉水整整十六年草木不生,可见其毒性之烈。便是如今九州各国百姓,提起夭黛二字,还是面如土色、如闻鬼魅。

    此事若传开,必将军心大乱。巫王得知消息后,立刻下令砍了那军医的脑袋,并让王使亲自处理掉那几片夭黛花瓣。

    看着巫子玉越来越灰败的面色,这位高高在上的君王,第一次感到慌了。

    这一生,他都忘不了,当年汉水之上,他一曲箫音吹起时,朵朵夭黛破水而出的情景。

    明明是这世间最清丽的风景,偏偏,染上了最浓烈的杀气。

    正如,那个曾经明眸善睐的少女,独立在汉水之畔,默然回顾,望向他的眼睛里,满是哀恸与决绝。

    阿语,那铺天盖地的夭黛,当真是因你的怨气而生么?

    不,孤不信,也不甘心。

    终有一日,孤会再过汉水,用青龙剑,亲手斩断这一株株怨煞之物。

    这时,一袭金衣的王使,掀帐而入,目光有些怔忪的望了会儿躺在榻上的巫子玉,才竭力维持平静道:“已经调动了所有影子和血卫,目前,还未探出夭黛流向。”

    顿了顿,王使又道:“湘妃禁足期间,未出过栖霞宫半步,也从未与人互通消息。想来,与她无关。”

    巫王冷笑一声:“她的手段,若这么容易被探查到,夭黛就不会流入宫中。孤的那位王后,也不会在南山寺被耍的团团转。”

    王使叹了声,默然,眼睛,不由又飘向了床榻方向。

    巫王捕捉到王使目中掩饰不住的焦灼和担忧,墨眸间难得透出暖意,道:“幸好发现及时,孤已用内力封住子玉周身大穴,毒性不会再蔓延,今夜,孤会用青冥决为他逼出体内毒素。”

    “孤答应过你,待他如宝如玉,断不会有半点食言。”

    “青溟诀!这――断断不可……”

    王使初是震惊,因为青溟诀需要使用口诀的人灌注全身内力于指间,迅速刺探入中毒者经脉,以强大凝力逼出毒素,于经脉之间,几乎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不仅对修为要求极高,更是十分耗费元气。

    施诀者,至少要闭关半载,才可完全恢复功力。

    如今九州之中,会使用、能使用此诀的,除了隐在山中不出世的高手,也只有师承昆仑一派的离恨天和巫启二人。

    可想到巫子玉的处境,王使喉头滚了滚,终究是说不出话了。

    巫王知他心思,叹道:“这些年,你为孤、为巫国做的,何止这些。孤只求,不负兄长之托。”

    「兄长」二字,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王使眼眶一热,突然撩袍伏跪在地,哽咽道:“臣,定也不负君上所托。”

    巫王伸出手,正欲扶起王使,帐外,风声一动,确实刺来一道青光。

    王使大惊失色,巫王已然翻袖化解掉这道剑气,立定时,他掌间,已经多了一根青竹。

    这根青竹并无特别之处,只竹身上用剑刻着一行字:兵器谷,见字如晤。

    能避开潜伏在暗处的影子和血卫,手法又如此嚣张,这世上,只怕也没第二个人了。

    王使显然也猜到了几分,急道:“此人剑法似有精进了一层,王上切不可以身犯险。”

    巫王捏着那根青竹,淡淡而笑:“故友相见而已,不必担忧。”

    兵器谷废弃多日,茫茫夜色中,更显萧索荒凉。

    巫王于谷外默默驻立了会儿,才展袖掠至谷内兵器库外,掌间青芒一闪,弹开破旧的铁门。

    门内,一袭青衣,正背对着他,负袖而立。

    听到动静,离恨天并未转身,只道了声:“师兄,我们又见面了。”

    巫王冷哼一声:“你深夜约孤至此,该不会是为了叙旧罢!”

    离恨天忽然长笑转身:“当日,师兄屈尊驾临血狱,是为了何般目的?今夜,师弟也是一样的!”

    巫王心思缜密,隐隐意识到什么,不由墨眸微动:“当真――是同样的目的?”

    离恨天没有回答,只是轻挥衣袖,他身后的兵器架应声而倒。

    巫王这才看清,兵器架后面的空地上,躺着一个黑衣少年,双目紧紧闭着,浑身血色,面色死灰。

    巫王负在身后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情绪,在他喉头间翻滚,搅得他心慌意乱,可连日来,胸口压得那块大石头,倒是忽然间蹋落了。

    “他……还活着么?”

    许久,巫王哑声吐出一句话。

    离恨天面上,难得褪去了往日的讥诮与不屑,只平静道:“他五脏俱伤,凭我一人之力,只怕耗尽修为也未必能救他性命。”

    “如果师兄出主力,我倒是可以从旁协助。于师兄而言,也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巫王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少年,陡然怔住。

    离恨天微挑唇角:“当然,巫国奇人异士颇多,功力高者大有人在,在下,也并非有意插手。只当,给师兄送份大礼罢。”

    说罢,他倒真做出一副卷袖离去的架势。

    “等等。”

    一直沉默的巫王突然开口,深不见底的墨眸,已恢复往日的冷沉之色:“容孤……想想。”

    听了这话,离恨天几不可见的拧了拧眉。

    巫王却似有极要紧的事,身形一闪,已然没了踪迹。

    离恨天压下惑意与不满,转身回步,刚一抬头,便真正的怔住了。

    散落的兵器架后,九辰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兵器谷外,那黑到极致的夜空。

    片刻后,四目相对,九辰挑起苍白的唇角,笑道:“原来,离侠也会攻心之计。”

    离恨天冷冷挑眉:“你以为,我是闲着没事儿,专到此处干此等龌龊事?”

    九辰翻眼,不作理会,复一动不动的盯着外面的夜空。

    离恨天也未料到会是此等结果,心中也着实憋着一股无名火气。

    他卷袖站了会儿,正想到谷外去透透气,忽听身后的少年,平静无澜的道:“为何要在此地浪费时间?刚刚你也说了,这世上高手多得是,能不能再找个其他的,也许,我付出相应代价,那人会愿意救我。”

    离恨天又是一怔,半晌,斥道:“你以为,世上人都跟你一样,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九辰惨淡一笑:“至少,公平交易,日后互不相欠。”

    说这话时,他黑眸间,依旧是死灰般的平静。

    离恨天看着不远处那少年的眼睛,心中莫名紧了紧,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空洞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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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3.青木图腾

    巫王一袭蓝衫,行出兵器谷时,只看见――

    茫茫夜色之中,站着一个白衣少年,衣袂随风猎猎飞舞,额上伤痕未消,正有些失魂落魄的盯着他看。(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巫王在一丈之外停步,负袖,审视着那双眼睛下,涌动的温度,究竟是冰冷,还是滚烫。

    许久,他沉声问:“你何时过来的?”

    子彦唇边浮起一抹苍白的笑意:“诚如父王所想,不早不晚。”

    巫王目光陡寒,斥道:“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语罢,他强压住怒意,便欲拂袖而去。

    子彦眸间,迸出痛苦之色,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在巫王与他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他骤然低吼一声,异常悲怆道:“为了当年的的一个承诺,父王竟连亲子的性命都不顾了么?”

    巫王如遭雷击,身体猛的一僵,片刻后,蓝袖一挥,直接将子彦掀翻在地,几乎是暴怒道:“你放肆!”

    子彦踉踉跄跄的站起来,仰天大笑,眼角,缓缓溢出一道泪痕。笑了会儿,他又噗通跪倒在地上,低着头,竟是呜呜的哭了起来。

    巫王微微变色,欲伸出手,扶到那少年颤抖的双肩上,但转念想到了什么,手至半空,却又生生缩了回去。

    子彦忽然仰起头,满面泪痕的恳求道:“从小到大,儿臣从未真正求过父王什么,这一次,儿臣恳求父王,救救子沂。”

    “父王为了当年对商王叔的一诺,可以倾尽所能、待文时侯如己出,想必,定能明白儿臣心中的苦楚。”

    巫王直觉一股滚烫的热血在喉头涌动,心底,却是无尽的悲凉。

    曾几何时,那个惊才绝艳、令他敬之慕之的人,也曾如此卑微的伏跪在他面前,一字字,立下誓言:“属下参商,愿追随王上左右,永不离弃。”

    他自然懂这世间的苦楚,只是,生于王室,兄弟阋于墙者不计胜数,世上,又有几人能成为参商?

    思及此处,巫王目光更幽寒了一分:“你既知内情,就该识大体一些。待孤为文时侯清除余毒,自然会返回这里、救自己的亲子。世子自幼习武,撑上这一刻,应该没有问题。”

    “父王内功深厚,一定知道,五脏俱伤,如何能等?”

    子彦露出哀色,目光执拗的道:“儿臣愿代替父王,用青溟诀为文时侯祛除夭黛之毒,恳请父王,立刻返回兵器谷。”

    巫王骤然变色,喝道:“你不要命了么?!”

    子彦缓缓摇头:“儿臣虽修为不高,但至少,能把握分寸,不至于伤了性命。可父王若不回兵器谷,子沂他……就再无希望了……”

    巫王默然,抬首凝视夜空片刻,方道:“你可知,这么多年,孤厌恶的是什么?”

    子彦没有回答,俊秀干净的脸庞上,痛色愈深。

    “孤最厌恶的,就是你陷在这所谓的兄弟情深里,终会――害了他,也害了你自己!”

    巫王咬着牙,恨声说罢,墨眸深处,悲伤与愤怒交织。

    子彦双颊煞白、如遭雷击。

    巫王眼角眉梢满是淡漠,再看向子彦时,已恢复平日里的威严神色,冷声道:“你若再这样执迷不悟下去,即使这一次,他活了下来,日后,他还会因为你,吃更大的苦头!”

    阿语,孤必须让我们的孩子知道,王者之路,任何错误都能犯,唯独不可心慈手软,更不容许半点感情的牵绊。[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更何况,彦儿只看到了,商王兄「殁后」,孤一手撑起的制衡之局。却不知,最亲近的人,明明就站在你的面前、却仿佛与你隔了一道山时,心中的煎熬与苦楚。

    “只要父王现在能返回兵器谷,日后,父王的心意,便是儿臣的心意。”

    子彦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般,颤抖着抬起泛红的双眸,语调沉而坚定。

    “儿臣只有一个请求,将来,无论发生何事,都请留子沂一命。”

    巫王深深闭目,将那一闪而逝的痛色与决绝,掩入眸底。

    这时,一袭金衣的王使,从暗夜中闪身而出,见这情形,忙疾步行至子彦身侧,微微垂首,恭敬禀道:“阁主说的不错,世子殿下的伤,的确刻不容缓。请王上先去兵器谷,属下会协助阁主,稳住文时侯伤势。”

    “你怎么也――!”

    巫王声音忽然哑住,他默然凝视着对面的两人,许久,把目光定格在子彦面上:“记得,注意分寸。”

    “王使的心意,孤,定也不会辜负。”

    他负袖转身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并未看那个正恭谨的盯着地面的金衣男子,只余一声若有若无轻叹,飘入夜空。

    只是,当巫王返回兵器谷,再次推开那扇破旧的铁门时,却是真真切切的愣住了。

    兵器库里,被击倒的兵器架后,各色兵器依旧散落在地,地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色,只是,再无半点人影了。

    威虎军驻地之外,青岚正背着九辰,在山岭间急速穿梭。

    一泓青色剑光,自暗夜闪出,离恨天负袖挡住他们去路,微带薄怒:“他伤在脏腑,最怕颠簸,你添什么乱?”

    青岚红着眼,低吼道:“这世上,人人都有求生的权利,凭什么他就要在那儿等死?!”

    “你如此冲动行事,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那也比等死强!”

    离恨天被激怒,袖间剑光暴涨,强按着火气道:“把人放下,有多远滚多远!”

    青岚宛如一只遭受围攻的猎豹,警惕的退了两步,目露狠色:“从来没有人,敢从护灵军手里抢东西。纵使你是西楚第一剑客,也不例外!”

    语罢,他咬住垂在肩头的一缕黑发,腾出来一只手,拔出腰间石斧,作出要拼命的架势。

    他并没有注意到,对面的青衣男子,怒火喷薄的眼睛倏然陷入痴怔。

    离恨天抬头,双目在沉沉夜空间逡巡着,一股久违的酸涩,从心底深处,溢满肺腑,令他几欲落泪。

    当年,云都未灭,茂竹犹在,汉水周围还长着茂盛的竹林和大片大片的萱草。那个初入云都、便盗走了他君子剑的红衣少女,独立于汉水之泮,白纱遮面,唯露一双明眸,也是如此不可一世的说:“从来没有人,敢从护灵军手里抢东西。”

    十几载已过,浮云苍狗,他早已回不到从前,她亦再也没有睁开过、那双明眸。

    青岚终于察觉出异样,他正欲寻隙逃走,离恨天却陡然回神,袖间剑光散尽,瞬间身影已闪至他眼前。

    “你来带路,我背着他。”

    这令他捉摸不透的青衣男子如是道。说完,也不等他反应,便把气息微弱的九辰夺过去、负在了背上。

    “哦。”许是被此人气势所折服,青岚鬼使神差没有反抗,又偷偷瞄了几眼离恨天,才肯去前面带路。

    离恨天功力深厚,翻山越岭间,纵使背了一个人,亦如履平地,青岚没有了负担,速度亦快的惊人。

    大约一刻之后,他们在这苍茫群山间、一个不起眼的山洞口停了下来。

    离恨天已然感受到,一股浑厚霸道的内息,将整座山洞都包裹的严严实实,他打量了几眼,看似随意的问:“这是何处?”

    青岚紧抿着嘴,没有回答,反而轻车熟路的去点亮了洞口的一盏油灯。

    离恨天注意到,点灯时,青岚的整个身体,都是紧绷的,手指,甚至微微颤抖着。难以想象,这山洞里,究竟住了何等人物,竟让这鲁莽小子如此忌惮。

    片刻后,黑黢黢的洞口,从里面折射出一道光线,似是在指引方向。三人沿着这抹微光,在洞里穿行,每遇小洞或岔口,光就会分散成很多道,供人选择,青岚不费吹灰之力,就破解掉了这层层小阵法,想来对此地是相当熟悉。

    这一线光亮,最终汇聚于一盏悬于石壁的油灯上。

    油灯旁边,是一间密室。隔着微开的两道石门,隐约可见,一黑袍老者,正背对着他们,坐在密室中央。

    听到动静,老者转动着身下的轮椅,转过身,笑道:“离侠,许久不见。”

    离恨天似隐隐猜测到一般,并无太多惊讶,如常般展袖为礼:“见过主公。”

    老者含笑受下这一礼,精光四射的双目,先扫了眼青岚,最终落在那个奄奄一息的黑衣少年身上。

    自从来到密室,青岚便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身体绷直、双手垂于身前,大气不敢出的站在一旁。感受到那道凌厉目光扫过自己,他吓得噗通跪到地上,有些难以启齿的道:“孙……孙儿无用,没有完成您交代的任务,请爷爷降罪!”

    孙儿?

    离恨天不由多看了青岚一眼,难道,是那个孩子……若真是如此,他口中的「任务」,又是什么?西陵衍突然出现在此地,难道,也与这个「任务」有关?

    老者哼了声,似也懒得与他计较,只道:“此间事毕,自有护灵军的军法治你,再不济,还有你王叔的家法。”

    青岚暗暗撇了撇嘴,露出委屈之色。

    黑袍下,老者眼睛一眯,复看向离恨天:“你来这里,是打算让我救你背上的小子?”

    离恨天目光坦荡:“不错。”

    向来不可一世的楚王西陵衍,此刻却笑了,问:“我记得,你对巫启恨之入骨,为何要救仇人之子?”

    离恨天叹道:“他还小,本性不坏。”

    “本性?”西陵衍念着这两个字,眉峰一竖,哼道:“老夫竟不知,离侠还会读心术!”

    对于这些冷嘲热讽,离恨天并不在意,反而淡然一笑:“我已收他为徒,无论他以前本性如何,今后,本性就是我说了算。我、必须对他的生死负责。”

    “你――竟然收他为徒了!”西陵衍颇感意外,愣了愣,忽然大笑起来。

    笑罢,他用手抚摸着废掉的双腿,道:“老夫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我帮离侠救徒,离侠要如何报答?”

    离恨天道:“想必主公心中,已有答案。”

    西陵衍极是赞赏的颔首,道:“听说,巫启已经安排好了督造官,去制造破云弩。想办法,把草图和延氏后人带回楚国。”

    “我女儿耗费心血创造的东西,岂容他人染指?”

    说最后一句时,他霸气凌人的语调间,染满沧桑与不甘。连枯木般的双腿,都因主人激烈的情绪而微微颤抖起来。

    谁都没有注意到,离恨天背上――那个黑衣少年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次日,九辰醒来,果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石室里面。石室内只亮着一盏油灯,离恨天早已没有踪迹,只有那个曾在浮屠岭上给他设圈套、行踪诡谲的黑袍老者,正坐在灯下,双目如隼的看着他。

    昨夜,他隐约听见,这老头让离恨天把破云弩草图带回楚国,离恨天还称呼他为「主公」,想来,此人在西楚,也是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他搜肠刮肚想了一圈,都记不起,楚国王室中,有哪号人物是双腿残疾的……

    难道,这两条腿,是他刚摔断的?

    西陵衍何等精明,见那少年一直盯着自己的双腿发呆,阖目笑道:“怎么?可有猜出我的身份?”

    九辰被他撞破心思,才慢慢把眼睛移开,转盯着洞顶看。

    如今,落入离恨天和楚人手中,就算他侥幸活了下来,又该如何逃出去?

    西陵衍瞥了眼他紧攥在身体两侧的拳头,道:“不必害怕,等你能下地走路时,我自然会放你回去。”

    睁眼时,九辰就已感觉出,原本被搅碎般的脏腑间,被一股温润绵长的气息包裹着,不再闷的喘不过去,不再疼得窒息,喉头,也没有翻涌不止的腥甜了。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变得轻了起来。

    昨夜,离恨天和这老者一起为他运功疗伤时,他只清醒了片刻,便疼昏了过去。现在想想,这老者的功力,着实令人咋舌,只怕连父王和离恨天都比不上。

    思及此处,九辰悄悄抬起手臂,想感受一下自己还剩多少体力。可余光不经意扫过手腕时,他却惊住了。

    一个青木状的淡绿色图案,隐隐浮现在他的腕间,一根根绿丝,从青木中散发出来,沿着他手臂一路爬上去,并渐渐,消失在皮下的血肉之中。

    “这是护灵军的神木图腾,与神女树相连,待神木复活,你就可以从中汲取内息。这可是,无数护灵军将士,梦寐以求的东西,旁人,想求都求不到。”

    黑袍下,老者以一种得意兼骄傲的口吻,徐徐说道。

    九辰却遽然变色。

    见状,华发已生的楚王,又似乎恢复了昔日不可一世的霸道:“终有一日,你会感谢这份力量的。”

    说完后,他双掌用力一合,九辰手腕间的青木图腾,彻底隐去了形状。

    九辰用力想要挣扎开,可手臂,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般,根本不听他的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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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4.再遇故人

    石室之中,不辨昼夜

    那老者离开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连青岚也失了踪迹。(www.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

    九辰渐渐恢复了一些体力,便盘膝坐在石床上,调理混乱的内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离恨天终于从外面归来。

    他神色间依旧是惯有的凉薄,见九辰醒来,也没多大反应,只目光微动,叹道:“巫启派出的影子,很快就能找到这里。”

    这个山洞极为隐秘,洞内又暗设了重重机关,若非知情人,断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入口。即使是――擅于追踪的影子。

    更何况,以楚人的狡诈手段,也不可能选择一个这么容易暴露的地方作为秘密据点。

    那么,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

    九辰看着离恨天,黑眸冰冷,轻笑:“是你们故意将影子引过来的。”

    闻言,那青衣男子只是静默的凝视着壁上一盏油灯,不屑多言。

    九辰打量着这间石室,他并不能确定,楚人究竟在下一盘什么棋,可如果影子找到这里,他就算有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被楚人所救。

    思及此处,他不由把视线移向自己的手腕,淡青犹在,这个诡异的「青木图腾」,日后,又会给他带来什么无法预知的祸患?

    如今,他身负重伤,孤立无援,唯一的希望,恐怕就是眼前这个令他拿捏不准的青衣男子了。

    离恨天似是瞧出他心思,便从容的展衣而坐,眉梢冷诮:“我只管捡命,其余闲事,与我无关。”

    说到此处,他忽然定睛看了看对面脸色有些发白的少年,讥讽道:“是怕了?还恨我?”

    “不敢。”

    “我这条命,捡来甚是费事,理应给你们回报。”

    “我只是觉得,这桩交易,还可以再谈谈。”

    离恨天拧眉,毫不掩饰目中厌恶:“为求自保,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做筹码,倒像极了巫启的做派。”

    九辰并不在意,只是微挑起干裂的嘴角:“没错,如果被影子发现我在这里,父王定会怀疑我与楚人勾结,回去后,也是死路一条。蝼蚁尚且贪生,我惜命怕死,有什么错?离侠救人,难道是为了再杀一次么?”

    离恨天目光游移不定,似在考量。

    许久,他略一挑眉,道:“你说的不错,这桩交易,是可以再谈。”

    九辰大喜过望,道:“除了为楚人做事,离侠难道没有自己的心愿要完成么?或许,我可以帮你。”

    离恨天目中波光微动,似怅惘,似思索。 www.MianHuaTang.C&#9

    再看向九辰时,他已恢复了满面霜色,语气也异常清寒:“这桩交易,只需再加一个条件――从现在起,你正式拜我为师!”

    “这是我们师徒间第一个交易,也是,最后一个交易。”

    九辰面色倏地惨白,断然道:“这太荒唐,我不能答应。”

    离恨天冷笑:“那你就去找别人谈条件。”

    说罢,他霍然起身,毫不犹豫的朝石门外卷袖而去。

    眼看着那袭青衣就要消失在视线内,九辰终是有些绝望的咬牙道:“我答应!”

    离恨天悠然停步,回身,轻勾唇角:“为师知道,你向来识时务。”

    “我只管送你到威虎军驻地,至于怎么跟巫启解释,你自己想办法。”

    彼时,夜色正深。

    巫王耗费了一日一夜的时间,总算为文时侯巫子玉彻底逼出了体内残存的夭黛之毒。此刻,正在王帐内一杯又一杯的灌着烈酒。这两日,他彻夜难眠、头痛欲裂,唯有这最粗粝的烧刀子,能缓解一二。

    当王使匆匆而来,告诉他九辰归营的消息时,他几乎疑是听错。

    巫王握盏的手,微微颤抖,许久,嗓音黯哑的问:“你说什么?”

    王使再难维持平日的镇定,面具后,目中水光闪动,道:“殿下回来了,就在帐外。”

    巫王腾地站起来,刚要往外走,又突然停步,侧目问:“在哪儿找到的?”

    王使斟酌道:“是殿下自己回来的。”

    “他自己……?”

    巫王拧眉,扔了手中杯盏,大步流星的掀帐而出。

    王帐外,果然跪着一个黑衣少年。

    听到动静,九辰立刻恭敬行过大礼,道:“儿臣有罪,虽立下军令状,却未能如期归营复命,请父王责罚。”

    许久,无人说话。

    巫王有些失神,这是第一次,他清晰的感受到,对面少年的消瘦与虚弱。

    虽然,九辰的声音,在极力的维持平稳。

    他本有很多疑问,此刻,忽然觉得有些疲乏,不想问了。

    九辰不明何意,只能继续解释道:“儿臣被急流卷走,失去了意识,幸好,遇到了一位高人相救,才侥幸活命。这位高人――”

    不等对面的少年说完,巫王便「嗯」了一声,道:“孤知道了,起来吧。”

    九辰有些愕然,一路上,他绞尽脑汁,已经把「这位高人」的底细来历编的滴水不漏。本以为,以巫王的性情,会追根究底,没先到,这么容易就放过了自己。

    巫王目光凝视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九辰看他确无追究之意,才敢起身,道:“儿臣谢父王宽宥。”

    “不必再回新兵营了。”

    “这几日,先在王使帐内养伤,等彻底好了,就去死士营报道罢。”

    巫王并没有看九辰,墨眸深处,却晕着一团意味不明的光芒。

    这话太过突兀,九辰一时没反应过来,懵了懵,才喜出望外的道:“父王答应了!”

    巫王倒是面无波澜:“君无戏言。孤既允了你,岂会食言?”

    “不过,死士营干系重大,你又无掌管经验,行事务必谨慎。营中小事就算了,涉及大事、要事,必须先报给孤,才可决断。”

    九辰早料到巫王会留有后手,只是没料到,巫王没有派人过来,而是亲自插手营中事务,只能垂眸应道:“儿臣遵命。”

    “孤已拟下密令,由季剑去担任破虏营主帅。死士营与破虏营向来协同作战,互为羽翼,遇事,你们要多商量。”

    九辰一惊。

    巫王只当没瞧见他这反应,意有所指的道:“其余事,皆可商量,唯独军国大事,不可儿戏。若有逾矩,就不是一顿板子的事了,能听明白么?”

    “是。”

    九辰明白,巫王是在提醒他,壁亭之战,他和季剑一起假传军令之事,脸色立刻又白了几分。

    之后的几天,九辰就没日没夜的在帐中昏睡。

    内伤已无大碍,最棘手的,是胸口那道旧伤。幸而离恨天及时替他清理了脓血和尸毒,恢复起来,倒容易多了。

    炉神祭礼结束,巫王已经在准备回宫事宜,各营都怕巫王突然巡查,日常操练,更不敢怠慢。

    养伤期间,九辰清净了许多,唯一牵挂的,就是子彦。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本应住在王使帐中的子彦,自从他回来后,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直到有一日,失踪许久的青岚突然冒出来,他才知道,新兵营早已不复存在。

    骑兵营的人多被季剑带去了破虏营,步兵营和骑兵营剩下的那部分则被派出督造破云弩,由文时侯调遣,新组成了督造营,延陵、延山和青岚皆在其中。

    青岚满腔怨气无处发泄,只能来找九辰唠唠。

    九辰有些无语的看着他:“你是哪儿来的自信,笃定我不会拆穿你身份?”

    青岚一脸生无可恋:“好歹我也救了你一条命,你忍心看着我横尸军前么?”

    九辰冷冷一笑:“在这个地方,觊觎破云弩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青岚嘿嘿道:“我早说过,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不是保护那把破弓。”

    九辰实在懒得理他。

    不过,从青岚口中,他倒是得到一个重要信息,子彦竟然主动请缨,去督造营协助文时侯铸造破云弩去了。

    所以,养伤期间,九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督造营转了一圈。

    巫子玉还不知道九辰已经平安归来,因而,乍见九辰出现,先是惊呼,而后眼睛一红,道:“幸好殿下无事,否则,为兄死一万次都不够谢罪。”

    九辰无谓一笑:“王兄言重了。”

    巫子玉立刻热络的拉着九辰到帐中休息,招呼人端茶端点心,半盏茶后,有些心虚的笑道:“我都跟王上说了,能寻回紫衫龙木,全是殿下的功劳。可王上非要让我来当这个督造官,为兄也愁的紧。以后,殿下可要多多帮我出主意。”

    九辰闻言,微挑唇角,道:“这督造营中,都是巫国百里挑一的工匠,王兄必定能得偿所愿。”

    巫子玉立刻耷拉下脸:“什么得偿所愿,殿下这意思,是怪为兄了?”

    九辰却已经把目光移向别处:“听说,子彦王兄也在督造营中。”

    “没错!”

    巫子玉热忱的道,说完,立刻懂了九辰的意思。

    子彦擅画,此刻,正在营地里协助工匠们绘制草图。

    见九辰来了,他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波动,只恭敬的施了一礼,便继续忙活手头的事了。

    这样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九辰正困惑不解,便听旁边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见过殿下。”

    这声音隐隐有些耳熟,九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面目清雅的士兵,正对着他,恭敬作礼,却是许久未见的东方祜。

    原来,夭黛流入军中的事,虽被王使和列英极力压制了下来,但文时侯中毒昏迷的事,还是在各营间悄悄传开了。何况,文时侯中毒期间,又有几名新兵莫名其妙的昏倒在营地,据传,也是因为中了一种怪毒,只不过,比文时侯症状要轻得多。

    军医束手无策,幸而,跟着列英历练的淮国质子东方祜提供了一种驱毒的药粉,才救了这几名新兵的性命。

    原来,淮国毗邻云国,汉水便是经由淮国北关入海,夭黛毒素,难免侵入边关一带。当地的淮国百姓,便用那里生长的一种红蓝花来辟毒。

    东方祜所提供的药粉,正是红蓝花研制而成的。

    巫子玉服了这种药粉后,病情恢复的奇快,立刻将这位淮国质子引为知己,还软磨硬泡的去求巫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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