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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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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拳,道:“属下知错,谢殿下提点。”

    他话音方落,正要挥手命众侍卫撤去,忽听一声凄厉的嗓音骤然划破沉沉暗夜,惨绝瘆人。

    九辰辨出这惨呼声起自东南方向,脸色刷得惨白,点足便飞掠而去。

    独孤信留下一队侍卫原地看守,便带领其余人迅速奔向出事方向。

    章台宫外,一群内侍宫婢挑着灯笼将周遭照得通明,巫后容华端静,风髻雾鬓,身着碧霞云丝织锦披风,正由隐梅扶着,缓缓步下石阶。

    九辰一路施展轻功赶至章台宫,见巫后无事,才长松了口气,上前几步,撩袍跪于巫后跟前,道:“儿臣叩见母后。”

    巫后扫了他一眼,秀眉微微颦起,道:“宫门已经下钥,你怎么还在宫中?”

    九辰道:“儿臣方才听到此处传出惨呼声,实在放心不下母后安危,才折了回来。”

    巫后闻言,花容起怒,疾言斥道:“混账!身为世子,你难道不知百官各有职司的道理么?本宫的安危,自有内廷戍卫军来管,何须你来操心?!

    九辰垂眸,道:“儿臣知错。”

    巫后再也不看他一眼,径自带人向前走去。

    片刻后,九辰默然起身,迅速跟了过去。

    出事的地方是章台宫东南处的一座名为栖霞宫的冷殿,荒芜已久。

    负责看守此宫的三个内侍,无一幸免,两个横死枯井边,一个死于殿内。

    独孤信正带人检查尸体,见到巫后凤驾亲至,忙迎了上去,单膝跪地,道:“属下见过王后娘娘。”

    巫后命他起身,边走便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独孤信连忙紧随着,微微侧身挡住前路,道:“娘娘,这里面不干净,属下斗胆请王后娘娘回驾。”

    巫后顿住脚步,婉丽容颜上浮起一抹骄傲笑意,道:“本宫领兵征战沙场时,你不过一个黄毛小子,这点脏东西,我们风国女儿还不放在眼里。”

    独孤信讪讪挪开,引着巫后到枯井边上,命侍卫们闪开,露出那两具尸体。

    荒草丛中,那两名内侍均是双目紧闭,神色安然,丝毫没有痛苦之态,连所穿宫服都是整整齐齐,浑身上下,并无血色伤痕。

    九辰挤到前面,张目望去,才发现,那两名内侍的心口之处,均被刺入一枝绽开的青菊,青菊之上,则隐隐缀着几点妖艳红色。

    巫后看到那两枝青菊的一瞬间,蓦地踉跄了数步,容色煞白如雪。

    隐梅及时扶住了她,在她耳畔柔声道:“公主,请保重凤体。”

    此时,栖霞宫外,内侍尖声传报:“王上驾到!”

    巫后悚然一惊,脱开隐梅搀扶,迅速恢复淡伫神色。

    巫王疾步如风,已经带着晏婴并数名内侍进到里面,他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行礼,只将独孤信招到跟前,听他汇禀情况。

    独孤信简单说了来龙去脉,巫王淡淡听过,走至井边,黑沉无底的双目扫过那两枝青菊时,猛然一缩。

    晏婴感受到巫王宽厚的大手颤得厉害,一时也又惊又疑,吓得厉害。

    “夭黛……”

    许久,巫王从牙缝中挤出两字,说得切齿有力,似有万千不甘与恨意,眉间却隐隐含伤。

    独孤信见状禀道:“王上,属下已经检查过了,这三人均是被青菊刺穿心口而亡,其余地方并无伤痕。”

    九辰闻言,暗自沉思,不由想起《九州志》中关于夭黛的那段描述:

    「夭黛之菊,生于腐尸之上,有剧毒,花开难败,花落生刃,嗅其味者,四肢麻痹,触其身者,面目皆腐,能杀人于无形之中。」

    按照书中所记,夭黛生于汉水,扎根腐尸,应有剧毒,可这两名内侍却面色如常,根本没有中毒迹象,更没有面目皆腐的形状出现。目前看来,这两枝青菊均无香气,众人在此处呆了这么久,并无不适症状出现,四肢麻痹的说法亦是无从考证。

    九辰细细盯着那枝青菊看了许久,都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沉吟片刻,便欲伸手去触摸那青色花瓣。

    “住手!”一声暴喝传来,九辰动作止住,抬眸,是巫王铁青怒极的脸。

    火光映照下,巫王这才看清那黑袍少年模样,当即沉声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世子为何还滞留宫中?”

    九辰跪地道:“回父王,现在是戌时三刻。儿臣离宫时,听到内廷传出惨呼声,一时担忧,才擅自折回,误了时辰。”

    巫王瞥他一眼,冷冷道:“违背宫禁,擅留内廷,该当何罪?”

    九辰道:“杖五十,罚俸一年。”

    巫王移开目光,复又凌厉的盯了那青菊片刻,转首吩咐独孤信道:“让人将这里收拾干净,该留的留下,不该留的全部处理掉,此事,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敢在内廷为乱,孤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何方乱贼余孽!”

    独孤信诺诺应下,便见巫王指着九辰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天色已晚,孤不想再动用内廷司刑,行罚之事,就由你们戍卫营代为执行。”

    独孤信脑子一片空白,吓得当即跪地,道:“属下不敢。”

    巫王了无表情,道:“这是孤的旨意,亦是巫国国法,与你敢不敢没有关系!”

    独孤信一时哑然,再不敢多言。

    巫王视见巫后玉容雪白,上前将她双手暖于掌中,温声道:“手怎么这么凉?夜里风大,是不是冻着了?”

    巫后双眸之中仿佛映了一湖冰水,她抬目望着巫王许久,如常婉然笑道:“臣妾不冷,谢王上关心。”

    巫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道:“今夜,孤去你那里歇着。”

    巫后尖利的玉甲深深刺进肉里,面上笑若青花,道:“君恩深厚,臣妾受宠若惊。”

    巫王哈哈一笑,携起巫后,正要离开,便听身后的少年高声道:“父王,儿臣有话要说。”

    巫王并不回头,只是暂时止步,表示他在听。

    九辰望着巫王背影,道:“儿臣恳求以鞭代杖,望父王恩准。”

    巫王冷笑,道:“避重就轻,这是谁教给你的伎俩?”

    九辰咬牙,道:“只要父王恩准,儿臣愿领双倍责罚。”

    巫王闻罢,默了会儿,嗓音冷淡的道:“孤准了。”

    九辰趁势道:“既能以菊伤人,又能令人毫无惧容。儿臣认为,此案来得蹊跷突然,疑点甚多,恐怕另有隐情。所以,儿臣还想恳请父王将此案交给儿臣办理。”

    巫王冷哼道:“此案,自有戍卫营与暗血阁负责,追查缉凶之事,其余任何人不得插手过问!世子若想以身试法,尽管放手去试!”

    待巫王一行人离去后,独孤信才憋不住开口道:“殿下,今夜那人——”

    九辰打断他,做了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大统领如果信得过子沂,便先不要声张此事,我有预感,他不是行凶之人。”

    独孤信权衡半晌,终于咬牙应下:“属下便信殿下这一回!”说完,他十分为难道:“可这执刑之事,属下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望殿下指点迷津。”

    九辰抱臂笑道:“「犯人」已经够倒霉了,现在「行刑官」竟还要问「犯人」他该怎么死,大统领这「行刑官」也太看得起我这个「犯人」了。”

    独孤信砸了砸脑袋,此事,简直比追凶办案让他头疼的多。

    九辰淡淡看了他一眼,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世子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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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神枝为聘

    次日,天色未明,九辰便至垂文殿外,撩袍长跪。[求书网qiushu.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这一日正值早朝,巫王在章台宫陪巫后用完早膳后,直接便去了朝堂,一直到午时才回到垂文殿。下了车舆,巫王一眼视见殿外跪着的少年身影,眉梢一挑,与晏婴道:“孤还以为,剑北五年,他早不记得规矩了。”

    晏婴小心回道:“王上定的规矩,殿下向来记得清楚明白。”

    巫王冷笑,道:“若是如此,他便不会在孤的眼皮子底下盗走暗血令,矫诏王命,私离王都。”

    晏婴听巫王提起此事,唯恐祸从口出,便再不敢多言一句。

    巫王看他一眼,带着淡淡的嘲讽,便径自进了垂文殿。

    午时的日头正是毒辣,巫王简单用完膳,也不午睡,便于殿内批复奏简。

    晏婴忙命内侍多搬些内廷专用的玄冰进来,驱逐燥热,并亲自去侧殿煮了降暑的青菊茶,仔细侍候。

    待日影西移,暑热消散之时,巫王才吩咐晏婴:“让世子进来。”

    晏婴应下,忙急急行至殿外,去传达王令。

    九辰虚弱之下,被暑气蒸得头晕目眩,眼前发昏,只能扶着晏婴,才勉强站稳,艰难进殿。

    晏婴只觉臂上的那只手滚烫的厉害,担忧道:“殿下还好么?”

    九辰点了点头,入殿后,便松开晏婴,疲软至极的重新跪落于地,哑声道:“儿臣叩见父王。”

    巫王瞥见他模样,冷冷道:“世子若是跪不好,便出去跪,该做什么,难道还要孤提醒你么?”

    九辰只觉得眼前有些抑制不住的发黑,咬牙凝神跪直后,才艰难的扯开与伤口黏在一起的黑袍,转过身,背对着巫王,道:“儿臣请父王验伤。”

    入目处,九辰整个背部已然血肉模糊,一道道纵深鞭伤交错其间,均是深可见骨,皮肉翻卷,十分可怖。

    晏婴看得心惊肉跳,喉头酸胀的难受,眼中不由就溢出一层雾水。

    巫王看罢,便坐回案后,道:“晏婴,传孤旨意,戍卫营秉公执法,不徇私情,赏金千两,以示嘉奖。”

    晏婴张了张口,一时失声,许久,才发出音,道:“老奴遵旨。”

    九辰费力的穿好上身黑袍,道:“父王若无其他吩咐,儿臣告退。”

    巫王脸色蓦地一沉,道:“孤何时让你退下了?”

    九辰动作顿住,道:“儿臣知错。”

    巫王命一旁的青衣内监搬出两沓厚厚的奏简,道:“今日,掌书内监请了病假,你就留在宫中,替孤誊抄这些处理好的奏疏。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另外,孤这里还有几份未处理的奏疏,正想听听你的意见。”

    九辰道:“儿臣遵旨。”

    晏婴见这情势,便命一名青衣内侍去搬竹简,巫王却冷声道:“以后,这些事情,让世子自己做。”

    那内侍吓得住手,忙退到一侧。

    九辰撑着地面起身,将竹简搬到左侧长案上,分类整理妥善后,才跪坐到案后,试着腕上运力。

    巫王抬眼,瞥见九辰笔力虚软,字迹不正,且不停的淌着冷汗,将尚未干却的字晕得不成章法,当即蹙眉道:“不过一点暑热,便能将世子折磨成这番模样,倒真是让孤长见识!晏婴,给他换冰席。”

    巫王宫的冰席乃九州极北处的水晶玄冰制成,奇寒无比,遇热不化,只有酷暑之时才会铺在榻下解热,且每次铺设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

    晏婴自知冰席之苦,更忘不了以前他的小殿下被冰席折磨的那些情景,一边命人去取,一边心疼得难受。

    九辰低头,眼睛依旧发昏,并不能看清楚那些字的轮廓,只能继续将全身力气都凝在腕上,凭着感觉去写。

    两名内侍很快抬了冰席进来,内廷司造为防他们被寒气伤到,特地在冰席之外裹了两层质地厚密的竹席。

    纵使如此,一路抬过来,那两名青衣内侍依旧被冰席渗出的余寒袭得脸色发白,浑身打颤。

    晏婴忙引着他们将竹席去掉,展开里面剔透的冰席,替换掉九辰膝下的竹席。

    巫王扔下一卷竹简,道:“这是宫城戍卫营右将军怀墨的请罪书,世子有何看法?”

    竹简挟着霸道刚硬之力,堪堪砸到案上,动静之大,让旁侧侍立的青衣内侍们吓得发颤。

    九辰捡起来,迅速揽了一遍,一怔之后,才道:“南北两市的巡查防卫由怀墨负责,淮国质子在南市遇刺,确是戍卫营巡防疏漏之过,怀墨难辞其咎。”

    巫王盯着他,满是探究,道:“孤还以为,你会替自己的「生死之交」说几句好话。”

    九辰卷起竹简,道:“事关重大,儿臣眼中只有国法,没有私情。”

    巫王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这处罚之法,便由世子便代孤拟定。”

    九辰变色,道:“儿臣不敢擅自干涉戍卫营事务法度,请父王收回旨意。”

    巫王眼底多了丝审视,道:“既是孤的旨意,何来擅为之说。说起来,怀墨所犯之事,也不止这一遭,世子若觉得为难,不仿将前些时日的欺君之罪一道替他定了,也省得孤再费力气。”

    九辰总算明白今日巫王怒从何来,默了片刻,道:“朱雀道之事,全是儿臣授意,与怀墨无关。”

    巫王挑眉,道:“世子眼中既然只有国法,便跟孤讲讲,欺君该当何罪?”

    半晌,九辰道:“死罪。”

    晏婴垂首侍立在一侧,只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里。巫王却并未露出愠色,反而极有耐心的道:“若不是暗血阁查出此事,世子打算糊弄孤到何时?”

    九辰沉默,无言以对。

    巫王脸色陡沉,道:“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九辰只能实话实说,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王,只是,儿臣确实没有想好何时将此事禀告父王。”

    巫王似乎也并未打算深究,只让人换了盏茶,道:“朱雀道之事,孤要看到结果。”

    九辰平静道:“儿臣遵旨。”

    当夜,巫王依旧去章台宫用膳休息。

    九辰誊写到夜半时分,实在熬得眩晕,便伏到案上小憩。

    晏婴悄悄赶回垂文殿,甫一靠近九辰,冰席散出的寒气便裹挟而来,生生让他打了个哆嗦。

    九辰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人却十分安静的伏睡在那里。这场景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到晏婴几乎以为眼前的少年依旧是多年前那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在无数个漫漫黑夜里,痛苦挣扎。

    他双目酸胀许久,让人取了厚实的披风,轻轻的替九辰盖上,便复又悄然离去。

    九辰睁开毫无睡意的眼睛,侧枕在臂上,静静的盯着晃动的烛火许久,才起身继续誊写案上竹简。

    次日,巫王在章台宫用完早膳,并未回垂文殿,而是直接带了文时侯子玉去戍卫营蹴鞠为乐。

    九辰一直写到中午时分,才誊完案上所有奏疏,待将它们一一搬回原位后,便昏昏沉沉的离宫回府。

    日光炙烈,西市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九辰已经临近虚脱,步履踉跄的混迹在人群之中,缓缓向着安巽坊的方向行去。

    一骑快马穿街而过,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毁了不少货架摊位,惹得行人纷纷避让到街道两侧,唾骂不止。

    一片混乱中,只有九辰依旧毫无所觉的向前走着,几个眼尖的路人见街道中央尚有一个黑衣少年,俱是变色,想阻止却已然来不及。

    九辰这才察觉到异样,耳畔轰然掠过急促的嘶鸣之声,那马正迎面风一般扬蹄冲了过来。

    九辰皱了皱眉,没有动,周围人立刻失声尖叫起来。

    风驰电掣之间,一只手不知从何处伸了过来,快到至极,却又轻到极致的将他拽了出去。

    疾风旋影擦身而过,九辰转眸看了眼身旁眉目清秀的年轻公子,微微一笑,道:“多谢。”

    那年轻公子将他打量一番,道:“没想到,战无不胜的黑云骑主帅亦有坐以待毙之时。”

    九辰望着那马消失的方向,默了默,道:“名驹「追风」,虽是千里良马,却颈弱腿硬,不善变通。弱易伤,硬易折,我若一箭斩马首,双箭断马腿,此马必死无疑。只可惜,这马上之人,乃是风国使臣,他若死了,一则麻烦甚多,二则后患无穷,三则于我无益。”

    年轻公子眸间含起一丝笑意,道:“如此,九幽受教。”

    九辰复又看他,道:“幽兰公主独挡边关数载,胆魄过人,机谋无双,想必,能将此事看得更加透彻。”

    九幽被他一言拆穿身份,也不慌乱,反而淡静作礼,道:“既是故人,殿下也该将故物归还幽兰。”

    九辰想了片刻,道:“你不辞千里来沧冥立市卖马,想必不止做生意这么无趣。我听说,风国的女子最重名节,那件故物,不妨留作印证。”

    说完这些,他点头为礼,便径自离去。

    阿鸾从人堆儿里跳出来,嘻嘻笑道:“公子可讨回东西了?”

    九幽斜瞪她,道:“鬼丫头。”

    阿鸾满是遗憾道:“公子,咱们真该让明染大人的马儿碾了他,到时,看他还如何嚣张!”

    九幽摇首,道:“他不是嚣张。”

    阿鸾极是赞同,道:“没错,他是无耻。”

    九幽看着她,道:“东西拿出来。”

    阿鸾缩缩脑袋,摊开手,掌中赫然是一枚刻着精致麟纹的黑玉玉佩。

    九幽盯着那玉佩,眸间秋波流转,渐渐生出溶溶笑意。

    这一日,宫中恰恰传出消息,含山公主于采绿湖游玩时,不慎坠水,幸而戍卫营及时施救,才免遭大难。公主体弱,因久滞湖中,寒气侵体,便生出一场大病。

    巫王爱女心切,诏令杏林馆悉心医治,并取消本定于三日后举行的国宴,暂缓两国求婚之事。

    三日后,楚王再遣国使赴巫都沧冥,携神女枝并楚王亲笔书信,昭示求娶含山公主的决心。

    神女枝,生于楚境神峰巫山,传说凤神栖于其上,死后化灵,以血滋养神树,使其参天繁茂,枝枝交错而生,衍息不止。

    在楚国,神女枝不仅代表着无上的高贵与圣洁,更是「凤」与「后」的独特象征。

    楚王以神女枝为聘,其心昭昭,九州俱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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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风雨欲来

    楚国国使抵达巫都之日,巫王恰好在东阳侯季礼的陪同下巡查驻守在沧冥城外的威虎军。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威虎军乃昔时巫王启为世子时一手操练,善长兵,精骑射,历经大小战役数十场,以“枭冷好战”闻名于世。因巫启铁腕治军之故,遇战时,威虎军按所获敌虏人头计功,杀戮无节制,所过处,血漫荒野,寸草不留。也正因此故,九州各国对威虎军评价褒贬不一,诟病者甚多。

    巫王坐于马上,甲胄在身,黑色龙纹披风飘飞展动,指着烈日下黑压压一片的将士们,道:“恺之,孤的威虎军,比剑北男儿如何?”

    季礼听着耳畔震天操练之声,眸中泛光,由衷叹道:“若是威虎军出战,拿下剑北,何须浪费十载光阴?”

    巫王明白他言中肺腑之情,笑道:“恺之此话说的不对,剑北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乃兵家必争之地。兵家制胜之道,在于谋,而不在于勇。恺之西挡风国,南制蛮楚,北灭鬼方,以剑北为基,纵横大漠数百里,护佑巫国,不过用了十载。如此功业,何人可复为之?”

    这番话,让年迈的东阳侯血脉沸腾,他嘴唇动了动,却又极力忍住,最终,只是恭敬惶恐道:“王上谬赞,臣愧不敢当。”

    巫王每次巡查完威虎军,总要在校场上与众将士一起较量箭术,并设彩头,获胜者奖励颇丰。军中将士跟随他多年,素知他们王上的性情,因而比试时从不避讳身份,均是拿出十成的真本事,力争头筹。

    校场上,各营将士携弓带箭,均是跃跃欲试。威虎大将军列英更是亲自捧了青龙弓,奉与巫王。

    巫王拉了拉弓弦,一边试着力道,一边吩咐列英:“去给东阳侯取把良弓。”

    列英斟酌片刻,道:“末将这里只备了王上常用的青龙弓和世子殿下常用的麒麟弓,不知,东阳侯所用弓的规格――”

    未等他说完,巫王便打断,道:“将那把麒麟弓取来。txt小说下载www.80txt.COM

    列英一愣,尽量委婉说道:“殿下向来不喜别人随便碰他的东西,尤其是弓箭,末将担心――”

    说到这里,列英便有些为难的看向巫王,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闻言,巫王眉峰一皱,道:“孤倒不知,他还有这些毛病,你只管取来,威虎军没这条规矩。”

    季礼在一旁听得明白,忙道:“王上,臣从不挑弓,普通弓箭足矣。更何况,此弓既然是殿下心爱之物,臣岂可擅自使用?请王上收回成命。”

    巫王抬手止住他,似是想起什么,微微笑道:“恺之只管放心,孤的这位世子对你可是仰慕已久,他若知道你要用,高兴还来不及。”

    季礼还想推辞,巫王却已经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蓄势待发。

    季礼只能悄悄向列英道:“烦请将军替季某另换副弓箭,殿下之物,臣实在不敢僭越。”

    列英想了想,道:“既然是王上旨意,侯爷就不要推辞了。而且,殿下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这弓闲着也是浪费,倒不如让侯爷松松弦。”

    季礼微有困惑,道:“听说,殿下重病缠身,身子弱的厉害。难道,以前殿下还会来威虎军练习箭术?”

    列英忍不住笑道:“侯爷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听来的?殿下自小就呆在威虎军,由王上亲自指导训练,论起箭术,这里无人能比得上他。近些年,也不知怎么回事,殿下倒不跟着王上过来了,许是又喜欢上别的新鲜东西了罢。”说完,他便径自去取麒麟弓。

    季礼听他言辞之间对他们巫国那位神秘的小世子颇为了解,关于麒麟弓之事,倒也释然许多。

    从威虎营出来后,巫王特意留了季礼在垂文殿用晚膳。膳后,左相南央与右相桓冲应巫王诏令,先后到了垂文殿。

    巫王命他们坐了,才开门见山,道:“楚国来使之事,诸卿有何看法?”

    桓冲笑道:“想必是听闻王上暂缓两国求婚之事,楚王坐不住了。”

    南央却皱着眉,道:“西陵衍老谋深算,绝非那等沉不住气的人。单因求婚之事,风国未动前,他便送出神女枝表达诚意,引得九州注目,绝非此人行事做派。”

    说到这里,他恭恭敬敬抬袖道:“神女枝之事,定然不止于此。西陵衍素为豺狼之性,臣恳请王上派人严密监视楚使一举一动,万万不可给其可乘之机。”

    巫王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季礼,道:“恺之如何看待此事?”

    季礼斟酌道:“臣同意南相的说法。只是,过犹不及,楚使中不乏高人,若贸然施行监视,必会打草惊蛇。臣以为,与其先发制人,不如欲擒故纵,请君入瓮。”顿了顿,他道:“恕臣冒昧,求婚之事,不知王上究竟作何打算?”

    巫王展眉笑道:“恺之所言,正和孤意。至于打算,不论公主嫁到何处,孤都不允许有人趁机从中渔利。”

    此话说的模棱两可,三人一时猜不透巫王究竟何意,便也不再多言。

    桓冲忽道:“臣无意间听说,端木氏的族长,近日曾经现身沧冥。”

    南央闻言,心头蓦地一紧。

    巫王双手负拳,像是忆起了什么,眉间有些怅惘,道:“孤记得,端木氏的族长,是位女子。”

    桓冲笑道:“王上记得不错,只不过,世上极少有人见过她的真容。”

    季礼听到此处,便道:“听说,被各路商客奉为至宝的《行商纪》,便出自端木氏一族。”

    桓冲点头,道:“昔日,臣家中也曾收藏过一本,小女时常翻阅,爱不释手,以「字字千金」评价此书,想必,其中自有锱铢大道。”

    季礼抚须道:“端木族掌控九州商路命脉,财力不可估量,所撰商经,自然有可取之处。”

    桓冲倒露出几分愁色,道:“小女嗜读如命,自从阅过此书,便对撰写此书的「西陵公子」与「端木小生」倾慕不已,恨不得早生几年,以文相会,着实让人忧心不已。”

    巫王与南央听到此处,俱是脸色煞白。

    季礼不知内情,道:“王上可是担心,端木族也卷入这场求婚风波之中?”

    巫王没有回答。

    桓冲忧心忡忡道:“若真是那样,这场风波怕是更难平息了。”

    殿内陷入异常死寂,君臣四人,仿佛都从这短暂的平静中,嗅到了暴风雨的气息。

    片刻后,巫王有些疲倦的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季礼快出垂文殿时,犹豫半晌,终是折回,道:“王上,既然公主身体有恙,想必这段时间无法练习箭术。九辰在王宫叨扰这么多时日,臣怕他不懂规矩,不如让他先随臣回去。”

    巫王认真听罢,才明白季礼话中之意,片刻后,笑道:“原是此事。恺之不必担心,这段时间,辰儿规矩学得不错,孤正有意将他和剑儿调到威虎军去历练一番。”

    季礼惊得双目圆睁,猛地跪倒在地,道:“王上,这万万不可,他们年纪尚小,在剑北疯野惯了,哪里有资格入威虎军?”

    巫王淡淡一笑,道:“恺之多虑了,威虎军现在最需要剑儿和辰儿这样的少年将材,孤已经决定了,恺之勿再多言。”

    季礼哑然,只能谢恩告退,步下垂文殿长长的石阶时,一阵夜风吹来,竟让他堪堪打了个哆嗦。

    东阳侯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已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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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父子嫌隙

    七月中旬的天气,晚间虽然暑热已经消散大半,却依旧闷热的厉害。[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

    相府大管家南福,拖着肥胖的躯体,一边忙碌的张罗着晚饭,一边不停的擦着冷汗。

    相府的下人们看到他们大管家汗落如雨的样子,只当是他是热坏了。

    此刻,南央正襟危坐在食案之后,一张脸黑沉如锅底,直看得南福心惊胆战。

    从王宫回来后,老爷便一直保持着这种神鬼莫敢靠近的状态,南福暗自琢磨,准是哪个不长眼的又让自家相爷在王上跟前受了气。

    这时,相府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月色淡淡,树影摇曳,一个锦袍公子翩然步入,凉凉的月光洒在他的袖上,宛若一副流动的水墨画卷。

    南福眨巴着眼睛一看,心头大喜,连忙迎上去,嘿嘿笑道:“公子回来的正好,这面刚出锅一会儿,正调卤呢。”

    南隽嗅着满院香味,眉间立时舒展,道:“是芥菜豆干。”

    南福涎着脸,道:“还有一味川香辣子。”

    南隽对这味汤料显然十分满意,缓步走到厅中,施施然在案侧坐下,道:“盛大碗的。”

    南福乐呵呵的应下,正要去捞面,便听南央冷声道:“你站着,谁准你给他弄饭了?”

    “啊?”南福瞅着自家老爷的脸色,大是愕然,只能识趣的止步。

    南隽蹙了蹙眉尖,道:“孩儿不知何处得罪了父亲,还望父亲大人赐教。”

    南央看他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神色语调,胸口便闷堵得难受,暗暗压抑片刻,才直入正题道:“立刻让端木族的人离开沧冥。”

    南隽唇边溢出一丝冷笑,道:“巫国百姓人人皆知,左相大人刚正不阿,耿直善谏,凭着满腔凛然,助王上革除积弊,扫压奸佞,朝中百官,莫不惧上三分。[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而今,不过小小的端木一族,左相若看着不顺眼,自可将他们赶出沧冥,何须特意知会区区一个兰台令?”

    南央气得血气上涌:“只要我南央在朝一日,便绝不准有乱臣贼子祸乱巫国!我不管他们要做什么,也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警告你,从今以后,不准再跟端木族有任何来往!”

    南隽淡漠的看着怒火喷薄的父亲,道:“若是孩儿难以从命呢?”

    南央双目陡然一睁,震惊片刻,竟是渐渐平静下来,一字一顿道:“要是做不到,你就滚出南府,我南央福薄,当不起南隽公子的亲父!”

    南隽隐在袖中的手,缓缓捏紧成拳,一双眸子,却淡定如初。

    南央吩咐一旁的南福:“将家规和家法取来。”

    南福明白自家老爷正在气头儿上,须得顺着他的意,才能平复他的火气,立时便应了下,急忙去取。

    南隽卷袖而起,抬脚便向外走去,正与回来的南福撞了个满怀。

    南央瞥着他背影,道:“今日,只要你敢迈出府门半步,我南央便再不认你这逆子!”

    南隽闻言,脚步猛地一滞,再难动弹。

    南央心头暗暗松了松,神色却依旧沉着,道:“你既然还认我这个父亲,就去院子里跪着,捧家法,诵家规。”

    南福听了这话,忙打圆场,道:“老爷,这大热天儿的,好歹让公子先吃口饭,再背不迟啊。”

    南央狠狠瞪他一眼,道:“你在旁边给我看着点,他若敢懈怠,立刻报我!”

    南福苦着脸,颇是幽怨。

    南隽自他手中取过黑黢黢的藤杖,拾起一片袖角拂掉上面的灰尘,便撩衣在府院正中跪落,双手将藤杖举过头顶,对着空中一轮明月高诵起南府那本颇是厚实的「家规」。

    从王宫回来后,九辰在世子府堪堪闷了三日,到了第四日,便再也闷不住。

    因此,孟梁大早晨刚刚从睡梦中纠结着醒过来,就看到他的小殿下已经在后院的马厩里喂马刷马,忙得热火朝天。

    孟梁自去膳房简单准备了早膳,刚端了盘糕点出来,便见九辰正牵了匹马向府门走去,当即吓了一跳,忙奔过去拦住他,道:“殿下这是要出门吗?”

    九辰从盘子里捡了两块枣糕,一块放进自己嘴里,一块塞进马嘴里,边走边说道:“我今日可能回来的晚,不用准备我那份晚膳。”

    孟梁听了这话,急得变色,道:“殿下昨日刚用了伤药,背上那些口子都还裂着呢,哪儿还能骑马乱跑呀?”

    九辰不以为意,道:“又不是伤在腿上,你瞎担心什么?”说到此处,他不满道:“还有,什么叫「乱跑」,我是去做正事。”

    那马儿吞完糕点,兴奋的扬蹄撒欢,九辰笑着抚了抚马头,便又往它嘴里塞了两块枣糕。

    孟梁看得心疼不已,道:“这是给殿下准备的,殿下怎么都喂给这畜生了?!”

    九辰道:“府里又不缺这点吃食,你用得着这么小气么?”

    近来,孟梁当家当得实在辛苦寒碜,便忍不住提醒他的小殿下:“这两日南市物价飞涨,就是昨日买药的钱亦比平时高出不少。殿下没有采邑,王上给世子府制定的吃穿用度标准,又向来苛刻,每月里本就攒不下几个钱。如今,殿下又被王上扣掉一年的用钱,老奴闲时算了算,咱们府中积蓄着实有些紧张。”

    说完,他颇是忧虑的叹了口气,俨然一副日子快要过不下去的模样。

    九辰有些同情的看了眼孟梁,生计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也不太懂,只能尽最大努力宽慰他道:“梁伯犯不着这样愁,南市的物价,再等几日,就能降下去了。吃穿用度,咱们人少,可以省着点,至于药……我以后尽量少得罪父王就是了,要是实在不小心得罪了,你就捡便宜的买,或者,绕远些去杏林馆取。当然,如果钱还是不够花,我可以让阿蒙去找阿隽借。”

    对于自己能想出这么多对策,九辰还算满意,说完后,便牵着马径自出府而去。

    孟梁目瞪口呆的傻在原地,不由有些佩服自家小殿下对待生活的乐观态度。

    出府后,九辰先在西市转了一大圈,便到东阳侯府去寻季剑。

    守门的家仆对九辰尚有些印象,因而并未为难他,便利落的遣了人进去通报。

    季剑这段时日在府中正闲得无聊,憋得难受,听说来人是许久没有消息的九辰,一时又惊又喜,激动的难以自抑,来不及换下练武服,便飞奔出府。

    九辰倚着马,抱臂打趣道:“明明是在下被困樊笼,看少将军的模样,倒更像是许久没出过笼子的鸟儿。”

    季剑一拳砸到他肩上,哈哈大笑道:“好阿辰,真的是你!王上若再不放你出宫,我真的要急疯了!我现在每天做梦都在想着怎么能一把火将王宫给烧了!”

    九辰运起内力,微微侧身,消掉他大半力道,笑道:“阿剑,你赶紧换身衣服,咱们去北市马场转转。”

    听到马市二字,季剑自是兴奋不已,但望了眼身后的府门,他还是犹豫道:“爷爷和爹他们一直很牵挂你,要不咱们先去见他们,再去马市也不迟。”

    九辰想了想,终是摇头,道:“今日时间紧急,改日再见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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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白龙鱼服

    巫国北市虽大,然而由于近段时间伯乐马市的生意实在太过火爆,九辰与季剑根本不需打听,便一路循着声往最热闹的地方走。txt小说下载80txt.com

    沿路上,不少马市的栅栏门上都挂着“歇业”的牌子,偶尔几家尚开市的,亦是门庭冷落,光顾者寥寥。

    伯乐马市占地并不大,只在北市东北角处围了栅栏做场地,马场里面搭着简陋的台子,布局倒与月城的马市颇为相似。马场的旁边,是一座双层茶楼,亦建的十分简陋,除了楼顶和地板,四方均敞开着。据说,是马场的主人买下茶楼后,为了方便客人看马,特地命人拆掉了壁板窗户。

    伯乐马场每日巳时一刻准时开市,每日只卖十匹马,价高者得。开市前,旁边茶楼里会提早挂出这十匹马的肖像图,图卷上会有每匹马的基本信息,以供客人品评参考。

    虽然离开市尚有一段时间,伯乐马场外却已经里里外外围了数层人,将这片狭小的区域围堵的水泄不通。

    季剑见人群中不乏锦衣玉袍的贵族子弟,有几人还十分眼熟,不由讶道:“这群家伙平日里懒得要命,竟然也会起大早赶马市。”

    九辰看了看,道:“这些人大致分两类,一类是真的爱马,一类是见不得别人有更好的马。近来,王都结伴而游的王族世家公子们,每每见面,除了比比派头外,必要与对方探讨一下彼此的坐骑,探讨的忘兴时,还恨不得让两匹马儿当街打上一架,以分胜负。”

    季剑气得咬牙,道:“这群俗人,果然不知敬马!”

    两人见人潮涌动,实在寻不出缝隙,便将马栓到棚里,去旁侧的茶楼捡了个座喝茶。

    茶楼里挂着骏马画卷,也聚了不少人,正围着十副画像谈论不休。

    季剑实在按捺不住,正要拉着九辰去凑凑热闹,便见一个绿裙少女端着个托盘蹦蹦跳跳的到了楼上。

    阿鸾十分利落的将一壶热茶放到两人案上,倒满两碗,道:“这是我家公子特地送给你们的好茶。”

    听说是九幽送的茶,季剑自然兴奋不已,便问:“你家公子现在在何处?”

    阿鸾随手把玩着一把骨扇,道:“我又不是我家公子,我才不知道。”

    她举手投足之间宛若精灵一般,说不出的俏皮可爱,季剑一时玩心大起,道:“喂,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阿鸾反问:“你又叫什么?”

    季剑扬眉,道:“我叫季剑。”

    阿鸾眯眼一笑,道:“这名字起的可真好,既呆且贱,跟你人还蛮像的。”

    季剑乐得哈哈大笑:“你这人真有趣儿,出口便是歪理,而且还能说得这么溜!”

    阿鸾嘻嘻笑道:“真是个呆瓜,被人骂了还这么开心。”

    九辰沉默的盯着阿鸾许久,忽的手腕一翻,出掌便去捉她手臂。

    阿鸾翘起嘴角,一双手走转躲闪,灵活如游龙,不过一瞬,她手中骨扇已然抵到九辰下巴上,长吁短叹道:“小哥哥,你虽对我有意,总也要问问我的意思才好呀。”

    季剑难以置信的瞪着阿鸾,半晌,道:“你一个女孩子家,难道不该矜持一些吗?”

    阿鸾顿时来了兴致,忙收起扇子,跳脚蹭到季剑身边,将脸偎在他肩上,一脸无邪道:“呆瓜,你倒是教教我,怎么样才算矜持。”

    季剑堪堪打了个激灵,触电一般抽身而起,连退数步,指着阿鸾,结结巴巴道:“喂!你……你……你到底是女孩子吗?!”

    阿鸾以手托腮,嘻嘻笑道:“那你说说看,女孩子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季剑看她半晌,哼道:“要温柔,要体贴,还要――反正……反正不是你这样子。(www.QiuShu.cc 求、书=‘网’小‘说’)”

    阿鸾忽得跳起来,贴到他跟前,盯着他俊面瞧了又瞧,道:“咦,你怎么脸红了?”

    这一句话,让季剑直接从面皮红到了耳根。

    阿鸾笑得拿着双拳直捶桌子:“哈哈,真好玩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呆的人呢!”

    客栈的老掌柜慌慌张张的奔了上来,见阿鸾模样,急得跺脚道:“鸾丫头,快别胡闹了,你仔细看看,这下面都打起来了!”

    阿鸾旋身而起,作了个鬼脸,遥遥往场里看了几眼,便摸出那把骨扇,一边摇着,一边便往楼下走,道:“有趣,有趣,我还没见过端场子的呢。”

    她缓步轻行间,一双雪足却移转如风,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踪影。

    九辰与季剑行至栏杆处,果然见下面马场外人潮涌动,不少人正越过栅栏,跃入场内,厮打成一团,前仆后继,试图去抢台上那匹纯色白马。

    季剑辨了一会儿,道:“是以相著称的「白雪」,华而不实,这些人果然没有见识。”

    九辰点头,道:“以伯乐马市的实力,「白雪」至多算得上二等马。这段时间,马市虽然火爆,却还算太平。今日,这群人却因为一匹「白雪」便闹成这样,实在是蹊跷得很。阿剑,我们也下去看看。”

    季剑早就按捺不住,立刻重重点头,抬脚便走。

    因出了事端,除了卖马与买马的人,周遭马场、商户纷纷围过来凑热闹,本就拥堵的区域此刻更是比肩接踵。外围的人一拥而上,俱是踮着脚试图瞧见场子里面的情况,为了能挤进前面,一个个使尽浑身解数,互不想让,处处充斥着咒骂声与喧哗声。

    季剑与九辰寻了半天,都没能找到空隙,两人心照不宣的计较片刻,正欲施展轻功往内闯去,一个身着布衣,眉目慈蔼至极的老者忽然挡在他们跟前,伸臂一拦,极是讨好的笑道:“两位小将军,对面的摊儿上正有上好的凉茶,这大热天儿的,你们往人堆儿里挤个什么劲儿?”

    季剑莫名其妙被人挡了去路,正觉不爽,忽然意识到这老者有些面熟,而且不是一般的面熟,想了又想,才指着他,满是震惊道:“晏……晏公!”

    晏婴和蔼的笑道:“小将军眼力不错,正是老奴。”

    九辰更莫名其妙的盯着他,道:“晏公来此处做什么?”

    晏婴愈加和蔼的笑道:“老奴是专门来请两位小将军过去喝茶的。”

    九辰与季剑神色古怪的望着晏婴,又神色古怪的打量着他的衣着,半晌不说话。

    晏婴也不多解释,只继续眯着眼笑道:“两位小将军过去就知道了。”

    晏婴口中的摊子是一个用油布搭成的茶棚,茶棚的主人则是一对憨厚的中年夫妇。此时临近正午,日头已经有几分毒辣,因此,茶棚里倒是聚了不少客人,俱是袒胸露怀,光脚赤膊,一边喝茶,一边看热闹。

    九辰与季剑跟着晏婴一路行到靠路边的位子处,便见破旧的木头方桌旁,已经坐着两人,一个身着藏青便袍,身姿挺拔,一个身着灰色布袍,疏阔健朗。此刻,两人正悠闲的品着茶,谈笑有致。

    晏婴走到那穿便袍的中年男子跟前,低声禀道:“老爷,两位小公子过来了。”

    九辰盯着那人背影,微微一怔。

    季剑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灰袍老者,道:“爷爷?!”

    季礼瞪他一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老爷见礼。”

    “别听他这老顽固的!”一直背对着他们的便袍男子转过身,朗声笑道:“剑儿,快过来,坐下喝茶。”

    季剑乍看见巫王威严圣容,惊得失色,道:“王――!”

    九辰立刻狠狠踩了他一脚。

    季剑拧眉痛呼,生生吞掉了后面的话,季礼见状斥道:“毛毛躁躁,一点规矩都没有!”

    巫王让晏婴又多倒了两碗茶,笑着与两个少年道:“都别杵着了,过来尝尝新鲜,这儿的茶爽利可口,与别处大是不同。”

    九辰与季剑互相看了一眼,只能分别挨着巫王与季礼坐下,默默无语。

    巫王看着他们,道:“听说,咱们北市的这个伯乐马场是出了名的厉害,甫一入市,风头便盖过了本地三十六家马场,独占鳌头。今日闲来无事,我便与季老特意过来瞧瞧。”

    季剑灌了一大口茶,顿时起了精神,道:“王――不,老爷,您来得太对了,这里的老板,是从卢方国过来的。他们家世代贩马,商路开阔,货源甚多,随便牵出来一匹,都是绝世良驹!”

    “哦?”巫王大是好奇,道:“剑儿似乎对此马场的主人很了解?”

    季剑嘿嘿笑道:“虽然只有一面之交,但从他的谈吐间,就能看出来他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巫王缓缓颔首:“只凭数言,便可令我巫国的少年将军为之折服,此人果然有些本事。”

    季礼忙道:“这混小子胡吹惯了,又无见识,老爷听听就罢了,千万别当真。”

    巫王摆手,道:“这爱马、买马、养马都是年轻人爱做的事,单论这一件,他们可比我们有见识多了。”

    说完,他便看了眼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道:“辰儿,你觉得呢?”

    九辰道:“关于马,我懂得不多,我同意阿剑的看法。”

    季礼听了这话,立刻皱了皱眉。

    巫王也不在意,继续道:“这马场里,可有辰儿看上的马?”

    九辰摇头,道:“我喜欢的马,很多年前就死了。”

    他说的随意,又兼波澜不惊,一直笑眯眯的侍立在旁的晏婴,脸色刷的惨白,笑意便蓦然僵在了面上。

    巫王目色沉沉的盯着身边的少年,久远的往事模模糊糊拂过,心中莫名生出几分烦躁,等移开目光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竟是浸了凉汗。

    季礼心中早已窜了火,只因当着巫王的面,他才一直努力克制着,尽量不露出情绪。

    “出来!”此刻,生性火爆的老侯爷再也无法容忍这种趋势继续发展下去。他指着九辰说完,与巫王轻施一礼,便大步踏出茶棚。

    季剑见自己爷爷真的动了怒,立刻担忧的望了九辰一眼。

    九辰没有回应他的目光,便起身默默跟了出去。

    巫王思衬片刻,便跟晏婴递了个眼色,晏婴会意,立刻疾步往茶棚外走去。

    东阳侯挟着满腔怒火,一路大步流星,直到拐进最近的僻静巷子里,才停了下来。

    他回身,一双虎目狠狠剜着身后的少年,几乎是吼道:“跪下!”

    九辰沉默的撩袍跪下,依旧不说话。

    季礼心里明明白白的知道,他这副模样,便是典型的不觉得自己有错。巫国东阳侯急怒攻心之下,挥掌便将跪在他脚边的少年掴倒在地,气得浑身发抖,道:“东苑如此,今日又如此,你有几条命,敢在自己的君上面前这样放肆?!我季礼带兵无数,怎么就带出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小子!你若是觉得呆在王都屈了你,我立刻请旨遣你回剑北!”

    九辰擦干嘴角血迹,默然跪好,还是不开口。

    季礼看到他这副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正欲抬脚踢过去,便被急急寻过来的晏婴给拦住。

    季礼皱眉道:“晏公,这是军中之事,你莫要插手!”

    晏婴忙笑着打圆场道:“侯爷息怒,老奴哪里敢拦着侯爷。今日王上好不容易忙里偷闲,出来一趟,就是为了散散心,乐一乐。侯爷也看到了,能在这马场遇到这两位小将军,王上心里开心的不得了,就指着他们陪驾了。这里,毕竟不是军中,侯爷若是动了真怒,伤了这小将军,王上心里恐怕也不好受呀。”

    季礼冷哼道:“若是在军中,我早让人将他拖出去打棍子了,岂能容他如此放肆?!”

    看季礼言辞间微有动摇之意,晏婴接着道:“咱们王上,向来喜欢性子直爽的孩子。这段时间,小将军住在王宫,说话行事,都十分懂规矩,王上甚是满意。就是方才,王上也没当回事儿,侯爷如此作意,倒未必就是王上的心思。”

    季礼听得一愣,晏婴已然道:“王上正等着侯爷喝茶呢,侯爷还是赶紧回去罢,莫要让王上等急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季礼只能作罢,复瞪了九辰一眼,才举步离去。

    晏婴见季礼走远了,连忙从怀里掏出手帕,半跪着挨到九辰身边,仔仔细细替他擦着嘴角残余的血迹,满是心疼道:“殿下怎么也不知道躲躲?这都肿起来了。”

    九辰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转眸看晏婴道:“父王今日来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晏婴笑道:“自然就是看看商市,散散心罢了。”

    九辰冷冷瞪他一眼,道:“现在巫国最混乱的是南市,以父王的行事风格,他应该去南市才对。更奇怪的是,这里的马市一向平静,偏偏父王来看的时候,就突然发生了夺马之事。”

    晏婴生怕他再说下去,忙止住他话头,道:“我的小殿下,你就不能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么?”

    九辰没好气的道:“四周都是暗血阁的人,我怎么装聋作哑?”

    晏婴没想到连这都被他的小殿下瞧了出来,只能挫败道:“说实话,王上的心思,便是老奴,也猜不透。老奴斗胆劝殿下一句,王上做事,自有目的与分寸,殿下最好装作不知道,可千万不要试图插手。”

    九辰起身,整理了一下黑袍,道:“晏公多虑了。王上所行所为,均是王令国事,我岂敢有半点置喙?”

    晏婴倒有些几分狐疑,道:“殿下真是这么想的?”

    九辰道:“自然是。他要做什么,关我何事?”

    晏婴被噎住,只能半信半疑的跟着他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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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北市马乱

    马场外,阿鸾摇着骨扇,观战许久,才指着台子,道:“他们要抢的,就是那匹「白雪」?”

    一旁的老掌柜愁着脸,道:“丫头,你听听这音儿,多半都见血了!万一要是把官府的人引来了,咱们可就有大麻烦了!你难道没瞧见,这周围的人,全在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热门小说网www.QiuShu.Cc

    阿鸾笑得无害:“待我去会会他们。”

    说罢,她绿袖一展,便轻飘飘的掠过混乱的人群,落到了马场台子上。

    场子乱成这样,最后却出来一个小丫头主事,众人心里未免多了丝轻视之意。

    阿鸾从袖子里摸出把精致的匕首,细细打量着阳光在刃尖上留下的细碎光芒。众人正要哄闹,便见阿鸾举起匕首,双腕一翻,在白雪面上刺下两道深深的血痕,出手干脆利落。

    血,很快沿着伤口浸染马首,白雪惨烈的哀嚎数声,猛地撒蹄冲下台去,一头撞于栅栏之上,气绝倒地。

    周遭蓦然静了下来,连厮打成一团的两帮人都止了动作。

    阿鸾举着染血的匕首,嘻嘻笑道:“现在,还有人要夺马么?”

    这间隙,晏婴带着九辰从茶棚后面绕了回来。

    九辰沉默的坐回巫王身侧,垂目不语。巫王余光瞥见他半边脸都有些浮肿,嘴角处更是一片青紫,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低声吩咐晏婴道:“去找店家要块冰。”

    晏婴立刻会意,赶紧去茶炉旁找那对夫妇讨了些碎块冰,用帕子仔细包好,递给九辰,道:“天气热,小将军快敷敷罢。”

    九辰看了眼,并不接。

    晏婴举得甚是尴尬发愁,忙和蔼的笑道:“要不,老奴替小将军敷着点?”

    九辰道:“多谢,不用。”

    遇到此种情况,晏婴只能为难的看着他的王上。[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巫王淡定的抿了口茶,然后放下茶碗,从晏婴手中接过了东西。

    “王上不可――!”季礼腾地起身,欲要阻止。

    巫王和颜一笑,在其余三人惊诧至极的眼神中,亲手将冰帕敷到身侧少年的面上,道:“过会儿,我和季老还要带着你们去别处转转,花着脸可不好。”

    九辰紧抿着嘴角,半晌,才沉默地用手拿住了东西。

    东阳侯双腿有些泛软的坐回凳上,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聚在马场四周的人群虽然暂时沉寂了下去,茶棚里看热闹的客人们却交头接耳吵得正火热。旁桌一个喝茶的大汉啧啧道:“争来争去,倒争死了一匹马,真是造孽。”

    另一个汉子道:“亏那小丫头也下得了手,使起刀子,利落的半分都没抖。”

    “树大招风,怨不得旁人,他若肯分半杯羹给其余马场,也不至于这么遭人嫉恨。”这次说话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这人话音刚落,黑压压的人群中便突然腾起许多条黑影,腰间挟铜钩弯刀,飞入场内。

    夺马的另一帮人岂肯示弱,见这情景,立刻在空中放了响箭,将暗处人手召集出来,杀向后院。

    为了方便牵马,马场的台子正搭在后院铁门前,因此,想闯进后院,必须穿过台子。

    第一波人冲过来时,阿鸾一个旋身,张袖飞至半空,银针散射如雨,眨眼间扫落一排人影。

    她落地的间隙,又一波人已然盖了过来。阿鸾翻身,借力勾到搭台的木梁之上,绿袖之中倏然飞出一双匕首。

    暴雨如花,银光如电,那双匕首于她掌中翻转片刻,陡得化作两道刺目光影划入半空。

    数道人影被卷入刃气,惨呼坠地,半空中压过来的影子却越来越多。

    远战已无可能,阿鸾只得双手捉住匕首,飞身与他们缠斗在一起。交战的空隙,她垂眸一看,台子上已经涌入了许多人,正狠狠撞击着后门铁栏,不由暗呼不妙。而令她更为头疼的是,此刻,更多的人正翻越过木栅栏,奔入场内,企图趁乱渔利,得些甜头。

    被卷进人群的西陵韶华仰首盯着寒影缭乱的双匕,一颗心忽然炸裂般痛的难受。

    二层茶楼,年纪稍小的锦袍少年急得面红耳赤:“阿姐,阿鸾那臭丫头已经撑不住了,咱们再不出手,这马场真要被毁掉了。你们咽得下这口气,我可咽不下。”

    九幽眼睛一弯:“要是不乱,阿姐怎么替你娶美娇娘回去?”

    “阿姐!”阿云既羞且气:“这都火烧眉毛了,你竟然还顾得上奚落我!”

    九幽行至栏杆旁,打量着日头,片刻后,从袖中取出一只陶埙,放在唇边。

    阿云尚显稚嫩的面上立刻浮出喜色。

    古老而低沉的曲调飘散在空气中,宛若魔音,回环往复,沉积得愈来愈重,狠狠撞击着耳膜。

    九辰眼前一黑,猛地坠入眩晕之中。

    季剑一把扶住他:“阿辰,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突然有些晕。”

    巫王皱眉,未及开口,便觉脚下闷雷滚滚,整个地面都在颤动不已。这种声音他实在太过熟悉――万马齐奔,鼙鼓之音,如浊浪排空、万涛击石,这是只属于沙场的金戈铁马之阵,绝不应该出现在繁荣安乐的王都沧冥。

    “引马曲……”九辰起身,奔到茶棚外,环顾一圈,飞身掠至最高的酒肆顶上。

    北市马场密集,此刻,所有马匹仿佛受到召唤一般,争先恐后的冲栏而出,窜入各个巷口,狂奔不止,将整个北市搅得一塌糊涂。轰然巨响中,伯乐马场后院铁门从内被撞破,数十匹绝世良驹发疯般冲奔出来,乍然如离弦之箭,穿流而去。

    拥在铁门前的人或被撞飞,或被踩踏,情状皆是惨烈难言。场外围观的人早已吓得失声尖叫起来,极度惊恐中,他们毫无章法的撒腿乱跑,试图躲开马群攻击。然而,由于区域狭窄,人流太过密集,这场骚动早已演变成恶性踩踏事故,混乱难控。

    季礼眼看着情况实在不妙,便喝令季剑:“立刻带王上离开这里。”

    巫王却缓缓摇头:“巫国百姓正深陷危难之中,身为一国之君,我岂能弃他们而去?”

    马群距此不过咫尺之遥,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季礼已然急红了眼,正要再劝,便见晏婴气喘吁吁的从外面挤了进来,道:“王上,怀墨到了。”

    巫王抬目,果见数队披坚执锐的戍卫军正手执墨枪,艰难开道。

    一个身着黑甲的青年将军紧随晏婴而至,正要行礼,便被巫王拦住,问道:“戍卫营何时得到的消息?”

    怀墨环顾四周,明白巫王刻意隐了身份,便低声道:“回王上,是半个时辰前,世子殿下遣人给属下送的消息。”

    “世子?”巫王蹙起眉尖,“你能确定么?”

    怀墨点头:“来人出示之物的确是殿下的麒麟玉佩,属下不会看错。”

    巫王心中疑惑更甚,未及细想,耳畔蓦地响起凄厉的尖叫声与轰隆隆的马蹄踏地声。

    季剑变色,道:“是马群过来了!”

    巫王尚算镇定,只问身旁的怀墨:“眼下这情况,可有良策?”

    怀墨道:“为今之计,只能击杀。属下已经布置了刀斧手与弓箭手,只是,马群速度很快,百姓又混杂其中,将士们难免有所顾忌。”

    巫王眉间一动:“还有没有多余的弓箭?”

    “余下的没有,属下倒是随身带了一副。”

    巫王斟酌片刻,沉眉吩咐晏婴:“辰儿应该就在附近,你跟怀墨走一趟,将弓箭给他。”

    晏婴会意,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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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箭碎兰埙

    马群狂奔得极快,怀墨与晏婴刚挤出两步,堵在茶棚前面的人群已经如破堤洪水般尖声叫着向后涌倒而来。[www.Mianhuatang.com

    巨力冲击之下,茶棚摇摇欲坠,幸而木桩砸的够深,才没有倒塌下去。

    马蹄掀起的烟尘滚滚扑面,呛人耳鼻。季礼忙护着巫王退到后面,顺脚勾了张桌子挡在前面,隔开人流。

    季剑扫视一圈,出掌劈来旁侧的桌子,捉起两根木条便纵身跃出。

    怀墨琢磨着形势危急,晏婴又不懂武功,出去反而危险。他思衬片刻,依旧将晏婴推回里面,低声嘱咐道:“外面的事,交给属下便可,请晏公留在这里,协助季候保护王上。”说完这句,他亦跟着跃出人群。

    冲在最前面的是三匹黑马,怀墨出去时,领头的一匹已经被季剑击毙在道上。此刻,季小将军正与另外两匹缠斗在一起。

    马血喷溅了一地,周围人吓得纷纷掩面退避。季剑左右横扫,绊住那两匹马的前腿,然后一个翻身,滑到马肚之间,振臂将手中沾血的木条砸入两侧马首之中。

    两匹马惨烈哀嚎,在地上翻来滚起,痛苦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彻底绝了气。

    怀墨指挥着戍卫营的将士列成枪阵,将从各个巷口奔过来的乱马圈在不同区域里拦截起来,然后扔了杆铁枪与季剑。

    季剑终于有了趁手的武器,大喜道:“多谢!”

    怀墨抱拳为礼:“在下须离开片刻,此道就靠少将军来守了。”

    季剑掂了掂铁枪,朗然笑道:“放心,今日若有马儿能闯过我手中之枪,我必行三拜九叩之礼,尊他为师!”

    怀墨素闻他神勇之名,听了这话,倒是十分的放心。

    熟悉的曲调萦绕在耳畔,仿佛月下荒漠里的一缕孤风,九辰静静感受着神经撕裂的疼痛,强迫自己凝气抵御愈来愈重的眩晕之感。

    因此,怀墨寻到九辰时,着实被他惨白的面色惊住。

    感受到有人靠近,九辰回头,微有意外,道:“阿墨,你怎么在这里?”

    怀墨忆起巫王反应,十分冷静兼直接的总结道:“殿下的玉佩是不是丢了?”

    九辰一怔,转瞬明白过来:“是她。”

    怀墨卸下弓箭,放到九辰跟前,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属下就放心了。这是王上派给殿下的任务,祝殿下顺利完成。”

    九辰盯着那副弓箭,半晌不说话。

    怀墨低咳两声,清着嗓子,道:“殿下若有意见,很抱歉,属下不负责传达。求书网www.qiushu.Cc况且,事关王上安危,论忠论孝,殿下也该卖力一些。”

    九辰斜他一眼,道:“我们百步之内,便蛰伏着暗阁十人,血阁七人,父王若真有危险,也轮不到你我出手。既然任务派到了我这里,想必,父王已经知道了玉佩的事情。”

    怀墨点头,道:“属下到时,王上问的第一件事,便是何人发的命令。不过,属下看当时王上的神色亦十分疑惑,总不至于冤枉了殿下。”

    九辰面无表情的拿起弓箭,道:“给我副塞耳朵的东西。”

    怀墨取出常备的耳棉递给他,道:“殿下这是心魔。”

    九辰用力捏紧掌中长弓,笑道:“总有一天,我会克服它的。”

    语落,他取出一支羽箭,搭在弦上,缓缓对准了东北方向。

    茶楼内,阿云正兴奋的趴在栏上“观赏”着群马乱市的壮观景象。

    “阿姐,你真厉害!”他兴奋的扬臂欢呼,心潮澎湃难平。

    一道疾影,从他眼底划过,转瞬即逝。周遭,突然变作窒息般的静寂。

    阿云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转头,正看见那只纹着兰花的陶埙在九幽的指间碎裂成片。

    九幽伸手,握住最后一枚碎片,看了半晌,任由它从指间滑落。

    九辰与季剑上下联手合击,加上戍卫营的配合,很快便解决掉了所有不受控制的马群。巫王留了怀墨收拾残局,便兴致盎然的要去南市继续转转。

    季礼虽然放心不下,却也不敢阻拦,只得惴惴不安的留意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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