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9.16 (17)
住微微发抖,胸中怒火喷薄欲出,巨大的悲哀几乎将他吞没。
突然,一双手握住了他。
对方的手温热,景岳知道是秦燕支,他闭了闭眼,心知此时不可冲动,他只能忍。
但“忍”字又何尝容易,心上一把刀痛得他几乎痉挛,只要想想其他几族类似圣殿的地方都会有这张画像,他就难以克制心中杀意。
景岳反握住秦燕支,双手用力,就好像身旁之人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而魏阵图和阮酒也都认出了一忘,尽管他们并非寒云宗弟子,但一忘乃是人族的英雄,即便没能渡劫飞升,但在他们这等修士心中,也无异于救人族于水火的神。
一忘,是一种信仰。
不畏惧,不妥协,勇敢而坚定的信仰。
既是信仰,两人又如何不怒,但形势所逼,连景岳都选择忍,他们又能如何?
康奚一直背对着他们,并未发现几人异常,而是一步步上前,对着那颗矮树跪下,口中念起一段古老和晦涩的咒文。
随即,便一动不动。
直到第一缕晨光降下,矮树外的金色屏障有了轻微的波动,康奚膝行几步,双手摘下了矮树上的妖圣果。
他没有骗人,妖圣果的确只有在晨光中才能摘取,再是血腥与罪恶的象征,也依旧需要光明。
康奚很干脆地将妖圣果交给钱粟,终于再看了康籍一眼,忽道:“你父亲,杀了我父亲和母亲,日后你想报仇,我不怪你,但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魏阵图依旧不说话,康奚垂下眼,掩住眼中情绪。
片刻后,他转过身,从右侧墙上取下一根骨鞭。
景岳正不明所以,就见康奚一甩骨鞭,猛地抽向一忘画像!
“咻——”
骨鞭发出爆响,将风撕成两半。
这一幕,在景岳眼中放慢了一般,他清楚地看见骨鞭伸展,打直,裂空……即将触上一忘的画像。
理智终于被愤怒所取代,不,就算此刻他依旧是理智的,也绝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旁人这样对待他的徒弟!
他已经死去的徒弟!
景岳瞬间闪身,单手握住骨鞭,手掌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他双眼赤红地盯着康奚,后者一愣,怒道:“你做什么?”
景岳一用力,扯过康奚手中骨鞭,其他人见此,也知事态将朝着最不妙的情形发展,可他们都理解景岳,没人能忍受门中先祖被当面如此羞辱。
而且,从康奚的举动他们甚至猜测,是不是每一个进入圣殿之人,离开时都要对一忘老祖的画像抽那么几鞭子?
他们身为人族,再不能忍。
既如此,那便先下手为强!
魏阵图率先扔出一张图录,图中阵法困住康奚,后者惊觉不妙,瞬间摸出蛇皇令牌,然而下一刻,他右臂已然被秦燕支的飞剑斩下,整个人也被摄入一面铜镜中。
镜子名为摄魂镜,如今正握在景岳手中,这也是狐皇赐下的宝贝。
此镜可以将人族紫府以下尽皆摄入,康奚仅是妖帅,实力等同紫府,却又弱于同是紫府的景岳。
因此,他只能被禁锢在镜中,即便再有隐秘手段与蛇皇联系,此时也使不出来。
同样,景岳不杀康奚,也是担心对方会有诡秘之术,能让蛇皇感知到其生死。
镜面上映出的并非景岳倒影,而是捂着断臂的康奚,他眼中又惊又骇怒,咬牙道:“你们是人族!”
从几人的功法,以及他们对一忘的维护来判断,若康奚还猜不出真相就是愚蠢!
但很快,康奚的惊惧又被恐慌所取代,他目光转向魏阵图,又重复一遍:“你们是人族!康籍呢?你们将他如何了?”
魏阵图语气平静,又带着残忍的冷意,“康籍死了。”
康奚一僵,接着浑身都开始颤抖,整个人痛苦地蜷缩起来。他知道,这些人说得都是真的,康籍死了,所以才有人族冒名顶替了他。
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钻出些开心,康籍没有变,没有忘记对他说过的话,只是死了而已!
但这一点点开心,迅速被巨大的悲哀挤走——他的弟弟,死了。
怪不得,相思草枯了。
他早该知道,因为很多年前,送草的人曾说——
“妖族传说里,相思草常盛不败,意味着我对哥哥也不会变。”
少年有着蛇族少见的大眼睛,双手献上了一盆绿意盎然的草植,“这盆相思草,每片叶子都是我喜欢哥哥,假若哪天叶子枯了……”
对面的青年笑了笑,“你就不喜欢我了?”
少年:“不,我就死啦。”
……
康奚一直当这些话是戏言,相思草就算常盛,也仅有百年寿命。
少年信心满满道:“枯了还会再绿啊。”
但康奚此刻已明白,那盆草再不会有新绿。
“我……我要杀了你。”康奚喃喃道,下一刻,他整个人都挣扎起来,引得摄魂镜不住震颤。
镜中映出康奚狰狞的表情,阴鸷的眼神仿佛猝了毒。
魏阵图却道:“不要假惺惺了,如果不是你,康籍依旧在蛇族做他的蛇王之子,受康多喜爱,受蛇族尊敬。是你背叛了他,害死了他,你甚至,根本没认出他换了一个魂。”
康奚猛然顿住,好似被人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
他眼神溃散,仿佛突然被抽走了灵魂,愣愣地盯着魏阵图,盯着一副皮相。
景岳见状,直接将摄魂镜扔进了须弥戒,又用神识探查了一忘的画像,并没有发现任何隐蔽的陷阱,这才一挥袖,将画中银针都拔/出来。
他快速上前,小心翼翼取下画像。
即使他能带走的只有一张,即使蛇族还能再挂上去,但他还是取了下来。
景岳将画像卷起收好,道:“魏道友请炼制一傀儡充作康奚,我们即刻就走。”
他知道,傀儡根本瞒不了蛇皇,好在朗日距离蛇族皇城很近,只要有半日时间,他们就能离开妖界。
他破坏了大好的局面,景岳心有愧疚,但不后悔。
当日,不少蛇族看见康奚大人领着几只归属于狐族的妖去了圣殿,没多久,又从圣殿离开。而后,康奚大人回了府中,钱粟等人则转道朗日,不知所踪。
蜀西洲,一处山腹。
景岳正盯着一截黑色的手骨道:“原来是此物。”
此乃魔道圣物——炼神骨,据说是由数位魔道大能的一截指骨所炼成,要撕开一处结界缝隙也属正常。
景岳道:“魏道友,若我们取走这根手骨,外间是否能察觉?”
魏阵图观察着这方秘境,“此地妖气甚浓,若是取走手骨,妖气会逐渐转淡,外间必然察觉。”
景岳蹙眉:“妖气能保持多久?”
魏阵图:“至多一日。”
景岳:“一日便一日,否则若康奚的事被人察觉,只怕要不了一日便能追来。”
既然已有判断,景岳立刻取走手骨,又请魏阵图布置了个小型幻阵。
若是有人来检视,晃眼看并不会察觉不妥,只有细探,才能发现真正的手骨已消失。
几人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秘境,外间有不少魔修把守,但因秘境中妖气浓郁,他们很少进去。
一名魔修道:“几位可是妖族使者?”
他眼神镇定,应该提前知道了有妖族会来。
景岳:“正是。”
那魔修立刻笑道:“可算等到你们了,请诸位跟我来。”
那魔修领着几人飞遁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鬼伏宗,而等待他们的并非寒广,而是一名魔修长老。
对方一见景岳便热情地迎了上来,解释宗主正在闭死关,不便相见。但景岳怀疑是正道清缴蜀西,韩广消耗甚大,正在恢复罢了。
简单寒暄后,长老问道:“诸位,四颗妖圣果都带来了?”
景岳点点头,装作随口一问,“那位如何了?”
魔修:“虽还未生识,但已有了动静,能够吞噬地煞和冥水,只要有了这四枚妖圣果,或许不出千年就能降世。”
他又摆出一副惋惜的样子:“若是妖族能多舍一枚妖圣果,则可再缩短数百年。”
听到此处,景岳心跳一停,脑中生出个骇人的猜想,他表情有些难看地试探,“四颗已是妖族极限,这一点韩宗主想必能够谅解,反正,千年后魔胎就将降世,早一点晚一点又如何呢?”
长老下意识笑道:“不错。”
随即笑容一僵,因为他注意到四位妖族齐齐色变,眼中是藏也藏不住的惊惧。
魔胎,乃天地孕育,承天道而生,不可阻止,不可更改。
魔胎一现,魔道必将大兴,若不将之毁灭,正道将迎来毁灭性的灾难,而整个人界,都将被魔道统治!
但魔胎岂是说毁就能毁?魔胎并非单纯指代某个人,更意味着魔道气运,要坏天道命定的气数,岂非常人能做到?
这一刻,景岳四人脑中同时有惊雷炸开——难怪!难怪魔道这些年来动作频频,他们正是为了魔胎降世而做的准备。
他们所作种种都是为了削弱正道气运,正道气运越弱,此消彼长,魔胎成长愈快!
而他们悖逆人族与妖族合作也终于能够理解,如今正道势大,若无妖族相助,魔胎也不知何时能孕育而出,魔道又如何不急?
至于妖族,魔胎降世虽是人界之事,与他们本无干系,但他们恨人族甚深,尤其是人族正道。纵然等魔道一统人界时他们依然会受到辖制,但不妨碍他们此时插手,只要人界混乱,妖族或许就能从中寻到一丝转机。
因此,他们不惜献上妖族圣物以供魔胎吸食,如此,魔胎便能更快降生,人界的浩劫也会很快来临。
这个消息极为重要,他们必须即刻将消息传回!
几人心思急转,却听长老道:“几位,现在就将妖圣果交予我吧?”
景岳正待说话,哪知那长老已迅速出手抓向他!
对方足有洞天修为,景岳堪堪避过,问道:“长老何意?”
魔修并未回话,魔胎一事隐秘,只有几位妖皇以及妖皇亲信才知,这几人被派来送果,又说出“魔胎”二字,他只当对方已知晓其中秘密。
但从刚才几人的表情看来,所谓“魔胎”根本是对方的试探,而自己着了道!
不管这几只妖知不知真相,他都要先控制住他们,再与妖皇确认,就算误会了对方,到时候赔礼道歉便是。
这件事,不容许一点差错!
此刻,景岳等人都明白他们露出了马脚,心中懊恼不已。
可面对这种大事,就算是三界寺的空妙来了,也难以做到心如止水,面不改色吧?
现下也来不及后悔,景岳拉住魏阵图和阮酒就想将他们送去昊天界,由二人将消息告知寒云宗值守之人。
可就在他感应到昊天界的一瞬间,突然,联系切断。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卡文,攒的存稿都消耗殆尽,早上六点半爬起来码字_(:з」∠)_
因为听说我女神之一,工作繁忙,有时候4点过就起来码字,以保证不断更。
人家都这么努力了,你还好意思懒惰吗?不好意思!!!
蛇皇的故事我应该不会多写啦,留个白大家YY吧~怎么想都没错,比如昨天有小天使说,蛇皇会S那个M康奚,是因为……林未雪没有救下蛇皇,蛇皇心怀怨恨,记仇,因此把帐都算到了康奚身上。
2333,笑哭。
☆、11.8
“景老祖来我鬼伏宗,本座真是倍感荣幸!”
景岳虽不见其人, 但只闻其声便知是鬼伏宗宗主韩广, 对方显然已从他刚刚的举动中猜出他的身份,至于韩广为何能阻止他进入昊天界, 只有一个可能,他落入了韩广的领域中。
身为渡劫大能, 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制造领域将他困住。
景岳心中一凛,就感觉一道袖风向他抽来, 身旁的秦燕支拔出太清, 长剑直冲袖风斩去!
“原来秦真君也来了,太清, 真是把好剑,不若就留给本座吧!”
大殿猛地震颤,韩广磅礴的威压笼罩而下,太清飞到一半便被定住了,再也前进不了分毫,而修为最低的魏阵图甚至寸步难行,他只要稍有松懈,整个人就会趴伏在地。
阮酒担心地想要搀扶, 魏阵图咬着牙摇头,挺着没让自己倒下。
他不想拖后腿, 魏阵图沉下眼,不动声色地观察。
韩广的领域中,他就是主宰, 虽然不像自创一界的神,但渡劫期的领域也堪比一方自我世界,所有人的实力都要受韩广压制。
要破掉领域,首先,就必须杀掉这位渡劫期的大能。景岳不认为自己有这种本事,何况,这里还有他的同道战友,还有秦燕支。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撕开一条缝,哪怕只是微小的裂口,哪怕只有一瞬,但只要将消息送出去,就算他们所有人陨落于此,也不算输!
可领域不像阵法,还有阵眼可寻,渡劫大能的领域更是无比平衡,根本找不到薄弱之处。
既然无从下手,就只能靠他们自己来制造机会……
景岳观察着四周,突然,他听见有人传音道:“西北,石山。”
他一怔,反应过来是魏阵图的声音,后者见他不懂,又道:“护山大阵,青龙位。”
青龙位,青龙主生,景岳一瞬间明白魏阵图的意思,既然他们找不到领域的破绽,索性就借护山大阵冲击领域,当年他们在四象山庄,不也借血尸老魔的本事破了山庄大阵?
护山大阵虽不是他们可激发,但如果他们集中力量破坏此阵生门,大阵必然有回应,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不断激发大阵变化。
尽管他们属于被大阵攻击的目标,但以大阵的力量,必然搅乱韩广的领域!
死中求生,破而后立,才有机会!
他微一点头,就在此时,韩广又一次动手,而一旁的魔修长老也同时攻向景岳。
景岳想也不想,将封存着康奚的摄魂镜扔了出去,这面镜子不但能摄人,还能借摄走之人的血肉神魂挡住一击。
只听一声脆响,镜子碎裂,镜中的康奚也在同一时间结束了生命。
没人知道康奚最后时刻的想法,也没有人在意。
景岳趁着间隙,速速往殿外石山飞遁,同时传音秦燕支。
后者心中有了计较,却是没动,反而召出了太清剑魂。有剑魂加持,原本凝固半空的太清剑像是注入了生命一般,势无可挡的冲破殿顶,一束光从漏空的房顶射下,光影中,隐隐可见一道红袍身影。
韩广冷笑一声,手掌虚虚一压,空中凝成无形巨掌,一下子拍在太清剑上。
太清剑轰然消失,似乎已被碾作粉尘,但不过一息间,韩广脑后竟慢慢浮现尖锐的剑尖,一点一点,显露真容,然后猛地向他刺去!
韩广眼中微沉,伸手一挡,寒剑擦过他指尖,留下一道血痕。
但随即,韩广五指一抓,直接将太清摄入手中,正打算就此绞断太清。
“锵——”
又一道无形剑气刺穿了他的手掌!
太清趁此机会分解为数断,那道无形剑气也散开没入太清剑身,断剑于半途中又凝为一把剑,重回秦燕支手中,只是剑身比之前多了一点黑,如同墨迹。
“剑魂!你竟有两种剑魂!”
韩广惊愕之后大笑起来,“不愧为修界万年不出的剑修天才,一人竟养出两道剑魂,若非你只是洞天,剑魂也还是初生,修界哪里还有你的对手?”
“不过,你也就到今日了!”
红影一闪,仿若夕阳红霞,直取秦燕支面门。
秦燕支迅速后掠,他已凭刚才一剑为景岳斩出一条生路,如今阮魏二人已联手杀死方才的洞天长老,跟着景岳去了石山。
而他,偏偏要留在这里阻一阻,哪怕只有一息片刻。
秦燕支紧紧握住长剑,感受着太清与道一剑魂之力,他裸/露在外的肌肤渐渐爬上深黑纹路,像是一种古老的咒文。黑纹从他的脖颈,一直蔓延到他白皙的脸颊,最终,他的双眼也成为纯黑色。
韩广攻来的手还未碰到秦燕支,就感觉指尖剧痛,好似被千万根针刺,那不仅仅是剑气之威!
什么东西?韩广惊疑不定。
但若景岳在这里,便能看出黑纹乃是九天煞气所形成,当年道一吸收的煞气,已尽数被秦燕支掌控。
暗光划过,寂灭无声。
大殿开始掉落细小的石子,接着轰然倒塌,烟尘滚滚中,韩广右手袖袍已成碎片,手臂上多了一道深刻见骨的伤痕。
伤口中有黑气滋生,让这点皮外之伤根本无法修复,纵然他是渡劫大能,面对九天煞气,也是束手无策。
而煞气正不断破坏着他鲜活的肉/体,手臂上的伤痕也渐渐扩大,韩广只能忍痛断掉一臂。
断臂可以再生,若是被此种黑气侵入体内,他要断掉的就不仅仅是一条手臂。
韩广眼中的戏谑和骄傲终于收起,他死死瞪着秦燕支,一时没有动手。
而此时,景岳等人已经冲到石山旁,突然,他感觉脑后一阵疾风袭来,景岳闪身一躲,千万道银丝像利箭一般破空而过,深深扎入前方巨石。
景岳脸上,也留下一道血痕。
来者是鬼伏宗唯一一名返虚魔修,景岳依稀记得对方叫九杀,一手佛尘使得出神入化。
半年前,正道突袭鬼伏宗,此人并未在宗门中,景岳也是第一回与之对上。
九杀并不追击,曲臂收回佛尘,而后对着景岳一刷。
视界之内,一小块空间突然消失,留下大片黑色,黑是入灭的黑,无生无死的黑。
九杀再一抖佛尘,景岳凭借对危险的直觉分化出分/身,借分/身瞬移,刚一移开,便感觉原本站立之处有股庞大的吸力正将他拉去,而分/身已然被卷入其中,再无联系。
他忙催动一张岩符,让身体变得沉重如山岩,才没让自己被吸走。
景岳发现,刚刚那处空间产生了折叠与重合,原来九杀的佛尘竟能刷走一小块空间,又将那块空间朝他砸了过来。
修者开辟洞天后,对空间之力的掌控随着修为提升而愈发纯熟,但景岳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直接将空间移位。
他对九杀愈发重视,而同时,他注意到魏阵图和阮酒已追了上来。
景岳立刻传音二人:“你们上石山,九杀我来阻挡片刻。”
阮酒:“可是……”
景岳:“保护好魏道友,只要能将消息送出,我们便赢了。”
阮酒咬了咬牙,“是!”
此时,九杀也注意到二人,他故技重施,又刷走一块空间,但景岳却不能让他得逞,他竭力催动紫丹,口中不停念咒。
九杀并不将景岳当一回事,他知道对方很强,且具备惊人天赋,但,也不过是紫府境罢了。
然而忽然间,他发现后来的两名修士都变作了虚影,空间砸过去时,仅仅是激起一片涟漪,就像水面上一点波澜。
不对,并不仅仅是那两名修士,他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仿佛笼罩雾中。
而景岳,已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雕虫小技!”九杀冷哼一声,手中佛尘好似万千小蛇,蹿向四面八方。
突然,一根银丝发出微微震颤,九杀嘴角浮上一抹冷笑,迅速移位,五指一抓,却只抓到一片布料。
他眼见一道人影缓缓没入空气,瞬间无形。
“逃得倒是快!”九杀阴冷地盯着人影逃窜的方向:“想不到寒云宗老祖,竟然也如过街老鼠一般,只会抱头鼠窜。”
人影却不理他,九杀皱了皱眉,继续凝神感知。
很快,又一根银丝颤动,九杀比上一回更快地赶过去,但可惜,他依旧没捉到人。
然而在离九杀十丈左右,景岳正面色苍白地不停掐诀,怀里的蓝凤鼓着嘴,一直为他补充生机之气。
其实九杀看见的人影根本不是他,事实上,九杀所见的一切,都只是幻象。
十宇沧溟大法乃天阶功法,在修成洞天之后,便能施展一招“镜花水月”,此招能造幻象,等闲不易看穿。若他修至渡劫,所造的幻象甚至能衍化出一点真实,虚中有实,实中有虚,令人防不胜防。
可如今他只是紫府,若非有蓝凤一直帮他,他哪里能一直支撑?
但他也撑不了太久,一是跨境的招式使用起来对灵力消耗太大,二是九杀估计很快就要发现真相了。
景岳心中焦急,往石山上看了一眼,石山由几座小峰构成,最高一座小峰约有百丈高,山上空无一人,阮魏二人距离石山还有一小段距离,他们没能上山,因为他们也遇上了阻碍。
魏阵图和阮酒跑了没多远,就有数不清的魔修追来,试图围攻二人。
好在半年前一番清缴,鬼伏宗内损失了不少人手,眼下追来的魔修修为有限,无法对二人构成碾压之势。但架不住魔修太多,就连蚂蚁集合万万只也能咬死大象,何况,这些魔修可不是蚂蚁般孱弱。
阮酒清理掉数十人,打开一条通道,他对魏阵图道:“魏道友,你先上,我为你断后!”
魏阵图看了眼密集的魔修,喉头滚动,最终点点头,低声道:“你小心。”
他迅速往石山掠去,有魔修想要追过来,却都被阮酒一人之力给拦住。
这一次,魏阵图终于顺利靠近石山,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侦查着周边地形,希望能找出可以突破之处,而后,他的目光停留在最高那座小峰。
就在魏阵图登上石山的同时,倒塌的大殿之上,韩广已再次出手!
但见他单手一展,九面黑幡铺成一条直线,横在他身前。
秦燕支心中警惕,他知韩广所练乃是万魔功法。此功法据说是韩广偶然得到的奇遇,尽管只有残本,但万魔功法乃是近古功法,仅仅是残本已足够让正道修士头疼不已。
若非威力强横,韩广又怎能修成渡劫?
随着韩广的操控,黑幡轮番变换位置,最终越转越快,只剩一道道黑色残影。
突然,影子急停,八面黑幡浮于上空,排布成圆形,合围一方空间。而八面黑幡正中,第九面黑幡已泛出邪恶猩红的光芒,幡上一个个狰狞的头颅不断推挤,似乎想破幡而出,一时鬼哭声不绝。
“开阵!”只听韩广一声爆喝,黑幡中无数魔物破幡而出,魔气直冲阵云!
所有魔物冲着秦燕支扑去,秦燕支急速避开,哪知虚空中生出一只手,猛地抓住他胳膊,顷刻间,他的道袍就被腐蚀,白皙手臂上留下一道焦黑的掌印,已是血肉模糊。
秦燕支心知手臂痕迹乃是魔气所致,但他无心处理,眼前是无尽的魔物,阻了他所有退路,于是,他提剑一斩!
九天煞气席卷而出,将挡在他身前的魔物斩得灰飞烟灭,韩广挑了挑眉,完好的左手微召,一头巨大的魔物凭空而现,仅仅是魔物一只手,就能将秦燕支捏碎。
魔物身着铠甲,头生犄角,手上长满了尖刺,他抬起一脚踩向秦燕支,而秦燕支也唤来了他的剑魂。
“道一。”
声音落下,只见个面容漂亮白净的男童出现在他身前,手上提一把剑,琉璃般的眼睛里是一片澄澈。
“咦?”韩广见到小孩的长相,若有所思,最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他虽重视秦燕支,但却也不够重视。眼前这只魔物足有返虚下境修为,秦燕支受他的领域压制,纵然能伤了魔物,也不可能对魔物造成毁灭性打击,根本阻止不了魔物的攻势。
然而很快,他知道自己错了。
只见男童与秦燕支同时提剑,双手平直,一剑挥出!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却蕴含着磅礴中正的气势,仿佛劈开天地混沌,造无数山川,无数河流,无数生灵。
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一剑,便是万事万物。
太阳初升,月亮初沉,星光初现。
第一缕风,第一滴雨,第一道闪雷,第一片飞霜。
第一棵树老朽枯萎,第一朵花碾落成泥,第一块岩石风化,第一粒尘土分解。
亿万生灵的第一次,也是这个世界千千万万的第一次,是天道起源,是道一剑的至理。
“轰隆——”
一声巨响,魔物腹部被轰开个大洞,几乎将他拦腰斩断,魔物发出惨痛的嚎叫声,韩广则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先天清气!
他万万没想到,秦燕支竟可一剑造先天清气!这不可能!
韩广还在怔愣,差点儿忽视了不远处再现一人,同样是个小小的男童,却被深长的疤痕覆面。
对方化为一把长剑虚影,直冲正中央那面黑幡射去!
“大胆!”韩广怒急,他并不担心男童能毁掉黑幡,即便是先天清气又如何?除非秦燕支能修至渡劫,否则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先天清气,也只能伤他一头巨魔,但他随时能召出第二只,第三只!
可黑幡炼制极为不易,纵然有一点损伤,也需耗费大量心力和材料弥补。
半年前正道打上门来,鬼伏宗损失已然巨大,前债还未还清,他不想再来一次!
然韩广察觉时已慢了一拍,太清破开黑幡周围的猩红薄雾,直接在幡面上划出一道细小裂口。
仅是如此,已让韩广大痛,他暴怒不已,猛地一拍,可太清虚影已提前一步分解,转眼重新凝聚在秦燕支身侧。
就在韩广被太清分走心神的一刹那,秦燕支已再次祭出道一,于半空中毫无章法地一旋,一颗银白边缘的五芒星便砸向韩广。
韩广甩袖反击,却发现五芒星同样充斥着先天清气,挡在了他身前。
他的攻击融入五芒星,被迅速瓦解。
韩广心神大震——对方以被压制过后的洞天修为,竟将他封在了自己的领域中!
秦燕支擦掉唇边血迹,身体已沉重不堪,但他一刻也不能休息,他心里清楚的知道,最多十息,韩广就能破牢而出。
他杀不死韩广,甚至无法重伤对方,除非使用九幽归墟剑。
但如今已与当初不同,他若真使出此剑,鬼伏宗一切都会被九天裂缝所吞噬,他们根本传不出消息。
更何况,当年他孑然一身,毫无牵挂,但此时,他心里有了另一个人,那个人曾经舍命救过他一次,哪怕还能救他,他也不想对方再为他冒险。
秦燕支迅速往景岳方向遁去,他要在这十息中,再杀一人!
而此时,景岳怀中的蓝凤“嗖”地扭过头,看向了那片废墟,它感应到了极大的诱惑,那是源于身体本能的欲/望,但它忍住了,因为景景在这里,它不能离开景景。
“景景!是先天清气!”
景岳当然知道,他还知道,秦燕支来了。
“叽叽助我。”
“好!”
或许是当年定妖山一役蓝凤大显神威,它心里有了底气,加上此时又在景景怀中,让它不似以往害怕,于是干脆地应了声,便催动体内所有能量,一股脑全部献给它的景景。
景岳体内灵力顿时充盈,五脏六腑仿若重获新生,他感觉蓝凤的身体正往下滑落,知是对方力竭,心疼地将蓝凤放入了须弥戒。
这一次,蓝凤没有反抗。
而后,景岳将所有灵力全数注入一方幻象,让幻象愈加惑人。
幻象中,九杀连抓了三次,依旧没抓到“景岳”,他心中已有怀疑,怀疑眼前一切的真实性,只是仍不愿相信自己竟落入了紫府修士造出的幻象中。
而且,他并未听说过寒云宗老祖懂得幻化之术。
他谨慎地放出神识试探,依旧难辨真假,正琢磨着,又一根银丝提醒着他对方的踪迹,这一次,九杀并没有如以往一般急躁轻敌。
他默默盘算了方位,提前将佛尘分为四股,从“景岳”所在的东南西北四面围堵,而他本人也亲自赶了过去。
尽管他还是没能抓住“景岳”,但对方也没能逃走,因为四面都是他布置的网,他的敌人,已被他困在网中央。
九杀不敢大意,即刻欺上前方将人擒住,他一手掐住“景岳”的脖子,一手抓住对方一只手,嘴角浮上满是恶意的笑,“逃啊,我看你还往哪里逃?”
他看着对方窒息的表情,心中更加得意,还有一种发泄地畅快。
“当日你带着寒云宗的人杀来鬼伏宗,可曾想到有今日?”
九杀双手用力,生生扯下对方一只臂膀,他听见“景岳”痛苦的叫声,看见对方扭曲的表情,眼中闪过嗜血的赤红。
他随手扔掉“景岳”一只胳膊,又将手插入对方丹田,用力一捏!
“啊——”
惨叫声却不是来自对方,而是他自己。
九杀瞪着眼,不敢置信地低头,却见自己的丹田处钻出一把长剑。
与此同时,他感觉额头一重,身体里的力量急速流失,渐渐发软。
而后,他便见到一个完好无缺的景岳站在他前方,手指上染着血迹,是属于他的。
而自己手里,根本什么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存稿,每天给自己规定写一万二,但是每天都差很多,导致任务量越来越重_(:з」∠)_
而且每次写出来必须反复修改,风暴哭泣,好想有一台机器,把我脑子里的画面都转成文字,那样日十万也不是梦了!
不过好处就是,到今天为止,双剁手节的东西我一眼都没看,一分钱都没花,嘿嘿嘿。
ps。所以,胭脂的道一到底长什么样?
☆、11.8
九杀倒地,人并未死去, 但他丹田与灵台同时受重创, 一身修为毁了大半。
景岳捂着胸口闷咳数声,朝着对面的秦燕支微一点头, 对方手中剑刚刚从九杀体内拔出,剑尖还低落着温热的血。
两人来不及多说, 齐齐赶往阮酒的方向。
此时,阮酒可谓是浑身浴血, 尽管那些血多半不属于他, 但他还是很累了。
丹田的灵力渐渐稀薄,法宝丹药也一耗而空, 但他不能退,不能停,他身后,是正道的生机,更是魏道友。
源源不断的魔修围上来,又一次次被阮酒杀退,他俨然是个杀星,仅靠自己便划出一条掳夺生命的线, 将所有威胁挡在线外,身后, 除了石山与魏阵图空无一物,甚至没有一具尸体。
景岳冲上来时,便见到这样的阮酒, 他大喊道:“小酒,你去助魏道友。”
与此同时,他已施展法术为阮酒开道。
阮酒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不似往日柔和,多了几分凌厉,但却一如既往的纯粹,随即,阮酒头也不回地冲上石山。
石山顶,魏阵图正在艰难破阵,他知青龙位乃是生门,但阵眼却不在此地,不过,只要能激发生门,护山大阵定可启动。
等阮酒赶到时,他刚好摸出一点门道,加上阮酒的帮助,很快,他拿到了开启生门的钥匙。
“阮道友,借你一力,只要凿穿此处,生门必开!”
魏阵图激动地指着地上一块红色圆环,那是他用自己的血画出的标记。
阮酒刚好要动,忽然,他浑身一冷,汗毛直竖。
迅速挥出一掌,将魏阵图打下石山!
魏阵图受此一击,整个人还是懵的,他胸口有微微刺痛,但却并不明显。
至少,他明白阮酒不是要伤他。
坠落的魏阵图赶紧稳住身体,下意识往石山看去,他看见了一道红袍身影——是韩广!
他更清楚地看见,韩广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掌,阮酒右肩骨到肋骨立刻塌掉,半边身体软得像一滩泥。
魏阵图脑中一片空白,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石山不远处的秦燕支和景岳身旁,同样有一个韩广。
阮酒身前只是韩广的投影,而挡在景岳面前的,却是真正的韩广。
“不错,你们竟能想到利用大阵破本座领域。”韩广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低低一笑,“可惜,你们还是太天真了。”
此时,他断掉的一臂已长了出来,韩广展开手掌,欣赏着自己新生的五指,嘲讽道:“今日好叫你们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徒——”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头。
石山上,他的投影正一掌拍向阮酒天灵盖。
阮酒心知已到了生死边缘,再无处可逃,但阵还未开,他的同伴们还没能逃出死地。
他不甘心!
浑身仅存的灵力涌入紫丹,灵台干涸,灵根也搅乱成一团。阮酒体内充斥着暴烈的力量,那是八百年来,他几乎没日没夜修炼出的全部力量!
颊边的酒窝一如往昔,只是阮酒的笑容却意味不明。
就在韩广投影触上他头顶那一瞬,只听一声巨响,周围空间剧烈震颤,整座石山被炸成灰飞!
烟尘滚滚,像是化不开的浓雾。
“阮酒!!!”
魏阵图睚眦欲裂,大喊一声,可随之而来的冲击力将他彻底震晕过去。
别说是他,这股如同浩劫的力量,彻天彻地般释放,就连离得更远的景岳和秦燕支也是口鼻溢血,浑身灵力翻涌,更不用说近在阮酒身前的韩广投影。
韩广惨叫一声,哪怕是当日和一叶对战,他也没受过如此打击!
他的投影,碎了,碎在一名被他视作蝼蚁的紫府修士自爆之中。
然而还不算完,随着阮酒自爆,石山垮塌,原本已被魏阵图破解到最后一步的护山大阵霎时开启,其势直冲云霄,将韩广的领域撞开一处破口!
秦燕支猛推了景岳一把,“走!”
景岳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无波无澜。他迅速往破口冲去,途中扔出一枚铃铛,一息后,魏阵图和那枚铃铛一同被他摄入袖中。
护山大阵的攻击不断朝他逼来,若非致命,景岳几乎不闪不避,身上立刻留下道道伤痕。
他使出全身力气,奋不顾身往前冲!
景岳知道,危险正一步步临近,韩广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而在他看不见的身后,韩广已挥出一掌,掌风好似狂暴的漩涡卷向景岳,这时,一道小小的人影飞挡在景岳身后,是太清!
太清剑魂被瞬间打散,仅剩的一缕也钻回了正急追韩广而来的秦燕支腹中。
景岳的眼睛看不见,但他心里知道,他感受到了韩广的攻击,也感受到了攻击的消弭无形,说来是简单的因果关系,但其间,一定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他不敢停下来,连眼睛也不敢眨,死死地瞪视着那方破口——只有出去,所有牺牲才是值得。
但这时,危险再次逼来,景岳从须弥戒中摸出一物,头也不回地往后一抛,浩瀚的天地威压随着无尽狂雷释放,银雷如同蛛网,仿佛要将天幕撕裂。
那是他当年在妖族祭台上得到的闪雷妖丹,可惜还没来得及炼化,就被他催动了妖丹中所有能量。
韩广连连受阻,更是暴怒非常,景岳哪里管得着?他眼中只有一个目标。
此刻,他离破口已经很近了,只要能出去,就算是须臾片刻,他也能传出信息!
快一点,再快一点!
身后,韩广的第三道攻击已来,而这次,能为他挡住的只有一人。
“砰——”
飞溅的温热落在景岳脸上,将他的双目染红。
景岳不必回头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他的理智与情感疯狂撕扯,寸寸骨骼都在叫嚣,都想让他停下来,回过头。
但他不能,他只有向前,不断向前!
终于,他来到了破口处!
眼见激发的传信符已融入风中,景岳迅速回转。
当初他得到三界寺的转生莲台,便已亲自去过一次七方界,命寒云宗的人来蜀西接应。
算算时间,只要他能再撑过一日,援兵必到。
而且有了他这张传信符,寒云宗也能立即收到示警,定会再派人来。
他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冲出韩广领域,躲入昊天界——等。
但景岳不敢等,他若等了,秦燕支只怕没命了。
事实上,他现在根本不知道秦燕支是否还活着?
他必须回去,否则他此生不安,此生都会痛苦。
景岳回身的同一时间,已经承受着神识永久受损的风险,释放出远超他肉/身所能承受的神识。尽管韩广也是渡劫期,但在他猝不及防地攻击之下,想必也料不到,躲不开。
他相信自己可以争取片刻时间。
果然,追来的韩广眼见景岳得手,眼中满是愤怒和绝望。
纵然魔胎现世乃天地孕育不可更改,但魔胎刚诞生时仍有一段虚弱期,也是正道唯一的机会。
如此,正道在完全无知的情况下被动接受,和提前知悉做好准备,对韩广而言完全是两种概念,或许,也意味着两种结果。
这片大陆已被正道把持百万年,是时候轮到他们坐一坐这至尊之位了,但如今看来,这场新旧势力的交替,显然很难平静。
韩广怒不可遏,理智告诉他应该速速退走,赶往魔胎孕育之地,但他咽不下这口气,他要杀了景岳!
可不等他出手,神魂蓦地绞痛,痛到他无力思考,好似要被扯成两半。
身为渡劫大能的他神识强悍可想而知,然景岳竟能伤他?韩广心惊不已,更是想不通,等他稍稍缓过来,却见景岳已背着生死不知的秦燕支消失在破口处。
而等韩广追出去,已找不到对方半分气息。
同一时间,极北陆洲,寒云宗。
魏天离正坐在主殿中,与复玄聊着即将来临的宗门开山一事。
忽然,一张传信符飞入大殿。
魏天离顺手一抓,漫不经心地打开,只一眼,他瞬间脸色大变!
“发生什……”复玄话未说完,就见一向对他恭敬有加的魏天离猛地起身,召出飞剑,直冲白雾峰!
片刻后,他听见寒云宗内响起了一叶老祖沉如雨前风暴的声音,“流云,随我去蜀西!”
复玄心中大骇,到底出了何事?为何流云老祖和一叶老祖同时离开宗门?他记得,自己的师尊流风老祖此前也赶去蜀西,难道魔道又作死了?
当复玄陷入迷惘时,蜀西一处漆黑的山洞中,魏阵图幽幽转醒。
他先是茫然地盯着洞顶,又突然猛地坐起,“阮酒?!”
“你醒了?”
回答他的不是阮酒,而是景岳。
黑暗中,魏阵图看见对方跪坐在地,修者能透过自然形成的黑暗视物,他清晰地看见了景岳苍白的面色,和一双含悲的眼睛。
魏阵图心里蓦地一痛,本能地阻止着他往某一处想,而是直直盯着枕在景岳膝上的秦燕支,愣愣道:“秦真君如何了?”
“他受了重伤。”
魏阵图突然一惊,“他的脸……”
秦燕支的脸上,遍布黑气。
“是护山大阵的诅咒之力,没关系,只要他能醒过来,诅咒之力总有办法破除。”景岳语气平静,“对,他醒过来就可以。”
可魏阵图却感觉巨大的悲伤席卷而来,他不敢再问了。
他不问,景岳也不再开口。
两人在黑暗中静默无声。
良久,山洞中响起魏阵图低哑的声音,“阮酒呢?”
景岳沉默许久,终是道:“他已经不在了。”
“……”
魏阵图放在膝上的手,沾上一滴滚烫的泪,“我知道,我看见了。”
这一刻,他终于承认,终于面对。
阮酒死了,死于自爆,临死前救了他。
他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何感受,也没有心情去一一剖析,他甚至是冷静的。
魏阵图曾听过许多人描述自己失去同伴,失去挚友,失去亲人,失去爱人的痛苦,但他此时却很难却代入。
他不断回忆那一幕,回忆着天崩地裂的一刻,记忆仿佛操控了时间,每一个细节他都看得如此清晰。
他看见了飞溅的尘土,看见了韩广的狰狞,甚至看见阮酒唇畔复杂的笑意,还有对方浅浅的酒窝。
魏阵图忽然就想起阮酒曾好好的站在他身边,说,他们至少要互相陪伴两百年,他们还有一千年,一万年,万万年。
但阮酒死了,一年,一天,一时,一刻,一瞬间也不会有了。
而且,阮酒乃是自爆而亡,神魂不存。
天大地大,万世轮回,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
“是我害了他。”
“你这样说,小酒怕是会生气的。”景岳道:“何况,去妖界是我的主意,我才是因。”
“不是……”
“小酒一定也不希望我们自责,以他的性子,应该只想我们能替他报仇。”
魏阵图双手攥紧,一言不发。
突然,他听见一声清脆的铃响,魏阵图怔怔地看向景岳,他听见他说:“小酒的神魂残破,但我已收入这枚铃中。”
当日他们离开狐族前,狐王曾送了景岳三件宝贝。
一件,是摄魂镜,他已经用在了康奚身上。
一件,是护魂铃,他收走了阮酒的残魂。
还有一件,则是助他们逃过韩广追踪的宝物。
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带着秦燕支来到这里,又布下阵法,蒙蔽韩广的探查。
“等我们离开蜀西,我会请空妙大法师为小酒超度,让他的神魂得以转世。”
但转世后,阮酒还是原来的阮酒吗?他还能想起曾经吗?景岳不知道,魏阵图也不知道,他听见自己对景岳说:“能把铃铛交给我吗?”
景岳一愣,“当然,我想,小酒也是愿意的。”
魏阵图伸手接过铃铛,冰凉的触感自手心传来,但里面却有阮酒温暖的神魂。
“我会送他去轮回转世。”
我会陪你,两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万万年。
……
而此时的鬼伏宗内,韩广正怒火滔天,上次正道打上门来,他损失已经够大了,这一次还折损了门中唯一的返虚魔修,以及一位洞天长老。
要知整个鬼伏宗也就两位洞天,还有一人被他安排去妖界责问妖皇了。若非如此,那几人也不可能轻易上得石山,开启护山大阵,让他陷入如此被动的困境!
更气的是,到了此刻他还不知除了景岳和秦燕支外的另外两人是谁,一般的小辈,他哪里会注意?
“给本座搜!一群废物,连人都找不到!本座就不信,他们能跑多远!”
韩广面前的紫府魔修低着头,诺诺应是,心中却想:你不也没能找到吗?
这时,紫府魔修见韩广脸色一变,脱口道:“这么快?!怎么可能?”
什么这么快?紫府魔修还没明白过来,又听韩广惊道:“快!快撤,撤入血湖!”
素来趾高气昂的鬼伏宗宗主难掩惊慌,他正想开启刚刚平息的护山大阵,就听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韩广老魔,给我滚出来!”
“是流风!”紫府魔修终于明白宗主为何如此慌乱,他脑中混沌一团,像只没头苍蝇般四处乱窜,寻找逃生的方向。
但不等他找到,流风已直接闯了进来。
流风与韩广同是渡劫,但不过几十年前刚刚晋升,韩广本无需害怕,可他刚刚被打杀了一尊投影,正是虚弱之际,没信心可以立刻胜过流风,若打上个几天几夜,寒云宗那群老鬼一来,他岂不是要完?
因此,韩广想也不想就逃,心里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流风怎么能来这么快???
而他身后,宗内一座座大殿毁于流风之手,成千上万没来得及退走的弟子被流风斩杀,如今鬼伏宗护山大阵未开,韩广又只顾着逃命,于流风毫无阻拦,不过一息片刻,鬼伏宗已被她拆了一半!
韩广心中甚痛,但他哪敢停下,如今的他倒是能体会景岳先前的处境,韩广头也不回一阵疾遁。
但他再快,也快不过全盛状态的流风,眨眼间,流风便追至百丈内。
“我老祖人在何处?”流风问话的同时已取出一把琵琶,轻轻一拨,琴弦弹出的音波便让空气滞涩,韩广的身形也为之一僵。
虽只是须臾间,但已足够流风欺身上前。
但见她反弹琵琶,虚空中突然浮现八道虚影,各个都是女子,或姿容绝艳,或清丽无双,或魅态天成,或玲珑乖巧……原本都是韩广所喜,但此时他哪有心思欣赏?
他知道,这就是流风成名功法——八音灭魔阵!
每道虚影手握一种乐器,每种乐器都能造一种剑气,你停我奏,你疾我缓,生生不息,奥妙无穷!
韩广瞬间释放领域试图压制,但流风的领域同样有渡劫实力,两方领域相撞,一时天地震颤,整座蜀西都有所感!
蜀西洲无数魔修惊疑不定,迅速躲避,他们感受到了渡劫大能全力斗法的威压,一个个栗栗危惧。
——发生了什么?!
同样,山洞中的景岳也察觉到了,他立刻放出小沧澜剑。
小沧澜一声剑鸣,回荡在山林间,惊得林中鸟兽四散。
此时,八音剑阵已生十六种变化,韩广被困其中,左支右拙,一道剑气擦过他头顶,将他原本束起的发冠击碎,黑发半散,让他整个人显得狼狈非常,哪里还有半分一宗之主的威严和气度?
韩广不得不再分一尊投影来挡。
流风眼神一凝,将琵琶往上一抛,琵琶自行飞转控阵,而她手中已握一把长剑。
细腰舞柳,衣袂云飘,流光剑影带来方圆百里风饕雪虐,合着杂乱又统一的八音之声,一剑将韩广投影劈成两半!
韩广怒嚎一声,他本失一投影,如今又灭一投影,尽管随着他实力恢复,投影还能再生,可一具投影几乎等同于千年修为,他又如何不痛?
忽然,他见流风猛地偏过头,心知是林间的剑鸣声吸引了对方注意,韩广趁此机会赶紧放出保命法宝,一瞬间从原地消失。
流风无心再追,她从寒云宗赶来接应的路上,又接到寒云宗传信,已知魔胎一事,更知老祖危已。
她一路上火急火燎,如今既找到老祖,其它的事都可以暂且放置。
何况,韩广所使法宝乃是件护身至宝,此时被她逼出,等于消耗了韩广一条命。
流风缩地成寸,迅速赶往剑音来处。
而后,她对上了老祖黑沉的双眼,仿若深渊。
**
十日后,寒云宗一叶老祖传书天下,正道大能齐聚极北。
外人皆不知他们议论了什么,只是有传言,每一位大能离开时,脸色都十分难看。
因此,人们多多少少有了猜测,或许,事关正道存亡的浩劫,即将来临。
作者有话要说: .
狐皇:为什么我送里都送那么准?
景景:下面,请胡狐先生为我们开讲——送礼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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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HE】
【本文HE】
【本文HE】
顶锅盖逃。
☆、11.11
四季轮转,百年弹指。
中洲炀城, 热闹的长街上走来两位青年。
其中一人长身玉立, 温文尔雅;另一人面若冷霜,看上去颇为苍白, 似有病容。
“若此行顺利,我们应能在龙殿找到龙骨, 有了龙骨入药,就能彻底转化妖圣果。”温文男子颇有些忧心忡忡:“到时候, 你就可直接冲击返虚, 身上的诅咒之力必能破除。”
“你也不用心急,就算得不到龙骨, 我靠自己修炼也能突破境界。”冷面男子安慰道:“无非多耗些时日。”
两人俨然是景岳与秦燕支所化,前者低声道:“可我们现在最耗不起的便是时间。”
秦燕支:“如今魔道并没有得到四颗妖圣果,妖族与魔道互通的几处秘境已被尽数拔除,定妖山又有其他正道把守,可说是斩断了妖魔间所有的通道。除非妖族还有秘法突破结界,否则,他们不可能再送妖圣果给韩广,魔胎没了妖圣果催化, 至少为正道多留两千年时间。”
景岳没作声,记忆回到百年前。
当日, 流风将他和秦燕支等人带走,半途遇上正往蜀西赶的一叶,一行人匆匆回转。
很快, 一叶便召来正道诸多大能,共商“魔胎”之事,由于事态极其严重,凡正道返虚以上,包括正闭死关的空妙,都齐聚寒云宗。
他们一共商讨了三天三夜,魔胎既已成定数,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两件事。
其一,压制魔道,削弱魔道气运,为正道争取时间。
其二,储备力量,等魔胎降生,趁他虚弱将之除掉。
第四日,空妙准备返回三界寺,景岳将转生莲台交还对方。
据空妙所说,三界寺的确有一名高僧于不久前圆寂,死时胸口有残留魔气,很淡,若非空妙佛法高深,几乎就要忽略。
而这位高僧,恰好可接触转生莲台,想来便是魔道所说的“钉子”。
可高僧从小在寺中长大,而魔道的安排却只是在百年前,也就意味着,高僧百年前就被控制,或者说被替代了。
奇怪的是,从高僧尸首判断,他确实死于近期,说明幕后之人竟能操控活人,其手法神秘,多半与修罗塔传承者有关。
正道中谁都没料到,魔修竟能卧底在空妙眼皮子底下而不被觉察,一时人人自危,里里外外又是一次清洗,但并没有查出什么来。
他们无处泄愤,只能又上鬼伏宗屠戮一番,可韩广早已不知所踪。
没了韩广的控制,护山大阵也就是个摆设,加上鬼伏宗此前就被流风拆了一遍,这次过后,更成一片废墟。
鬼伏宗弟子四散而逃,已经百年没露过面。
而在空妙返回三界寺时,受伤不重的魏阵图征得红鸾同意,带着阮酒的残魂和两枚妖圣果,随空妙一同离去。
但秦燕支由于伤势过重,尚未苏醒,万铭剑宗只好将他留在寒云宗暂且养伤。
那时候的秦燕支丹田灵台都受了伤,就连太清也虚弱得化不成人形。景岳每日都伴在对方身边,他虽相信秦燕支会醒过来,却又总害怕秦燕支醒不过来。
如此患得患失,对他来说,是很陌生的感受。
不久后,蓝凤恢复能量,日日夜夜向秦燕支灌注生机之气,一年后,秦燕支终于醒来。
可秦燕支境界已跌落,他本已触摸到洞天上境的边缘,当时却已跌落至洞天下境。但他受了韩广奋力一击,又被鬼伏宗护山大阵的诅咒所伤,能保住灵台和丹田已是万幸。
秦燕支性格坚毅,加上有万铭剑宗与寒云宗天材地宝的滋补,修为一直在缓慢恢复。
如今百年已过,前不久,他已突破小境,再次恢复洞天中境。
但很可惜,秦燕支诅咒未除,对于修炼是一大隐患,为此,景岳百般尝试,试图将妖圣果炼化为人族可吸收之物,有了妖圣果的强大助力,秦燕支必能康复。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渐渐摸到了方向,只是,还缺一味龙骨。
龙骨,自然只有龙殿才有。
若论起渊源,龙族也有妖族血脉,甚至,他们还是妖族先祖。
但龙族与妖族早已割裂,且素有旧怨,千万年来他们一直生活在人界。可龙族与人族同样疏离,他们就像个旁观者,从不插手人族中事,不论正魔两道斗得多厉害,龙族都不曾过问。
就连当年妖圣入侵人族,龙族也没有半点表示。
因此,想要找龙族求骨,显然不可行。
恰在这时,外界传出了龙墓秘境将开的消息,这件事还是由龙族主动透露,大多人都是第一回听说。
而要进龙墓,只需要得到一枚龙衍石,也就是很多年前,景岳在拍卖会上用一万灵石得到的那枚石头。
可他只有一颗龙衍石,又不放心秦燕支独自去,便想再得一颗。
但龙衍石只有在龙墓开启前夕,会毫无规律地出现在禹东,且数量极为稀少,因此,两人才离开极北,前往禹东陆洲。
他们此时会在出现在中洲,则是当年景岳心神恍惚之下,忘记将那位夺舍失败的魔修神魂交给空妙,只有再跑一趟三界寺。
——既然应了,就要做到,这也是简单的因果。
景岳还未从回忆中醒过神,忽听一人道:“喂,前头那个,你的鸟卖不卖,我出一百灵石。”
“……”景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而他肩上原本正打着瞌睡的蓝凤,忽然间昂首挺胸,不可一世,但随即又反应过来,有人不但想要把它从景景身边抢走,还只愿付出一百灵石。
蓝凤感觉凤格受辱!
“景景不能没有叽叽的,景景也不能忍受叽叽被羞辱!”
景岳:“……”
他转过头,就见个练气期的修士一脸倨傲,眼睛直勾勾盯着蓝凤。
“你跟我说话?”景岳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正是。”那修士理所当然地应道:“我家主人乃是景月公子,他素来喜爱蓝鸟,若你的鸟儿能被他相中,也是你的荣幸。”
景岳&蓝凤:???
秦燕支:“……”
他们正茫然,周围百姓却已小声议论起来。
“原来是景月公子,难怪会想要这只蓝鸟,我观这鸟生得油光水滑,可比他那只更好,也更像景老祖所养那只。”
“嘁,就他那种人,哪怕真得到景老祖的爱宠,也比上景老祖万分之一的气度!”
“你小声点儿成吗?想死了哦?”
“我又没胡说。”刚刚言语嘲讽的人不屑地看了眼景岳,“啧啧,如今世风日下,啥人都想靠歪门邪道走捷径,养蓝鸟之人也愈发多了。”
“是啊,我听说,还有人故意为家里的鸟儿染色呢……”
……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更是让景岳和秦燕支一头雾水,但不妨碍景岳干脆地拒绝:“不卖。”
蓝凤顿时高兴地蹭了蹭景岳的脖子,它就知道,景景舍不得它!
那修士神色一凝,又重复道:“我家公子,可是景月。”
景岳:“哪个景岳?总不是寒云宗那个吧?其他的,我都不认识。”
修士被堵了一句,恼羞成怒道:“你身在炀城,竟不知景月公子,还敢对公子不敬,你、你,你是在玩火!”
“这句话,叽叽熟!”蓝凤瞬间激动,“这可是纯爱小说里的金句!”
景岳自动忽略了蓝凤乱七八糟的一番话,转回身就要走。
“喂!站住!”修士估计觉得丢人,又见两人好似没有修为的凡人,伸手就想来抓。
秦燕支好似背后生了眼睛,头也不回地轻挥一袖,伴随“咔嚓”一声响,修士的手便折了。
街上立刻传来修士的惨叫声,他终于明白两人并非他能招惹,于是阴鸷地瞪了两人背影一眼,捂着手臂匆匆跑了。
给我等着!修士恨恨地想。
景岳和秦燕支都不曾将修士放在心上,也无心关注其中隐情,但蓝凤不同。
它几番撒娇,终于得到景岳首肯,欢呼着追上了修士。
没多久,蓝凤又飞了回来,毛脸上莫名兴奋。
“景景!叽叽给你说……”
原来,城中有一男子,因生得与景岳有四五分相似,被炀城唯一一位金丹女修看中,从此一步登天。
男子深知金丹女修为何看上他,为了延续宠爱,他便更名为景月,又全心模仿景岳,但他毕竟没见过寒云宗这位年纪轻轻的老祖,关于对方的种种都只能从小道消息里听来,参照的也顶多是坊市上那些关于景岳的画册。
即便如此,金丹女修依旧喜爱非常,平日里万事都依着他。
故而,景月在城中威名愈盛,人人知他喜爱蓝鸟,越像景老祖那只越好。大多人接触不到金丹真人,便想另走捷径,以至于炀城里养蓝鸟的人也多了起来。
而刚刚那名练气修士,也是想买走蓝凤向景月献宝。
“他还回去告状了呢!”蓝凤说完,得意洋洋地仰着头,一副等景岳来夸它的样子。
景岳:“……”
蓝凤的话让他窒息,半晌才道:“你是说,有个与我相似之人,成了一位女修的男宠?”
“景景,叽叽去见了,那人及不上你万一,半分都不像!”蓝凤信誓旦旦道。
“怎么了?”秦燕支突然开口。
景岳犹豫一瞬,觉得还是别让秦燕支知道为好,但蓝凤直接出卖了他,对着秦燕支比划起来。
一人一凤之间经过多年相处,如今已能艰难地交流了。
这段内容太过复杂,蓝凤不厌其烦地比了三次,秦燕支终于领悟。
他转头看向景岳,表情似乎很平静,但景岳知道,秦燕支心里不高兴了。
景岳忙拉住秦燕支的手,“咱们赶紧去找魏道友和小酒吧,何必为这等事浪费时间。”
秦燕支顿了顿,勉强点了点头。
两人之所以会来炀城,是因魏阵图如今就住在城外不远的村子里,当年对方护着阮酒的残魂去了三界寺,由空妙亲自做法,将阮酒超度。
前几年,魏阵图传来消息,说阮酒残魂已固,投生到了一户农家中。
如此,景岳和秦燕支才想趁着这次机会,顺道来看一看。
然等他们见到魏阵图,却发现对方憔悴了许多,眼中也少了往日神采。
魏阵图偶见故人,面上带着淡淡的惊喜,“阿景,秦真君,你们竟来了。”
两人被请入房中,景岳扫了眼屋中陈设,心知这里只有魏阵图一人居住,便问道:“小酒呢?”
魏阵图沉默下来,半晌才道:“他与这一世的爹娘一起。”
景岳奇道:“你没将他接来?”
魏阵图摇摇头,“他这一生没有灵根,即便我带走他,他也不过百年寿数,我又何必强改他命定的因果?”
“那你便打算一直守着他?等他下次轮回。”
魏阵图:“至少能护他平安顺遂。”
景岳叹了口气,“我想见见他。”
魏阵图当然不会拒绝,领着两人往村子里走。
可当他们经过田埂,却见到一群半大的孩子正围着个四五岁的男童,那男童眼睛红肿,哭得几乎断气,模样倒是生得白净而清秀,与阮酒有七八分相似。
男童语带哭腔道:“我没有喜欢秀秀姐姐,是秀秀姐姐要和我一起玩。”
半大孩子里最高最胖的一人道:“呸!秀秀姐姐才不喜欢你,你就是只跟屁虫!”
“我不是!”男童泪如贯珠地辩驳。
“你就是!爱哭鬼!跟屁虫!娘娘腔!”
魏阵图眼见阮酒受欺负,正打算上前解围,就见一只小黑狗突然蹿来出来,护在男童身前,对着小胖子叫个不停。
小胖子吓得退了一步,随即又恼怒起来,捡起一块石头扔向小黑狗。
小黑狗被石头砸中,痛叫一声,但仍没有离开。
“旺财!”男童惊呼一声,冲上去抱住小黑狗。
小胖子气不过,对身旁几人道:“给我砸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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