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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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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笑道:“他的事先不说,先说说你的事。”

    九辰嗅到危险气息,本能的退了一步,警惕道:“关我何事?”

    离恨天不紧不慢的起身,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根青藤。

    “比如,我们先来聊聊,你胸口的伤,是怎么回事?”

    这种气氛,让九辰莫名觉得厌恶,他向来不喜欢别人多管闲事,尤其是插手他的事。此人却屡屡厚脸皮的以师名自居,管他各种闲事。

    九辰悄悄往左边挪了两步,瞅准时机,就脚底生风、向外跑去。

    可惜,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虚弱到了何等地步。

    一道潋滟剑光,自那截青袖中滑出,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他绊倒在地。

    离恨天轻松反拧了那少年双臂,将他按在一旁的兵器架上,奚落道:“现在,该老实交代了吧?”

    九辰眼睛愈加眩晕,视线也模糊起来,却不肯示弱道:“我的事,与你无关。”

    “是么?”离恨天玩味一笑,眼神倏然转冷,手中青藤,对准那少年身后,挟风落下。

    “恩……”刀割般的钝痛,在身后骤然炸裂开,九辰咬紧牙关,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一缕缕冷汗,顺着他额角,淌流到下巴,又淌流到衣甲内。

    见那少年并无老实交代的意思,离恨天手上力道又重了三分,又快又狠的落下第二鞭。

    九辰嘴角流出血色,失力的瘫倒在兵器架上,大口喘息了很久,他才有力气回头,倔强的直视那个青衣男子,扬起一抹挑衅的笑:“我自生自灭惯了,你凭什么管我?”

    离恨天有一瞬间的痴怔。

    他清晰的看到,说这话时,那少年的眼睛里,竟是……灼灼燃烧的恨意,抑或,敌意。

    趁他出神,九辰使劲全身力气推开兵器架,向石屋外跑了出去。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九辰用力吸了口气,加快速度往营帐方向跑去。

    此人明明恨母后,明明看不惯自己,却非要装出一副假慈悲的模样,来多管闲事,实在可恶。

    他独自长到这么大,早就过了,需要人引领着走上「正途」的年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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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1.攻心之计(补全)

    为了避免龙首四卫察觉出异常,天亮前,离恨天又悄悄潜回骑兵营,把延陵送回了王使帐中。求书网www.qiushu.Cc

    帐内迷魂香还在燃烧,王使依旧在伏案而睡,对帐中动静,一无所觉。

    子彦枯等了一夜,见离恨天终于现身,总算松了口气。

    延陵尚在昏睡之中,子彦走过去,探了探他鼻息,讶然道:“毒还未解?”

    离恨天净了净手,随手端起一盏茶,饮了几口,方不紧不慢道:“还需三日。”

    见子彦垂眸不语,离恨天关切道:“怎么?你有难处?是不是他们起了疑心?”

    子彦笑着摇头:“我只是担心,太耗费离侠修为。”

    离恨天微微放心,甚是洒脱的道:“这点内力,算不得什么。”

    “多谢离侠相助。”

    子彦轻施一礼,面露感激。

    离恨天却出手挡住他,正色道:“对我,你不需客气。”

    子彦仿佛被这道隐含期待的目光烫了一下,复垂下了眸子。

    那抹青影消失在帐外之后,「伏案而睡」的金衣男子缓缓坐了起来,似笑非笑的问:“接下来,阁主打算怎么做?”

    子彦重新披好斗篷,进入里帐,指间寒光一闪,将一枚银针刺入延陵的太阳穴内。

    片刻后,延陵悠悠转醒,有些迷茫的望着眼前景象。

    子彦背对着他,轻道:“放心,你还没死。”

    延陵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情绪陡然激动起来,死灰般的瞳孔里,迸出炽烈的不甘和恨意。

    子彦习惯性的把弄着玉箫,低声道:“延氏三代单传,皆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那张草图,想必延少主早已默记于心。”

    延陵瞳孔又张大了一分。

    子彦似有所觉,语调一转,道:“我知道,延少主视死如归,但你那位义兄延山的死活,少主也不管了么?”

    延陵果然变了脸色。

    过了会儿,子彦从里帐走了出去。

    站在大帐门口的金衣男子缓缓转身问:“情况如何?”

    子彦却先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昨夜,多谢副阁替我挡住四卫。”

    金衣男子避而不受,只了然道:“阁主有事,但可吩咐。”

    子彦这才起身,凝视着帐外隐隐透出的亮色,道:“子彦想请副阁以「王使」的名义,下一道指令。”

    “何令?”

    “以谋害云棠的罪名,立刻羁押步兵营的延山。”

    金衣男子会意一笑,而后展袖回礼:“属下遵命。”

    于是,这日点卯刚结束,睡眼惺忪的延山便被几名士兵按倒在地,五花大绑的关进了掌刑的梼杌营。

    消息传到延陵耳中,他原本苍白的脸庞,几乎成了透明之色。

    子彦通身隐在斗篷之下,唯有袖间,露着一截冰凉如玉的手。

    “延氏三代单传,为了掩人耳目,保护唯一的延氏血脉,延族长从族中过继来一个孩子,立为少主。九岁那年,这孩子的食物里被人下了毒,虽侥幸活命,却心智全失。这孩子,就是「延山」。”

    延陵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子彦沉眉,不急不缓道:“延山虽然心智不全,独视少主如命,少主只需一句话,便可救义兄于「危难」之中。(www.80txt.com 无弹窗广告)投桃报李,更待何时?”

    见延陵双目呆滞的盯着帐顶,子彦眸光一转,道:“延山若是知晓,云棠是少主所害,只怕,为了保护「弟弟」,他会心甘情愿的伏罪。”

    延陵十根手指,紧紧攥住身下的褥子,额上,已冒出一层冷汗。

    许久,他暗哑着声音道:“我画。”

    子彦轻笑,道:“少主果然是个聪明人。”

    延陵眸中,却是死灰复燃般的决绝和炽烈:“我有个条件。”

    子彦十分客气的道:“在下答应。”

    延陵露出抹轻蔑之色,道:“我要回自己的营帐画。在这种肮脏龌龊之地,我画不出来。”

    “好。”

    子彦眸中渐渐沉出一点细碎冷光,只一瞬,便消散无踪。

    龙首四卫守在外帐,见子彦出来,血凤微有不悦的问:“延氏族人,最是狡诈,阁主如何保证,他画出的是真正的破云弩草图?”

    子彦淡淡一笑:“他当然不会画出真正的草图。”

    血凤一惊,一怒,甩袖哼道:“事关破云弩,并非儿戏,阁主怎可如此任性而为?”

    子彦摩挲着手指,沉眸道:“他会把真正的草图,留给其他人保命。”

    血凤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默了默,方道:“阁主既然如此有把握,属下听命便是。不过,莫怪属下没有提醒,五日之后,下元节,就是王上生辰。若误了王上大事,谁也担待不起。”

    新兵营一处偏帐内,年迈的老军医伏跪在地,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着。

    他眼睛始终死死盯着地面,根本不敢抬头去看突然闯入的四个血衣人,以及,他们手中泛着血光的血刃。

    血凤半蹲至老人身前,阴鸷的双目中,某种危险气息悄然流动:“还记得吗?前日,你曾去新兵营给一个叫「九辰」的新兵看伤。”

    老人似是回忆了会儿,才颤颤巍巍的点头。

    血凤眸光骤然一缩,沉声问:“他伤在何处?”

    “心口……偏左半寸。”

    “被何物所伤?”

    “听……听说是剑伤。”

    血凤饶有兴致的眯起眼,问:“什么叫「听说」,你不是亲手给他上药了吗?”

    老军医吓得浑身抖如筛糠,许久,才敢擦了把汗,小心回道:“是列将军说,那个新兵受了剑伤。但那伤口的形状实在奇怪,老夫只能看见……看见……”

    “看见什么?!”

    “那道剑伤上,有一个血洞,不大,但一直在流血。”

    四人闻言,俱是神色一震。

    出帐后,血燕见血凤掌间化出了传递消息用的血鸽,皱眉问:“大哥真的要越过阁主,直接向王上奏禀此事么?”

    血凤冷冷道:“阁主的态度,你们也看到了。殿下七岁起,就同我们拆招,对我们四人的武功套路再熟悉不过。若他真有意帮延氏兄弟,迟早会坏了大事。”

    血燕疑虑未消:“非亲非故,殿下为何要涉险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血狐嘿嘿一笑:“老二,你也忒天真。这世上,好东西谁都想要。想当年,为了匹马,小殿下都敢拿剑指着王上,破云弩这等稀罕宝贝,他只怕也垂涎已久了呢。”

    他们拌嘴的间隙,血凤掌中的血鸽子,已振翅飞入碧空深处。

    偏帐内,方才还语无伦次的老军医却已恢复冷静神色,他从容起身,对着身后一层药帐,弓身道:“尊者,人已经走了。”

    犹豫片刻,他有些急切的问:“不知,我何时能见到小主人?”

    药帐后,隐约显露出一个人影,听了此话,悠悠笑道:“一字不差,你做的很好。主子得空时,自然会召见你。”

    他话音方落,垂落于地的药帐,忽然轻轻鼓动了起来。

    年迈的军医似是意识到什么,喉间凉意滚动,一双脚,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两步。

    药帐后,一双阴冷的眼睛,略带戏谑的瞧着这一幕。

    下一刻,寒光穿帐而过,老军医陡然睁大眼睛,砰地一声,仰头栽倒在地。

    “呵,相见小主人,下辈子吧!”

    黑衣蒙面的人影,从药帐后现身,冷哼一声,极有耐心将一瓶液体洒在这具尸体上。

    呛鼻的雾气浮起,尸体渐渐化成一滩黑水,很快渗入地面,与一般药液无异。

    延陵回帐后,便如同被人下了魔咒似的,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只端坐于案后,提笔对着一面空白的绢帛发呆。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整整两日,那面淡黄绢帛,也依旧是空白的。期间,离恨天又给延陵疗了两次伤,逼出了他体内大半的淤毒。

    到了第三日傍晚,已经绝食三日的延陵突然搁下笔,大摇大摆的来到了梼杌营,要求与延山见面。

    在王使和暗血阁的授意下,梼杌营主将十分客气的把延陵请到了关押延山的地方。

    囚笼内,延山的四肢被特制的黑金铁链牢牢锁住,乍见延陵,他立刻激动的把脑袋抵到栅栏中间,呜呜的叫了起来。

    可惜,他嘴巴也被铁链勒着,最终,也只能发出一连串破碎的音节。

    延陵伸出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延山的脑袋,等到延山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时,忽然用力撕开了延山后背衣衫。

    延山大吃一惊,忙问:“小陵,你干什么?”

    “嘘……别说话……”

    延陵苍白的唇角,浮起丝平和笑意,他做了噤声的手势,而后,袖见红芒一闪,手中已多了一把形如火龙的薄刃。

    “可能有些疼,你且忍着。”

    说罢,延陵挥起薄刃,把刃尖对准延山背部一处肌肤,游龙走蛇般刻画出一道道血线。

    子彦虽料到延陵会把草图留给延山保命,却没有料到,延陵竟把事情做得这么绝,直接把图一刀刀刻到了延山背上。

    巫国先祖起于微末,后征战四方,因常背负神弓,被百姓尊为天神下凡。在巫国,弓图现于背,主贵,若擅杀藏图之人,会遭雷击天谴,乃大凶之兆。

    有了这道护身符,就算是巫王,恐怕也不能轻易威胁到延山性命。

    最令龙首四卫感到恼火的是,他们将延山后背反反复复看了数遍,都没在上面发现一丝草图的踪迹,哪怕是一点细微的伤口。

    延陵鼻青脸肿的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嘴巴,若无其事的讥诮道:“延氏唤龙刀所刻之图,只有君王亲手涂抹上自己的热血,才能重现于世。这等圣物,岂是你们四条老狗能看的!”

    唤龙刀?

    王使帐内,子彦沉眸,咀嚼着这三个字,忽把视线移到血凤身上,十分谦和的问:“唤龙刀之事,我确有耳闻,但终究,只是个传说而已。不知,凤叔如何看待此事?”

    对于子彦如此恭维的态度,血凤还是极为受用的。

    他沉吟片刻,道:“九州分裂时,延氏曾同时为数国效命,为了保证图谱安全,才造出了唤龙刀。据说,那刀上刻着一行字「唯君王可见」。”

    “属下的意见是,立刻将此事回禀王上,由王上定夺。”

    子彦目光一闪,没有说话。

    血凤敏感的捕捉到这位阁主的态度,皱眉问:“难道,阁主另有看法?”

    子彦垂目,轻笑道:“我只是觉得,以延氏少主的心计,他留在延氏背上的,未必是真正的破云弩草图。贸然禀告父王,未免冒失。”

    血凤微有不悦:“那依阁主看,他何时才会拿出真正的草图?”

    子彦沉眸:“还要再等等。”

    “等?”血凤哼道:“当日,说延氏少主会把草图留给其他人保命的是阁主,现在,他果然把草图刺到了延山背上,阁主却又说这是圈套。莫非,阁主根本就不想王上得到这张草图?”

    子彦冷冷一笑,未置一语。

    四人愤愤不甘的从帐内出来,血狐目露精光,道:“大哥,他此刻倒是摆出了阁主架子,咱们可如何是好?”

    血凤沉吟道:“按原计划,直接禀明王上,请王上定夺。”

    夜里,训练结束,众人用完饭后,都早早酣然入睡。延陵依旧挑灯坐于案后,对着黑沉沉的夜空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临近三更时,帐门忽然被风吹起一角,枯坐灯下的延陵毫无预兆的栽倒在案上。

    九辰本是闭目躺着,听到动静,手中寒光一闪,帐内唯一的一盏油灯被灭掉。

    离恨天悄无声息的飘入帐中,携起昏迷的延陵,黑暗中,回首,深深的看了眼身后的黑衣少年。

    这是疗伤的最后一夜,也是最关键的一夜,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九辰会意,闪身出帐,先击晕了蛰伏在外的两名影子,才敢往兵器库方向去追离恨天。

    帐内,本已「酣然入睡」的巫子玉缓缓坐起身体,他慧黠莫测的眼睛,扫过身旁空空如也的两个床铺和那盏被熄灭的油灯,慢慢浮起一丝深笑。

    三更将尽时,新兵营两名新兵突然失踪的消息传到了鹰击将军的大帐里。

    事出突然,鹰击将军立刻派人四处搜查,天色蒙蒙亮时,一队士兵,终于在一处山谷里发现了九辰和延陵的踪迹。

    中军帐内,两个少年跪在地上,对于昨夜的去向,皆是闭口不言,鹰击将军大怒,正要以军法处置。帐外,忽然传来一个温润声音:“他们是跟我出去的。”

    一袭白衣翩然而入,却是子彦。

    鹰击略一皱眉:“公子这是何意?”

    子彦轻施一礼,从容道:“昨夜,我奉列将军之命,去对面山上的仓谷营同管事交割粮草事宜。谁知,竟在营中迷了路,幸好遇到这两位小兄弟,我才恳求他们带我去仓谷营的。不曾想,山路遥远,竟害的他们触犯营规。若要责罚,在下愿替他们承担。”

    鹰击召来副将一问,找到九辰和延陵的那处山谷,果然是往仓谷营的必经之路。

    他若有所思的望着对面的白衣公子,一时间,竟有些分辨不出,子彦话中,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但此时,是真是假,也并不重要了。

    面具下,鹰击缓缓勾起唇角,道:“既如此,本将就不重罚了。各去梼杌营领二十鞭子,再到校场集合训练。”

    “是!”

    东方初白时,子彦回到王使帐中。

    帐内的金衣男子,正握着一根竹条,负手沉思。

    见子彦回来,他转身,神色略带凝重的道:“王上密旨,今年生辰,要在军中组织匠人以良兵神器祭炉神。王驾,已从沧冥启程。”

    子彦神色一变,下意识,紧紧攥住了袖中玉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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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2.缓兵之计

    巫王一路轻装简从,午时将尽,就抵达了威虎军驻地。qiushu.cc [天火大道]

    列英得到消息,早早就率众将于山谷外相迎。不曾想,巫王只简单询问了几句军务,连午膳都没用,就直接命车驾转往新兵营。

    战马萧萧,鼓角铮鸣,一面面黑龙旗于长空中猎猎飞舞。

    校场上,金戈相交,杀声震天,五百余名新兵分作十组,正一手持剑、一手持盾,井然有序的进行实战操练。

    巫王策马巡视一圈,扬鞭指着校场方向,朗声笑道:“这才是我巫国男儿该有的气象。鹰击,你果然没让孤失望。”

    陪驾的铜面将军微微侧首,双目间漾起笑意,慨然叹道:“想当年,王上练兵时,威虎军就像沙漠里的野狼一样,骁勇百万、纵横九州,破竹之势,谁敢与之争锋?那等气象,属下一生难忘,怎敢企及?”

    巫王听了此话,脑海中不由浮起那些经久弥鲜的往事,一时间,竟有些怅惘道:“若论骁勇善战,谁又能与你相比。当年,镜湖之战,若不是为了救孤,你好好一张脸,也不会金疮遍布、以致毁容。”

    隔着那张铜面,隔着无痕岁月,巫王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和他并肩为战的那个熟悉身影。一种血脉相连的力量,蓦地在他身体里剧烈涌动起来,搅得他喉头滚烫、心痛如绞。

    许久,巫王有些恍惚的道:“参商,终究是孤对不住你。”

    亲友隔绝,不能相见,故名“参商”。

    鹰击将军握着缰绳的手,几不可见的颤了颤,只一瞬,他便轻笑一声,摸着铜面上的假鼻子道:“这些陈年旧事,属下早记不得了,王上雷霆之威,怎么反而优柔寡断起来?”

    “你呀!”

    巫王无奈的摇头,叹道:“孤说过多少次了,在孤面前,不要自称「属下」。”

    “是,末将遵命。”

    鹰击又是一声轻笑,恭敬应下,便策马陪着巫王继续前行。

    巡视完校场,巫王指着点将台下、黑压压不见边际的新兵阵列,问:“这里面,资质好的匠人,能挑出多少?”

    鹰击略动了动手指,侃侃道:“上上等一人,上等十人,中等五十人,皆身怀绝技、有造弩经验。”

    “上上等?”巫王若有所思,挑眉问:“这是何人?”

    鹰击微微一笑:“就是雪岭延家的那个孩子。”

    “孤听说,云棠和那架旧弩,都毁在了他手里。这可是一根难啃的骨头。”

    巫王眸光渐渐沉了下去,徐徐道。

    鹰击没有否认,话语之间,也沾上了些许愁意:“雪岭延氏,既然是九州公主亲自选中的造弩人选,必有其过人之处。只要神弓能重现世间,就算咬碎牙,末将也得把这根骨头嚼烂了,咽进肚子里。”

    “看来,孤也是时候尝尝这根骨头了。”

    午后,操练尚未结束,延陵便被鹰击将军亲自从校场带走了。因为有好事者称鹰击将军去的方向正是王帐所在,众新兵联想起他们兄弟近期所作所为,或唏嘘,或感叹,都觉得延陵这次是绝无活路可言了。

    “听说,王上对武烈将军的宠信,仅次于鹰击将军。这次武烈将军遇害,王上大发雷霆,不仅派暗血阁协助调查,还亲临军中处置凶手,此刻,只怕,恨不得生剥活剐了他们兄弟呢!哎――”

    也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众人唏嘘之余,竟也生了几分兔死狐悲之感,不由替延氏兄弟默哀

    起来。

    唯独巫子玉,尚沉浸在王驾到来的喜悦与兴奋中,一到休息时间,就凑到九辰身边不停的问:“你说,王上会召见咱们吗?”“万一王上召见,我们该穿粗粝的衣甲还是轻软的便服?”“在军中,我们算臣子还是算士兵呢?”……

    九辰不耐烦的皱起眉毛,唇线轻抿:“王兄想去便去,何必扯上他人。”

    说罢,他便抱剑沉默起来,低垂的羽睫,在眼底投射出长长一片阴影。

    王帐内,巫王正握着一截袖子,一遍又一遍的耐心擦拭着手中的青龙宝剑。他左右两侧,分别站着身披斗篷的子彦和一身金衣的王使。

    龙首四卫分列下首,血狐指间银针闪烁,皆刺入延陵肩头,令这少年周身麻木、无法动弹。其余三卫,则手执血刃,看守着王帐中央的囚笼――囚笼里,锁的正是延山。

    此刻,所有人俱屏息凝神,紧紧盯着延山坦露的背部。连受制于人的延陵,都用力的转着眼珠子,努力的看向囚笼里昏迷不醒的延山。

    终于,巫王放下袖子,持剑,转身,一步步走向了木制的囚笼。

    剑刃划破手腕上薄薄一层肌肤,温热的血,立刻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并顺着剑刃,一滴滴,如雨线般,落到延山麦色的背部,晕出滩滩血花。[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帐内,所有人的眼睛,都倒映出片片妖艳的红色,并在红色深处,开出兴奋的花朵。

    下一刻――

    一把形如弯月的小弓,渐渐浮起,浮起,如古老的图腾般,深深烙刻在延山背脊之间。待细细一看,那脊椎,恰似一支巨长的羽箭,嵌在弓身之中,仿佛下一刻,就要破风飞出。

    “这是――巫国先祖征杀四方、号令天下所用的龙脊弓!”

    巫王神色一震,便见那弓身之上,又慢慢浮现出两行血红小字:

    「欲得神弓,先得神木」

    「万物皆有秩序,若贪心不足,必遭天诛地灭」

    血狐看清这些字,立刻气急败坏的把整根银针都没入延陵肩头,怒道:“呔!小子,你敢耍诈!”

    延陵脸部肌肉痛苦的抽搐扭曲,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住手!”

    巫王陡然暴喝一声,然后,又双目凛冽而幽深的盯着那两行字看了许久,才缓缓转首,看向延陵,沉声问:“何为神木?”

    延陵毫不避讳的与隐怒的君王直视,悠悠笑道:“自然是紫衫龙木。”

    巫王阴沉似水的面上,挤出一丝冷笑:“这山中最后一株紫衫龙木,已经被你炸死,所谓神木,怕也只是个小把戏而已。”

    延陵讥诮道:“君上谬赞。”

    巫王不再多言,摆摆手,道:“延氏族人,可凭露水寻木摘花。孤给你两个时辰,仔细想想哪里有紫衫龙木。”

    见延陵孤傲如故,巫王瞥了眼囚笼里的延山,冷笑道:“孤虽不能杀他,却有无数种方法能令他生不如死。”

    延陵果然变色,半晌,吐出两字:“卑鄙。”

    巫王只是哂然一笑。

    延陵被带走后,血凤计较片刻,禀道:“王上,此子狡诈,恐不可全信。依属下看,所谓神木,只是拖延之计罢了,要寻草图,恐怕还得另辟蹊径才行。”

    巫王知他话里有话,收起青龙剑,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血凤越发恭敬的道:“据属下了解,这位延氏少主因性情孤傲,得罪了不少人,军中人缘极差。但世子殿下,似乎有意和延氏交好,不仅陪他夜闯兵器库、纵火烧毁云弩,昨夜,两人还同时失踪了半夜,不知去了何处。也许,殿下会知道一些关于破云弩草图的内情。”

    巫王闻言,眉心果然渐渐皱起。

    一直沉默的子彦忽然轻笑一声,道:“世子陪延氏夜闯兵器库、纵火焚弩?凤叔此言,荒唐至极,究竟有何依据?莫不是,有什么私心罢!”

    “私心?”血凤哼了声,却不急不缓道:“若论私心,属下哪里敢与阁主相比。那夜,延氏的一名同伙被阁主玉箫所伤,属下本欲搜营,阁主却坚决反对,并始终不提搜捕之事;昨夜,殿下和延氏莫名失踪,明明有人看见是一个青衣人闯入了他们的营帐,阁主偏说他二人是被您带走的。却不知,谁的私心更重?”

    子彦讥道:“说到底,凤叔并无凭证,只是个人臆测而已。”

    “是与不是,一验伤口便知。”

    血凤还欲再言,一直沉默的巫王忽然抬掌道:“都不必说了。”

    傍晚,新兵营训练结束,正是放饭时间,果然有副将过来传九辰和巫子玉去王使帐中回话。

    众人似是早料到此事,一阵唏嘘后,皆目露怜悯的看着他们离去,暗道同延氏兄弟交好的人,果然都没有好下场。

    巫子玉喜滋滋的回到帐中,先是打了盆清水洗掉满面灰尘,然后捉起袖子,把衣甲擦得锃亮,又戴上盔缨鲜艳的头盔,才精神抖擞的走出帐来。

    九辰抱剑靠在帐门外,甚是无聊的看着天空发呆,乍见巫子玉出来,立刻看怪物似得,将他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巫子玉还在不断调整头盔的高度,见状,摸了摸脸,惊问:“我脸上被蚊子咬了吗?”

    “没有。”

    九辰转着剑鞘,笑吟吟道:“我只是突然发现,王兄竟还有如此英武不凡的一面。”

    巫子玉备受鼓舞,有些激动的扶正头盔,急道:“那你快帮我看看,这头盔怎么戴才显得精神。”

    九辰看也不看,用力把那面头盔往下一拍,抱臂,满意点评道:“过会儿,王上见到王兄如此风采,定会眼前一亮。”

    巫子玉顿时跟吃了蜜似的,受用无比。见九辰又开始心不在焉的玩弄剑鞘,巫子玉绷着脸道:“咱们是去见王上,又不是赴刑场,殿下怎么连把脸都不洗?”

    “有时候,这两件事,并无本质区别。”

    九辰懒懒说完,随意的把长剑往身后一抛,只留了剑鞘在手中,便大步往前走了,只留给巫子玉一个潇洒的背影。

    巫子玉很是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指着那少年身影,对前方正等他的副将嘻嘻笑道:“我这弟弟不修边幅惯了,其实,他内心,还是很敬重王上的。”

    那副将早等得不耐烦,闻言,啐道:“少废话!老子当了这么多年兵,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么磨叽的男人!”

    “喂!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王帐外,除了寻常守卫,只站着血凤一人。

    见两人过来,血凤掀开帐门一角,恭敬的把巫子玉请了进去,却伸臂挡下了九辰。

    “王上说,殿下先在外面想清楚该说什么,再进去回话不迟。”

    血凤双目深深的看着九辰,十分和善的解释道。

    巫子玉原本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帐子里,闻言,又缩回了脚,茫然的看着血凤,道:“这位壮士,你一定是搞错了,是王上派人传召我们的。”

    血纹面具下,血凤似是笑了笑,然后长臂一伸,道:“王上还在等着侯爷用膳,请侯爷赶紧入帐罢。”

    巫子玉愈加茫然的看着血凤,又转头,满是询问的去看九辰。

    九辰把玩着手中剑鞘,闻言,扬起嘴角,不甚在意的笑道:“王兄先进去吧,不必管我。”

    巫子玉张了张嘴巴,还欲再争辩,一只手,已不由分说、用力将他塞进了帐子里,却是九辰。

    血凤看着对面抱剑而立、正悠然吹着风的少年,目中阴翳一闪而过,便指着帐前坎坷不平的山石地面,语气甚是冷硬的道:“属下方才漏了一句,王上说,让殿下跪着好好想。”

    一根发丝,从帐门上坠落,恰落在血凤手中的那柄血刃之上。

    九辰眼睛一眯,伸手,饶有兴致的抬起血刃,瞅准薄如蝉翼的刃尖,轻轻一吹,那根发丝,立刻断成两截,向地面坠去。

    “真是把听话的好剑啊!”

    少年嘴角轻扬,悠悠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过身,大步往帐前的空地走去了。

    血凤双目一缩,知他故意出言讽刺,内心暗暗轻哼了声,紧盯着九辰乖乖在空地上跪好了,才闪身隐入了半空。

    巫王和文时候的这顿晚膳用的极慢,从帐内不时飘出的欢声笑语便可判断出,巫王定是在耐心询问着文时候在军中的近况,从衣食住行,到每日的操练课程。

    九辰无聊至极,只能如往常一般,仰起头,去数夜空里闪烁的星星。

    幸而,这几日天气不错,天上的星星很多,足够他数上好几夜,而不用像在王宫一样,总要反复的去数那寥寥几颗。

    在他数得正投入时,一个饱含磁性的声音和着夜风轻轻飘入耳中:“殿下看的,是哪一颗星星?”

    “最亮的那颗,天狼星。”

    这声音实在很舒服,九辰毫无戒备,随口答了句,便指着夜空一处道:“天狼星再往东南,就是弧矢九星。八星如弓弧,外一星如矢,它们,是夜里最漂亮的九颗星星。”

    自顾说完,九辰忽然察觉出不对,他迅速收回视线,转眸,才发现,一袭金衣的王使,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身旁。

    王使侧耳听着帐内动静,又看了看孤零零跪在夜色里的黑甲少年,忽的轻叹道:“王上待文时候如亲子一般,殿下心中,可有嫉妒,抑或,不甘……?”

    说时,他隐在袖中的手指,几不可见的攥了攥袖口。

    九辰又开始把玩着剑鞘,闻言,沉默了会儿,才挑起眉毛,满脸无谓的笑道:“风水轮流转。也许,下辈子,这等狗屎运也会砸到我头上,有什么可嫉妒的。”

    “说不准,我还能碰到一个待我更好的「王叔」。”

    说完,九辰忽然饶有兴致的看了眼那袭金衣,冷冷挑眉道:“原来,王使和宫里的宫人们一样,对这等子虚乌有的宫闱碎事也感兴趣。”

    攥着袖口的手,缓缓松开,王使神色异常复杂的望着那个眼睛比星星还要明亮的少年,眸底,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悸,在缓缓流动。

    王帐内,巫王靠在软椅中,正认真的看巫子玉给他演练最新学的招式。看到不满意的地方,他还会亲自走过去,指点一二。

    见那一角金衣匆匆闪入,巫王微有意外:“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出了何事?”

    金衣男子缓缓摇头,却有意无意的瞥了眼帐外,道:“这深山之中,一入夜,温度极低、湿气极重,外面已经开始结露水了,王上要罚,在里面跪也一样的。”

    帐内骤然安静下来,连舞剑舞的正尽兴的巫子玉都忽然停住了。

    见这情形,巫子玉忙蹭到巫王身边,悄声求道:“王上,天这么冷,您就让殿下起来吧。这舞剑,两个人一起练才有意思,子玉剑术拙劣,正想向殿下讨教呢。”

    王使闻言,竟如深水的眸间,缓缓流露出些许欣慰之色。

    又半个时辰,王帐内才有了动静。

    殷殷嘱咐间,巫王亲自把文时候送到帐外,又跟鹰击将军嘱咐了几句,才放心的让他把巫子玉送回营中。

    待目送他们走远,巫王只用余光瞥了眼跪在不远处的少年,便转身回帐了。

    四大血卫缓缓从暗处现身,血凤走至九辰身前,态度冷硬如故:“殿下可以进去了。”

    王帐内,除了巫王,还站着一个身披斗篷的神秘人。

    九辰死死盯着那人,蓦然忆起,兵器谷内那惊心动魄的一晚,以及,那截没入他心口的玉箫。

    巫王负手立在帐中,见状,轻斥道:“还要孤再重新教你规矩么?”

    九辰这才搁下手里的剑,撩袍跪落,如往常般机械的回道:“儿臣见过父王。”

    巫王眸光暗沉不定,右手在背后,缓缓捏成拳头,沉声道:“让孤看看你的伤。”

    九辰也没露出意外之色,很配合的褪掉上身衣甲,揭开胸口那片黑色里衣。

    斗篷下,子彦握箫的手倏然一紧,龙首四卫,亦不约而同的快步凑了过去。

    然而,当那伤口终于展露在空气中的时候,帐内,又陷入了一阵死寂。

    许久,还是血狐呵呵笑道:“小殿下这剑伤,恢复的很快嘛。”

    巫王闻言,近前一看,果然见九辰心口左侧已经结了一条细长的疤,与普通剑刃的厚度宽度都很吻合,确是剑伤无疑。而这条伤疤周围的皮肤,光洁如新,并没有被玉箫所伤的痕迹。

    血凤惊疑不定的盯着那条伤疤,忽然转身,跪禀道:“王上,属下还须试试另一招,才能确信殿下的伤口没问题。”

    巫王略一皱眉,似是犹豫了片刻,才捏拳道:“准。”

    “属下僭越了!”

    血凤朝九辰恭敬行了一礼,起身间,忽然推出一拳,迅如雷电般击向九辰心口伤处。

    这种情况下,九辰知道不能躲,只能生生受下。片刻后,那道已经结疤的伤口,果然重新裂开,流出温热的血。而裂开的伤口,依旧是齐整的一道,并无血洞痕迹。

    血凤踉跄一步,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巫王微微松了口气,正要张口了结此事,忽然瞥见九辰肩头多了一道新的紫黑鞭痕,当即勃然变色,问:“你肩上的鞭伤,是怎么回事?”

    九辰摸着衣甲的手一顿,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血狐已磔磔怪笑着,抢先一步道:“王上,小殿下这伤是因为昨夜――”

    “孤问的是世子!让他自己说!”

    他话未说完,便被巫王一声暴喝打断。

    血狐识趣的闭了嘴巴。

    九辰默了默,才敢攥着拳头,道:“是儿臣违背营规,被罚了鞭子。”

    “违背营规?”

    巫王咀嚼着这几个字,眸底陡然烧起一团烈火。

    血凤忽然撩袍在一侧跪落,道:“王上息怒。属下之前所禀,就是此事。”

    巫王果然皱眉,沉脸问:“何事?”

    血凤高声道:“昨夜,殿下和延氏少主同时失踪,天亮时方归营。奇怪的是,当鹰击将军问及他们去了何处,殿下和那位延氏少主皆是闭口不言。”

    “不对!不对!”

    血狐在一旁插话道:“大哥,你怎么忘了?后来,还是子彦公子说,昨夜,殿下还有延氏少主都和他在一起,鹰击将军才没有深究此事。”

    见巫王脸沉得似要滴出水来,血凤又道:“可属下奇怪的是,昨夜,明明有士兵看到一个青衣人闯入了殿下的营帐,掳走了他们。”

    说时,他眼睛有意无意的瞥了眼子彦。

    巫王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捏成拳。听罢,他强压下目中翻滚的怒火,冷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孤有话和世子说。”

    四大血卫互相递了个眼神,便依次告退。

    子彦松开袖间玉箫,刚要抬步,巫王忽然道:“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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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3.交换条件

    “把上身衣甲褪掉。txt小说下载www.80txt.COM

    一阵沉默后,巫王只淡淡吩咐了这么一句话。

    说时,他眼睛异常冰冷,仿佛沉淀了帐外满山寒雾。

    方才验伤时,九辰已经褪掉了左边的衣甲,闻言,他正在往肩上扯黑甲的手一顿。只一瞬,他便机械的按照巫王的命令,重新褪掉黑甲和里衣,系在腰间。

    巫王负手踱至九辰身后,双目如电的扫过他背上一道道蜿蜒的紫黑鞭痕,眸光翻转不定。

    威虎军的鞭子,他是知道的,外面虽未破皮,皮下半寸肉,却早已被打烂了,所以才会积出紫黑的淤血。

    外人看来,这鞭伤似乎很轻,但其间痛楚,却比破皮流血要严重的多。就算是军医用药,也必须先挑破伤口才行。

    这么说来,他并没有违背规矩,私自找军医用药――

    思及此处,巫王下意识的把视线落在了九辰面上。烛火照映下,那少年的额上和鬓角,果然渗着一层十分细密的汗珠,混着满脸灰尘,倒不容易看出来。

    但事关破云弩,还不是他心软的时候。更何况,他决不允许,向来懂事听话的子彦,也开始学会向他撒谎。有些事,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会有下一次,和下下次。

    巫王缓缓松开负在身后的手,袖间青光一闪,直接将青龙剑抛给了子彦。

    “孤验伤,从未有不见血的规矩,给孤挑开他的伤口。”

    巫王伸手指着地上的少年,侧脸冷酷无温。

    斗篷下,子彦隐在袖间的手蓦然一颤,许久,都没有动。

    巫王眉尖一蹙,微挑起眉峰,道:“堂堂暗血阁阁主,连这点胆量都没有么?”

    暗血阁阁主?

    九辰始终跪得笔直,目不斜视的直视前方烛火,方才巫王那般残酷的命令,都没能让他眸色有任何波动。但乍闻这五个字,他还是忍不住转目看向那个――始终安静的如同空气般的神秘斗篷人。

    原来,此人就是只存在于传闻中的暗血阁阁主。曾经他甚至以为,这个位置,只是个掩人耳目的摆设而已。

    子彦握剑的手指,因用力而渐渐泛出青白,在巫王威严目光的逼视下,他终是提起青龙剑,一步步走过去,一直走到九辰的身后。

    那一瞬,他感觉,自己几乎被那一道道鞭伤烫的睁不开眼睛。

    但也只是一瞬,他缓缓闭上双目,手中寒光一闪,青龙剑冰冷的刃尖,已精准的刺入肩头那道伤口,一点点划开,直划到背后。

    紫黑色的淤血,急速流出,开始顺着背脊往下流。九辰咬唇,陡然捏紧拳头,任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身体,几不可见的晃了晃。

    巫王盯着他额角淌下的一缕冷汗,开口,冰冷无温:“吃点痛,能让脑子更清醒。孤问话的规矩,你知道。若有半句谎话,孤决不轻饶。”

    九辰松开紧咬的牙关,半晌,才吐出一个音节:“是。”

    巫王缓缓坐回案后,手指随意的敲击着桌案,问:“昨夜,你们到底去了何处?”

    “兵器谷。(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

    “去做什么?”

    “有人闯入营帐,掳走了延陵,儿臣是追过去的。”

    巫王手指蓦然一顿,沉声问:“那个人是谁?”

    九辰摇头:“儿臣没有看清。”

    巫王目中渗出寒光,扫了眼子彦,冷冷道:“继续挑。”

    子彦掌心,已经冒出湿腻的凉汗,但这一次,他没有犹豫,手中剑刃一翻,准确的挑开了第二道鞭伤。

    九辰面上的冷汗,淌流的愈加厉害,连带着鼻尖,也沁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孤再问你一遍,那个人是谁?”

    烛火笼罩下,巫王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九辰依旧摇头,牙关有些颤抖:“他一直蒙着脸,儿臣没有看清。”

    巫王默了默,复问:“那人把延氏掳去兵器谷干什么?”

    “好像在疗伤。他内力很深,能逼出幻血掌之毒,应该是延氏一族的高手。”

    巫王陷入了沉思。要靠内力逼出幻血掌之毒,非绝世高手不可,难道,当年延氏一族,还有余孽苟活了下来么?

    过了会儿,他抬起头,双目如炬的盯着依旧跪得笔直的少年,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既然如此,子彦为何会说昨夜你们是跟他在一起?”

    九辰十根手指,已把掌心抠出血色,闻言,他轻抿起唇线,道:“是儿臣害怕此事传出去,会遭人误会,才恳求兄长代为隐瞒的。”

    “啪!”

    一声沉闷的声响,乍然撕裂沉寂的营帐。沉睡的群山,似也感受到君王雷霆之怒,和着山风,呜呜作响起来。

    巫王猛地一敲桌案,面色铁青,眸底,怒火沉沉翻滚:“孤说过,不想听到一句谎话!”

    说罢,他霍然起身,横眉指着子彦,咬牙道:“再挑!”

    子彦深深闭目,袖间的一截素手,几乎要将青龙剑柄捏碎。

    凛冽剑光划过单薄的背脊,瞬间挑破三道鞭痕,淤血,喷薄而出,很快染满背部。

    九辰终于支撑不住,咬唇,单手扶住了地面,嘴角,也流出来血色。

    “到底是你恳求他代为隐瞒,还是他不惜冒着欺君之罪也要护着你?!”

    巫王不知何时已走到九辰跟前,负手,居高临下的盯着地上苦苦支撑的少年,目光格外森寒,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

    九辰费力仰起头,努力睁大被越来越多的汗珠粘湿的眼睛,声音虚弱:“是儿臣……恳求兄长……代为隐瞒。”

    用尽力气说完这句话,他眼前一黑,毫无预兆的栽倒了下去。

    子彦手中的剑,直直坠落于地。剑刃上残留的血迹,很快顺着刃尖流下,没入泥土里。

    巫王忽然沉沉叹了口气,转目看向僵立在原地的子彦,问:“他说的,可都是实话?”

    子彦沉默许久,道:“除了最后一句,都是。”

    “啪!”

    巫王抬掌就是一记耳光,目中微微泛起血色。

    子彦生生受下,半边脸都青肿起来,身体晃了晃,却没倒下。

    “都是孤屡屡纵容,才让你连暗血阁的规矩都忘了!”

    巫王咬牙说道,神色间,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懑。

    九辰是在一阵刺入骨头的寒冷中醒来的。

    透过模模糊糊的视线,他依稀辨出,自己依旧倒在王帐之中,只是衣甲已经被人穿好了。因为,他已经能清晰的感受到衣料摩擦伤口时带来的刺痛。

    而方才的寒冷,其实只是穿帐而过的一阵冷风。

    九辰努力的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身体像被抽空似的,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可就在他闭上眼睛想要重新睡过去的时候,耳边,却传来呼啸而过的鞭声。

    鞭子入肉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九辰轻扬起嘴角,昏迷过去,也不错……

    可就在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一角白衣,毫无预兆的撞入眼中。

    白衣……白衣?!

    九辰脑子里嗡的一声,猛然清醒过来,视线,也渐渐清晰。

    通体泛着寒光的鞭子,玄冰铸就,正雨点般落在那袭白衣之上,带出星星点点的血色。

    捉鞭的手,布满厚茧,却遒劲有力,主人,正是一袭金衣的王使。

    子彦双眸冲静的望着前方,唇色泛着异样的青白,面上竟无一滴冷汗透出。他整个身体,除了鞭子入肉时,会轻微晃晃,对浑身血色,竟无半点反应。

    案前,巫王负手而立,整张脸都隐在暗处,根本看不到表情,唯独一双拳头,又紧攥了起来。

    九辰也不知从那里来的力气,突然爬了起来,直扑到子彦身后,捉起地上的剑鞘,黑眸异常警惕的盯着那金衣男子,道:“要审……就审我……不要打他……”

    巫王听到动静,缓缓转身,看向浑身染血的两个少年,神色异常复杂。

    九辰立刻又有些警惕的看向巫王。

    这时,帐外忽然传来了血凤的声音:“王上,延陵招了。紫衫龙木,在距此百里,百兽山下的黑沼泽里。”

    巫王听到消息,紧蹙的眉峰,微微一展,旋即又神色凝重起来。

    王使似是读出来他心思,叹道:“黑沼泽是至凶至险之地,毒雾弥漫,吞没过无数野兽和过路人的尸骨,贸然擅闯,必是死路一条。只怕,要费心挑选一个擅察地形又有实战经验的人过去。”

    巫王听罢,微微颔首。

    片刻后,他恢复了冷静神色,道:“先处置完这逆子再说罢。欺君之罪、儿戏军法,就算不打死,也要去掉他半条命。”

    “是。”

    王使恭敬应下,复扬起手中玄冰鞭,落鞭的一刻,却有些为难的望着护在子彦身后的黑甲少年。

    子彦转首,微带责怪的看着身后的少年,轻声道:“父王面前,不要胡闹。”

    九辰倔强的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动,更用力的攥住了剑鞘。

    巫王骤然冷笑一声:“你若真想救他,就告诉孤,刚才还有哪个问题说了假话。既然最后一个回答是假的,其他的回答,孤也不能全信。“

    九辰复抿起嘴角,道:“儿臣没说假话。最后一个回答,也是真话。”

    “冥顽不灵!”

    巫王脸一沉,抬掌道:“拉开他,继续行鞭!”

    九辰用力挣开王使的挟制,忽然黑眸灼灼的看向一身青色龙衮的巫王,高声道:“只要父王能饶过兄长,儿臣愿意去黑沼泽替父王寻找紫衫龙木。”

    巫王没料到他说出这么一句,震惊之外,蓦地陷入深思。

    当日夜里,王使留在王帐同巫王议事,九辰和子彦皆睡在了王使帐中,到了后半夜,九辰就毫无预兆的起了高烧,一直烧得全身滚烫。

    子彦替他清洗伤口时,才发现,除了后背被挑破的鞭伤,九辰的胸前也在不断的往外涌出大量血色。伤口裂开,不至于此,惊疑之下,他揭开那层黑色里衣,几乎是遽然变色。

    那道「微微开裂的剑伤」已如一块死皮般,被血冲开,挂在肩上。心口处,原本的剑伤,已溃烂的辨不出形状,正中间,一个三指宽的血洞,正往外冒着黑血和浓水。

    九辰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低咳了几声,轻道:“本来,剑伤可以盖住那个血洞的,谁知,那恶贼竟在箫上涂了尸粉,血洞越来越大,我才不得已让阿隽带来了懂易容术的人,暂时遮住伤口。”

    说完,他轻扬起嘴角:“若是龙首老大再来一拳,我只怕就瞒不过去了。”

    见子彦冲静的眸间,满是急色,九辰不以为意的笑道:“没事的,这些天,我一直在用内力逼出尸毒,血洞,已经不再蔓延了。”

    子彦猛地一拳砸到床板上,盯着床上的少年,怒不可遏的吼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伤的有多重!病成这样,还逞能去什么黑沼泽!”

    他遇事向来冲静如水,如此不顾形象的大声宣泄斥责,还是头一次,连带着气血,也从肺腑间涌到了脸上。

    九辰心底却生出一股融融暖意。

    他盯着子彦怒气冲冲的脸,打量许久,忽然认真道:“哥,如果我不在了,你会难过吗?”

    子彦蓦地一怔,旋即笑道:“真是烧糊涂了。”

    九辰笑了笑,透过被风吹起的帐门,捕捉着天边星星,找了许久,才把视线定格在最亮的那一颗上面,轻道:“哥,如果这次,我回不来,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欺负了。日后,遇到难事,你可以找阿隽。”

    子彦淡如青墨的眸底,倏然晕出一滩水色。

    九辰却已望着帐顶,把双臂往脑袋下一垫,嘴角微扬,悠悠叹道:“不过,以我的本事,这种事发生的几率,实在太小了。”

    子彦喉间,溢满苦涩,许久,他才略略平复了情绪,道:“不许再胡说了。”

    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前提是,他不能自乱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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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4.前路漫漫

    被玄冰鞭所伤,的确是件麻烦事。[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

    子彦枯坐灯下,只觉丝丝冰寒,如附骨疽虫般,钻进伤口,不断咬噬着每一寸血肉,直侵入骨缝里,然后慢慢扩散到整个身体。

    寒气侵扰下,淤血凝结在伤口之中,无法流出,他俊秀苍白的面上,也仿佛覆了层霜雪般,隐隐泛出些晶莹透明的颜色。

    缓过神,他把视线重新落到床榻昏暗处,那个呼吸极浅的少年身上,眸底隐有忧色。

    玄冰鞭凝结出的寒气,几乎压制住了他一半的内力,耗了半宿,他险些催出内伤,也只成功替九辰逼出一小部分尸毒。

    看来,要解决此事,必须另想办法了。

    此时距天亮尚有一段时间,子彦抬手,指间寒光一闪,灭掉帐内烛火。

    下一刻,他已重新披上斗篷,消失在夜色之中。

    对于子彦的突然到来,巫王并没有表现出意外,只沉怒未消的道:“孤倒不知,堂堂暗血阁阁主,竟要受属下挟制!”

    子彦知道巫王是在气他没有处理好和龙首四卫的关系,以至于出了今日闹剧,便伏身而跪,深深一叩首,愧疚道:“是儿臣无能,给父王添堵了。”

    “日后,若再让孤看到这等君不君臣不臣之事,你这阁主,也不必做了。”

    巫王哼了声,侧颜冷若冰霜。

    “是。”

    子彦缓缓跪好,露出乖觉神色,垂目不敢再说话。

    巫王见他隐在斗篷里的半张脸,掌印宛然,尚是青肿的,一时间,气也消了大半,缓颜问:“伤口可有找军医处理过?”

    子彦摇头,道:“等天一亮,儿臣就去。”

    “不必了。”

    巫王忽然叹了声,起身,拿起案上的白瓷瓶,然后负袖走到子彦身后,微有无奈道:“把上衣都褪掉罢。”

    子彦却没有动。

    巫王拧眉:“还在跟孤置气?”

    子彦忽得重重一叩首:“黑沼泽之事,儿臣请父王三思!”

    “此事,孤与王使已有主意,无需再议。”似是早料到他今夜来此处的目的,巫王负手,果决道。

    “可子沂有伤在身,若贸然涉险,必然——”

    “够了!”

    巫王冷冷打断他,咬牙斥道:“因私废公,不分轻重,孤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么?!”

    子彦惨然一笑:“儿臣不敢忘记父王教诲,只是斩不断,那根骨肉相连的血脉。(www.80txt.com 无弹窗广告)”

    巫王闻言震住,许久,叹道:“为君为父,孤又何尝愿意拿自己的亲生骨肉去冒险。”

    语罢,他打量着子彦俊秀苍白的双颊,双目异常幽深:“终有一日,你会明白孤的苦心——等你坐上了孤这个位置,你就会懂得,什么叫「高处不胜寒」。”

    子彦微微晃神,静如平湖秋水的眸子深处,乍然碎裂成一池縠皱波光。

    原来,在命运这只翻云覆雨手之下,他日日挣扎,夜夜不安,最终,也只是被嘲弄的更多而已。

    “你向来懂事,以后,不该插手的事,就不要多问。”

    巫王说着,已恢复淡贮神态,语气也温和了许多,道:“把上衣褪掉,孤给你上些药。”

    子彦指尖一颤,机械的褪掉斗篷和上衣,未及反应,一只宽厚的手掌,已带着温热覆到他背上,缓而有力的揉出每道伤口里的淤血,再把药粉一点点撒进去,用绵柔的内力化开。

    针扎似的寒气,渐渐从肌骨中抽离出来,子彦苍白的面上,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连带着整个身体,都放松了下来。

    当沉沉黑夜终于散尽,天边透出第一抹光亮时,九辰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隔着帐门,已依稀能嗅到山间晨风和朝露的气息。

    九辰动了动手臂,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恢复了很多,便揉开眼,迅速穿好衣甲和靴子,准备离开。

    再过一刻,就是点卯的时辰,在去黑沼泽的王令正式下达前,他绝不能误了正常操练。

    可就在他收拾完毕的时候,却发现,隔帐后的床榻上,并无子彦踪迹。

    难道,昨夜他昏睡之时,又发生了什么事……

    这令九辰陷入无边的恐惧之中,他呆了呆,掉头就往帐外冲去,却不想,刚出帐,就撞进了一人怀里。

    紧接着,一声轻斥徐徐传来:“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九辰迅速站好,才发现五步之外,站着一个广袖蓝衫的身影,神色冷峻,不怒自威,正是巫王。

    巫王身后,子彦正冲他温和的笑着。

    九辰暗暗松了口气,行过礼,正要转身往校场方向跑去,身后,却传来巫王淡漠的嗓音:“今日的操练,不必去了。”

    九辰脚步一滞,疑是听错。

    巫王只留了句:“跟孤过来。”就移步向别处走了。

    九辰默了会儿,才肯转身,有些狐疑不定的跟了过去。

    此时,太阳虽然还没有升起,山间草木茎叶之上,却已挂满一颗颗露珠,滴翠映碧,投射出晶莹的光芒。

    两人一前一后,皆是无言。九辰依旧把玩着手里的剑鞘,不时用它去拨弄草木上的露水,用来打发时间。

    走至半道,集合的号角骤然响起,在空气里留下长长一段余音。周围山峦间,号角,想是各个营盘都开始了一日的操练。

    负袖走在前面的巫王忽然停住了脚步,目光凝视着远方某处,道:“等你从黑沼泽回来,孤可以满足你一个心愿。”

    九辰想都没想,脱口道:“日后,父王不要再找兄长麻烦。”

    巫王一时失笑,道:“除了这个。说一说,你自己想做的事。”

    九辰默了默,攥紧手中剑鞘,道:“儿臣想去死士营。”

    许久,无人回应。

    巫王站在逆光之中,微微阖目,眉间,万千意绪霎时堆积。

    九辰只看到,他负在身后的双手,缓缓攥紧,又缓缓松开。

    当第一抹阳光破山而出时,巫王终于开口,一字字,沉声道:“到时,孤让你做死士营的统帅。”

    “前提是,平安归来。”

    巫王始终没有转身,说罢最后一字,便径自向前走了。

    九辰呆立原地,黑亮的眼睛里,隐有水泽闪动。

    待水泽散去,阳光下,少年终于露出一抹飞扬的笑意。

    巫王最终停在了列英临时搭建的中军帐前,里面甚是热闹,列英、鹰击和其他营盘的几名重要将官都在。

    见巫王进来,众人忙起身行礼,请巫王坐到主帅之位。

    巫王扫了眼身后的少年,淡淡吩咐:“给众位将军见礼。”

    “是。”

    九辰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九辰,见过各位将军。”

    帐中众人,大都识得九辰身份,见状,皆是一惊,立刻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巫王抬掌,示意众人落座,微微笑道:“他既入新兵营,便要按军中的规矩行事,你们不必惯着他。”

    众人听了这话,才敢捏着汗坐下,生生受了这一礼。

    巫王走到主案旁,没有立刻落座,而是负手凝视着帐中悬挂的一幅巨大地形图,道:“今日,孤召集你们过来的目的,想必,列英已经传达过。”

    众人皆点头称是,面上,也敛去了笑意,代之以凝重之色。

    巫王把视线移向九辰,道:“坐在这里的,都是军中老将,战功赫赫、实战经验丰富。把你的计划,尽量详尽的说一下,让这些叔伯给你些指点。”

    “是。”

    九辰起身,从沙盘里拔出一面黑旗,指着地图上标注了红□□域的一处山谷,道:“这里,是黑沼泽起点,百兽山山脊往北十里,皆是黑沼泽范围,但能生长树木的,却只有沼泽中间尚未被侵蚀的一处山岭。”

    刚听一句,列英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道:“去过黑沼泽的人,基本上都死了,根本没有信息流传下来。殿下如何知道,那树木长在何处?”

    “当然有。”

    九辰微挑嘴角,道:“《九州列侠传》中就曾说道:燕悲歌游百兽山,北经黑沼泽,但见昭昭水泽,皆是红壤,只生盐,不生木,唯独中间一岭黑壤,古木森森,甚是令人称奇。”

    此言一出,下面众位将官,立刻变了颜色。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拧起眉毛,有些不悦道:“这些□□,全是胡编乱造的市井之言,殿下岂可轻信?”

    另一名将官也附和道:“军国大事,断不可儿戏。”

    九辰把玩着黑旗,眉毛一挑,道:“市井之言又如何?昔日,巫国先祖,就是从市井匠人那里发现了强弩和战车的制造方法,攻城掠地,才能势如破竹。听刁龙大夫说,昔日各位将军随王上征战四方时,还曾效仿当地山民,用驱逐鸟兽的方法来引路,镜湖之战时,更是悬赏万金,遍搜当地人编纂的地理志,才成功找出暗道,设下陷阱、伏击云意遥。”

    那老将军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沉着脸道:“这根本是两码事嘛。”

    倒是鹰击将军,忽然呵呵笑了两声,道:“我倒觉得,殿下说的那个什么穷侠传,有点意思。反正也找不到其他记载,倒不妨一起听听。您说是吧,王上?”

    巫王始终冷眼旁观,未置一语,闻言,倒是微微颔首,示意九辰往下说。

    九辰暗暗吐了口气,把黑旗移了一下位置,道:“按《列侠传》记载,那片山岭四周全是淤泥,根本无法行走。若紫衫龙木真的长在山岭里,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运出来?”

    “沼泽外,离山岭最近的,就是百兽山西北的一处矮峰。末将的想法是,从那里炸开一条山道,用火牛把紫衫龙木拉出来。”

    “火牛?”

    鹰击转瞬明白过来,眼睛一眯,笑道:“殿下是想效仿破虏营的做法,点燃牛尾,利用他们发足狂奔时的巨大冲力,从沼泽地里拖出紫衫龙木。可殿下如何保证,狂躁之下,这些牛会朝着一个方向跑?”

    九辰道:“依照攻城之法,若堵住所有通道,只留一个出口,他们自然会朝一个方向狂奔。”

    鹰击眸光一动,道:“但百兽山背靠险壁,山道隔绝,就算把神木拉出了沼泽,又怎么运回威虎军驻地?”

    九辰默了默,道:“听说,百兽山下,有条暗河,可以通往山外的梦江。只是,末将还不知道这条伏流的入口在何处。”

    众人闻言,皆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方才说话的那位老将军。

    九辰不解何意,列英已笑道:“说到这方圆百里的大小河流,只怕,没人比公孙老将军更清楚了。他说的,可比地理志上都准。”

    九辰眼睛霎时一亮。

    那位老将军却神色复杂,沉吟许久,才道:“百兽山底下,那是条鬼河,水流很急,连鱼都不愿意进去,断不能从那儿过。”

    巫王微微拧眉:“可还有其他出路?”

    老将军苦思良久,缓缓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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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5.前人遗策

    天意如此,想要把紫衫龙木带回来,必然是至坚至险。[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满帐沉默中,公孙老将军忽道:“昔日,风国奇袭赤水国,薛衡曾以油藤为笼,藏死士于其中,从暗河偷渡入城。这些死士斩杀了守城将士,打开城门,引风军入城,薛衡才能不费一兵一卒得了赤水之地。”

    巫王骤然展眉,却疑虑重重道:“藤笼入水,岂有不沉之理?”

    公孙老将军抚须笑道:“王上有所不知,薛衡所用油藤,皆是选山中大血藤,用油浸泡半月,晒干,如此反复十余次制成,刀剑难入、水火不侵。他制成的藤笼,四面密封,只用一根芦苇管通气。”

    九辰正把弄着黑旗,闻言,心中一动,喜道:“若仿照连舟之法,把藤笼都连接起来,对付急流,应该不成问题。”

    老将军颔首道:“老臣也是此意。”

    一旁的鹰击将军却呵呵两声,道:“办法倒是不错。只是,薛衡所用油藤,没有一年半载是制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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