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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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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的,如何救急?”

    “倒也不然。薛衡为将时,西梁尚未灭国。末将听说,当年给薛衡提供兵器的,都是起于西梁的端木一族。”列英说着,看向老将军公孙华:“此事,老将军定也有所耳闻。”

    “不错。”

    公孙华神色有些复杂的道:“商路艰难,若遇急流险滩,端木族人常以油藤做筏,破浪而出。薛衡,只怕也是从此间获得的灵感。”

    顿了顿,他浓眉微锁,道:“只是,西梁被巫国所灭,端木一族和巫人之间,总是隔着一道梁子。涉及兵事,还是谨慎为好。”

    鹰击摸着自己的假鼻子,懒懒笑道:“商人,商人,都是见钱眼开。送上门的买卖,哪里有不做的道理。据我所知,端木族这几年一直对巫国的北市很感兴趣,比起旧怨,他们恐怕更希望能尽快打通这九州商路。是吧――殿下?”

    铜面下,他眼底含笑,闪动着一点亮芒,似有所指。

    九辰见他突然把话锋转向自己,有些摸不清,他到底都知道些什么,又暗指什么,默了默,

    道:“我只知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以利诱之,这笔买卖,自然能做。”

    列英见巫王并无反对之意,笑道:“末将营中有一名副将,上个月,刚从端木族商人那里买了件羊皮大衣,不如就让他出面联络,最迟今日傍晚,货就能到。(www.qiushu.CC 好看的小说”

    “非常之时,可以一试。”

    巫王从地图上收回目光,转身,微微颔首,道:“挑一些可靠的人,连夜赶制藤笼,尽快运到黑沼泽。”

    “末将遵命。”

    商议完毕,九辰跟着巫王刚出营帐,便见迎面走来一个衣甲鲜亮、昂首阔步的新兵,正是文时候巫子玉。

    点卯已过,此时本应是晨练时间。九辰料想他这位王兄敢逃了操练、出现在这里,定是得了王旨,来陪巫王用早膳的,就立刻趁机道:“儿臣先回营了。”

    从威虎军驻地到百兽山,快马三个时辰就能到,要赶在后日巫王生辰前把紫衫龙木带回来,必须中午前出发。

    巫王望着朝阳之下、那少年灰扑扑的脸、灰扑扑的衣甲和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初是拧眉,而后心思微动,忽道:“临行前,好好洗把脸,抽空找军医看看伤去。”

    九辰口上应了声“是”,转身后,便随手抹了抹脸,随手拍了拍袍角灰尘,又不甚在意的吹了吹飘在额前的两缕碎发,暗暗盘算起带哪种火药威力更大。

    他刚大步流星的迈出半步,巫子玉已经急急走了过来,在巫王跟前扑通一跪,正色道:“臣愿意同殿下一起去黑沼泽寻找紫衫龙木。”

    此话一出,不仅九辰,连巫王都懵了。

    片刻后,九辰嘴角轻扬,转身攀住巫子玉肩膀,道:“王兄此话当真?”

    巫子玉重重点头,一脸凛然道:“只要殿下不嫌弃我这个王兄,臣愿追随左右,以效犬马之劳。”

    九辰眯起黑眸,嘴角带笑,十分和善的道:“不嫌弃,不嫌弃。我怎么敢嫌弃王兄呢?”

    巫子玉受到鼓励,有些激动的道:“殿下放心,我一定一定不会拖你后腿的。”

    “孤不准!”

    巫王盯着两个少年,面沉似水,目中倏地迸出一道利光。

    巫子玉扁着嘴巴,露出委屈之色:“臣空受王上恩宠,却从不曾为王上分忧解难。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王上也嫌臣纨绔无能么?”

    巫王沉着脸,没说话。

    巫子玉一咬牙,露出决绝的神色,道:“王上若不答应,以后,臣再也无颜当这个徒有虚名的侯爷了。臣、臣还不如到南山寺出家当和尚去!”

    “不许胡说。”

    巫王伸出手,抚着巫子玉发顶红缨,神色怅惘,目间隐有沉痛:“我答应过你父亲,视你如宝如玉,保你一世无忧。你若出了意外,我如何与他交代?”

    “可父亲若在,定不会希望子玉是个一事无成的废人。”

    巫子玉低下头,有些失落。

    九辰在旁边抱臂瞧着,唇边那抹恶作剧般的笑意,早已消散无踪。他自觉这样沉重的气氛下,自己的父王恐怕要同自己这位王兄好好说点贴心话,实在不适合有第三个人打扰。

    他往后挪了挪脚,正要悄悄转身离开,一个沉敛带笑的声音忽然传来:“依属下看,文时候同去,倒是能和殿下互相照应些。”

    竟是一身金衣的王使。

    巫王手一顿,冰冷无温的侧颜,渐渐融入天边那轮似火朝阳之中,他沉默了许久,道:“也好。”

    也好?!……就是……同意了!

    九辰大是愕然,不由皱起眉毛,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把那金衣男子打量了几遍。

    巫子玉咋一听,一下子也没能消化这个消息,待确定没听错,立刻雀跃的跳起来,眉飞色舞道:“子玉谢王上恩典。”

    九辰甚是无语的撇了撇嘴,径自回帐去了。

    新兵们皆已参加操练去了,帐内空无一人,九辰取出那瓶五色萱,仔细处理好胸口裂开的伤,就枕臂躺在帐外空地上晒太阳。

    朝阳虽然灿烂明媚,照在身上,却没有多少温度,唯独光芒异常刺眼。

    九辰摸了摸咕咕直叫的肚子,正琢摸着多带些干粮,一个香气四溢的油纸包,倏地出现在他眼睛上方,伴随着一个温润含笑的声音:“趁热吃。”

    子彦一身白衣,逆光而立,正如初来威虎军那日。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俊秀苍白的面上掩饰不住的虚弱与惨然。

    九辰接过来东西,拿到手里闻了闻,顿时眼睛一亮,大喜道:“是蟹黄饼。”

    说完,他腾地坐起来,毫不客气的撕开油纸,就着腰间半壶清水,直接坐在帐门口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子彦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阳光下、吃得一本满足的少年,眸底隐有痛色:“吃完,我带你去军医那儿上药。”

    九辰头也不抬道:“我好得很,不需要他们。”

    子彦一下子怔住,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对不起,作为兄长,我实在不该总连累自己的弟弟拿性命去冒险。”

    九辰啃完最后一口饼,偏过头,嘴角轻扬,道:“幸而,我向来运气不错。”

    不过半个时辰,列英已经把诸事安排完毕。火药已经被分装在二十个随行士兵的马匹上,每一匹马,各带两头牛,据说,这些士兵,都是威虎军中百里挑一的顶尖高手,而运木的粮车,则晚些时候跟着藤笼一起出发。

    临行前,九辰从怀中取出一物,悄悄塞到子彦手中,扬起嘴角,道:“这东西太贵重,带着不方便,哥,你先替我保存一下。”

    子彦摊开手掌,只见掌心躺着一枚血红色令牌,通体透明,内有火焰流转,正是当年九辰私离王都时盗取的那枚暗血令。

    这枚暗血令,本为巫王所有,可号令暗血阁上下,包括龙首四卫。

    见此令,如阁主亲至。

    如今,他把这枚暗血令留给自己,便是,留下来一道足以化解日后所有祸患的平安符。

    子彦只觉整颗心,都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挣扎的越厉害,积的痛越沉越深。

    他猛地抬起头,还想在说些什么,两列轻骑,已淹没在群山之中,绝尘而去。

    不远处的高坡之上

    巫王负手而立,凝视着山道上掀起的道道烟尘,忽然叹道:“参商,你又是何苦?”

    他身后,正立着一袭金衣的王使。

    阳光照耀下,王使金色袖口上跳跃的光芒异常刺眼。

    “同为王室子弟,殿下肯为寻找神木深入险境,堂堂一个侯爷,如何有颜面置身事外!”

    闻言,巫王冰冷的侧颜,愈加模糊不清。

    片刻后,他轻一抬掌,龙首四卫自半空现身。

    “你们跟过去,沿路保护文时候的安危,不得有误。另外,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传递给孤。”

    “是,主上。”

    四人对视一眼,正要退下,便听前方静如雕塑的君王,继续补充道:“还有,世子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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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6.公平交易

    为了能赶在天黑前到达百兽山,九辰所选的,皆是艰险难行的近道。热门小说网www.QiuShu.Cc

    由于峭壁光滑、山道狭窄,随行士兵所携带的火牛,或畏惧不行,或坠崖碎骨,几乎折损了大半。

    巫子玉握着缰绳的手微微发抖,面色比纸还要惨白几分,他全身的肌肉和神经都紧绷着,不敢用力呼吸,不敢去看那深不见底的断崖,更不敢抬手去擦额头上的冷汗。

    马儿稍微打个磕绊,都能让他惊慌不已。

    眼见着那些火牛因极度恐惧而暴躁的乱奔乱撞,以致坠落山崖,连一丁点回声都听不到,巫子玉双股战栗不止,一颗心,几乎塞住了嗓子眼。

    不过,令九辰倍感欣慰的是,这位王兄虽然已经吓得失了三魂七魄,倒难得有骨气的坚持骑马而行,并没有做出什么令王室子弟蒙羞的丢脸之事,来拖他后腿。否则,他定会毫不客气的将此人丢在半道上喝西北风。

    唯一令他感到郁闷的就是,每隔一刻,巫子玉要小吐一次,每隔半个时辰,巫子玉要大吐一次。时间掐的,简直比巫王上朝的时间还要准。

    黑夜来临时,一行人终于抵达百兽山脚下。

    翻过百兽山,就是黑沼泽。

    夜里,正是山上野兽活动觅食时,十分危险。九辰命众人就地休整露营,以便保存体力,明日一早再过山。

    众人用完干粮和水,便两人一组,靠背而睡。巫子玉只觉全身筋骨都散了架,瘫在地上,哀嚎不已。

    九辰懒得理他,只扔了个水袋和一张大饼过去,就大步流星的朝着十米外――两名士兵睡觉的地方走去了。

    这些随行士兵皆是隐蔽性极强的夜行装扮,见九辰走过来,一名「熟睡」的士兵似有所察,十分自觉的扯下蒙面黑巾,眨眼,明眸漾漾的盯着那黑衣少年的一双脚,道:“殿下的靴子该补补了。”

    竟是不知何时混进来的幽兰。

    九辰低下头,果然见右脚的靴头上磨出了一个洞,暗暗皱起眉毛。

    幽兰盘膝坐起,继续眨着眼问:“殿下是何时察觉到的?”

    九辰挑眉,冷冰冰道:“巫国的死士,从来不会暴露自己的武器。”

    幽兰蓦地一震,垂眸,往腰间一瞥,果然看到了露在衣袍外的半截刀柄。

    九辰抱臂环顾四周,默了默,猛地出手,将幽兰扯到一处山壁下,问:“这附近的「尾巴」,可是薛衡派来的?”

    幽兰明眸闪了闪,坦然道:“不错。[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她正犹豫要如何恰到好处的解释此事,便听对面的少年道:

    “能否帮我一个忙?”

    幽兰大是意外。

    九辰黑眸间泛起些许寒意:“薛衡手下,没有废材。我希望,这些「尾巴」,能拖住蛰伏在暗处的龙首四卫。只需,这一夜。”

    幽兰一惊,她没想到,巫王竟会派龙首四卫暗中跟随。

    沉吟片刻,她缓缓抬眸,认真道:“此事不难。只是,论道义,风国暗探,没有理由为巫国义务效力。殿下,也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公平,愿闻其详。”

    幽兰背过手,长望远处起伏的山峦,轻轻笑道:“从此时开始,至黑沼泽之行结束,我不会干涉殿下所行所为,殿下亦不能干预我所行所为。”

    九辰盯着她眼睛,许久,微扬嘴角,道:“一言为定。”

    得此承诺,幽兰身形一闪,很快消失在夜空。

    威虎军,新兵营

    一袭金衣的王使,携着龙首四卫最新传回的密报,匆匆行至王帐之中,禀道:“王上,殿下一行已经安全抵达百兽山,明日太阳升起前,就能进入黑沼泽。”

    巫王正在同子彦商议后日祭炉神所用铸剑炉样式,闻言,略一展眉,含笑问:“子玉情况如何?”

    王使似是轻笑了一声,方道:“王上放心,文时候一切安好,并不曾摔马坠马。”

    巫王点头,稍稍松了口气,又问:“那些藤笼进展如何?”

    王使忙道:“列英大将军亲自监工,已经全部装车,天亮之前,就能运到百兽山。”

    “告诉列英,务必挑些可靠的人,不可误事。”

    巫王沉吟片刻,如是道。

    “另外,回信四卫,若文时候……抑或世子,有任何闪失,他们,也不必回来了。”

    “属下遵令。”

    王使恭敬应下,便告退出帐,打算去找列英传达巫王的旨意。

    他刚走了一小段路,便听身后传来一个温润声音:“王使留步。”

    金衣男子脚步顿了顿,才缓缓转身,轻施一礼,道:“阁主。”

    子彦回礼,斗篷下,冲静的眸间,透着洞悉一切的细碎光芒:“本阁有一事未解,恳请副阁解惑。”

    王使十分和气的笑道:“阁主但说无妨。”

    子彦正色道:“敢问副阁,龙首四卫可是耽于旧仇、因私废公之徒?”

    王使神色一震,叹道:“阁主何出此言?”

    子彦唇边浮起一抹冷笑,道:“龙首四卫,向来与世子不和。当着父王的面,他们都敢拿莫须有的罪名公然诬陷世子,本阁,凭什么指望他们能全心全意护世子周全?更何况,父王所传之令,皆以保护文时候为先。”

    王使听完,思绪万千,一时竟无语相对。

    过了片刻,他才恢复一惯的从容,恭敬道:“阁主心中,想必已经应对之策。”

    “父王宠爱文时候,天下皆知。以龙首四卫的玲珑心思,即使没有王令,他们也会全力保护文时候。”

    子彦摩挲着玉箫,字字清晰道:“回信上,以保护世子为主。”

    王使沉默良久,方轻施一礼,道:“属下遵命。”

    子时,幽兰归来。

    九辰正靠在一面山壁后浅眠,听到动静,蓦地睁开双眸,问:“情况如何?”

    幽兰打了个搞定的手势,便挨着他坐靠在石壁后。

    九辰长长松了口气,复闭上了眼睛,轻道:“多谢。”

    说完,他倒真像是立刻熟睡了过去。

    幽兰不由偏过头,盯着那少年额前被山风吹起的两缕碎发,并细细嗅着,他身上掩盖不住的血腥味儿,有些不确定的问:“你受伤了?”

    九辰只是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幽兰也不在意,继续说着自己的疑问:“那四个人,应该是奉了王令、来沿路保护你的,为何要困住他们?”

    九辰似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微微扬起嘴角:“自然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

    五更将尽时,运送藤笼的特制粮车抵达了百兽山。

    九辰命押车的死士们到露营区休息,唯独留了一个死士陪他清点藤笼数量。

    清点到最后一车时,那名「死士」忽然伸手捞了一只藤笼出来,低声道:“你要的人,我替你带来了。”

    九辰不着痕迹的将那只藤笼踩在脚下,黑眸灼然,道:“谢谢你,阿剑。”

    季剑哼了声,没做理会。

    九辰摸出匕首,割开藤笼上方出口处系着的麻绳,笼子里,竟缓缓滚出一个人。

    身形羸弱、面色苍白、依旧是那副欠揍的表情

    竟是本该被关押在威虎军中的延陵。

    延陵拍掉衣袍上的灰尘,才不紧不慢的起身,对着九辰讥诮一笑:“世子殿下果然好手段。”

    九辰毫不示弱的一笑,道:“你传授我炸山之法,我助你摆脱樊笼,公平交易而已。”

    巫子玉早已酣然入梦,幽兰却一直在悄悄在打量此间的情况。

    此刻,她恍然大悟,原来,九辰不惜违逆巫王、也要困住龙首四卫,就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救出延陵。

    延陵恰好也朝幽兰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待收回视线,却道:“我改变主意了。”

    九辰拧眉:“你要反悔?”

    延陵冷峭一笑:“我只是忽然发现,在盯上我的所有人里,难得有人能像世子殿下一样,愿意放我自由。”

    “与其悲惨的死在他人手里,还不如,陪殿下赌上一把。”

    “赌什么?”

    “以戈止戈。”

    九辰眼睛陡然一亮:“你愿意让破云弩重现世间?”

    延陵摊开手,坦然道:“铸造之术自然没问题,只是,我的确没见过那张破云弩草图。这铸造之法,也就不知从何而起了。”

    九辰抱臂,挑起眉毛:“你只需做你该做之事,余下的,我来解决。”

    在延陵的建议下,九辰没有再翻山去往黑沼泽,而是直接从百兽山山脊南面炸开暗河,以藤笼为掩护,顺流而下。待众人由暗河漂至山脊北侧时,再把装有火药的藤笼引燃,炸开北侧出口。

    暗流虽急,有藤笼的掩护,却避开了许多危险。

    待破壁而出,众人极目望去,只见眼前水泽汪洋,遍布暗红色淤泥,偶有浮萍、莎草生长其间,亦被淤泥浸染的看不出本色。满地荒芜中,唯独中间一岭黑壤,古木森森,甚是繁茂,这片处处透着诡异的土地,正是黑沼泽。

    火牛折损太多,九辰只能借来幽兰的那只兰埙,用引兽之法引出百兽山上的野牛,来充当火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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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7.生死未卜

    出了暗河,九辰照例清点人数。[求书网qiushu.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除去巫子玉,随行二十名死士,加上押运藤笼的二十名死士,一共四十人。

    为了掩人耳目,延陵一直待在藤笼中,因此不计数。

    进入暗河的死士,确实是四十人。

    但此时,却只有三十九人。

    难道……

    九辰扫视一圈,果然发现,装有火药的藤笼,也少了一只。

    他暗暗拧起眉毛,耳边,不由飘起幽兰昨夜所说的话:

    「从此时开始,至黑沼泽之行结束,我不会干涉殿下所行所为,殿下亦不能干预我所行所为。」

    这时,延陵待的那只藤笼,忽然晃了晃。

    九辰凑得近些,里面果然传出延陵的讥诮声:“有人对暗河里的那条死路很感兴趣,已经原路折回了。”

    死路?

    九辰把玩着掌中的那只兰埙,百思难解。

    他一直都知道,幽兰此行,必有目的。也许,是薛衡和母后的谋划,也许,是她自己的主意。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势必与紫衫龙木有关。

    可为何,在寻找紫衫龙木的关键时候,她却消失了……

    清点完人数,九辰把所有士兵分为三组:一组由死士装扮的季剑带领,去山上寻找需要绑在牛尾上的干草,一组随巫子玉在原地待命,另一组则随他去黑沼泽中间的黑岭上寻找紫衫龙木。

    黑沼泽以百兽山山脊为起点,向北蔓延十里。山脚下,距黑岭最近的点,也接近三里。

    这就意味着,想要到达黑岭,必须穿过近三里的沼泽地。

    行军之人,大都知道过沼泽地的三大禁忌:长有苔藓、碎叶、湖草、浮萍的漂浮区域不可过;寸草不生的淤泥地不可过;后面的人,决不能重复前面人的路线,以免沼泽面承力过重。

    九辰盘膝坐在沼泽前,望着满目寸草不生的暗红色淤泥,陷入沉思。

    巫子玉四处晃悠了一圈,便悄悄蹭过来,挤眉弄眼道:“留在这儿多无聊,这种冲锋陷阵的事,殿下可一定不能丢下我!”

    见九辰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理他,巫子玉整了整衣襟,清清嗓子,不高兴的道:“殿下该不会和旁人一样,看不起我这个王兄罢!”

    说着,他忽然换了副生无可恋的神色,拽住九辰手臂,恳求道:“近来,为兄日日三省,夜夜反思,实在是觉得自己这副软皮囊,于社稷无用,于百姓无功,于王上无报,于自身更无增益,简直比茅坑里的蛆虫还臭。殿下若不给王兄历练的机会,为兄,真的要烂掉了!”

    九辰不胜其烦,抬头瞥了他一眼,平静道:“临行前,王上曾传令,无论何时何地,皆不可让王兄涉险。若有差池,参与任务的人,都要受军法处置。”

    巫子玉不曾料到,巫王还留了这一手,计较片刻,干脆耍起了赖皮,嘻嘻笑道:“我们是去找紫衫龙木,又不是去刀山火海,算不上涉险!只要我不说,殿下不说,王上不会知道的。”

    九辰冷峭一笑:“王兄是让我拿所有人的性命,来儿戏军法么?”

    “我就是想为王上尽一份力而已,哪里有那么严重……”

    巫子玉小声嘟囔了一句,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

    九辰低下头,揉了揉有些发昏的眼睛,实在不愿意跟他继续纠缠下去,便起身往集合的地点走去。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准备出发的二十余名死士都在背后绑了一个藤笼,藤笼里,装着威力强大的□□。此外,有藤笼在,若有人失足,也不至于立刻陷入泥沼。

    九辰伸脚把属于自己的那个藤笼踢到一边,又在沼泽边坐了下去。

    藤笼里,延陵睡得正香,这一脚,让他滚得眼冒金星,骨头也被磕得生疼。

    九辰一脸无害的拍了拍笼子,拿脚往上一搁,作势又要补上一记。

    延陵似有所感,冷冷挑起眉毛,用芦管传声道:“跟着石南草走,自然能穿过沼泽。”

    石南草?

    九辰忽然想起,《九州志》中关于石南草的记载:“多生于石缝之间,形似枯木,叶似金针,触之,可麻痹全身。”

    石南草一般都长在土质坚硬的地方,如果黑沼泽里有石南草,那么长有石南草的地方,一定是这片沼泽里最安全的落足点。

    想到这儿,九辰腾地站了起来,开始认真打量这片沼泽地。

    寸草难生的平面淤泥地,在阳光映照下,果然不规律的分布着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

    九辰总算有了些底气和胜算,交代完石南草之事,立刻命留守的一组死士把牛群都驱赶到新炸出的山道上,套上特制的长铁索,而准备出发进沼泽的死士,则在臂间缠着铁索的另一端。

    等找到紫衫龙木,他们会炸断树根,把铁索的另一端缠在树干上,靠火牛之力把整棵树干拖出去。

    这些死士,都是轻功绝佳的高手,有石南草做指引,往返沼泽间,就容易得多了。

    九辰拍了拍脚边的藤笼,轻道了一声:“多谢。”,便缠好铁索,把那只装着延陵的藤笼往背后一捞,朝着沼泽地中央飞掠而去。

    延氏族人,对这世间每一颗草木的习性都了如指掌,有延陵在,寻木和炸木之事,定可以事半功倍。

    威虎军驻地

    巫王自用过早膳,就在子彦和列英的陪同下,亲自监督铜炉铸造之事,为明日的生辰和祭祀之礼做准备。

    临近正午时,龙首四卫再次传来消息:紫衫龙木已经寻到,主上勿忧。

    巫王大喜,一扫心中数日阴霾,当即传令大赏三军。

    君颜大悦,遇之不易。

    列英忙趁着这机会询问那件最令他头疼的问题:“王上,铸造破云弩的匠人皆已选好,只是,这督造之事,还需选一个能掌控大局的合适人选。”

    巫王沉吟了会儿,却笑道:“不急。明日,等世子和文时候平安归来,再议不迟。”

    说时,他向来冰冷无温的眼角眉梢,难得挂上了些许柔和与温软。

    黑岭上的紫衫龙木虽然已经炸断,但沼泽地阻力巨大,近百头被点燃牛尾的火牛,连接着五根紫衫龙木,只狂奔了两里地,便不肯再前进。

    九辰无奈,只能命人将火牛驱赶回起点,重新点燃牛尾。

    如此反复数次,火牛最多行到了三里外,任如何驱赶,都不肯再往前走半步。

    再拖延下去,巨大的紫衫龙木,会在沼泽地里越陷越深,甚至,被彻底吞没。

    九辰摸出贴身匕首,翻腕间,正要刺入牛身,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没用的。只有恐惧,才能让他们迸发出最大的力量。”

    侧眸间,九辰看到了消失许久的幽兰。

    恐惧?

    九辰敛眸,默了默,摸出怀里的那只兰埙,缓缓吹奏起那支尘封在他记忆里许久的——古老的引兽曲。

    荒凉的百兽山上,满山鸟兽似乎在这一刻全部苏醒了过来。

    白虎啸,苍狼号,声声暴烈而凄厉的嚎叫响彻天地之间,撞击着周遭山壁,久久不绝。

    受惊的牛群果然惊恐的四下张望,在越来越大的群兽呼啸声中,发足狂奔,朝着唯一的逃生口奔去。

    最后一根紫衫龙木被拖出沼泽地时,那支兰埙,也在九辰手中彻底碎裂。

    古老的曲调乍然而止,牛群尚在狂躁的乱转。

    一众死士的眸中,却燃烧着胜利的灼灼光芒,炽烈的颜色,和他们身体外包裹的十分严实的黑袍形成鲜明对比。

    幽兰盯着那些兰埙的碎片,往事浮上心头,一时间,五味杂陈。

    九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回过头,嘴角轻扬,道:“对不起,又弄坏了你一支埙。”

    幽兰摇头,反问:“你受了内伤?”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对面的少年,脸色,已经由最初的惨白,转为灰败。

    九辰却只是抬起手,轻轻覆住视线有些模糊的眼睛,道:“无事。”

    临近傍晚时,龙首四卫再次传回消息:“紫衫龙木已出黑沼泽,返程在望。”

    巫王沉吟片刻,吩咐列英:“把延氏那小子放出来,好好梳洗一番。明日,孤要用延氏一族的血来唤醒紫衫龙木。”

    “是!”

    列英奉命来到梼杌营,却发现,今日的延陵,似乎是没睡好觉,眼神格外的木讷,任他如何威逼讯问,都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押解的途中,列英恰好碰到子彦,便提起了这件怪事。

    子彦扫了眼那位目光呆滞的「延陵」,微微笑道:“延氏这位少主性情向来古怪,他不说话,总比乱咬人要强。明日祭坛上,大将军或许能省心许多。”

    列英稍稍宽慰,叹道:“但愿如此。”

    巫王生辰,威虎军所有营盘皆免除一日操练。

    朝阳刚刚自山间喷薄而出,点将台上,已经黑旗招展。

    台上,正中间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鎏金熔炉。

    熔炉下,大汗淋漓的匠人们一边添加柴碳,一边用力的鼓橐吹埵,以保证烧出的火焰始终是纯青之色。

    熔炉里,精铁俱销,缓缓流动的铁水,似水银般展泻开来,银灰色的表层之下,蕴藏着能熔化掉一切的温度。

    另有百余名匠人,袒胸赤膊,背着手站在校场里,俱是神色肃穆、目不斜视,无声的等待这这场祭礼的真正到来。

    熔炉旁,放着一个木制囚笼,里面,锁着披头散发的延陵。

    铁之化,须人而成。

    据说,雄霸天下者,想要铸造出有灵魂的兵器,必须祷告上苍,献上这世间最独特的祭品,来祭拜炉神。否则,铁水不凝、金银不销。

    且不论古时,欧冶子为铸神剑,夫妻投炉俱死。便是百年前,九州内最负盛名的铸剑师——燕随风,为了铸成青龙剑与君子剑,亦是费尽周折,才取得一位贤君和一位贤相的尸骨,葬于炉中。

    对巫王而言,想要铸成破云弩,最合适的祭品,自然是身负云弩秘密的延氏之血。

    临近午时,巫王携子彦、王使及众将官来到点将台,焚香祷告。

    匠人们则用特制的木勺,将熔炉内、高温熔化的铁水用力泼洒在点将台四周,使其迸溅出一片片耀目的火花,以示庆贺。

    祷告仪式将要结束时,便有士兵冲入校场急报:“末将奉文时候之命,回禀王上,紫衫龙木已至威虎军驻地!”

    众将闻言,先是大惊,而后开怀大笑,皆是喜不自胜。

    校场内,百余名匠人更是激动地振臂高呼:“王上英德,千秋不衰!”

    巫王久悬的一颗心,终于落下,待恭敬上完最后一炷香,才展袖吩咐:“传令,直接把神木抬到点将台上。”

    “诺!”

    五根湿漉漉的紫衫龙木树干,尚来不及修剪,就被将士们抬到了点将台之上。

    这也意味着——祭祀仪式的正式开始。

    很快有人走到熔炉旁,拿匕首割开囚笼里延陵的手腕,开始取血,洒入熔炉之中,直至熔炉里的铁水再次凝结出薄薄一层膜。

    延陵依旧是目光呆滞、任人宰割的模样,没有丝毫反抗的痕迹。

    在兵器行,这些匠人向来以雪岭延氏为尊,见此情景,俱是侧目不已。

    待祭炉仪式完毕,巫王环顾四周,拧眉问:“为何不见世子和文时候?”

    列英就站在巫王身后,闻言,也察觉出异样,立刻召人询问情况。

    传信的那名斥候不敢抬头、哆哆嗦嗦道:“启禀王上,回途时,文时候被急流冲撞到了石壁上,重伤昏迷,现在还未醒。世子他——”

    “为何现在才回禀?!”

    “侯爷说,祭礼事大,务必照旧传令,决不能因他而误了王上和巫国说完大事。”

    巫王踉跄几步、遽然变色,双目,因暴涨而透出血丝,不等那斥候说完,便拂袖朝王使帐中行去。

    帐外,龙首四卫手捧血刃,垂首而跪。

    帐内,军中所有的医官都已被召集了过来,此刻,正聚在一起商量对策。床榻边,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军医正在细细检查巫子玉额头的伤势。

    巫王疾步入帐,恰看到巫子玉双目紧闭,面色惨白,毫无生气的陷在被子里。

    他行至榻前,握起巫子玉有些冰冷的手臂,一时间,怒火中烧,厉声问:“世子去了何处?!他就是如此保护自己的兄长么!”

    满帐霎时沉默,众人吓得跪成一片,无人回答。

    年迈的医官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见巫王如此震怒,也吓得哆嗦跪倒在地。

    子彦和王使紧随而来,见到帐中情形,子彦一惊,王使倏然一怔。

    这时,列英进来了。

    他扫视一圈,神色甚是复杂的道:“王上,世子殿下——他——”

    “他是立过军令状的!”

    巫王暴戾的打断列英,负在身后的双拳,微微颤抖:“若子玉有丝毫闪失,所有人,军法处置!”

    子彦面色微变。

    列英忽然有些开不了口,他转身出帐,又带进来那名斥候,哑声道:“还是你来说罢。”

    那斥候声音亦有些黯哑道:“殿下为了救文时候,被急流卷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巫王怔住,满腔怒火,毫无预兆的、僵滞在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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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8.生死相依

    帐外,龙首四卫依旧纹丝不动的跪在那里,手中血刃,烨烨流光。(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孤说过,如果出了差池,你们、也不必回来了。”

    巫王双目深处,尚是怒火冲击出的血红色,他掌间青芒一闪,四柄血刃同时断作两截。这些血刃皆是龙首四卫以内力幻化而成,血刃齐碎,四人体内立刻真气□□、气血翻腾,“哇”得便吐出一口血来。

    恐惧之下,性子最急的血狐正要张嘴辩解,却被血凤一道寒瘆瘆的目光给逼了回去。

    四人俱被那道青色剑芒逼得脊骨发寒,血狐清晰的感受到,他面上的血纹面具,正被这霸道至极的剑气一点点分解、挤压,细小的裂纹,正像藤蔓一样,迅速的蔓延着。

    再这么下去,他们四人,真的会死在青龙剑之下的——

    决不能,坐以待毙——

    “主上息怒,属下也是……也是奉王令行事啊!”

    “最后一次传信,主上明令:万事皆以保护文时候为先。”

    “暗血阁训:身为血卫,关键时刻,若不能两全,当冷静判断、替主上守护住最重要的那样东西。属下——别无选择!”

    血狐猛地抬起头,把血刃高举过头顶,疾声大呼!一口气说完,他眼角的肌肉,也因极度紧张,而剧烈的抽动着。

    此话一出,不仅巫王,其余人皆是遽尔变色!

    巫王眯起眼,观察着,审视着,眸底更深处,似有某种危险的气息,在悄悄酝酿着,流动着。

    血凤沉痛垂首,几乎是认命的闭上了双目。他清晰的感受到,巫王手中的青龙剑芒,骤然暴涨,在青龙剑斩向他们前,他必须做些什么。

    “啊——!”

    惨叫声中,血狐一只手臂被斩落在地,血凤收回染血的半截血刃,重新撩袍跪落,深深一叩首,道:“恳求王上恩准,待臣等寻回世子殿下,再来引颈请罪。”

    巫王目光一缩,冷冷挑起眉峰,尚未开口,便见一名医官从帐中急急出来,高声禀道:“王上,文时候醒了!”

    帐内,见巫王进来,巫子玉立刻挣扎着撑起身体,扶床痛哭:“都是子玉无用、连累了殿下,请王上降罪,重罚子玉吧!”

    他肺腑间被石壁撞出了内伤,这一哭,立刻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再加上额上、臂上、腿上满身的伤痕,乍一望去,着实多了几分无助与楚楚可怜之处。[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巫王心疼不已,忙收起剑,疾步过去扶住他,轻斥道:“伤成这样,还敢乱动?”

    巫子玉委屈的眨了眨眼睛,顺势偎到巫王怀里,无声的抽泣着。

    巫王叹息一声,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发顶,道:“孤的子玉,临危不惧,甚至在生死关头,不顾自己安危,把紫衫龙木护送了回来,你——已经做的很好。”

    巫子玉却毫无喜色、反而眼睛发红:“臣,担心殿下。”

    巫王喉结动了动,刀刻般的眉间,浮着些许怅惘,终是没能说出话来。

    巫子玉捕捉到巫王的情绪,眼眶更红,扯起巫王衣袖,小声问:“王上是不是也在责怪子玉无用?殿下若有闪失,子玉,也绝不独活!”

    “放肆!生死之事,岂可乱言!”

    “孤已派人去找。你安心养伤,切莫胡思乱想。”巫王拧眉,厉声斥了句,截住他话头,而后唤来一名医官,吩咐道:“好好照顾文时候,若有差池,孤绝不轻绕。”

    那医官哆嗦着点头,连声称是。

    帐外,子彦正仰着头、静默的望着日头出神,隐在袖间的手,几乎要将那截玉箫捏碎。

    王使清晰的感受到了他周身弥漫的杀气,一时间,百味杂陈。

    在他印象里,这位白衣公子向来风度翩翩、温文尔雅,言谈举止间,自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沉稳从容,不曾想,也有如此……犀利逼人的时候。

    无端地,他埋在心底许久的隐忧,又开始重新浮起了。但愿,眼前这位,不会因为此事迁怒到……文时候身上……

    “龙首四卫已经出发去寻世子殿下了。”王使叹道:“只是,血鸽所传之信,阅过即毁。所以,属下也无法查证他们收到的、最后一次传信的内容。”

    侧目间,子彦略一挑眉,竟忽然笑了起来,笑得那么讽刺,那么肆无忌惮,直到,眼角缓缓流出一道泪痕。

    “是什么内容,已经不重要了。”子彦闭目,静静感受着阳光灼烧着肌肤的痛与辣,嘴角,浮起一抹冰冷的笑意:“重要的是,一条手臂,远远抵消不了他们的罪过。”

    面具后,王使神色一动,谨慎问道:“阁主的意思是——”

    “本阁的意思是,他们篡改王旨、谋害世子,死不足惜!”

    子彦声音很轻,甚至还笑了,仿佛在描述一件十分美好的事。唯有紧抿的唇角,微微颤抖的双手,昭示着他的怒火与恨意。

    王使一惊,忽然觉得,喉头有些发干。

    子彦睁开双目,侧眸盯着旁边的金衣男子,极轻一笑:“那封回信,毕竟是副阁亲自执笔。副阁若想洗脱嫌疑,不妨,替本阁做两件事。”

    一刻之后,子彦出现在那座已经废弃的兵器谷中。

    离恨天正随意坐在一块石头上,一遍又一遍,擦拭着手中那根竹箫。

    听到动静,他也不惊讶,只淡淡道:“看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子彦只觉行走在冰山雪海之间,蚀骨冰寒,冻得他喘不过气来。

    在距离恨天五步远的时候,他撩衣跪倒在地,正色道:“求离侠救救他。”

    “你既然不愿随我归楚,现在,不是最好的结果么?”

    离恨天露出一抹冷酷笑意:“日后,你再不必担心兄弟反目、棠棣相争,也不必,沾着血,走上那条路。他的死,亦与你无关。”

    “不!”

    子彦低吼一声,俊秀的面上,是隐忍多年的纠结与痛苦:“那些恨,那些血,才是能支撑我走下去的——唯一的力量。”

    离恨天将竹箫擦完最后一遍,藏回袖中,叹道:“也罢!你既愿赴刀山、蹈火海,去走这世间最残酷的那条路,我,自然无权阻之。”

    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里,幽兰点燃最后一支火折,重新照亮四周湿漉漉的石壁,以及石壁间,那个浑身是血、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黑衣少年。

    半个时辰前,她把重伤的九辰从水底拖出来,一路逆流而上,烧尽了三支火折,才寻到这个嵌在石壁里的暗洞。暗夜里,湍急的水流,不断变幻方向,她彻底迷了路,只能期盼在这窄小的暗洞里,挨到天亮。

    潺潺水声中,又是一阵入骨寒意裹挟而来,纵有内力护身,幽兰依旧打了个寒颤。而更令她不安的,却是昏迷多时的九辰。

    幽兰举起火折摸过去,触手处,那个少年的身体已经冷得如寒冰一般,僵直、冷硬,几乎连脉搏都感应不到。

    她只能吹灭火折、紧紧抱住躺在石壁上的少年,靠自己的体温与内力替他驱散寒气。蚀骨的冷,沿着每一个毛孔,在体内扩散,很快,幽兰自己也冷得瑟瑟发抖起来,牙关更是冻得直打哆嗦。

    狭小黑暗的空间里,唯有两道呼吸声紧紧相缠。

    九辰的身体,对寒冷渐渐有了反应,开始轻轻战栗起来。

    幽兰大喜过望,忙闭上眼睛、集中心神,把内力又提了几分,传送给对面的少年。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壁之间,又响起了那诡异的——婴儿的啼哭声。

    暗河之水,仿佛受到了召唤一般,剧烈的波动起来,急流激起的浪头,用力拍打着两侧洞壁,在石壁上勾刻出一道道印痕。持续上涨的水位,也开始往暗洞里渗透。

    黑暗中,忽然响起一个微弱至极的声音:“是蛊雕。”

    幽兰手一松,眼眶,倏然红了。

    然后,她感觉到,那个少年伸出冰冷的手,握住她同样冰冷的手,在她耳边,用虚弱至极的声音道:

    “不要用火折,也不要去辨别方向,所有路,只选逆流,就能走出暗河。”

    “记住,千万不要回头。”

    幽兰静默片刻,问:“那你呢?”

    九辰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只嘴角轻抿,道:“但存一分希望,我都会从这里走出去,只是,真的……不可能了……很抱歉,方才白白浪费了你许多内力。”

    说完,九辰又不受控制的浑身战栗起来,甜腻的血丝,也似乎不受控制的从喉头溢了出来——五脏俱伤,他知道,这一次,自己是真的掉进世间最冷的冰窟里,任如何挣扎,也出不去了。

    此刻,紫衫龙木和文时候,应该已经成功抵达威虎军驻地了——

    父王,儿臣遵守诺言,替你守护住了生命中重要的东西,只望你能遵守诺言,不要再伤害,儿臣生命里那样重要的东西。

    九辰意识又渐渐模糊起来,身下冰冷的石壁,让他想起了夜里、巫王宫那些冰冷的屋檐。不同的是,躺在王宫的屋檐上,他抬头能望见九天星辰,低头能看见思戾殿内的那盏夜夜不熄的烛火,而这个地方,却什么都看不见。

    幽兰清晰的感受到,九辰的呼吸,正在一点点消失,一瞬间,泪流满面:“你若死在这里,日后,我定会重建幽云骑,夺回剑北,以雪当日之耻!你——甘心么?”

    “你——怎能甘心?!”

    然而,没有人回答她,除了吞噬一切希望的黑暗,还是黑暗。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除了她的呼吸声,就是奔流不息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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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9.险中求胜

    按照惯例,祭完炉神,巫王要同三军宴饮,接受将士们的拜贺。9; Txt

    但由于出了这场风波,巫王只简单和众人喝了几口薄酒,便命人将文时候移到王帐中,亲自照看。

    入夜,巫王辗转难眠,忽听帐外传来呜呜的哭声。

    值夜的将士听闻君上召唤,支支吾吾半晌,硬是不知该如何回禀。

    巫王眸光微沉,当即披衣而起,向帐外走去。

    下元之夜,漫天星辰与千帐灯火上下辉映,煞是壮观,冰凉的月光却被阻隔在云层之后,只能透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巫王寻着哭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校场附近。点将台后,一处偏僻的角落里,几个新兵正凑在一起,朝着西面,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哭拜。

    军中私行祭拜,本就是大忌,更何况,今日还是巫王生辰。

    这时,点将台的另一边,又有几名新兵偷偷摆起祭品,面西哭拜了起来。

    随行的将士皆是面色惶恐而无措,巫王却破天荒的没有震怒,仿佛受到召唤一般,大步走过去,急问:“你们在祭何人?”

    见有人靠近,那些将士也不惊慌,边哭边道:“自然是世子殿下。”

    巫王如遭雷击,只觉浑身血液都在瞬间冻结,他僵立许久,声音竟有些颤抖的吐出两个字:“为何?”

    “这军中都传遍了,殿下为了运回紫衫龙木,命丧黑沼泽,连尸骨都没找到。我等虽未能同行,却敬佩殿下的胆识。”

    那新兵握着纸钱,慨然说罢,便又对着西面,遥遥一拜。

    巫王有些恍惚的盯着那些被火光吞没的纸钱,点将台后,那些呜呜的哭拜声撕扯着他每一根神经,令他头痛欲裂,几乎就要窒息了。

    随行的将士见情况不妙,捉起腰刀,就要上前驱赶。

    巫王蓦地抬起手,有些疲累的道了声:「罢了」,竟是转身慢慢往回走了。

    将士们望着暗夜里――那道踽踽独行的背影,皆面面相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王帐外,一身金衣的王使正焦虑不安的左右徘徊,遥遥望见巫王身影,他疾步走过去,也顾不得施礼,便惶然道:“王上怎可避开影子、独自出行,若有闪失,臣万死难辞其咎!”

    巫王恍若未闻,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远方某处,怔怔然问:“参商,他,还能……活着回来么?”

    “孤从未料想过……这样的……结果。”

    王使掩住目中沉痛,垂袖道:“王上安心,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巫王微微阖目,叹道:“刚刚那一瞬,孤竟忽然觉得累了。果然,是心软了么?”

    王使帐内,子彦身披斗篷,背对着烛火,静默而立。

    他身后的空地上,跪着一个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此刻,正瑟瑟发抖的望着眼前这个神秘的斗篷人。

    子彦摩挲着袖中玉箫,低声一笑,道:“听王使说,先生是威虎军中字写得最好的。”

    中年男子悄悄抹了把汗,惶恐道:“大人过誉了,属下不敢当。”

    子彦略一勾唇:“王使还告诉本阁,先生所摹九州三圣的字帖,可以假乱真,在南市卖得千金之价。”

    本阁――难道是,暗血阁?!

    男子登时变色,吓得连连磕头道:“阁主饶命!属下、属下只是闲来无事,拿前人遗作练练笔而已!断不敢鱼目混珠、对三圣不敬!”

    “不知,先生能把王上的笔迹模仿到几分?”

    子彦侧眸,缓缓吐出一句话。www.mianhuatang.cc]

    本在磕头求饶的中年男子动作猛然停住,他惊恐万分的抬起头,直勾勾的瞪着那袭黑色斗篷,喉结滚了滚,已然吓得说不出话。

    子彦这才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托起男子的下巴,眸光流转不定:“听说,前段时间,有人模仿列英将军的的笔迹,给武烈将军云棠写了一封信,意图套得有关紫衫龙木的信息。云棠虽死无对证,可那封信还在。”

    中年男子脸色霎时惨白,呼吸,也一点点粗重起来。

    子彦双眸含笑,道:“我看过先生的字,委婉含蓄,用墨清淡,尤喜在最后一笔用力,倒是颇有南淮之风。难道,先生是淮国人?”

    男子双掌剧烈得颤抖起来,把头摇得似拨浪鼓一般,目中急得泛起水色。

    “若我将此事告诉列英大将军,不论那封信是不是出自先生之手,先生,只怕都难逃一劫――”

    说到此处,子彦话锋一转,露出一抹干净笑意:“不过,先生若肯替本阁做一件事,此事,倒是能另当别论。”

    男子目露期待,连连点头,发出呜呜呀呀的声音。

    子彦松开手,目中光芒敛起,斜睨着他,唇角凝结起一点冷笑:“那么――就去王上面前揭发本阁!”

    暗河内,幽兰背着昏迷的九辰,正沿着逆流,艰难的寻找出口。

    冰冷刺骨的水,几乎没过了她的膝盖,汹涌的急流,将他们从头到脚冲刷了无数遍。幽兰身上的最后一支火折已经烧尽了,她只能按照九辰说的方法,凭水声和水流方向摸索前进。

    身体已经冰冷麻木的没有知觉,这个以双刀开路、执着前行的少女,已经不记得自己滑倒多少次、被突然冒出的石笋绊倒多少次,她只是一次又一次、执拗的从水底爬起来,重新背好那个重伤的少年,逆流而上。她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一个信念――「活着出去」

    九辰时昏时醒,当幽兰又一次摔倒在急流中时,他抬起僵硬的手臂,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挡住那只伸来的手,极轻的翕动着嘴唇,想要发出声音。

    然而,那些破碎的音节,还没发出,就很快被湍急的水声吞没。

    幽兰不说话,咬紧贝齿,将弯刀往石壁上一嵌,用力将水里的少年捞出来,重新背好。

    九辰肺腑震荡,喉头立刻涌出血来,接着,低声咳了起来。

    幽兰隐约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颈间流过,有些不安的问:“你,还好么?”

    九辰偏过头,又无声的吐出一口血,模模糊糊听到这句话,竟是轻声笑了。

    幽兰恼道:“我担心的要死,你笑什么?”

    九辰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他一边拼力咽下喉头涌出的血,一边自嘲般、虚弱无力的道:“只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人……如此记挂我的性命……”

    幽兰眸底泛起潋滟水光,抿唇道:“这是自然。你若死了,我如何同姑母交代?”

    母后么?

    那抹弧度,倏然凝结在嘴角,九辰感觉到,自己冷得麻木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有些刺痛。

    幽兰见他又不说话,强烈的不安,再次浮上心头,急问:“当真无事么?”

    九辰又低低的笑了声,有些释然的道:“无事,只是,有些想念她了。”

    只是,想念而已。

    不是,想见。

    也不是,思念。

    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更何况,他只是他们用来争斗的棋子。丢了一颗,再找一颗便是。她,向来是其间高手。

    唯有拥有力量,才是最安全的生存方式。

    可惜,即使走出暗河,也不会如武侠小说里写的那般,恰好,有绝世高手从天而降,恰好,那高手还愿意耗费大半生修为来医治他这不治之伤。

    他这枚棋子,也没有把死士营握在手里的机会了。

    此时此地,作为一个负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撑这个记挂他性命的少女找到出路。

    这时,伸手不见五指的河道里,忽然传来了长刀破水之声。

    幽兰容色大变,唰的抽出腰间另一把弯刀。

    几乎同时,十余道银色影子幽灵般破水而出,堵住她前后去路。他们腰间,皆佩戴着一把银色弯刀,与幽兰常用的弯刀制式极为相似,水光反照下,闪动着一弧银寒。

    幽兰小心的把九辰安置在石壁旁,横刀站起,冷笑一声:“夜锦卫,果然名不虚传,连死路和炸药都困不住你们。”

    尾音落时,她手中刀光一闪,一柄寒刃,已经架到了为首那人的颈间。

    那名夜锦卫也不惊慌,依旧维持着恭敬之态,毫不畏避的道:“属下等是奉了王后之令,来替王上取回破云弩草图,公主何必屡屡阻挠?”

    幽兰逼视着他,水眸泛寒:“王后果然手段高明,竟能说服厌恶武力的父王,卷入破云弩之争。不过,本公主好奇的是,王后究竟是替父王取图,还是替我那幼弟麒麟取图――”

    那人垂目一笑,手,已然摸住腰间刀柄:“公主既悟到了这一点,那么,属下,得罪了――”

    夜锦卫出刀极快,刃尖瞬间已至幽兰鼻尖,她翻身避开,顺势带出一刀,刀刃相击,两道人影同时飞掠而起。

    三招之后,两人落定,幽兰腰间染血,那人臂上则中了一刀。

    其余夜锦卫见状,齐刷刷亮出腰间弯刀,将幽兰困在中间,欲要趁机群攻。

    为首那名夜锦卫露出阴冷笑意,他一手握刀,一手抬起,打了个进攻的手势。

    高手对招,体力,永远是女子的劣势。

    众人悄悄转动刀柄,皆打定主意,合力一招制服这个已经受伤、且体力透支的少女。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个虚弱冰冷的少年声音:“这出戏,你们要演到何时?”

    幽兰听得一懵,那些夜锦卫更是一懵。

    九辰靠坐在石壁上,闭目,虚脱的笑道:“她是为了破云弩草图,才把我绑到这里,你们也是为了破云弩草图,才追到这里。图在我手里,你们急什么?”

    那些夜锦卫闻言,立刻把刀对准了石笋中间、这个面目惨然的少年。

    九辰低声一笑,不紧不慢的从怀中取出一根火折,和一个油纸包,睨着众人道:“别靠得太近,刀,最容易带起风了,万一吹亮了这根火折,这包□□,随时可能爆炸。到时候,破云弩草图,会被炸成灰的。”

    众人闻言,脸色骤变,果然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九辰满意点头,把视线落到领头的那名夜锦卫身上:“我最看不惯以多欺少,既然你们都想得到这张草图,那就――一对一,公平竞争。”

    那人冷哼一声:“我如何断定,你不会耍赖?”

    九辰似是听到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般,仰头笑道:“你杀我易如反掌,我何必欺你?”

    那名夜锦卫再不犹豫,银刀动如闪电,击向对面的少女。

    幽兰不知九辰到底打得什么主意,虽然心急如焚,亦只能硬着头皮和那夜锦卫缠斗在一起。

    其余夜锦卫不敢贸然出手帮忙,便越发警惕的将眼前的少年围困起来。

    九辰黑眸倏然渗出寒意,他缓缓扫过那一柄柄欲夺他性命的银色弯刀,以及,这些杀气腾腾的别国暗卫,忽然扬起嘴角,满是戏谑的道:“他们二人实力相当,必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有机会得到这种破云弩草图的,其实,是你们――当中的某一个人。”

    这话说的突兀至极,那些夜锦卫俱是目光一缩,愈加警惕的把弯刀对准这个言辞诡异的少年。

    九辰垂眸,眼角露出抹狡猾光芒:“既受命于王后,必是绝密任务。按照夜锦卫的规矩,若是任务失败,恐怕全组都要伏罪;可如果你们当中有人得到草图、率先完成任务,就能直接晋升为头领。”

    “我是将死之人,丢条命不要紧,可若是连累各位都丢了性命,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这些夜锦卫,目中露出惊疑之色。

    九辰轻笑道:“不必惊奇。我的母亲,是风国嘉佑长公主,我知道这些,很正常。”

    另一边,缠斗声越来越激烈。这些夜锦卫神色果然微微动摇,握刀的手,也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九辰知道时机已到,骤然抬首,抬高语调道:“但你们当中,只有一个人能得到。”

    “所有人,把刀对准右边的人,杀掉他!谁有本事活到最后,谁就能得到这张草图!”

    一众夜锦卫,皆是惊惧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对面的少年。握刀的手,颤抖的愈加厉害。

    九辰轻轻吹了吹手里的火折,微弱的火苗,在这翻滚不止的暗河里,摇曳不止,散发着诡异的光亮。

    “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堂堂八尺男儿。你们没有错,错的,是这世间的规则。”

    沉沉黑暗中,那少年用手中唯一的火光点燃了油纸包上的油线,轻扬嘴角,道:“开始罢。”

    这些夜锦卫,开始真正的惊惧、颤抖起来,几乎有些握不住,掌中那柄弯刀。

    火苗一点点吞噬着油线,也一点点缩短着,和油纸之间的距离。

    如果□□真的被引炸,他们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在心理防线临近崩溃之时,终于,他们把刀对准同伴,陷入混战之中。

    片片血雾,几乎将暗河之水染红。当棉线燃尽、火苗开始吞噬油纸时,最后两名夜锦卫,手中弯刀,亦没入了彼此的心脏。

    一道寒光划过,油纸上的火焰,瞬间被扑灭。

    幽兰浑身染血的站在水中,手中弯刀,尚滴滴答答的落着血迹。

    她盯着满河尸体、以及脸上同样沾满了血迹的九辰,忽然轻轻笑了起来。

    九辰亦回以一笑。

    “你何时偷偷留了包火药?”幽兰靠在石壁上,轻问。

    九辰挑了挑眉毛,道:“没有火药。”

    “那里面包的是什么?”

    “一块蟹黄饼而已。”

    “……”

    九辰转眸,看着与他并肩而坐的少女,忽然认真道:“你走吧,不必再管我了。”

    “母后她――不会因为此事责怪于你的。”

    “这世上――也不会有其他人责怪你的。”

    幽兰不语,眼睛里,倏然流出一道泪痕。

    九辰偏过头,悄悄吐出一口血,极力稳住冷得打颤的身体,轻笑道:“我的兄长,是个很好的人,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我死之后,麒麟玉佩,也会失效。尽快,毁了它。”

    然后,他从怀里,取出那块青色环佩,递给旁边的少女:“物归原主,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幽兰再也压抑不住,扔掉了手中之刀,像一个无助的小女孩一样,缩在黑黢黢的角落里,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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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0.进退两难

    少女的呜咽声中,石壁间飘荡的那诡异的婴儿啼哭之声,也戛然而止。txt小说下载80txt.com

    湍急翻滚的水浪渐归于平静,暗河的水位也跟着降了下去。

    这时,水面,却咕嘟咕嘟冒起了水泡。

    一道人影,哗啦啦从水底冒了出来,正抖落着满身冰水,左顾右盼。

    又有恶敌?

    幽兰悚然抬首,面上泪痕犹在,水眸已透出惯有的冷毅,她展袖捞起丢在身旁的弯刀,侧身翻旋,刷刷连出三刀,朝这道影子斜刺而去。

    方才和夜锦卫的一场恶战,几乎耗尽了她所有体力,这一次,她必须占得先机、一招制胜。

    那人“啊”了一声,才想起来要祭出手中斧头,那只石斧倒也真被他耍的霍霍生风,霎时间,斧光错乱,结成一面光网,竟死死封住了弯刀攻势。

    幽兰蹙眉,刀刃一翻,以刀为剑,刺向光网最中央的石斧头。那人被逼的退了一步,大喝一声,把全身力道灌注于右臂,劈出斧头。

    幽兰奋力握住刀柄,只觉一股猛力冲向胸口、肺腑震荡。如今,进退皆面临重伤之险,冷静如她,也不由慌乱起来。

    僵持之间,被她护在身后的九辰忽然黑眸一闪,试探道:“青岚?”

    “九辰?!”

    那人欢脱的跳起来,缭目斧光倏然散去,幽兰未及收刀,一道影子,已经热情的扑了过来,嘴上欢呼道:“哈哈哈,我总算找到你们了!”

    幽兰怕他压坏重伤的九辰,趁势勾起一脚,直接将他绊倒在了水里。

    青岚呛了一鼻子的水,依旧兴奋的爬起来,冲着九辰和幽兰呲牙笑道:“若非听到蛊雕那妖物的叫声,我还找不到这条破河呢!”

    幽兰甚是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以及他手中破旧的斧头:“是你杀掉了蛊雕?”

    蛊雕乃上古神兽,若非绝世高手,绝不可能毙其性命。若此人真有如此本事,那他――绝不会一个普通的山野少年。

    “啊?”

    青岚显然有些发懵:“我是打算干掉那家伙,不过,还没找到呢。”

    幽兰打量着他,暗暗捏紧刀柄,道:“那真是可惜,蛊雕已经死了。”

    若蛊雕不死,暗河之水,不可能这么平静。

    那么,杀死蛊雕的,不是青岚,又是何人?

    难道――

    幽兰忽然觉得背脊发寒,侧眸间,发现九辰也正盯着蛊雕消失的方向,垂眸沉思。

    显然,九辰和青岚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青岚张大嘴巴,指着暗河深处,极是惊讶道:“难道,还有其他人藏在里面?”

    他话音刚落,便见洞壁之外,一袭青衣,踏着一泓明如秋水的剑光,飘然而出,身姿萧肃如竹,仿佛坠落人间的仙人。

    青衣人身后,四道血影紧随而至,掌间结起道道血网,将他围堵在暗水中央。

    他们身上皆散发着浓烈的杀气,青岚吞了口唾沫,悄悄转动斧刃,挡在九辰前面。

    幽兰握刀的手有些颤抖,她死死盯着那一柄柄血色流转的长刃,容色煞白如雪。

    青衣人目若朗星,纵声长笑道:“方才,还要多谢四位,助我除掉蛊雕!”

    血凤虎目之间,陡然迸出一道精光,沉声道:“离恨天,楚使已经归国,你却藏匿在我巫国境内,迟迟不肯离去,究竟有何意图?”

    离恨天负手一笑:“此事,只怕要问巫启。”

    血凤不屑道:“对尔等楚贼,王上早下了绝杀令,巫国子民,人人得而诛之。”

    血狐因断了一臂,只能单掌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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