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9.16 (16)
回了营地,明白了来龙去脉,简直喜不自胜。
“好!好!好!”赞布大笑着拍拍钱粟的肩,“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助力。”
赞布口中的助力乃是停在景岳肩上一只昂首挺胸的灰小鸡,他此时已知,小鸡本是钱粟在人间时圈养的宠物,钱粟见它略通人性,便以妖力点化了对方的灵智。
此鸡外形与小鸟近似,妖气极淡,很容易被当做普通鸟儿,不予防备,加上它受过钱粟调/教,最擅长隐匿窃听,作为探子再适宜不过。
一开始,就连他都忽视了帐中还有只妖兽,起码有半柱香的时间才察觉。这也就意味着,若是钱粟心怀不轨,想要探听营中大事,他也有可能着道。
但赞布很快否认了这个猜想。
钱粟的手段看似厉害,可只要得知关键,让人有了提防,便再无用处。
既然钱粟能坦白告知,自然不会用在他身上。
“你这法子倒有些像人族,听说人族作战时,也曾利用鹰鸽等驯养过的禽类探听消息,我历来不信这些,没想还真管用。”
景岳干笑两声,若不是早知妖族向来不喜这些偏诡的手段,他这粗陋的法子哪里用得上?
当日,赞布对景岳好一番褒奖,但依旧没有任何封赏。
可过了几天,景岳却得到了来自狐皇的诏令——他成为了赞布麾下一员主将,统领第一军两万狐族,而康籍则是他的副将。
至于此前一直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杜迦,仅仅他手下一员小将,不过领了两千狐妖。
因此,此后一段日子杜迦见了他就躲,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
时间飞速流转,龟狐大战一触即发。
独属于景岳的营帐中,魏阵图吸收完一枚妖丹,叹道:“炼化妖丹对修为的增长果真很快,只是很容易根基不稳,等回了人界,我还得闭关数年。”
阮酒也喜道:“我师尊说,富贵险中求,我虽不求富贵,但冒险来妖族一趟也值了。”
他如今已突破紫府中境,比景岳还高出一个小境。
景岳笑道:“很快还有一场硬仗,一旦获胜,咱们多半能见到狐皇,若能得到狐皇看中,咱们便有机会探得族隐秘。如此,才真不算白来。”
几人相视一笑,皆是信心十足。
东方地平线染上了一抹绯红,如同天际一道伤痕。
鹿野草原上,狐龟二族大军静静对峙,当大日透出一线金边,赞布令旗一挥,战鼓与号角齐声响起,随后大地震颤,数万妖族毫无章法地冲向敌军阵营。
在这些妖族中,正有景岳所掌的第一军。
狐妖们看似冲得乱七八糟,但若仔细辨认,便能发现肉/身最强的狐族冲在最前,而擅于术法的狐族则紧随在后。
妖族,论体质与修炼天赋都远胜人族,可百万年来一直被人族压制,是因为他们输了脑子。
尽管只是最简单的排兵布阵,对妖族而言却也陌生,妖族间的战斗从来是直来直往,一切凭武力取胜,人族的很多手段,对他们而言皆是旁门左道,不屑为之。
双方交战,烈烈杀气,直冲阵云!
景岳并未动手,此刻的他正站在一处高坡上眺望战场,观察形式。
第一军受他操练,虽做不到如臂指使,但在妖群里格外突出——其他妖还处于混乱的厮杀中,第一军却已轻易杀出重围。
由灰狐组成的肉盾极为强悍,此时纷纷显化原形,尖利的爪牙甚至能划裂龟壳,更别提还是人形的龟族,一对上便被一拥而上的灰狐撕得四分五裂。
以往狐族总是分散而战,灰狐肉/身再强,单一对上巨龟也不占上风。但这一次,他们不但合作进攻,身后更有赤、紫、黄狐辅以术法,第一军仿佛移动的炮台堡垒,将挡在他们前方的所有妖物毫不留情地碾碎。
意料之外的战绩,让这些妖物渐渐自得,他们被鲜血和死亡刺激,渐渐回归狐族本性。
杜迦原本对钱粟的安排心中存疑,但见到如今威势,他当然不再有异议。可第一军既然已强横至此,为何还要时时停下来等待狐族大军?好似被束住手脚一般。他们为何不能直接冲入格萨的护卫妖军,于乱军中取格萨性命?
杜迦念头一生,便再也控制不住。他不奢望凭自己能杀死格萨,但他完全可以将格萨的羽翼剪掉,让格萨一人对上羽翼丰满的赞布大人!
他对手下亲信使了个眼色,后者接到命令,有一瞬间的犹豫,但还是乖顺地将消息通传给其他狐妖。
一些狐妖表示疑惑,一些狐妖则欣然同意杜迦的部署。
杜迦清点人数,足有接近半数愿意随他拼杀一场,足够了!
他领着这七八百只狐妖悄然离队,往格萨方向潜行。
尽管狐族以前从不布阵,但杜迦此时也能看出钱粟的阵型并不难,不就是肉/体强横的在前,攻击强大的在后?杜迦自认看穿一切,他相信,钱粟可以做到的,他也可以!
然而还不等他们脱离队伍,不知从哪里钻出一把长剑,众目睽睽之下将杜迦肢解!
数百狐妖此刻都听到了钱粟冷冷的声音,“不服从者,死。”
众妖都是一抖,他们的头脑渐渐清醒,终于想起钱粟这位将领的脾气,一个个夹着尾巴飞速回到阵中,继续往前推进。
厮杀声震耳欲聋,碧草早已染红,好似燃烧的火焰。
草原处处是焦黑的深坑,和一道道粗大的裂痕,就像是深渊的血脉。
备受压制的龟族终于发现了狐族势无可挡的关键之处,格萨道:“绕开那支灰狐最多的大军,从左右上下四路攻击!”
“尊令!”
龟族分出一部分沿左右包抄,仅存的鹰族与虫族分别上天入地。
景岳见状,对身后几人道,“该我们上了。”
四人一动,秦燕支指挥着飞狐一族直冲上天,阮酒则领着请狐族没入土中截断虫族攻击,景岳与魏阵图分去左右,身后各自跟着擅于幻术的迷狐、白狐一系,以及擅于控制的黑狐一族。
第一军上下左右尽数补齐,与中路同进退,势如破竹,像一把尖刀,直直插/入龟族大军中心。
随着第一军越冲越猛,狐族气势高涨,龟族自然势弱。
格萨已是方寸大乱,眼见己方人马伤亡惨重,被步步逼退,即将退入草原之外的一处峡谷。
而一旦进入峡谷,也就等同于放弃鹿野,输了此战。格萨很想死守,可目前的局面已经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损失!
“撤!”无可奈何,格萨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
“报——”有狐妖上前对景岳道:“钱粟大人!龟族已开始后撤,他们似乎要退入峡谷。”
“峡谷?”景岳一挑眉,他当然知道附近有一座峡谷,只是……
“那就不必追了,围住峡谷便是。”
狐妖不解,但他不敢多问,只道:“其他几军……”
景岳:“我去找赞布大人。”
谁也不知钱粟与赞布说了什么,但赞布却下令狐族不再追击,只让第一军包围了峡谷。
格萨心慌之下来不及多想,可当他们进入峡谷时,却见峡谷前后入口突然被山崖藤蔓封住,左右两面山坡上聚满狐族,他们引水灌入峡谷中,更有雷狐往水中释放一道道狂雷。
峡谷中的水越来越深,龟族本不惧水,可水中生雷,却有极强的杀伤力。
不仅如此,他们头顶不断有攻击降下,一时惨叫声连连不绝。
阮酒愣愣道:“他们为何要逃到这里?”
景岳:“……或许他们没听过人族的成语。”
阮酒:“啊?”
景岳:“瓮中捉鳖。”
等峡谷已成一汪湖泊,湖水都被龟族鲜血染红,渐渐平静下来。
景岳令旗一挥,“随我过谷,绕过桑都林,杀入锯齿城!”
“是!”
锯齿城乃龟族一座重镇,护卫着龟族皇城。
此时,城主莫提正于府中与几位好友饮酒作乐,等待着前方传回龟族大胜的消息。
他们认为龟族必胜,只因这十余年来,龟族对狐族作战从无败绩,他们许久没有品尝过失败的滋味,其中酸苦早已淡忘。
“只要拿下鹿野,我们就能攻入羽城,一旦占领羽城,距离狐族皇城不过百里!”
“狐族要么归顺,要么……”
几只龟妖畅想之际,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莫提一愣,笑道:“来了!”
然而来的消息却并非他想听的。
“莫提大人!格萨大人战败,狐族大军离锯齿城已不足五里!”
“什么?!”莫提猛地站起来,一把拎起龟妖,双眼赤红,“你说什么?!”
龟妖战战兢兢,“狐、狐族胜了,他们已经杀过来了!”
莫提手一松,身子晃了晃,屋中也彻底陷入死寂。
随即,莫提拔出腰间长刀就往外走。
“莫提大人!”身后有龟妖喊道,可他也不知,他还能说什么?
莫提脚步一顿,并未回头,只道:“赶紧回报龟皇,我会竭力守住锯齿城,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莫提离开了,只留下一屋静寂。
锯齿城只有三万龟族,就算全数上战场,这座城还有机会守住吗?
十日后,狐族,皇城。
“报——”
宫中,狐皇迦楼正紧张地等待着赞布传回捷报,当然,只是他希望是捷报罢了。
但狐族连吃败仗,让迦楼也忐忑起来。
此时,他一听有狐妖来报,浑身都绷紧了,说话也没了往日威严,反倒有些小心翼翼,“怎样了?”
而在听完狐妖的禀报后,狐皇怔怔道:“你说……赞布大败格萨,杀入锯齿,如今锯齿城主莫提已伏诛?”
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对于如今的狐族而言,能守住鹿野,止住龟族势头便是大胜,至于其他的……以往他还能想想,但定妖山之后,他已经将那些念头掩埋在心底。
“是、是真的!”狐妖兴奋地给了他确切的回答。
迦楼面无表情地站了许久,突然仰天狂笑,笑得狐妖瑟瑟发抖,几乎以为他们的皇要疯了。
那一战,狐族大胜龟族,不但夺回此前丢失的城池,又占领锯齿城,直指龟族皇城。
龟族元气大伤,龟皇不得不向狐皇传达停战之意,狐皇本不想接受,但看了赞布的详细战报,他决定稍等一等,他要见过钱粟再说。
狐皇的诏令传回军中时,此战细节也传遍妖界。
至此,猫族钱粟威扬四海,一战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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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木参天,红墙金瓦。
狐族皇宫自有一番气势,壁上和廊柱屋檐上都雕刻着昔日的狐族英雄,以及各种各样的狐族图腾。
景岳等人随着一名狐族妖侍走入狐皇所在的大殿,他们来到妖界三月有余,今日,终于要见到狐皇迦楼!
但等他们进入殿中,才发现不见狐皇,只有桑吉等在前方。
“钱粟!你终于来了!我都等了你好久!”
眼看桑吉就要扑过来,景岳迅速躲在秦燕支身后,低声道:“回公主,我们一接到狐皇诏令就赶来了,一刻也不敢耽搁。”
桑吉不满地瞪着秦燕支,她从大战之前就回了皇城,已经许久没见钱粟了。
“桑吉,过来。”
清越的男声从响起,众人回身一看,一位俊美无双的男子背着夕阳缓缓步入殿中。
他身着大红长袍,衬得他面若芙蓉,貌比朝烟。若说照祝是他们见过最漂亮的狐族,那么眼前这位则比照祝美上一倍,就连原本样貌不俗的桑吉,也被衬得平凡。
此人正是狐皇迦楼,他走到几人身前,盯着景岳道:“你就是钱粟?”
景岳微微垂头,恭敬道:“吾皇,我是钱粟。”
迦楼又看向魏阵图,“你是康籍?康多的儿子?”
魏阵图立刻戏精上身,装出一副愤怒隐忍的模样,“吾皇,如今我已是狐族人,与康多大人再无关系。”
迦楼满意地牵起一个笑容,但笑容又很快消失了。
“照祝说,你们在人族待了整整一百年。”
景岳:“我们得照祝大人命令,守破界秘境,因此便在人族多待了些时日。”
迦楼:“所以,你们的作战方式才比照着人族来吗?”
他的语气骤然降温,让一旁的桑吉屁.股不自在地扭了扭,似乎有些害怕,但仍微微启唇,想为钱粟辩解。可对上迦楼扫过来的视线,她迅速委顿下来。
“吾皇,为了融入人族,我们曾翻阅过人族许多典籍,特意学习他们的言行和思维,以保万无一失。”景岳不慌不忙道:“战场上排兵布阵,的确是从人族学来,甚至,仅仅是最为粗浅的一部分。”
迦楼冷笑一声,“你言下之意,人族最粗浅的办法,也能轻松胜我们妖族吗?”
“非也。对我妖族而言,此乃旁门外道,而人族之所以会费心于此,正是因为人族肉/身、天赋都不如妖族,才不得不行偏巧之术。我妖族受天道宠爱,一旦有了灵智,生来便有修为,又岂是人族可比?”景岳毫无负担地自黑,“但人族弱,却能借此与我妖族抗衡,而我族面对龟族,也暂属于弱势一方,为何不能借人族所学,反压制龟族?等到吾皇一统妖族,再不弱了,自然用不着这些低等的手段。”
迦楼静静看着他,半晌才笑道:“你说得有理,所以,你胜了,本座也胜了。”
他一挥袖袍,慢慢走向镶满宝石的玉座,“只要能胜,本座不在意你用任何方法,但你记住,你是妖族,千万不要被人族引向歧途。”
景岳:“是!”
桑吉见气氛转好,心里一松,忙凑上去扯了扯狐皇的袖子。
狐皇不耐地抽回袖子,心里对这个妹妹没辙,但他并不反对桑吉的提议,毕竟,钱粟是猫妖,只有成了自家人,他才能真正放心。
于是,迦楼往平地里砸下一颗雷。
“钱粟,本座今日召见你,是有一件大好事。”
他暧昧一笑,笑得景岳心中发毛。
“如今你立下大功,本座当然要封赏你,因此,本座决定将桑吉许配于你。”
景岳:“……”
秦燕支:“……”
魏阵图:“……”
阮酒:“……”
躲起来的蓝凤:嘿嘿嘿???
见无人说话,狐皇愣了愣,“怎么,不愿意?”
景岳回过神来,立刻道:“我已有了夫人。”
狐皇:“我知道,桑吉已与我说过,但我们狐族不在意这些。”
景岳:“可是……”
狐皇笑容一收,“怎么?我狐族公主莫非还配不上你?”
景岳计无所出,见狐皇的架势是非逼他娶不可,他一旦反抗,此前种种岂不都白费了?若是答应……他怎么可能答应?
最终,他狠了狠心道:“吾皇,其实,我的妖侍并非我夫人,只是为我作掩护。”
不等狐皇说话,桑吉瞬间兴奋道:“真的?”
但迦楼没桑吉天真,他看出钱粟是真有抗拒之意,而今说出此话,必有原因,于是问道:“何意?”
“我……”景岳闭了闭眼,“我那个不行。”
迦楼:“…………………………………”
作者有话要说: 景景:_(:з」∠)_
叽叽:( ⊙ o ⊙ )
燕支:( ⊙ 口 ⊙ )
———
hi,好久不见震惊党。
妖族的想法大概就想是,明明知道一些炒作可以让演员爆红,但还是有很多演员并不愿意这么做。
妖族觉得,我们有我们的道,干嘛用歪门邪道?不是靠力量得来的,都不长久。
☆、11.6
无人料到景岳如此没有下限,就连惯来镇定的秦燕支, 脸上都出现了恍惚。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轻轻拉着景岳的袖袍, 表情写满悲伤,一副“大人已经尽力了我不嫌弃你”的样子。
桑吉比较迟钝, 愣了愣才明白“不行”是何意,当场退后数步, 呆滞的神情诉说着主人所受的打击。
“咳——咳咳——”迦楼似乎被呛住了, 想笑又忍住,最终道:“没得治吗?”
景岳:“此乃功法所致。”
然桑吉却道:“姐姐可以, 我也可以!我、我不介意!”
这下子连狐皇的脸色都变了,但却没作声,只看着钱粟,等待他的回答。
景岳骑虎难下,心一横,自暴自弃道:“我喜欢男子,只有男子能让我尽兴。”
他说得可算是十分直白,桑吉脸上又白又红, 最终捂住嘴,大哭着跑出殿外。
迦楼没理对方, 他一直盯着钱粟,但也没能从对方脸上找出半分撒谎的痕迹,于是道:“既然如此, 我也不勉强你。”想了想又道:“你们先在宫中住两日吧。”
“是。”景岳垂首应道,他的耳朵,脸颊,都是一片潮红。
迦楼只当他羞恼,但其实是他羞耻……
等几人来到狐皇为他们安排的寝殿,景岳对着欲言又止的几人道,“不要问,我想静静。”
他沉重的表情让所有人都把话憋回肚子里,就连蓝凤也没像以往那般捣乱地问“静静是谁?”
魏阵图扯着还想留下来的阮酒进了一间偏殿,门一合上,阮酒便问道:“老祖说的是不是那个意思呀?他真的不能双修吗?”
魏阵图:“……”
“你动动脑子,阿景只是应付迦楼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不成?”
阮酒委屈巴巴地看了魏阵图一眼,“老祖说得那么认真,耳朵都红了,我就稍稍相信了一点,只有一点。”
魏阵图:“若不如此伪装,狐皇怎会信?”
阮酒松了口气,“不是就好。”
说完,他突然洋洋得意道:“我也喜欢男子,但是我行!”
魏阵图一个晃神,差点儿撞上桌角。
另一间殿中,景岳与秦燕支相对无言,坐了许久。
“你……”秦燕支刚刚开口,就听门外有人道:“钱粟大人,狐皇命我送来赏赐。”
门一开,就见一只狐妖领着一排男子候在外头,各个猿臂蜂腰,俊逸非凡。
“吾皇请钱粟大人慢慢享用。”
景岳:“……”
秦燕支:“……”
景岳下意识想拒绝,可转念一想,狐皇之所以送人给他,伺候他为假,监视和试探才为真。
狐皇,显然没有完全相信他所说。
景岳没想到狐皇在此事上竟如此执着,兴许狐皇认为只有自己娶了桑吉,才算真正融入了狐族。毕竟钱粟只是猫族,之前投靠狐族是因无人问津,而现在,想必他对任何一族表露出兴趣,对方都会欢迎。
狐皇想留住他,尽管姻亲关系也不代表绝对安全,但至少能为他套上一层枷锁。
而且,狐皇可能也想通过这件事探测他的忠诚。
“多谢狐皇美意。”景岳只得接下,再做打算。
妖侍笑了笑,奉上托盘,盘上只有个瓷瓶,“这是吾皇赠予大人的狐族圣药,最有助兴之用,请大人收下。”
景岳默了默,将药瓶揣入怀中,“多谢吾皇。”
此药显然就是春/药,狐皇想看他是否真的“不行”,也要看他是否乐意屈居人下。
狐皇,已经想尽办法阻断他一切退路。
入夜,悬月像夜幕的笑颜,洒下清辉投照静谧的世界。
院中,有人影偷偷潜入,来人躲在一丛矮树后,凝神倾听某间殿内的动静。
屋里漆黑,也没有声音传来,显然没做那档子事,人影心中奇怪,哥哥不是说送来了助兴的药?
突然,她听见一声闷响,人影眼中闪过一道红芒,透过院墙直直看进房中,随即,她看见床上有两个男人,尽管都穿着衣服,但一人正压着一人,姿势亲密。
人影跺跺脚,气愤地跑走,但没跑几步,她又停了下来。
不对,哪里有双修却不动的?不行,她得看看清楚!
房中,景岳传音道:“她怎么又不走了?”
压在他身上的男子是一张陌生的脸,正是狐皇送来的美男之一,但景岳怎容对方如此放肆,这个人,便是秦燕支所幻化。
刚刚两人正在炼化妖丹,一有人闯入他们便感知道了,当然也知对方是桑吉,至于桑吉来此的目的,更是显而易见。
当时,秦燕支只说了一句“得罪”,在景岳还未回过神之际,便将他压倒在床上。
景岳有瞬间的心慌,但他们之前便说好了,若有人来探视,便如此伪装,因此秦燕支才提前改换了样貌。
但不知为何,桑吉竟又不走了,而是躲在院中继续窥视。
继续僵持下去肯定要露陷,景岳视线移向门外,又转回撑在他身上的秦燕支,两人在静夜中默默对视。
月光透过窗铺洒入内,依旧难以驱散黑暗,但在黑暗里,秦燕支一双深潭般的眼睛却闪烁着微光。尽管对方此时的模样很陌生,但那双眼睛,却是景岳所熟悉的。
他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也看见了那些难以言说,直白却又复杂的情绪。
仿佛平静湖面,又好似奔腾火海。
一瞬间,昨日种种如浮光掠影一般,那些他本不会想起,却从未遗忘的记忆都翻涌而出,前世与今生的一幕幕重合交错,又分离;前人与今人从混乱变为清晰,最终,他眼里只剩下秦燕支。
鬼使神差地,景岳叫了对方的名字,“燕支。”
“……嗯。”
而后,秦燕支便看见,他身下的人闭上了眼睛。
秦燕支的身体有刹那僵硬,眼中的错愕藏也藏不住,良久,他重重地喘了口气,撑在床头的两手握紧成拳。
他喉结微动,望着对方羽扇般的睫毛,突然很想看看对方眼中是不是他。
但最终,他只是小心翼翼,轻轻地,贴上了对方的唇角。
柔软的触碰,让景岳的睫毛颤了颤,但秦燕支却没有再动,就这样与他脸贴着脸,唇挨着唇。
从秦燕支压倒景岳那一刻就陷入痴呆的蓝凤,此刻才刚刚回过神,它浑身毛都炸了起来,若不是情势所逼,它真想扑过去啄花流氓子的脸!
但看着流氓子和景景就这样跟石雕似的,蓝凤又不免焦虑起来。
“景景!你们这样是不可以的!”
“没有人亲亲是这样的!”
“接吻是指两人的嘴唇互相接触,不只是单纯的唇与唇之间的碰触,还要运用唇、舌、牙……”
蓝凤背着翅膀站在床头,开始背不知从哪个小界翻来的百科,提到牙时上喙下喙还“噔噔”碰撞以作示范。
景岳:“……”
秦燕支:“……”
尽管秦燕支听不懂,但在这样的气氛中,有只鸡在床头蹦蹦跳跳,真的很煞风景……
景岳没忍住突然笑了起来,秦燕支挫败地稍稍移开,疑惑地看着对方,却看进了景岳仿佛泛着水雾的眼睛。
他看见了,景岳的眼中是他。
秦燕支再次吻上了对方含笑的唇,凭着本能蹭了蹭。
景岳的笑容瞬间凝固,那一刹那他只觉得浑身上下蹿过电流,整个人都是麻的,一只手不自觉揪紧了身下的褥子。
他感觉秦燕支单手按在他肩上,滚烫而沉重。
他的下唇被咬住,不疼,只有些微微的麻痒,接着,他的唇齿间尝到了熟悉的冷香,是秦燕支的味道。
院中的桑吉早已悲愤地跑走,但两个人谁都没有察觉。
当景岳重获呼吸时,他还是懵的,愣愣的盯着秦燕支唇上的水光,对方烫热的吐息拂过他脸颊,带来一片潮红。
秦燕支翻身坐起,催动灵力压服体内陌生的欲/望和心底的燥热。
半晌,景岳也撑起上身,凝视着对方在月光映衬下的轮廓。
两人默默想着心事,谁也不曾说话。
隔了许久,秦燕支回过头,神情恢复如常,“刚才,对不起,我失了分寸。”
景岳定定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我再想想。”
秦燕支喜欢他,他一直都知道,也一直以为自己没有放在心上。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在他身上、心上都留下了痕迹,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是不是也有被隐藏的心思?
如果,他也喜欢秦燕支,那么他不会避开,他会很坦诚地接受,并且认真地喜欢下去。
在那之前,他要确认自己的心意。
喜欢与不喜欢,说来简单,但身在局中之人,往往看不清楚。
景岳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但他现在明白,秦燕支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这种特别不仅仅源于对方可能的身份,而是秦燕支本身。
他的话说得没头没尾,但秦燕支却瞬间懂了,眼底故作的平静霎时消散,又掠过一抹惊色,最终漾起了柔软的笑意。
“你想,我等。”
月光如水,暧昧地流泻在两人之间,好似岁月静好的一幅画。
画中唯一突兀的存在一屁股坐倒,豆眼中满是惆怅。
tali景景,初吻没了……
而且,似乎,可能,初恋也快交代了……
那么初夜还会远吗?
蓝叽叽陷入深深的思考,反省自己是不是追错了剧情,它要不要赶紧捡几百本纯爱小说来补充知识?
天价小宠第一次真正怨上了自己的主人——tali景,为什么要为难一只直凤!
次日,狐皇又召来钱粟,特意问他昨日休息得如何。
景岳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就猜到狐皇已从桑吉那里听说了什么,于是不好意思地笑笑,“挺好,多谢吾皇厚赏。”
狐皇:“享用了几个?”
景岳:“……”
妖族真的,太没有下限了……
“昨天的多雅挺好,有他陪着就行了。”景岳面不改色道。
狐皇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转了话题,“这些日子你们就留在宫中,过段时间,本座有事交予你们去办。”
景岳:“是!”
日子暂且平静了下来,期间,狐皇特意召来自己赏赐的一众妖侍问过,特别是某个叫多雅的狐族,从那以后,狐皇似乎死了心,不再关注钱粟的私事。
景岳等人心下一松,多亏了多雅修为不高,秦燕支才能利用催眠术为对方注入了一段虚假的记忆。若是狐皇也精通此术,凭他的修为必能察觉,而且,这段记忆也仅能维持三个月。
景岳已做好准备,若是被拆穿,便将阮酒与魏阵图送入昊天界,自己陪进不去的秦燕支四处躲避,找机会离开。好在狐皇并没有探查多雅记忆,或许是他不懂,或许,狐皇已从多方面迹象得到佐证,相信了钱粟的说辞。
而桑吉这段日子也很少出现,即便见到,她也仅仅是附赠几个白眼,倒也没为难过几人。
只是狐皇宫中有谣传,桑吉公主总在深夜里辣手摧花,嘴里喃喃道:“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几个断袖?”
可有些事终究是不同了,景岳与秦燕支之间,尽管言行与往日无异,但却有了种更特别的默契。或许是一个简单的眼神,一个单纯的笑容,两人都能随时进入一种外人融入不了的氛围,仿佛他们之外有一层结界,将所有人隔离。
就连迟钝的阮酒都私下里对魏阵图说:“景老祖和秦真君之间感情真好。”
魏阵图比阮酒明白得多,他早已看出不对劲,心知自己看上的鲜花就要被牛粪……不,心机男摘了,此时幽怨地瞟了阮酒一眼,没精打采地“哦”了声。
阮酒兀自道:“真羡慕他们,听说老祖与秦真君曾在某个小界里相伴二十年,他们不是同个宗门,这样真的很难得。”
说完,他特意斜着眼偷看魏阵图,对方却似笑非笑道:“有什么难得?定妖山之后,你在星罗山庄住了三十年。”
阮酒:“……”
“可、可我已经八百多岁了,三十年不过眨眼,老祖他才一百多岁,二十年,便是人生中一小半了!”阮酒急道:“至少,我也要和魏道友相处两百年,才算与景老祖他们一样。”
魏阵图原本想说“可饶了我吧”,但看见阮酒清澈的双眸,他莫名把话憋了回去,只道:“大劫在即,正道也不知有没有两百年时间。”
阮酒:“当然有,我们还有一千年,一万年,等我们成就大道,还有万万年!”
魏阵图:“……”我说正道,你不要偷换主语……
转眼便是月余,这日,狐皇再次派人传唤了钱粟与康籍。
两人一同面见狐皇,只听对方开门见山道:“你们在人界呆了一百年,对人族了解甚深,眼下有一件事,我想让你们来办。”
“吾皇请下令。”
狐皇:“七日后,人族将派使者前来,届时其他三大妖皇都将来我狐族共谋大事。此事关乎我妖族气运,若无意外,我想让你们之后往人界走一趟。”
景岳与魏阵图浑身一震,心道来了!他们冒险入妖界,等的就是这一刻!
两人都强行克制心中激动,镇定道:“是!”
然而在等待人族使者的七日中,妖族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蛇族的蛇王康多,死了。
康多死在他的养子康奚手中,康多的势力也乱了起来,却都由蛇皇出面一一镇/压。
景岳等人此前从海松记忆中窥到了部分内情,对此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狐皇得了消息却不在意地笑道:“看来,这次蛇皇是来不了了。”
因为蛇皇担心再生变数,不敢离开蛇族。
果然,第七日,龟皇和虎皇都已来到狐族,但蛇皇却只派来了一名使者作为代表。
景岳等人暗自松了口气,若蛇皇真来,很有可能会带上康奚,毕竟康奚乃是他目前最为看中之人,到时候,魏阵图那边说不定就有麻烦。
而今三大妖皇齐聚,整个狐族严阵以待。
狐龟二族关系敏感,虽说鹿野之战龟族一败涂地,并已向狐族表达了停战的意愿,但不代表龟皇就真的畏服狐族,此时两皇相见,分外眼红,言语更是锐利如刀。
唯一的虎皇则置身事外,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嘴角噙着一抹笑。
好在人族的使者很快来了,是一位魔修,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景岳竟还认得对方,此人乃是鬼伏宗一名洞天长老,半年前他们于蜀西清缴魔道时,就曾与这位长老打过照面。
不过对方遁术很厉害,倒是捡了一条命。
魔修长老态度颇为倨傲,语气近似质问,“我听说,你们上南州的秘境出了事,有只大妖偷跑出来,被太初派红鸾所斩杀?”
狐皇脸色一沉,“不劳关心,已经处理好了。”
长老扯了扯嘴角,“如此便好,我们要做之事至关重要,宗主一直小心翼翼,没让正道察觉分毫,可别从你们这里出了岔子。”
他话中的轻慢让众妖皇同时变色,或许是自知理亏,妖皇们谁也没说话。
那长老见状,更为得意,“东西我们已准备好了,等到那位降生,你们便配合我鬼伏宗从上南州、中洲清缴正道——”
“哼!”
龟皇突然出声,属于妖皇的威压顿时散开,魔修长老身子一晃便单膝跪地,两手撑着地面,勉强稳住身体,但看上去极为狼狈,而场中妖帅以下的妖物也纷纷被逼出原形。
景岳心里“咯噔”一下,他感觉狐皇的视线扫了过来,于是隐秘地念了一段咒,竟摇身一变化作只雪白的大猫,而他身后的秦燕支等人也都变作兽形。
说起来难以置信,人族居然能化作动物,但《千面相功》乃是少有的幻化功法,其中所记载的一种幻化之术,能借对方毛发化一切生灵,当初他们便担心会有意料不到的情况逼他们“显形”,便趁着销毁钱粟四妖尸体时,拔走了几根毛。
否则,此时只怕已经穿帮。
殿中满是妖物,他们的原形都很大,就连阮酒这只“兔妖”也足有半丈长。此时他正往一条黑蛇身上挤了挤,黑蛇尾巴一甩,轻轻抽了下白兔,就见兔子耸耸鼻子,红玉般的眼睛满是委屈。
尽管气氛紧张,但景岳见到这一幕还是有些想笑,忽然,他猛地一僵。
他的猫尾被卷住了,一条又粗又长的尾巴扫过他,一下一下,几次都拍到了他的……
景岳深吸口气,速度极快地挠了身旁的灰狼一爪,灰狼一顿,尾巴耷拉下来,但还是紧挨着白猫。
几人的小动作没有逃过狐皇的眼睛,他暗含警告地斜睨一眼,而后同样散开威压,护住了殿中狐族势力。
龟皇又是数声冷笑,才收回了威压。
妖物们赶紧变回人形,不过“妖师”的阮酒甚至故意将自己逼出一口血。
魔修长老从地上爬起来,怒道:“尔等何意?”
龟皇:“妖族与魔道乃是合作关系,不是听你来发号施令的,如今那位尚未降世,轮不到你们耀武扬威,大不了一拍两散!”
殿中的狐皇与虎皇都未作声,以示赞同。
长老一惊,眼中阴鸷一闪而逝,他微微低下头,再抬起来时却已换了种态度,恭恭敬敬道:“诸位说笑了,我怎敢命令妖皇?”
狐皇懒得与之废话,直接道:“拿出来吧。”
长老笑意有了裂痕,他下颌紧了紧,最终沉默地从乾坤袋里取出一物。
那物金光闪闪,形似佛陀,底部还有座琉璃莲台。
妖皇们顿时大喜,而景岳等人却骇然色变!
作者有话要说: 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猝不及防!就像我的吻戏!
昨天说做梦梦到的小天使是谁,站出来给你发包!
在今天这个好日子,让我们为参与了神助攻但梦想破碎的叽叽抹一把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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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转生莲台!
景岳大惊,此乃三界寺圣物, 怎会落入魔道手中?难道三界寺又出了大事?
等等, 他记得转生莲台也同样能够破除结界,难道……妖族并不止在上南州有秘境?
只听狐皇笑道:“不错, 你们竟从空妙眼皮子底下弄来了转生莲台。”
魔修长老有些得意,“空妙前些日子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延寿灵药, 如今正在闭死关,咱们一百年前埋下的钉子终于找到可乘之机, 成功得手。”
说完, 他又疑惑道:“为何不见蛇皇,昔年他虽事败, 但也为我等创造机会,宗主还说要好好谢过他。”
狐皇:“他族中有事,暂不能来,只可惜了你们那位尸门老祖,否则今日也能为他庆功。”
两人一改先前剑拔弩张,又互相吹捧起来,而景岳却是心惊不已。
原来,魔道与妖族从当年便已联手, 三界寺妖塔之乱竟还有如此内/情,可能埋伏在三界寺而不被空妙所觉察, 此人定不寻常,是谁?
他首先怀疑的便是修罗塔传人幻化为高僧混入三界寺,可那魔修这些年数度现身, 会是她么?
若对方每每行事便假借游历外出,也不是不可能。
正想着,又听魔道长老问:“转生莲台已交予你们,诸位承诺的东西呢?”
他眼中有殷殷期盼,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贪婪。
狐皇:“龟皇和虎皇的妖圣果都带来了,加上我这颗便是三颗,只还差蛇皇一颗……”
长老一听就变了脸,也不等狐皇说完便嚷道:“当日明明说好,你们会分出一半予我鬼伏宗!”
狐皇神情自若,“妖族目前就只得十颗妖圣果,我四族各占一颗,其它则由各妖族共享,分出四颗已是极限,我们又如何去占他族妖圣果?”
长老冷笑不止,“纵然只有十颗,一半也是五之数。而且,你们若真的只占一颗,却还愿将自己仅有的妖圣果拿出来,如此大义,我可不信。”
他见几名妖皇又生怒意,忙道:“宗主也不会信,此事关乎魔道与妖族共同气运,若妖族心不诚,宗主也难保证他的承诺不会更改,就算你们将我斩杀于此,事实也不会变!”
这时,狐皇斜睨钱粟一眼,景岳便知,狐皇多半是思量他熟知人族心思,想让他与魔修分说。
若换了旁人,或许还会困惑妖圣果乃何物,但景岳却知,此乃妖族圣物,能量极大。妖皇若突破在即,只要服下一颗妖圣果,十有八/九都能成为半圣。
如今几名妖皇还远未至突破之时,因此,妖族才迟迟没有新的半圣诞生。
而魔道索取妖圣果,又是为何?
但显然,这件事对正道不利,以他的立场,当然是能阻就阻,便忽悠道:“长老或许不知,我四族虽说实力凌驾于各族之上,但若抢占另外几颗妖圣果,其他妖族必然群起反抗,对我四族不利。另外,四位妖皇迟早面临突破,也需要妖圣果加持,若妖族有半圣出现,对你们而言也是助力。”
狐皇满意地点点头,补充了一句,“这也是本座之意,若韩宗主因此不满,那便算了。”
长老胸口急速起伏,显然很激动,但他最终忍了下来,沉声道:“此事我还需回禀宗主。”
狐皇:“随意,正好我们也需前往蛇族取妖圣果,若韩宗主没有异议,一月后,我将派人将妖圣果送去鬼伏宗。”
此事一定,魔修长老也没了待下去的心思,他一走,狐皇便道:“钱粟,送妖圣果一事,我想让你去。”
如此正中下怀,景岳当然不会反对。
见他答得干脆,狐皇更加满意,须知此事有一定风险,若魔道反水,钱粟就回不来了。
他正想褒奖两句,便听龟皇道:“你就是钱粟?”
景岳:“回龟皇,我正是钱粟。”
龟皇眼中射出冷光,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寸寸看透,但景岳始终镇定如常。
许久,龟皇才道:“既然你要去人界,又曾看守上南州秘境多年,那么转生莲台也由你布置吧。”
景岳正要答应,却听狐皇道:“不可!”
前往蜀西是一回事,前往中洲又是另外一回事,前者只用担心魔道反水,后者……可是在三界寺眼皮子底下!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虎皇附议,“确实由钱粟去一趟中洲最为合适,既然他已稳稳当当做了一百年人族,再多做些时日,也不怕被人察觉。”
狐皇如何不知龟皇和虎皇是想借人族断他助力,但钱粟乃是他有意培养之人,若是折在中洲,他可要心疼死。
又听龟皇道:“钱粟本事大,狐皇不舍本座可以理解,此事让狐族独担风险也不合适,便取族中三件宝物交予狐族,以作补偿。”
虎皇一想,三件宝物若真能断狐皇一臂倒是不错,遂也同意。
狐皇有些犹豫,龟族与虎族的宝物确实很诱人,但对比钱粟的能力,他却不放在眼中。
可他也不想因此事和龟皇、虎皇有所不愉……
于是,他又看向钱粟。
以钱粟的谨慎未必会出事,此事交给对方来办,他也比较放心。倒不是他对钱粟已完全信任,而是钱粟乃妖族,关乎妖族气运之事,钱粟总不可能相帮人族。
只是,他要如何开口?狐皇并不想寒了钱粟的心。
景岳看出狐皇犹豫,便主动请缨,“钱粟愿为吾皇分担。”
狐皇只当钱粟忠心,反而有些愧疚,便道:“如此,我便赐你几件宝贝,以防意外。”
景岳假装感动道:“多谢吾皇!”
狐皇温和一笑,“明日,你们往蛇族一趟,取了妖圣果便直接转道朗日城,由秘境前往人界蜀西。”
景岳:“……”
他怎么忘了,还有这事!
等几人退出大殿,一时都有些焦虑。
阮酒道:“朗日城有秘境能直接通往蜀西,估计是靠和破界竹一样的东西,也不知是何物?”
魏阵图:“等去了哪里便知,算起来,若加上转生轮台,妖界通往人界的口子已有三处,不知道其他地方还有没有?”
景岳:“暂时应该就这三处,否则那魔修也不会让妖族从中洲、上南州同时出发。但我想,他们应该计划日后在极北大陆也放置类似之物,如此,三宗一寺,便尽可通达。只是能破界之物少之又少,且破开的结界口有限,如今我们已提前知悉,极北陆洲只要早做防备便可。”
阮酒:“还有三界寺那位内应,也不知是谁?”
魏阵图:“更重要的是他们口中的‘那位'。”
秦燕支:“几名妖皇一直很谨慎,显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些只有等我们去了鬼伏宗再探,当务之急,是要前往蛇族……”
话一出口,众人又沉默了。
蛇族,皇城。
一方浴池内,清澈的水面浮动着薄薄烟雾,烟雾中带着一丝药香。
若是旁人见了,只当仿若轻纱的雾气乃是热气所致,但靠近了就会发现,池水极凉。
此时,一个赤/裸的男人坐在浴池中,白皙肩头上红痕青紫遍布,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浸着血迹,好似被鞭子抽打过一般。
男人正是康奚,而身上的痕迹当然是蛇皇留下的。
外人都道蛇皇对他如何好,但只有身在其中才知冷暖。
若说不好,蛇皇的确对他百般纵容,不但暗中帮他除掉康多,更光明正大的帮他镇/压族中其它蛇妖,而且,偶尔也的确极致温柔。
若说好……康奚看着自己一身伤,自嘲一笑。
皮肉伤对他而言完全不值一提,但蛇皇不允许他用妖力治疗,身上旧伤未去,又添新伤,看上去才会如此触目惊心。
不过,这世间哪里有绝对的好呢?没有人会不求回报地对另一个人好。
康奚微微垂眸,撩水泼在脸上,水珠从眼角滑落,就像眼泪。
“康奚大人。”外间忽有人唤道。
“进来。”
一名蛇妖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低着头不敢看康奚,“钱粟一行已入了蛇皇宫中,蛇皇让人来问,大人是否要去见一见?”
康奚一顿:“钱粟?这么说,康籍也来了。”
蛇妖:“是。”
康奚许久没说话,就在蛇妖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康奚道:“当然,我当然要去见他。”
如今,康多已死,部下都被蛇皇所控制,只要自己能顺利晋升妖王,就能接下康多的势力。
不论如何,康籍再不能与自己争了,康奚对他也少了一分忌惮,多了一分怜悯。
不过,康多死时,应该知道康籍是被冤枉的吧?康奚眼中闪过讥讽,他从池水中起身,一步跨出浴池,身上同时出现了一件黑袍。
“走吧,我们现在就去皇宫,我已经没一百年,没见过这个弟弟了。”
与此同时,景岳等人也见到了蛇皇。
说起来,这位蛇皇跟他也算老熟人了——当年被景元杀得抱头鼠窜,而后在三界寺又被空妙打杀了投影,如今,已经是第三回见了。
蛇皇对比他上次所见,似乎憔悴了一些,但仅有一些。
对方身上罩着件厚厚的兽袍,尽管蛇族素来不喜寒冷,但蛇皇未免畏寒太过。
显然,空妙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经过一百年,仍未消退。
此时,他默默地审视着几人,目光最终落在康籍身上。
“康籍,我没想到,你竟会入狐族。”
魏阵图面不改色,“我已被驱逐出蛇族。”
蛇皇嘴角微勾,“驱逐你离开的人已死了,你随时可以回来。”
魏阵图低下头,没有回答。
蛇皇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似笑非笑道:“本座竟忘了,康多还是你的父亲。”
见康籍依旧不做声,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握得死紧,蛇皇漫不经心道:“你想要报仇吗?”
“我已入狐族。”魏阵图再次表明立场。
蛇皇顿感无趣,没心思多说,便道:“你们来是为取走妖圣果?”
魏阵图:“正是。”
蛇皇:“妖圣果供奉在我蛇族圣山,本座令人带你们去取。”
几人没想到事情竟如此简单,都有些意外的惊喜,忙道:“多谢蛇皇。”
这时,有妖侍上前于蛇皇耳畔低语,蛇皇表情不变,只微微颔首。
等妖侍退下,他的视线再次转向康籍,“你哥哥康奚要来,干脆就让他带你们去圣山吧。”
他意味深长地笑笑,“你们,也是许久未见了。”
魏阵图身体一僵,心道真是倒了血霉,难道天意如此?
没多久,一袭黑袍的康奚进入大殿,从几人身侧经过时毫不停留,目不斜视地走到蛇皇身前,单膝跪地,“见过吾皇。”
蛇皇扬了扬下巴,“康奚,你带他们去圣山一趟。”
“遵命。”
康奚这才站起来,缓缓转过身,与几人打了照面。
而当景岳看清他的样貌,顿时一愣。
林未雪?不,不是林未雪,但很像。
他对当年三界寺中,那位悖逆人族的半妖林真君可谓印象深刻,此时,他突然就想到燕支所说,蛇皇正是一百年前看上康奚的,算算时间,倒是刚好……
那么,蛇皇看中康奚难道是因为他长得像林未雪?不可能吧?
但这些事并不重要,景岳只是刚有个念头,便抛开来不再想,他对蛇皇和林未雪的事毫无兴趣。
此时,康奚已站在他们身前,面上带着疏离的微笑,“诸位,我们这便出发吧。”
圣山矗立在皇城西面,山上有一座殿宇,殿中便供奉了妖圣果。
一路上康奚都没有说话,似乎对康籍并不关注,但魏阵图仍感觉芒刺在背,似乎被蛇盯上了一般,他总觉得此行不会如此简单。
果然,康奚并未将他们带去圣山,而是带到了属于他的府邸,也就是康多当年的蛇王殿前。
“妖圣果须每日卯时,第一缕晨光照射下才能摘取,今日晚了,便在这里住上一夜吧。”
康奚如此说,几人不知真假,但也不敢质疑,就怕一不小心露陷。
入了府,众人见府中布置倒是和人族的府邸有些相似,但建筑多为暗色,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阴冷。
康奚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康籍说了第一句话,“既然你们一道,那就都住去你的院子吧,那里宽敞得很。”
然而魏阵图哪里知道康籍的院子是哪一座?他不露声色道:“我已被驱逐出蛇族,此间哪里还有我的院子?”
康奚讶然地看向他,眼里藏着让人读不懂的情绪,片刻后道:“你是在怪哥哥吗?”
魏阵图延续之前大家商量好的戏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我既非蛇族,又哪里来的哥哥?”
康奚垂在一侧的手指神经质地抽搐了下,最终淡笑道:“既然如此,我让人来安排。”
说罢,康奚招来一名妖侍交代了几句,又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康籍,转身走了。
他一走,几人都松了口气,跟着妖侍来到一座宽敞的院子。院中有六七间屋子,四人完全能分住一间,但妖侍总要与主人一道,于是秦燕支跟着景岳,阮酒跟着魏阵图,各自挑了间房入住。
等门一合上,景岳便对秦燕支道:“刚刚没好说,我觉得康奚看着很眼熟。”
他将林未雪和蛇皇的事简略一说,“你当时不在,但浮尘真君应该见过。”
秦燕支想了想,“我当时已去了九天书院,虽听说过此事,但从未见过林未雪。”
“唉,一转眼,也有一百年了。”景岳感叹道:“那时候……”那时候他根本想不到能和秦燕支走到如今一步。
他忽然生出些别样的心思,轻声道:“我记得第一次见你,还是在庆贺我成为寒云宗老祖的大典上。”
秦燕支一怔,眼中染上笑意,“你竟记得。”
景岳:“真君如此威风,我怎会忘记?”
秦燕支笑意愈盛,“老祖更威风。”
蓝凤坐在景景怀里听着二人商业互吹,想着它近日翻读的纯爱攻略,忙道:“景景,你问问他对你的第一印象?书上都说,真正的爱情,都是从一见钟情开始的。”
它怀疑流氓子早就看上了景景,之后步步谋划,伺机而动!
否则,流氓子为何每次都能救景景于危难?也不知背后准备了多久!
而它之所以为流氓子制造表明心迹的机会,也不是突然看对方顺眼了,而是它自认乃天下第一好宠,景景既然心已动,它就勉为其难地撮合一把。
毕竟,它也希望景景早日得到爱情的滋润,生出个小景景给它耍一耍。
想到这里,它嫌弃地看了眼流氓子的肚子。
景岳对蓝凤一阵无语,却听秦燕支道:“你当时对我第一印象如何?”
景岳:“……”
若非他知道叽叽说话只有自己能听见,简直要以为叽叽把原话又对秦燕支复述了遍,这哪里像秦燕支会问的?
蓝凤感叹道:“爱情总让人盲目、忧患、变得不像自我……”
景岳摸了摸手上的须弥戒,蓝凤赶紧闭嘴。
秦燕支见景岳不答,半笑道:“很为难?”
“不是……”景岳想了想,他的第一印象应该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不知为何,他觉得照实说秦燕支肯定不高兴,便改口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好威风的人。”
秦燕支长眉一挑,也不知信没信。
“那你呢?”等问完了,景岳才发现自己竟也如此无聊,一时有些尴尬。
“我觉得你有和年龄不符的镇定。”秦燕支慢慢道,似在回忆,“看上去很违和,就像被什么老怪物夺了舍。”
景岳:“……老、怪物?”
秦燕支:“我知道,你还小,才一百多岁。”
景岳:“……”重点呢?
此事已缩在角落的蓝凤默默望着两人“眉来眼去”、“打情骂俏”,而自己却置身于一片暗光中无人理会,这一刻,它仿佛回到了飞花山上,回到了小小的流氓子与他争宠的旧日时光。
但那时候,它心中还有信念,如今信念已然崩塌……
蓝叽叽心里苦——做凤难,做一只直凤,更是难上加难!
突然,它脑袋扭向房门,秦景二人也对视一眼,他们都听见有人进了院子。
随后,一名妖侍的声音响起,“康籍大人,康奚大人请您一见。”
四下里很安静,魏阵图迟迟没有回应。
景岳当然知道魏阵图不想去,但若康奚执于见他,就算他此刻装死,也不过拖延一时半刻。
当妖侍再次催促一声依旧无果后,便退出了院子。
没多会儿,康奚本人来了。
“康籍,如今哥哥也请不动你了吗?”
片刻后,房门缓缓打开,魏阵图站在门后,屋檐遮挡了日光,阴影落在他脸上。
康奚目光微闪,笑了笑,“过来,跟我走吧。”
魏阵图却没动,而是简略地问道:“何事?”
康奚淡色的薄唇微微拉平,“你一定要与我如此生分?”
魏阵图谨慎地没作声,以他目前的状况,多说多错,可不能在这时候前功尽弃。
康奚嘴角残存的笑意彻底消失,冷声道:“那盆相思草,枯了。”
相思草?魏阵图因为研究过妖族文字,因此对妖族某些传承有些了解,他知道一株相思草可百年不败,向征矢志不渝的爱,通常都用作求爱之用。
康奚口中的相思草多半就是康籍送的。
这盆草,对康籍和康奚肯定都有特别的意义,让他更不敢轻易开口。
康奚见康籍表情平淡,心中一紧,眼中闪过寒意:“你说的话,都忘了吗?”
魏阵图仍旧不答,康奚只当对方默认,原本就白的脸色更是几乎透明,眼睛像刀子一般割向对方,最终,他讽刺地笑了笑,转身便走。
作者有话要说: 才发现六十万字了,你们懂。
还是前一百!
☆、11.6
入夜。
风瑟瑟,吹得院中落叶轻轻扬起, 又落下。
一条小指细的蛇缓缓爬行, 蛇腹摩擦枯叶,发出微小的声响。
小蛇一路游向某间屋子, 从房门缝隙钻了进去。
房中,地上躺着一人, 睡得正沉。
小蛇从对方身侧游过,沿着床柱爬上了床。
床上也有一人, 闭着眼, 胸口平缓地起伏,小蛇爬向床头, 扬起蛇身,吐出冰冷的信子舔了舔对方的脸颊。
见那人毫无反应,小蛇化作一缕黑烟,钻入对方耳中。
床上的人身体一震,又归于平静。
一片黑暗中,忽然有了一点光,光团越来越大,光中隐隐可见落英缤纷。
满院落花中, 四五岁的男童跑得跌跌撞撞,猛地扑向一人, 他抱住对方劲瘦的长腿,欣喜道:“哥哥!”
“康籍,你不听父亲的话好好修炼, 又来我这里作甚?”男子声音淡而冷,但眼中却有一抹笑意。
康籍:“我就喜欢和哥哥一起,哥哥不也经常都没有修炼?”
康奚似真非真道:“我乃蛇王康多之子,生来尊贵,自是不用苦苦修炼。”
康籍:“我我我,我也是!我也是蛇王康多之子,还是哥哥的弟弟,我也不用修炼!父亲和哥哥都会保护我的!”
康奚轻笑出声,摸了摸他的头,随口道:“聪明的孩子。”
他将康籍抱起来,“你跑得这般着急,可是有事?”
康籍扭了扭,调整好姿势,双手紧搂着康奚的脖子,一双蛇族中少见的大眼里满是疑惑,“哥哥,雄黄是什么?”
康奚一愣,“雄黄?”
康籍:“父亲刚刚发怒,说夕莲夫人往他酒里掺了雄黄粉,害他耽误正事。”
康奚低低一笑,慢声道:“雄黄,在人族凡人的传说中,是蛇妖最害怕的东西。只要蛇妖吃了雄黄,就会变回形,从此再也无法化人,渐渐失去灵智,成为一条普通的蛇。”
康籍拱了拱,挣扎着想要下地,他急道:“那父亲要变普通蛇了吗?”
“那只是人族的传说,我们蛇妖又怎会惧怕雄黄,不但不害怕,雄黄还是……”康奚的笑意变得暧昧,“你长大便知道了。”
……
秋去冬来,白雪压了枝头。
还是那座院子,还是那两个人。
康籍长高了,如今他的个子已与康奚一般,再不能抱住对方的腿撒娇了。
此时的他正握住康奚的手,“哥哥,你好凉。”
康奚任他握着,“蛇族本来就凉。”
康籍:“我就很暖。”
康奚半开玩笑道:“你一直是蛇族的异类。”
康籍却认真道:“我只是见了哥哥,心里暖,所以身上也很暖。”他捧起康奚的手,亲了亲指尖,“喜欢哥哥。”
康奚身体一僵,对上了康籍的眼睛。
半晌后他抽回手,沉着脸离开了。
……
一幕一幕,从幼年到少年,交错浮现,好像翻读了一本载满记忆的书。
最后,画面停留在浮动着青烟的浴池中,康籍躲在水里,康奚捧着一杯酒给他。
康籍耳朵微红,不敢看康奚,瞪着酒杯道:“什么酒?好刺鼻的味道。”
康奚:“雄黄酒。”
康籍脖子一缩,“哥哥知道,我从小就不喜雄黄。”
康奚:“那都是我逗你的,你莫非还不知?”
康籍:“我知,但我还是不喜欢。”
康奚:“你要知道这种酒真正的滋味,就不会不喜欢了。它可以……”
康奚凑到康奚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康籍耳朵瞬间通红,随即,康奚一双冰冷的手摸上了他的肩,缓缓往下。
突然,康奚的手被捉住。
他一抬头,发现康籍正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没有半分情谊,还藏着一抹不屑。
康奚眉头一皱,下意识道:“你是谁?”
“你不必来引动我的记忆,那些事我没忘,都很清晰。但是,从你派海松来杀我那日,我便不愿再想起。”
魏阵图神色平静地说着,他很清醒,刚刚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
从小蛇靠近屋子,他布下的阵法就已然感知,便与阮酒假作睡着。
当小蛇化作黑烟时,他本来想躲避,但想想康奚的天赋,以及康奚对康籍的复杂心思,他决定赌一把,让康奚彻底打消疑虑。
康奚是梦蛇一族,他的天赋便是造梦,而小蛇,只是他用妖力幻化而成。
而后,魏阵图进入了康奚亲手造的梦中。
一开始,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但他知道自己不是康籍,因此只冷眼旁观。
他猜测康奚是想挑动康籍的记忆,引他回想以前,他本想顺水推舟的看看“两兄弟”共同的经历,但事情发展至此,他不得不制止。
康奚一怔,“我什么时候……”随即眼神沉下来,低声道:“废物!”
他又望着康籍,看进对方眼睛,心中突然被扯了一下,但口中依旧逞强,“你要与我决裂吗?”
魏阵图:“你想杀我,你杀了康多,康多是我父亲。”
康奚并不解释,转而嘲讽道:“你父亲并不信你。”
魏阵图:“是我伤了他的心。”
康奚沉默半晌,“你果然怪我。”
魏阵图:“不,我怪我自己。康奚大人,我醒了,你的梦,也该醒了。”
话音一落,意识里所有画面徐徐消散,床上的魏阵图睁开了眼睛。
而府上某间房中,康奚喷出一口血——造梦被识破,造梦者同样会受到反噬。
但真正让他痛苦的到底是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第二天天未亮,便有妖侍来唤几人,领着他们来到府门前,康奚已等在那里。
康奚将他们带去了圣山,山上有许多前来朝拜的蛇族,但他们都无法进入圣殿,除非,他们能拿到蛇皇的令牌。
一路上,康奚一言不发,表情冷得像万年沉冰,更没有多看康籍一眼。
越往圣山上走,寒意越盛。
蛇族本该怕冷,但康奚却对此毫无反应,魏阵图莫名生出个念头——或许是康奚此人,远比圣山更冷。
等来到圣殿入口,康奚取出一枚令牌,放进圣殿石门的凹槽,石门微震,轰然抬起。
门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直通正殿,而正殿尽头有一颗半丈高的矮树,树上结一枚猩红果实,树外则是一层薄薄的金光屏障。
几人一进甬道,石门立即降下,发出沉重的巨响。
康奚依旧一言不发走在最前,可等靠近正殿,景岳的脚步却是一顿。
他看见正殿左侧悬挂一副画像,画纸乃是大妖蛇蜕制成,万年不腐,水火不浸。画上有一青年道人,道人的几处大穴上都扎着寸粗的银针,只看银针的位置就知此人被妖族深恨,因为这种手段若用在活人身上,便能困住对方神魂,让其永不超生。
而青年道人的脸他也认得,正是一忘!
景岳终于明白为何在妖族里处处有景元画像,而不见一忘。原来,一忘的画像竟被妖族存放在圣殿中,以最残忍的方式泄愤羞辱,他身体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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