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很感兴趣。”
名叫青岚的少年呵呵一笑,挠头道:“这么好的刀,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呢。俗话说,刀斧一家,刀不离斧,斧不离刀,我们还真是有缘呢。”
他抡起斧头,十分热诚的窜到两人跟前,双目发光:“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在下九辰,这是我的兄长吴玉。”
介绍完,九辰大是好奇的瞥了眼他手中斧头,道:“这石斧磨制粗糙,刃面已有断齿,不似战斧,倒像是钻凿伐木的普通斧头。”
青岚啧啧叹道:“呀!九辰,你眼力可真好,我上山砍柴、下水捕鱼、养活八十岁老母,可都靠着这把神兵利器呢。”
巫子玉半信半疑的伸出脑袋,扁嘴咕哝道:“就凭你这把破斧头,也能入选威虎军?”
青岚一瞪眼,不服气的道:“你怎么瞧不起人呀?”
巫子玉看他跃跃欲试的要比拼一番,连忙摆了摆手,嘻嘻笑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如此神兵,你却用来砍柴捉鱼,实在是暴殄天物、大材小用、令明珠蒙尘,太浪费了,太可惜了。”
青岚露出得意之色:“算你有点眼光。”
巫子玉暗自撇嘴,嘟囔道:“一把破斧头,能有什么了不起!”
青岚拍掉满身尘土,热情的攀着二人肩膀,呲着满口白牙道:“咱们如此投缘,结伴而行如何?”
见两人面露犹豫,青岚神神秘秘道:“据说,今年有五百多人都通过了选拔,现在,报道的队伍估计都把新兵营围得水泄不通了。我表哥的表哥的表哥的舅舅是王上钦封的鹰击将军,掌管飞虎营,和威虎大将军列英是过命的交情,连王上都敬他三分。等到了新兵营,我托他帮忙,让咱们三个先插队办完手续,再分一个好的营帐。”
巫子玉如同吞了个鸡蛋,张大嘴巴指着他,讶然道:“你……认识鹰击将军?”
青岚呲牙一笑:“我虽然不认识,但我表哥的表哥的表哥认识啊,我表哥的表哥的表哥认识了,我表哥的表哥自然就认识了,我表哥的表哥认识了,我表哥也就认识了。我表哥认识了,我不就认识了吗?”
“哎——哎你们别走啊!”
九辰早已扬长而去,青岚赶紧撒腿追了上去,欲攀住落后几步的巫子玉,巫子玉甚是嫌弃的扒开他的手,一本正经的道:“兄台,穷,并不可耻,可耻的是,明明很穷,还非要学人家去攀亲!”
说罢,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息,一脸悲悯的走掉了。
九辰和巫子玉一路赶到威虎军驻扎地时,已是日落时分。新兵营外,果如青岚所说,正拍着两列长龙,在等待核验入营。
两人皆累得几近虚脱,排了足足一个时辰的队伍,才核验完身份名牒,被领到校场上等待分配营帐。
巫子玉何曾吃过如此苦头,只觉得全身骨头都散了架似的,叫嚣不已。
他扔下包袱,捡了块长草的空地,舒舒服服的翘腿躺了,欲要阖目小憩片刻,上方,忽然出现了一双虎虎生威的大眼睛,正目眦欲裂的打量着他。
这是……
巫子玉心头一紧,下意识就要去寻九辰。
可惜,他还来不及扭头,忽觉衣领一紧、身下一空,身体竟是被人直接拎了起了。
那人拎小鸡似的将巫子玉远远一丢,气呼呼道:“哼!你占了俺兄弟的位置了!”
巫子玉摔的眼冒金星,几乎要吐血,定睛一看,眼珠子险些掉下来。
丈远处,正立着一个八尺大汉,形如黑熊,皮似铁牛,怒发浑如铁刷,狰狞好似狻猊,再配上额间横亘的一字白眉,俨然就是活脱脱的一个凶恶门神。
此刻,那“门神”正小心翼翼的将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抱到草地上,一边用手替他打扇子,一边嘿嘿傻笑。
那少年翘着腿,一副享受的模样,不停地指挥着那汉子捏肩揉腿。
那汉子非但不恼怒,反而乐呵呵的忙前忙后,不厌其烦。
巫子玉揉着屁股站起来,疼得只吸气,一瘸一拐的挪到九辰旁边,望天兴叹:“阿辰,你兄长我命苦啊!刚到军中就撞见这么个活妖怪!那画里的门神都没他逼真!”
九辰盘地而坐,正脱了靴子,认真的磕着靴子里的碎砂石。闻言,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那对兄弟,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兄长暂且忍忍。”
巫子玉默默比划了一下那汉子的身量,悠悠哀叹道:“为兄还是尽量以德报怨吧!”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兴奋的高呼:“九辰!吴玉!”
这声音——隐隐有些熟悉——
九辰皱眉,抬头,果见青岚正拎着把斧头,一边用力招手,一边旋风似的,朝他们快速飞奔而来。
片刻后,青岚已至眼前,他脸色泛红,挂满细密汗珠,毫不客气的挨着九辰坐了,抱怨道:“你们也太不讲义气,抛下我就走!”
话虽这么说,他面上却无半分恼色,依旧呲着口白牙,笑得灿烂。
巫子玉把脑袋伸到他跟前,眼睛滴溜溜一转,问道:“你见到鹰击将军了吗?”
青岚摆手,满是苦恼:“别提了,这里的营口,个个都守卫严密,我费尽口舌、花了两大袋银子,都没能把我表哥的表哥的表哥的推荐信送出去。”
巫子玉立刻提起了兴致,道:“你把这里所有的营口都探清楚了?”
青岚一拍胸脯,得意道:“那是自然。这世上,哪里有难得倒爷爷我的事。”
巫子玉将脸凑过去,问:“那你说说,都有几个营口?”
青岚看左右无人,才悄悄竖起五指。
巫子玉眼睛一亮:“每个营口多少人把守?”
青岚道:“八人。一个旗兵,一个鼓手,外门、中栅、营门各有二人把守。”
忽然,他眼睛一眯,贼兮兮的盯着巫子玉:“你为何对这些感兴趣,难道,你也要托人传信给里面的将军?”
巫子玉笑嘻嘻道:“我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青岚脸色一变,哼道:“你要是吃不了苦,就趁早逃,可别连累整个新兵营的人跟你受罚。”
巫子玉不肯示弱的瞪回去,道:“谁说要逃了?”
青岚欲要再争,校场上,忽然响起一声又一声急促的号角声,三长两短。
角声刚落,不远处的大汉已背起地上的少年,脚底抹油般不见了踪影。其余人亦惊慌起身,向中央集聚。
青岚一骨碌弹跳起来,惊呼:“不好,要集合了!”
九辰迅速穿好靴子,同青岚和巫子玉一起朝校场中央跑去。
列队完毕,已是夜幕初临,校场周围点满火把,映得半边天空都亮了起来。
远处鼓点如雨,呼号震山,隐隐有地动天摇之感,想是别的营帐在操练行军阵法。
数百新兵皆被这阵势所摄,不知不觉间,全场肃静。
一人携剑披甲、戴着青铜面首,大步踏上点将台,命副将清点人数。
副将取了名册,刚要点名,校场外,忽然冒冒失失的冲进来一个人影,连声高呼:“且慢!等等!”
这声音如惠风盈耳,十分耳熟,九辰侧眸,盯着来人面容,骤然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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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一发不中
校场门口,一人气喘吁吁的站定,挺直胸脯,高声道:“新兵营,九幽报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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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军中糙汉的粗犷大气,也不同于一般少年的稚嫩飞扬,这声音清澈空灵、不染半分杂质,令人不由自主想要侧耳倾听几句。
青岚悄悄拿胳膊捣了捣九辰:“喂,你叫九辰,他叫九幽,你们两个该不会是兄弟吧?”
九辰直接踹了他一脚。
青岚疼得呲牙咧嘴,不怕死的嘿嘿笑道:“这么恼羞成怒,该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点将台上,那副将略一皱眉,似有不悦,喝道:“入列!”
“是!”
九幽高声应令,便一路小跑到队末站好。
那副将按名册点完人数,回身抱拳,朗声禀道:“回鹰击将军,五百六十五人,无一缺漏。”
鹰击将军?!
乌泱泱一大片新兵,个个都倒吸了口冷气。
传说中随巫王启南征北战、无数次救护主君于危难之中、连威虎营大将军和暗血阁阁主都要礼敬三分的人物,竟然会出现在最不起眼的新兵营。
那铜面将军鹰隼般的双目扫视一圈,缓缓举起手中之剑,声音清朗,如湛湛碧水长江:“入威虎军者,无论贫富贵贱,皆为威虎军一员,尔等须刚勇不怯、克己守法,让我巫国男儿的血性永远延续下去!日后,尔等荣辱与共、血肉相连,遇战,遇杀,永不可忘袍泽之谊!”
“是!”“是!”“是!”
五百余名男儿皆是血脉偾张,一时间,呼声震天,应声如雷。
随后,副将又宣读了军规,并按照名册上的顺序,重新核查了一遍人数,才宣布:“原地休整,一刻后,箭术考核。”
校场上,立刻炸开了锅,不少人都交头抱怨起来,他们舟车劳顿了一整天,都盼着能赶紧睡个安生觉,谁也没料到,入军第一天,就要连夜进行箭术考核。
听到休整令,巫子玉如蒙大赦,立刻一屁股坐到地上,同青岚悠悠唠起了闲话。
“你不是认识鹰击将军吗?此刻,怎么不过去套套近乎?”巫子玉眨巴着眼睛,戏谑道。
青岚偷眼望着远处迎风而立的铜面将军,认真盘算道:“此一时,彼一时,我得先摸清楚他的脾性,才能投其所好、一举成功。”
然后,他甚是犯愁的抓了抓脑袋,满脸苦相:“怎么办怎么办?从小到大,我最烂的就是箭术了。要是考核不通过,会被直接踢出大营吗?”
青岚忽得灵机一动,急问:“吴玉,你箭术如何,能不能赶紧教教我要领?”
巫子玉十分欠揍的眨巴着眼,嬉笑道:“我和你一样,都是笨蛋。”
青岚不服气的反驳:“爷爷说了,这叫「术业有专攻」,若是考核斧头功,可没人能比得上我!”
巫子玉啧啧两声:“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这时,副将正带着人给每个新兵都分发下来了一副弓箭和一壶箭。
青岚手痒不已,迫不及待的拎起弓箭和箭壶,到旁边的草地里去练习射靶。
巫子玉耐不过他这股子热情,也只能装模作样的去练习一番。他本想拉上九辰一起,好好讨教一番,谁知扭头一看,才发现旁边早没人了。
队伍最末,九幽正和一群新兵围坐一圈,热络的闲话家常。他相貌清秀、见识广博,谈吐间,又热情豪爽,十分招人喜欢,不一会儿,就结交了许多好友。
他聊得正尽兴时,忽觉背脊发寒,身后凉飕飕的。
九幽不动声色的把话茬抛给其他人,转头,果见九辰正站在他身后,黑眸冷测测的,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样子。
九幽偏过头笑道:“你生气了?”
九辰不说话,拉起他就走。
其他人见这少年来势汹汹,不怀好意,纷纷站了起来,就要冲上去夺人。
九幽忙赔笑道:“这是我兄长,有事同我商量,大家慢聊,不用送!”
等走到远离众人的一片空地时,九辰才松开九幽的手,冷冷道:“你混入威虎军,究竟有何目的?”
九幽背着手,踱到他跟前,仰头笑道:“逃婚,你听过吗?”
九辰眼睛动了动,将九幽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皱眉,有些为子彦打抱不平:“为什么要逃婚?”
九幽毫不犹豫的回答:“因为――你在这里呀。[txt全集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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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秋水般潋滟明净的双眸,一动不动的望着他,表情十分认真。
这样亲密的距离,他们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九辰吓得退了一步,蓦然睁大眼睛,斥道:“你胡说什么?”
九幽看他这般反应,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流出眼泪。
九辰无端有些恼怒,沉下脸,道:“这很好笑吗?”
九幽好不容易停了下来,见状,又捂着肚子笑起来。
“无趣!”
九辰冷冷瞪他一眼,转身,欲要离去。
九幽赶紧拉住他,不敢再笑,见九辰依旧绷着脸,便眨眼道:“你不是要拷问,我来这里的目的吗?怎么不问清楚就走了?”
九辰抱臂,眉毛一挑,道:“那是因为,我发现了更痛快的解决方法。”
“怎么个痛快法?”
九辰甚是不屑的睨他一眼:“禀明鹰击将军,直接将你逐出大营。”
九幽瞪大眼睛,急道:“你真敢啊?”
九辰扬起嘴角,不答,抬步便朝点将台方向走去。
九幽张了张嘴巴,暗道大事不妙,没想到他竟来真的。
他一咬牙,立刻大步追了过去,从后面紧紧抱住九辰,道:“你要敢告发我,我就去击鸣冤鼓,告诉巫王启,我是因为你,才逃婚来威虎军的。”
九辰没好气道:“想不到,堂堂风国公主,竟是无赖之徒!”
九幽面不改色,笑盈盈道:“那又如何,你堂堂巫国世子,还不是要受我这无赖之徒的胁迫?”
九辰挣脱了一下,没挣开,正要运力用强,耳边,忽然炸开一声惊呼:“九辰,你……你们在干什么?!”
青岚眼珠子几乎都要掉下来,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情景,惊得合不拢嘴。
巫子玉赶紧拿手捂住眼睛,又用另一只手挡住青岚的眼睛,连声道:“罪过,罪过……”
青岚嫌那只手碍眼,一把打落,惊叹:“哇!原来,这世上真有喜欢男人的男人啊。”
九幽愈加用力的抱紧前面的少年,一脸得逞,道:“现在有人看到了,你想赖也赖不掉。”
九辰拧眉。
九幽忽然松手,一步步走到九辰跟前,抬头,一本正经道:“兄长,我终于找到你了。”
说罢,眼睛十分应景的红了。
九辰一怔。
巫子玉与青岚俱是看得目瞪口呆。
许久,青岚甚是泄气的唉声叹气道:“失散这么多年,名字还这么像,真是不好玩!”
九幽的眼睛,却红的更厉害了,里面,隐隐有水泽流动。
箭术考核,设在校场正中央。场地上,共竖着一排二十个靶子,十米之外,画着一道白线。参加考核的人,要站在白线之外,射出手中之箭,一炷香内,一壶箭,半数中靶心者即可通过考核。
威虎军重骑兵,对箭术要求极高,通过考核者,会被分入骑兵营,而未通过考核者,则会被分入实力较弱、不受重视的步兵营。
这场考核的意义,众人心知肚明,因而,虽然口中抱怨,却也是个个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应付。
第一轮,一排二十个人,只有三人通过考核。
第二轮,一排二十个人,只有一人通过考核。
第三轮,情况稍好,有五人通过了考核。
第四轮,考核刚结束,全场骤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之声,原来,竟有人百发百中,一壶二十五支箭全部射中了靶心。
连点将台上的鹰击将军都朝场中多看了两眼。
青岚叼了根草,一边气恼的拾回射偏的箭,一边好奇的盯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白袍少年,啐了口唾沫,问巫子玉:“那是何人?”
巫子玉瞅了眼青岚,心情甚好,道:“那是东阳侯府的孙侯爷,季剑季小将军,你惹不起。”
青岚哼了声,眼睛一翻,道:“有什么了不起,运气好而已,总有一天,我也会运气好的。”
说时,他又射偏了一箭。
青岚转头,十分不满的朝站在一旁看好戏的九辰和九幽嚷嚷:“你们倒是有个厉害的帮帮我。”
九辰专注的盯着场上动静,不作理会。
倒是九幽笑吟吟的指点了两下他握弓的姿势,道:“威虎军所用三石弓,比寻常三石弓要重,你臂力不差,就是用力过猛了。譬如这勾弦,你不必用上五指,拇指拉弦,食指轻抬箭尾,中指再扣住拇指试试。”
青岚依法照做,终于沿直线射出一箭,兴奋的高呼:“九幽,你可真是我的救星!”
到了第七场,轮到了巫子玉上场。
他拿起弓,慢腾腾踱到白线之外,一壶箭,皆是软绵绵的落在脚边,被周围人好一阵哄笑。
巫子玉脸皮甚厚的左右作揖,道:“在下技术浅陋,日后,望各位兄弟多多赐教。”
第八轮,轮到青岚上场,同一组的,还有那身高八尺的汉子和他的小兄弟。
青岚还有些手生,前五箭都射偏了,他本以为,自己的箭术已经够烂了,定然要被众人嘲笑。谁知,那八尺大汉,由于身量太高,整场都在猫着腰找靶子,稍一用力,那箭便长了翅膀般,飞向天边,再无踪迹。而他那兄弟,更瘦弱的不成样子,连弓都拿不稳,总共二十五箭,倒有二十箭是直接从弓上掉了下来。
众人不仅嘲笑,已然是心生鄙夷,青岚整场脸红心跳,箭射的越来越偏,倒没一支挨住靶子的。
也不知是不是箭术烂的都凑到了一起,第八轮,竟无人通过考核。
青岚甚是泄气的下场,将弓箭扔进草丛,可怜巴巴的望着九幽:“我是没本事进骑兵营了。”
第十轮,轮到九辰上场。
青岚耷拉着头,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巫子玉和他凑在一起,煞有介事的道:“论起箭术,我这弟弟要排第二,可没人敢排第一。”
他话音方落,九辰第一箭,正不偏不倚的射在了旁边人的靶子上。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声。
青岚刚要打起精神,见状,叹了口气,又蔫了下去。
紧接着,九辰第二箭,又射在了负责数箭的小兵的头顶上。
第三箭,又射掉了恰巧路过此地的副将的头盔顶上的红缨。
最后一箭,干脆射到了将要燃尽的香头上。
射箭射偏的,众人见得不少,但能把箭射的这么偏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起初还是哄笑不止,到最后,皆是唏嘘一片。
巫子玉神色古怪,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人群中,尚有另一人,双拳紧握、双目几欲喷火,不解兼愤慨的盯着场中的黑衣少年,却是季剑。
等九辰下场后,九幽悄悄拉他到一旁,好奇道:“大家都挣破头要挤进实力强的骑兵营,兄长为何反其道而行?”
九辰轻蔑一笑,道:“向来只有我挑营盘,岂有营盘挑我之理?”
说罢,他皱起眉毛,有些不高兴的问:“谁是你兄长?”
九幽但笑不语,摇头摆脑沉吟片刻,忽道:“既然如此,我也压你一注。”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阵阵凄惨响亮的哭声。
九幽循声望去,只见那八尺大汉正像个孩子似的,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周围聚了一圈人,指指点点。
那身量小的瘦弱少年不耐烦的坐在一旁,不胜聒噪的捂着耳朵。
九幽立刻拉着九辰过去,关切的问:“这位仁兄,有事好商量,你哭什么?”
那大汉哭的更惨烈,抹着泪道:“俺听说,骑兵营的俸禄,要比步兵营高出三倍,饭也比步兵营的好吃。俺村里闹饥荒,俺姐俺娘都饿死了,俺就指望着进骑兵营,给俺兄弟治病呢。考核不通过,俺就进不了骑兵营了,这不是要俺和俺兄弟的命吗?”
周围不少人怀了同样的心思,听了这话,一时恻然,忽然都沉默了下去。
九幽看了看旁边的瘦弱少年,果见他脸色苍白,似有不足之症。
那少年似乎特别抵触别人用异样眼光看他,立刻挡住脸,刻薄讥讽道:“看什么看,我可没他那么傻。”
九幽无奈的摇头,反握住那大汉的手,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那大汉眼睛顿时放光,激动的抽泣道:“你不骗俺?”
九幽笑着,认真的点头。
那大汉立刻破涕为笑,高兴的举起那瘦弱少年,又蹦又跳。
少年急得大叫:“憨子,你快放我下来!”
走开后,九辰狐疑不定的盯着九幽:“你跟他说什么了?”
九幽眨眼笑道:“你真想知道?”
九辰最不屑兜圈子,又怕他戏耍人,冷着脸走开了。
九幽看着他背影,不急不缓道:“我告诉他,一月内,步兵营的俸禄会超过骑兵营。”
九辰脚步微微一顿,片刻后,嘴角轻扬,继续走远了。
因为这句话,在最后一轮考核中,九幽因为差了一箭,落选骑兵营。
垂文殿,已近三更,巫王依旧在披衣处理奏简。
一袭金衣,悄无声息从侧殿门步入,静立殿中,等待巫王处理完手中正阅的一简。
巫王头也未抬,便问:“考核结果出来了?”
来人轻笑一声:“王上圣明。”说罢,恭敬递上简册。
巫王只让晏婴接过去,放在案旁,并没有打开看的意思。
殿中,金衣鬼面的男子打趣道:“王上难道不关心世子殿下的成绩么?”
巫王提起朱笔,在简上画了个圈,才哼了声,道:“不过是风头尽出、技压整营之类,有何可观之处?”说完,他忽然抬起头,笑了笑:“孤倒更关心,玉儿表现如何?”
男子轻咳一声,斟酌道:“只比殿下略差一些而已。”
巫王颇有意外,道:“当真?”
金衣男子摸了摸鬼面上的假鼻子,指着那卷册简,道:“属下不敢欺君,王上一看便知。”
巫王果然拿起简册,展开浏览起来,只是,渐渐地,他的面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全偏,一发未中。”
巫王骤然拍案,脸色铁青,眉峰犀利逼人:“他当真以为,军中是儿戏之地!”
金衣男子幽幽道:“若百发百中,王上嫌殿下出尽风头,若一发不中,王上又嫌殿下儿戏军法,要属下说,殿下也确实难做。”
巫王忍不住笑骂道:“你少贫嘴。他那点心思,孤最清楚不过,等新兵营训练结束,若骑兵、步兵两营相安无事,你再来替他开脱不迟。”
金衣男子轻笑道:“到时,王上也许记得,还差臣一个死士营的主帅。”
巫王默然,又盯着简册上的这行字看了会儿,忽问晏婴:“湘妃去南山寺有几天了?”
晏婴躬身答道:“整整两日了。”
巫王又问:“她都做了些什么?”
晏婴小心翼翼的回道:“娘娘白日里一直跪在观音金像前,进奉露水,只有晚上,才回客室休息。吃完晚膳,倒是会去寺里的后院转转,听说,那里种了很多萱草,娘娘甚是喜爱。”
巫王笔尖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道:“孤记得,那座钟楼,也在后院。”
晏婴脸色泛白,不敢再接话。
倒是金衣男子垂手禀道:“钟楼那边,自有血卫盯着,王上尽可放心。”
巫王稍稍定了定心,斟酌片刻,吩咐晏婴:“盯紧她,若出了差漏,孤唯你是问。”
“老奴遵命!”
金衣男子微微笑道:“王上这么快就要收网了吗?”
巫王执笔,重新蘸满朱墨,却道:“大鱼还未出水,言之尚早。引一引,倒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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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入营风波
月上中天,分入骑兵营的新兵已然酣然入梦,步兵营外,众人却还在排队等着入营。[txt全集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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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岚幽怨的望着乌泱泱的队伍,又不甘心的摸了摸腰间石斧,愤愤道:“战斧当配骑兵,离开了战马,我这斧头如何发挥威力?”
巫子玉坐在地上,甚是悠然的道:“我看那鹰击将军凶得很,定是残暴嗜虐之人,能脱离他的魔爪,你就知足罢。”
青岚十分鄙夷的望着他:“你懂什么,鹰击将军是整个威虎军中最受王上倚重的人,连列英大将军都让他几分,跟着他混才有出头之日!”
排队的间隙,幽兰很快和周边的新兵打成一片,称兄道弟的热络起来。
见九辰始终默默站在队伍里,既不主动和人说话,也不坐下休息,幽兰悄悄蹭过去,道:“初来乍到,大家都忙着相互结交,以便日后有个帮衬,你怎么一点都不热情?”
九辰看着远处,不说话。
幽兰忽然伸出手,覆在对面少年的心口处,眼睛一弯,认真问道:“难不成,你这里面是冷的?”
九辰偏过头,显然不愿理会。
这时,紧闭的营门终于开了,一个副将模样的人走出来,趾高气扬的宣布:“将军有令,闭营时间已过,任何人不得擅自入营,违者军法处置。”
说罢,他啐了口唾沫,骂了句:“他奶奶的,净是些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
营门重又关闭,三百余名新兵皆呆立原地。
许久,不知谁嚷嚷了句“这步兵营忒没人性!”众人才炸开锅似的,抱怨议论起来。
青岚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抡起斧头劈了那营门,幸而巫子玉眼疾手快的拖住他,才免去一场冲突。
威虎军驻扎在深山之间,夜里温度极低,加上时近深秋,山风凛冽,众人露宿营外,毫无防护,皆是冻得瑟瑟发抖。
幽兰拉着九辰、青岚等人围坐在一起,相互取暖,一边搓手哈气,一边道:“我打听过了,掌管步兵营新兵操练事宜的是鹰击将军的死对头――武烈将军云棠。此人是出了名的刻薄寡恩,常以各种名头苛责兵士,最爱在帐前动军法,以后,我们恐怕没好日子过了。”
青岚气愤道:“依我看,他是因为这步兵营,处处都比不过骑兵营,所以才嫉恨鹰击将军。”
巫子玉缩起脑袋,欲哭无泪:“那他会不会公报私仇、经常拿我们撒气?”
青岚翻了个白眼:“显然,他不准我们入营,就是嫌咱们没本事,箭术考核输给了骑兵营的人,丢了他面子。真是个小气鬼!”
他身后,那身高八尺的大汉忽然又哇哇大哭了起来。
青岚正有气无处撒,闻声,干脆捂住耳朵,不耐烦的扬声道:“堂堂七尺男儿,你还多了一尺,怎么哭个没完没了啊!”
那大汉哭的愈加厉害,口中似急迫的咕哝这什么。
青岚忍无可忍,腾地起身,就要跟那汉子干上一架。
幽兰察觉出不对,忙拦住青岚,走过去一看,果见那大汉正半跪在地上,红着眼睛,用力摇晃地上双目紧闭的瘦弱少年,形容惊慌失措。
那少年面色酡红,唇色惨白,浑身都战栗不止,似是起了高烧。
青岚也吓了一跳,呆立原地,结结巴巴问:“他……他怎么了?”
巫子玉凑过去看了看,亦惊了一惊,道:“好像是受了重风寒,得赶紧给他喝碗姜汤御寒。”
一直沉默不语的九辰忽然走过来,扫了眼那少年,抱臂道:“他不是受了风寒,而是瘴气中毒。”
九辰看向那大汉,问:“他可是肺有旧疾?”
那大汉连连点头,遇见救星一般,猛然抓住九辰衣袍,扑通一跪:“你救救俺兄弟。”
九辰避开,看向别处,道:“我不是大夫,救不了他。”
说完,他自己也极低的咳了两声。
幽兰看那少年的脸色已隐隐泛起青色,忙道:“必须立刻找军医过来,再晚一步,他恐有性命之虞。”
那大汉恍然大悟,才明白军中还有军医,抱起那瘦弱少年就朝营门冲去,一边敲砸营门,一边高声大呼:“将军,让俺进去,快让军医救救俺兄弟!”
营内一片死寂,始终没有丝毫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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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不远处骑兵营的人听到动静,不少人皆从营帐里探出脑袋,悄悄观望。随着几声呵斥声传来,那些脑袋也都重新缩回了帐子里。
步兵营外,那大汉双目泛红,拳头上已经砸出血,嗓子也渐渐嘶哑下来,却依旧不知疲累的跪在营门口,砸门求救,众人皆是敢怒不敢言,无不恻然。
青岚看不下去,拎起斧头,便拉着巫子玉过去帮那大汉一起敲营门。
幽兰见九辰站在一旁,始终看着天边某处,对此间情景没有丝毫反应,便走过去,试探着问:“你当真不能帮他?”
九辰道:“这个地方,只讲军令,不讲人情,我如何帮他?”
幽兰垂眼,隐有失望:“没想到,曾令九州闻风丧胆的威虎军,竟视人命如草芥,毫无仁义可言。”
“但你是巫国世子,他们都是巫国的子民,你心有热血、胸怀侠义,为何不能帮他们?”
她目光灼灼的望着对面的少年,满是期待。
九辰嘴角一扬,用缠着布条的右手,摸了摸胸口,漠然道:“也许,真如你所说,这里面是冷的。”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幽兰伸出手,覆在九辰手背上,缓缓闭上眼睛,道:“我能听到,你的心在跳动。心在跳,就证明你的血是热的。我相信,这世上,能阻止你救人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怕害了他们。”
然后,她睁开秋水般明澈的双眸,直看到那双星眸深处,问:“我说的对吗?”
九辰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冷着脸道:“瘴毒虽险,不至于要命,只要他能挨到太阳出来,待瘴气散去,便可无事。父王最忌讳我插手军务,我若逆道而行,只怕,他们两人随时会有性命之虞。”
九辰看着幽兰按在他胸口的那只手,有些不高兴的皱起眉毛。
幽兰没有松开,反而问:“若是那瘴毒能要人性命,你会怎么做?”
九辰黑眸一凛,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冷冷道:“我依旧不会插手。”
“喂!你们两个,快过来帮忙,站那么远干嘛!”青岚使劲儿的冲九辰和幽兰招手,招呼道。
九辰没有动。
幽兰却不由分说的拉起他的手,朝营门口走去。
木制营门已经被敲得摇摇欲坠,青岚正拿着斧头比划,琢磨着从哪个方向劈开顺手。
那大汉正将那瘦弱少年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给他取暖,生怕他吹到一点风。
幽兰近前一看,那少年唇色泛黑,鼻息微弱,显然已经奄奄一息。
她眉心一跳,刚要回头,便发现九辰也正神色凝重的思考着什么。
幽兰忙问:“有问题么?”
“他体质虚弱,只怕不止先天不足这么简单。”说到此处,九辰忽然起身,目光如炬的盯着青岚,道:“威虎军军法严明,擅闯营帐者死。别说武烈将军饶不了你,就是到了鹰击将军那里,也要先受一百军杖,才有机会辩白。谁给你的胆子,竟敢以身试法?”
青岚被说的一懵,瞪着九辰,无辜道:“人命关天,你说什么疯话!”
幽兰却心中一动,忙在那大汉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那大汉腾地起身,抱起怀里的少年,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直接掉头朝骑兵营方向冲了过去。
片刻后,骑兵营火光冲天,便起了一片骚动。
主帐内,负手立着一个鬼面金裳的男子,听得动静,便问:“出了何事?”
脸带铜面的鹰击将军掀帐而入,没好气的道:“别提了,有人擅闯营帐。”
“怎么回事?”
“是步兵营的新兵,中了瘴毒,云棠不许这帮兵崽子入营,他们便来闯骑兵营了。”
金裳男子走至帐门口,扫了眼被众人围困在中间的八尺大汉,若有所思道:“这等主意,可不像是他一个乡野汉子能想出来的。”
鹰击将军十分犯难,道:“云棠那老小子,最是记仇。将军,咱们若管了步兵营的闲事,后患无穷。”
金裳男子沉吟片刻,却道:“先救人再说。”
鹰击将军还欲再言,却被那男子一个眼神止住。
次日,天色未亮,步兵营中便响起了集合的号角声,紧闭的营门也徐徐打开。
新兵们在营外露宿一夜,皆是冻得手脚麻木、神志昏沉,乍闻号角声响,俱是茫然无措的惶惶四顾。
幸而九辰和幽兰军中经验丰富,忙叫起众人,三两下换好新发的衣甲,匆匆奔至校场集合。
将台上,一人须发飘飘、衣冠如雪,傲然而立。他虽未披重甲,只戴了护腕和护膝,举手投足间,却似有撑起天地的力量,令人心生敬畏。
众人本以为,云棠是个长相狰狞的牛头马面类人物,没想到,竟有如此逸士风骨。
他精明干练的双目扫过三百余名新兵,沉声唤道:“云霸。”
“在!”
一人应声而出,正是昨夜宣布闭营命令的副将。
“开始点卯。一卯不到,鞭二十,二卯不到,杖五十,三卯不到,斩立决!”
“是。”
初卯点完,有五人未到。云棠又命点二卯和三卯,点至三卯,所有新兵皆已到齐,唯有延陵和延山两人不知去向。
误了初卯的三名士兵,皆被扒掉上衣,当众打了二十鞭子。那鞭子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每一鞭下去,皆是血沫横飞,留下一道狰狞伤痕。
点卯完毕,云棠又命云霸检查众人穿戴,又有十人因衣衫不整被拖到将台下各打了二十军棍。
巫子玉捂着眼睛,不敢直视,暗自庆幸没被抓住把柄。
处罚完毕,云棠又命人取来名册,正要勾掉延陵、延山两人姓名,下达斩杀令,忽有将士来报:“鹰击将军来了。”
“本营正在执行军法,让他等着!”
云棠拧眉,执意拿起斩杀令,抛向半空。
一把链子刀,隔空飞来,堪堪卷住那两枚斩杀令,伴随着一声朗然笑声:“武烈将军,刀下留人!”
云棠冷哼一声,道:“鹰击,你我泾渭分明最好,若坏了规矩,休怪我在王上面前不给你留脸面。”
鹰击将军携剑上台,摸了摸铜面上的鼻子,笑道:“此事的确是个误会,那延陵自幼体弱,昨夜中了瘴毒、命悬一线,他哥哥延山情急之下乱了方寸,才误闯入了骑兵营。更巧的是,昨夜王使恰在我帐中,撞见此事,命我事急从权、即刻救人。”
云棠一听“王使”二字,心里颇不是滋味,冷笑道:“连营帐都能走错,遇战,岂不连敌军的营帐都分不清,如此废物,留他们何用?”
鹰击将军叹道:“昨夜,我也跟王使这么说。可王使说,王上爱兵如子,断不忍他们未上战场、先病死军中,我才敢请了军医为延陵诊治。那延山,我也按骑兵营的规矩责了他一百军杖,也算给你一个交代。”
他们言语交锋间,延山已经背着延陵来到校场上归队,延陵面上冷汗涔涔、剧咳不止,病得正厉害。延山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显然棍伤不轻。
云棠把目光锁在二人身上,阴怒之色渐渐在面上弥漫开。
“威虎军令,一人犯错,整营连坐。所有人,扎马步,三个时辰。”
威虎军的马步并不好扎,不仅动作要最严苛的四平马,左右手还要各拿一只二十斤重的铁锤,平举于胸前。
对习武之人来说,双手各平举一只二十斤的铁锤虽不算难事,但要坚持三个时辰,与其说惩罚,倒不如说是一种酷刑更贴切。
一众新兵如遭雷劈,都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有的人,甚至把这倒霉祸事归结到延山兄弟二人身上,对他们怒目而视。
延山身后有杖伤,蹲起马步,伤口便如刀割一般,疼得他眼前发黑,幸而他高大壮硕、体力过人,才能举起两只铁锤。
但延陵本就体弱,此刻瘴毒未清,能站着已是万幸,哪里还能扎下四平马,并举起两只铁锤。
那副将云霸似乎也刻意跟延陵过不去,拿着根鞭子站在延陵身后,不住的催促他拿起铁锤。延陵稍有迟疑缓滞,他便一鞭子抽在那少年腿上,肆意呵斥□□。
延陵紧抿起嘴角,不肯服输的想要拿起铁锤,怎奈,他双手虚软无力,均以失败告终。最后一次,还险些砸了自己的脚。
云霸露出轻蔑之色,又是一鞭子抽到延陵手臂上。
延山见自家兄弟被欺负,急得双目血红,眼看着就要发飙。幽兰挨着他站着,急道:“兄台不可冲动害了他。”
一旁的青岚简直要气炸了肺,他霍然扔了铁锤,高声道:“他病成这样,哪儿有力气举铁锤,你别欺人太甚!”
云霸抬起下巴,饶有兴致道:“你想造反?”
青岚一脚踢开挡路的铁锤,毫不畏惧的扬起头,道:“爷爷不稀罕造反,听好了,延陵的那份罚,我替他领了。”
“有骨气!”
云霸得意的击掌,吩咐:“来人,给他换四十斤的铁锤。”
青岚咬牙,一点点将两只四十斤的铁锤平举于胸前,额上,已经出了层细密的冷汗。
云霸面上露出一抹阴冷笑意,拿鞭柄戳了戳青岚肩膀,道:“我会禀明武烈将军,给你加罚三个时辰。”
延山满是感激的望着青岚,泪眼汪汪道:“俺替俺兄弟谢谢你,以后,俺把碗里的肉都给你吃。”
青岚翻了个白眼,无语望天。
延陵却神色阴郁的翘腿躺在一旁,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丝毫没有感激之意。
同样举不起铁锤的,还有巫子玉。
他自小养尊处优,所习武艺,也是最简单的防身功夫,根本没有练过腿力与臂力。他卯足了全身力气,好不容易举起了铁锤,却在蹲下的一刻,失手砸了脚。
云霸正在寻隙找茬,见这情形,立刻要命人绑了巫子玉,交给云棠处置。
巫子玉忙可怜巴巴的望向九辰。
九辰也扔了那两只二十斤的铁锤,道:“他的罚,加在我这里。”
云霸打量着对面的黑袍少年,见他右手尚缠着厚厚的布条,隐有血色渗出,顿时乐了,道:“今日,不自量力的人还真是多!来人,给他也换四十斤的铁锤!加罚三个时辰!”
巫子玉一脸愧疚,欲言又止。
九辰始终目视前方,懒得跟他废话。
巫子玉只能灰溜溜的和延陵凑在一起,坐在地上休息。
幽兰看不过去,悄声抱怨:“他如此无用,就该吃些苦头,你为何替他受罪?”
九辰唇角紧抿,不答。一缕冷汗,恰从额角流下。
幽兰忧心忡忡的盯着他受伤的右手,计较片刻,忽道:“咱们换一下,我力气跟你差不了多少,手比你好使。”
九辰终于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幽兰不明所以,悄悄用口型比划:“到底换不换?”
九辰触电般收回视线,恢复冷淡神色,道:“我的事,与你无关。”
午后,众人结束惩罚,皆回到分配好的营帐暂时休整用饭,唯有青岚和九辰还在校场上受罚。
山中的日头,虽无温度,却异常刺眼。
青岚舔了舔干裂的唇角,忍不住问九辰:“我替人受罚,也算是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你这算是哪一出?换做我,才不会替吴玉这种人受罚。”
九辰眼前一片黑暗,只能靠空气中残留的温度去感受白茫茫的阳光。
青岚见他不说话,费力扭过头,不满道:“你怎么不说话啊!”
九辰却问:“日头可是刚过正南?”
青岚愈加摸不着头脑,道:“对啊,你都看到了,还问我做什么?”
又一阵眩晕之后,九辰眼睛所及之处,终于开始出现一点点刺目的白色。
阳光撕裂黑暗,渐渐弥漫至整个视线范围。
九辰松了口气,也许,方才只是意外。也许,是因为他持续低烧数日,与龙首血卫一战又耗损太多,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必须尽快解决掉这个麻烦,才能保存体力。
青岚哪里知道这些,他一双手臂已经疼到麻木,只孜孜不倦的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要替吴玉受罚?”
九辰看他一眼,轻道:“他毫发无损,我才能在这里待下去。”
青岚刚要反驳这算什么道理,待瞥见九辰渗血的右手,忽有所触,一撇嘴,道:“看来,你跟我一样,都是家里最不受宠的那个。”
闻言,九辰习惯性的微扬嘴角,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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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兵行险招
午后,步兵营的新兵皆被云棠拉到山里去垦荒,唯独九辰和青岚还在校场上受罚。qiushu.cc [天火大道]
一个小兵大摇大摆的来到校场,指着二人,道:“鹰击将军要见你们。”
青岚见这小兵腰携砍刀,足踏马靴,确是骑兵营装束,大喜道:“此话当真?”
那小兵哼了声:“将军口令,岂能作假?”
九辰侧眸,语气冷淡:“我等正在受罚,恕难从命。”
那小兵立刻沉下脸,喝道:“大胆!鹰击将军的命令,你也敢不遵?”
九辰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除非武烈将军首肯,否则,我们不会离开校场一步。”
青岚忙道:“别别别,这只是他个人的想法,我仰慕鹰击将军已久,我跟你走!”
说罢,他喜滋滋的扔了两只铁锤,小心活动着麻木的双臂。
传话的士兵骂了句“不识好歹!”,才催促青岚:“别磨蹭,将军还等着呢。”
九辰有些不满的瞪着青岚,道:“不能去!”
那小兵见状,眉毛一竖,抽出鞭子就要打人。
青岚眼疾手快的捉住鞭梢,赔笑道:“军爷消消气,我兄弟年纪小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说完,他又悄悄递给九辰一个眼神,比划道:“替我看着锤子,我很快回来!”
九辰偏过头,懒得再理他。
到了傍晚,众新兵拓荒归来,九辰也站满了六个时辰,众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巫子玉伸长脖子溜了一圈,眨巴着眼睛问:“阿辰,青岚那小子呢?你们不是一起么?”
九辰正认真啃着一块炊饼,头也不抬道:“无可奉告。”
巫子玉更加不解,嘟囔道:“该不会是逃走了罢。”
幽兰撞了撞他,悄悄道:“这可是杀头大罪,不可乱说。”
巫子玉吐了吐舌头,便听旁边一堆新兵正窃窃私语。
他伸直耳朵,便听一名新兵道:“听说了吗?今日有人私闯鹰击将军的营帐、偷吃东西,被逮了个正着。此刻,正挂在骑兵营门口呢。”
“我有个同乡兄弟,也在骑兵营,听说,鹰击将军派人捎了个口信过来,云棠火冒三丈,正要拿那倒霉的家伙开刀问斩呢!”
“也不知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鹰击将军那里骗吃骗喝。”
延山坐的离他们最近,闻言,口中炊饼啪嗒掉到地上,转头乐呵呵问:“兄弟,鹰击将军营帐里有肉吃吗?”
那些新兵露出鄙夷之色,皆是哄然大笑起来。
延陵直接朝延山屁股上踹了一脚,恼怒道:“丢死人了,闭嘴!”
延山嘿嘿一笑:“好久没杀猪了,俺真有点想吃肉了。”
巫子玉越听越不对劲儿,刚要张嘴说点什么,幽兰忽然低声道:“云霸来了。”
众人忙端起碗专心吃饭,免得引起云霸注意。
云霸拎着条马鞭,和几名亲随趾高气扬的走过来,挥鞭便打落了好几名新兵手里的饭碗。
那些新兵皆是敢怒而不敢言,延山见状,忙悄悄把炊饼藏到了怀里。
云霸何等眼神,冷笑一声,一鞭子抽到延山胸口,喝道:“拿出来!”
延山胸口衣服碎裂开,手却紧紧的护着怀里的炊饼,不肯松开。
云霸眉毛一竖,又要挥鞭打人,幽兰眼疾手快的从延山怀里掏出炊饼,扔到一旁。
延山红着眼睛,死死盯着那块滚在泥土里的炊饼。
云霸这才收了鞭,逡巡一圈,挑眉道:“武烈将军丢了帅印,命本将全营盘查,找出偷盗之人。所有人,立刻回营待查,无令,不得外出!”
事发突然,众人被折腾了一日,皆是又累又饿,也不敢当着云霸抱怨,只能悻悻结伴回营。
因为挨罚的事,九辰、巫子玉和青岚、延山兄弟分到了一营。此刻,青岚不在,便只有他们四个人。
延陵依旧万事不关己的翘腿躺在自己的草铺上,延山肚子饿得咕咕叫,不断在地方画圈。
巫子玉凑过去,问:“你画的什么呀?”
延山咽了口口水,道:“俺在画炊饼。”
巫子玉被逗乐,掠起一截箭袖,道:“你画的太丑了,像压扁的石头,我给你画。”
说罢,他当真捞起一根细棍,在地上画起饼来。
延山一个劲儿的拍手叫好:“像!真像!要是能一口吞下去多好。”
九辰则坐在角落里,就着油灯,给右手换伤药。
举了六个时辰铁锤,他右手缠的厚厚数层布条已经被血浸透,并极深的嵌入了肉里。
九辰衔住一把匕首,一点点把布条缠开,额上和脸颊上,布满细密的汗珠。txt电子书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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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细净的瓷瓶,隔着微弱的灯光,反复把玩,也不知在想什么。
延陵余光飘过去,见九辰右手已经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他自己却也只是盯着那瓶子发呆,并不用药,也不知触动了什么心事,索性翻了个身不再看他。
幽兰悄悄掀帐进来,摸到九辰身边,伸手就夺过去那只瓷瓶,拔开塞子闻了闻,大吃一惊:“这是用红、黄、白、紫、绿五色萱草根茎做成的上等伤药,绿萱和白萱只有汉水附近才有。汉水早已寸草不生,没想到,五色萱还能重现世间。”
九辰拿过瓶子看了看,又闻了闻,并无察觉出异样,不由皱起眉毛。
幽兰看出他疑惑,道:“昔年,机缘巧合,我曾见过一株绿萱,那缕幽香,闻之难忘。”说完,她试探着问:“不知……此药是谁配制出来的?”
九辰继续把玩着瓷瓶,低头沉思起来,没说话。
“五色萱比寻常伤药见效要快得多,又无反噬作用,配药之人,定也是不忍看你再受掌伤折磨。”
九辰手一顿,默了默,直接把那瓷瓶往地上一搁,偏过头,盯着别处发呆。
冷汗,汇聚成线,顺着他的额角流下,冰凉无温。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托起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小心吹气。九辰猛地回神,转头,见幽兰正把伤药一点点撒到他掌心,均匀铺开。
他下意识的想抽回手,却被另一只手按下去,九辰抬眸,幽兰正目光坚执的与他对视,便破天荒的没有再坚持。
幽兰并没有急着替他包扎,等这层药粉被鲜血浸透,她又小心的撒上第二层药末,才撕下一片干净的里衣,慢慢把那只血肉模糊的手用布条缠起来。
九辰感觉整只右手都像被人按在油锅里煎滚一般,面上,又渗出许多冷汗。
他一双黑眸,灼灼盯着幽兰,忽问:“你来这里,究竟有何目的?”
幽兰不急不缓的把布条打了个结,道:“我说了你又不信,何必多此一问。”
“你不说,如何断定我不信?”
“逃婚,你信么?”
九辰立刻拧眉,有些恼怒的瞪着幽兰,显然不满于她如此无赖的态度。
幽兰摊手,一脸无辜:“你不信,可怪不着我。”
九辰看向别处,冷冰冰道:“日后,若被我发现你意图不轨,我决不饶你。”
这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与呵斥声。
幽兰变色,道:“不好,是云霸来查营了。”说完,她三两下收拾好残余的药,塞到九辰手中,又悄无声息的潜回了自己的营帐。
巫子玉见情况不妙,立刻扔了木棍,回到九辰身边躲起来。
九辰侧眸,正要掀开营帐打探外面的情况,刺骨冷风突地灌了进来,杂乱的脚步声中,云霸带着几名亲兵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搜!”
云霸把长刀往地上一插,不由分说,便指挥左右搜营。
那些士兵有云霸撑腰,皆是动作粗暴、有恃无恐,不过片刻,整个营帐已被他们翻的一片狼藉。
延山见他们画的满地炊饼也被踩踏的不辨形状,眼睛骤然泛出血红,低低的嘶吼一声,拎小鸡一般,将两名小兵扔出帐外。
余下士兵见他身形魁梧,皆不敢靠近,云霸亦被他气力所惊,退了一步,呵斥道:“大胆狂徒!你竟敢以下犯上!”
延山正在气头上,哪里管这些,抡起胳膊,直接将云霸拎到了半空。
“找到了!找到了!”
一名小兵激动大呼,却是从延陵床铺下的稻草堆里掏出件黑帛包裹的东西,正是刻有“武烈”的帅印。
这下,连向来处事漠然的延陵也变了脸色。
余下的士兵一拥而上,把延陵从床上拖下来,死死按住。
延陵用力挣脱,高呼:“不是我拿的!”
延山见两柄长刀已架到了延陵脖子上,立刻松开云霸,扑过去去救延陵。
云霸瞅准时机,拔刀而起,直袭延山后背。
延山一心要救延陵,根本没有察觉,那寒刃便直接砍到了他后背骨上,带起一片血雾。
延山大怒,回身,徒手捉住刀刃,啊呀一声,将那柄大刀折为两半,扔回给云霸。
云霸闪身避开,打了个响哨,埋伏在帐外的甲兵立刻冲进来,合力制住延山。
延山怒吼一声,想要甩开众人,那些甲兵却早有准备,手中寒光烁烁,直接刺入延山脚掌,将他钉在地面。延山呜咽不止,双腿和双臂已被铁链牢牢锁住。
延陵愤愤道:“东西是从我床底下搜出来的,跟他没关系!”
“你一个病秧子,若无这蛮子帮忙,哪里来的本事潜入将军大帐!”
云霸收回刀,惊魂甫定,大怒道:“人赃并获,都带走!”
其余营帐的新兵听到动静,纷纷出来看热闹,见延山兄弟当真私藏帅印,又联想起白日里他兄弟二人连累大家受罚之事,皆是沿路指指点点、鄙夷不已。
等云霸走远了,巫子玉才胆战心惊的伸出脑袋,问九辰:“他们该不会出大事吧?”
九辰不冷不热的看了他一眼,道:“若按偷窃罪论处,不过砍去手足、贬为军奴,但涉及帅印,只怕没那么简单。”
巫子玉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那……那可怎么办?”
九辰缓缓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幽兰偷偷从外面溜进来,道:“听说,云棠要连夜开审,大家都看热闹呢,你们倒坐得住。”
九辰默然,巫子玉满口抱怨:“这里的人,怎么都如此蛮横不讲理。”
幽兰认真打量着他,道:“你好歹是个得宠的侯爷,不如,你去云棠大营、向他当面陈情。兴许,他们兄弟还有一线生机。”
巫子玉张了张嘴巴,讶然的望着幽兰,说不出话。
幽兰攀住他肩膀,道:“听闻,文时候经常混迹于那些王族世家子弟中间,恰好,我这两日结交了两位。他们觉得侯爷面熟,猜出侯爷身份,也在情理之中。”
说到这里,她眼睛一眯,道:“云棠独断专行惯了,唯忌惮王令,这事,侯爷到底帮不帮忙?”
巫子玉立刻缩了缩脑袋,拽住九辰,道:“我听阿辰的。他如果敢去云棠那里,我就跟着去。”
幽兰大是鄙夷:“你好歹也是条汉子,怎么遇事老躲在别人后面,一点胆魄都没有!”
巫子玉干脆耍无赖:“我这人没脸没皮,你少激我。”
他可怜巴巴的看着九辰,道:“阿辰,你来告诉他,我该不该去?”
九辰还没说话,幽兰便抢过话茬,道:“他手都快废掉了,你别老拖着他。”
巫子玉露出委屈之色:“九幽,你怎么一点都不替我着想。”
幽兰不由分说的拉起他,一边朝营帐外走,一边道:“有王上罩着,没人敢动你,走吧,大侯爷!”
南山寺
宝殿之内,两排青灯,映照着湘妃明艳无双的脸颊,荧荧光芒,在殿内静静的流淌。
湘妃双掌合十,虔诚一拜,便从白芷手中接过装有露水的净瓶,伸出一截素手,把露水洒在观音像上。
待进贡完露水,湘妃依旧美目清冷的盯着那尊观音金像,没有起身的意思。
主持了缘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道:“娘娘,王上派来的车驾已在寺外等候,可以启程了。”
湘妃没有回应,又盯着那观音像许久,才肯起身。
白芷忙将手中的披风给湘妃穿上,她们刚行至门口,一道暗箭,毫无预兆的从暗夜中刺来。
湘妃闪身避过,又一道暗箭铺面射来,白芷惊得大呼:“有刺客!”
湘妃刷的抽出腰间软剑,缠住一道暗箭,翻腕反击回去,一条黑影从半空掉下,将要坠地的一刻,突然一跃而起,朝湘妃斜刺过来。
白芷惊惧中,扑到湘妃身前,欲挡住那一剑。那刺客的招式却极为刁钻老练,剑尖一转,从白芷肋下刺了过去。
湘妃胸口正中一剑,倏然携剑飞起,与那刺客缠斗起来。
这时,主持了缘忽然大声呼道:“着火了!着火了!”
她带着两个小尼,慌忙从宝殿中奔出来,正要组织四周僧尼救火,举目一望,才发现整个南山寺已经都烧了起来,火势最大的,竟是封禁已久的钟楼。
寺中僧尼乱作一团,皆是惶惶不安,寺外的戍卫营将士听到动静,也迅速涌了进来。
只可惜,浓烟滚滚,火势滔天,湘妃与那刺客皆已不见踪影。
徐暮从浓烟中冲出来,冲着殿前僧尼急道:“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取水救火!”
骑兵营外,青岚被绑的粽子一般,倒吊在营门口的旗杆子上。
此刻,他正有气无力的舔着干裂的嘴巴,冲两个守门小兵喊道:“你们这群混蛋、龟孙子!快放我下来!”
他已经叫骂了一下午,起初,守门的兵士耐不住聒噪,还甩他几鞭子,此刻,却懒得理会。青岚嗓子已经嘶哑的听不出声音,眼睛,也因发怒而泛着红色的血丝。
“明知叫喊无用,何必浪费体力?”
一个凉凉的声音传来,青岚觉得有些耳熟,睁大眼睛一看,一个黑甲箭袖的少年,不知何时站到了旗杆之下,正仰着头,衔笑看他。
“九辰!”
青岚立刻一个激灵、满血复活起来,他使劲儿晃动了一下身体,急道:“你快割断绳子,放我下来!我一定要好好教训这帮混蛋!”
九辰抱臂靠在旗杆上,挑眉道:“你咎由自取,实在不值一救。”
青岚气道:“喂!我们到底是不是一个营帐下的好兄弟?!你没被吊着,自然不知道吊在这杆子上的滋味!简直比一剑杀了我还难受!”
九辰认真打量了一下那旗杆,又拿左手握了握尺寸,道:“我七岁那年,就曾在这上面待了三日三夜,除了有点冷,看风景,还不错。”
“你――!”
青岚简直要被气炸了肺,正要骂下面的少年无情无义,余光一扫,却见骑兵营中走出个剑眉星目的白袍少年,一身银甲在满营火光中煞是耀眼。
青岚啊了一声,立刻记起来,此人就是昨日箭术考核中,二十五支箭全中靶心的那少年,立刻警惕起来。
九辰本是默默抱臂站着,听到动静,侧眸,冲那白袍少年一笑,道:“阿剑,你来了。”
季剑全无往日相见的雀跃,微侧着头,冷着脸问:“找我何事?”
九辰也没在乎他的态度,维持笑意,道:“能不能带去见王使?”
季剑脸色愈冷,微有讽意,道:“以你的本事,出入骑兵营,何须我带路。”
九辰默了默,道:“我不想坏了军中规矩。剑北之事,你应该记得。”
“你别跟我提剑北!”
季剑蓦地低吼一声,一拳砸到旗杆上,双目,因情绪激愤而有些发红,握刀的右手,微微颤抖。
他垂下眼,用拳头碾着旗杆上的纹理,仿佛这样,就能碾碎心中的压抑与愤怒。
旗杆上的青岚也跟着晃了起来,连连大呼:“你生气砸他去!别砸这杆子啊,我可跟你无怨无仇!”
季剑又是一拳砸过去,红着眼大吼:“你闭嘴!”
青岚在半空被甩得七荤八素,急得一边骂人,一边喊九辰求救。
九辰没理会他,只是黑眸平静的说了声:“对不起。”
季剑咬牙收拳,霍然转身,头也不回的向营里走去了。
青岚转回来,重重撞到旗杆子上,直疼得哇哇大叫,口中不忘奚落九辰:“你找谁帮忙不好,干嘛非要找仇人啊?”
九辰瞥他一眼,道:“他会回来的。”
青岚露出鄙夷之色,正要好好嘲笑他一番,营门口,竟然真的又出现了那一袭白袍银甲的少年。
他冷冷的盯着九辰,没说话,又转过了身。
九辰一笑,便走了过去。
骑兵营,主帐内。
一袭金衣的男子,从主座缓缓起身,打量着帐中的少年,十分谦恭道:“殿下可是有事交代属下?”
九辰毫不客气的道:“只需王使一句话而已。”
金衣男子微微一笑,隔着帐门,打量着营门口处,道:“半个时辰后,云棠就要来提人,殿下要救人,可是给属下和鹰击将军出了个大难题。”
九辰挑眉,道:“我何时说要救他?”
“哦?”金衣男子颇是玩味道:“殿下这是何意?”
“杀了他,以正军法。”
九辰盯着他眼睛,一字一顿道。
金衣男子看着对面的少年,越发觉有趣,他沉默了会儿,忽然啊呀一声,拍着脑门道:“属下险些忘了,临行前,王上曾嘱咐属下,到军中后,务必请殿下和文时候写封平安信回去。”
九辰没料到他突然把话题转到这里,皱起眉毛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上耳聪目明,何须区区一封纸信?”
金衣男子呵呵一笑,道:“想来,王上是关心殿下和文时候在军中的情况。”
九辰听闻他笑声,心中生出些异样的熟悉感,忽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金衣男子摸着假鼻子,依旧笑呵呵道:“很多人都问过属下同样的问题,看来,属下是个万人迷呢。”
说到这里,他立刻热忱的把九辰拽到案前坐下,铺简研磨,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正巧,殿下就在这儿把信写了罢!”
九辰不肯拿起笔,正色道:“我所说之事,王使到底答不答应?”
金衣男子又热忱的把笔塞到九辰手里,殷殷道:“殿下写完信,属下好交差了,一切都好说。”
九辰斟酌片刻,才握起笔,在竹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