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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必甜定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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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鱼儿终于长大啦~我也松了一口气(* ̄rǒ ̄)

    感觉故事才开始,熬到这里的你萌一定是真爱了(づ ̄3 ̄)づ

    日常表白大天使们~鞠躬感谢你萌耐心等小鱼儿长大

    ☆、血蛊

    月至中天,清辉正好映在杜引之血色全无冷汗涔涔的脸上。

    天青的眼眸中似有暗潮汹涌,杜引之此刻就似被人拿着刀子一片片把肉剜了下来,锋利的刀尖直钻入骨头里,密密麻麻的痛楚搅得内息翻涌,望向杜言疏的眼神渐渐散了——

    杜言疏将灵力源源不断地汇入他体内,却只能得到些微缓解,依旧疼,钻心蚀骨的疼。

    杜引之的神志渐渐混沌,被紧缚的身体震颤不已,周身气脉乱串暴走,缚仙绳因他强大的灵力发出滋滋滋的声响,紫蓝色的火花迸溅而出,幽幽的光线映在他因痛苦扭曲的脸上,越发可怖骇人——

    “小叔……快断了我的灵脉……”抓住最后一丝清明,杜引之从牙缝中挤出嘶哑的声音,眼看缚仙绳就要封不住他的灵力了,若不及时断了他灵脉,他不晓得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别废话,念清净决!”杜言疏不为所动,续为他提供灵力辅助,难得他如此灵脉宽广根骨绝佳,断了灵脉不就是废人一个了么,暴殄天物,开什么玩笑?

    “小叔——”我怕我会控制不住伤害了你……话到嘴边却无力说出口,牙齿被咬得咯咯作响,视线渐渐染上一层血色的模糊,整个人仿佛坠入地狱,被千万恶鬼撕裂啃食……

    杜言疏眉头紧蹙,探得杜引之的神脉渐渐散乱微弱,有些慌了神,却强行说服自己镇定下来,用颤抖的手抵在他眉间,长久的灵力消耗让他有些吃不消,额角早已挂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子。

    突然铮的一声响,杜言疏瞳孔骤缩,捆在杜引之身上的缚仙绳尽数断裂,顷刻便被他的灵力化成齑粉,万没想到引之的灵力已经如此浑厚,在自己全力抑制下还能将缚仙绳挣脱,还未等他下一步动作,一股炙热汹涌的灵流从掌心反噬而来,杜言疏顿觉内息翻涌,全身灵脉瞬间倒转逆流,胸口憋闷喘不上气,猛地咳嗽,竟是一阵腥甜!

    杜言疏不敢耽搁,全力抑制逆流的灵力试图控制住暴走的杜引之,可为时已晚,杜引之已如失去控制的鬼尸般坐了起来,关节发出咯咯咯骇人的声响,混沌血红的双眼空洞洞的盯着他——

    “引之——!”杜言疏捁住他的肩膀,将所有灵力都灌于掌中,可对方混浊的双眼却丝毫没有恢复清明的迹象,嘴角僵硬的抽了抽,小小的虎牙在月色下泛着凛凛寒光,朝杜言疏喉结处扑咬而去——!

    杜引之——

    声音还未来得及发出,杜言疏的喉咙已被冰凉锋利的齿尖锁住,他身子猛然一颤,脑中倏忽闪过上一世被鲛人魔头剜目掏心的画面。

    喉结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冰凉的牙似已没入皮肤刺入血肉,杜言疏心中一凉,杜引之只消稍稍再用力,他的喉咙便会被轻而易举咬断!

    他闭上眼睛绝望地想,难道这次,又死在这小鲛人手中么?

    时间似被凝固了般,彼此粗重的呼吸声交叠,喉结被对方含在口中,滚烫湿濡,却再没有下一步动作——

    “小叔——?”

    脖子间湿濡的触感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炙热的手捧着他的脸,眼前这双望着自己的眸子,血色已褪,混浊散尽,恢复了澄澈的天青色,眼神却是让人心疼的焦急与惊恐。

    杜言疏吁了一口气,万幸,在最紧急的时刻控制住了蛊毒。

    “小叔……我……你……”杜引之神志还未完全恢复清明,太阳穴阵阵剧痛,可现在对他而言,眼前嘴角含血眼神散乱,全身因灵力消耗过度颤抖不止的小叔更让他难以接受。

    差点咬断小叔的脖子——!

    杜引之手指微微哆嗦,像对待易碎的瓷器般珍惜又惶恐地将奄奄一息的杜言疏揽入怀里,自己竟然伤害了小叔……

    “小叔,我……”

    “我没死!”杜言疏看他一副六神无主的慌乱样哭丧脸,心头莫名窝火,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顿觉胸腔一阵翻涌,又是一口腥甜,直喷在对方玉色的衣衫上,触目惊心一片红。

    吐了一口血,倒是舒服了许多。

    ……

    杜言疏转醒过来时,天未亮透,薄薄的晨光浸入屋中,婉转鸟鸣忽近忽远。

    微微睁开一条眼缝,熟悉的帷帐映入眼帘。他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中的炉火烧得暖融融的,被子也盖的严实,竟有些热。

    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脖子,没被咬断,全身除了灵脉微微有些刺痛,倒无大碍,正要松一口气——

    “侄儿错了,请小叔责罚。”

    杜言疏稍稍侧头,便瞧见跪在榻前的杜引之,他把身体挺得笔直,膝下是一卷惩仙藤。

    惩仙藤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藤条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尖锐小勾子,直刺进皮肉又不见血,是仙门惩戒弟子必备之物,罚跪鞭笞皆宜。杜引之之所以选择惩仙藤,就是看中其有隐血之效,不会让他因沾血水露出鱼尾巴吓到小叔。

    杜言疏抽了一口气,是该说这小侄儿考虑周全呢还是缺心眼呢?

    “你说说,错在哪?”杜言疏扭了扭脖子,并无不适。

    杜引之直视小叔,眼神毫不避闪:“伤了小叔,差点害了小叔性命。”他的身子明显一颤,紧握的拳头骨节发白,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不对——”杜言疏坐了起来,细长的眼眸半抬不抬的,仍残着倦意,长发松松的散在肩上,几缕发丝滑进半敞的衣襟里。

    杜言疏心知肚明,有魂契相连,即使昨夜他被杜引之杀了,他也会随之灰飞烟灭,独活不得。

    杜引之嘴唇微微颤了颤,满眼疑惑地看着他,伤害小叔这件事,在他看来已经是最深重、不可饶恕的罪孽。

    “你错在,不该私自行罚。”杜言疏淡声道。

    杜引之一愣,一时不晓得该如何回应。

    杜言疏瞧他仍旧傻愣愣地跪着,蹙眉不耐烦道:“知错了还不快起来?”

    杜引之这才彻底回过神,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只觉心头一热,使劲全身气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扑过去抱住小叔,眼神灼灼似能烫伤人,隐隐露出的小虎牙倒是俏皮:“小叔是,心疼我了?”

    “……”

    明知故问,杜言疏憋得一张脸微微泛红,轻咳了一声:“说这话你也不害臊——”顿了顿,突然想起道:“引之,你去将铜镜拿来。”

    杜引之依言取来铜镜,杜言疏对着镜子将昨夜被咬之处瞧得仔仔细细,确认没破皮流血,只留了淡淡的齿印,心中的大石头方才落下,若是见了血,引之三年来忍受的痛苦又百搭了,真是万幸。

    他没立刻将铜镜递还与杜引之,盯着镜中那张面目寡淡的人瞧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杜言疏并不喜欢自己的样貌,清淡得索然无味,所以也甚少照镜子,此番一瞧,才发现又多了几根白发。

    少年白这病,这两年越发严重了,随意拨开一簇发,就能看到白发三两根:“引之,帮我把白发挑了拔掉罢。”

    杜引之心中一跳,悄悄在衣摆上蹭了蹭手心的汗,走到小叔身侧跪坐而下,姿态笔直端正,迟疑片刻,无比珍惜地揽过小叔一头柔软的发丝,杜言疏微微低头,瓷白修长的脖子便露了出来。

    杜引之手指有意无意蜻蜓点水般掠过细腻莹白的肌肤,一阵燥热,蓝色的火苗从指尖直烧到他心里。

    “小叔,你的白发生得好看,拔了怪可惜的。”

    杜言疏没忍住嗤的一声笑:“别唬我,白发哪有好看的?”说罢便闭目调息,一颗脑袋任杜引之折腾。

    杜引之只得应了声好,小叔的头发生得细而软,凉凉的垂在掌中,挠得手心一阵痒。他定了定神,专心致志地挑出缕缕白发,连根拔了,落了根的发丝被他整整齐齐的摆在褥子上,趁小叔没留意,一并收进衣袖里。

    折腾了许久,窗外晨雾散尽,天已经彻底亮了。

    ……

    因伤了灵脉,此事又怕外人知晓生了枝节,杜言疏这三两日没踏出归荑园一步,躲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将志怪话本瞧了个遍,杜引之天未亮便爬起来,为小叔端来早午饭,一一摆好,沏上热茶并用灵力持续加温,一切打点妥当才依依不舍出门上山捉些不安分的山精鬼怪,又匆匆忙忙赶在天黑前回到归荑园,与小叔一道儿用晚饭,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却乐在其中。

    现在就连灵奴都很少来归荑园了……

    天色近晚,杜言疏凝息闭目入定片刻,忽觉一阵风从门廊处吹了进屋,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今天你倒是早。”

    那人明显怔了怔,笑道:“言疏,难得看你笑得这么欢喜。”

    杜言疏蓦地睁开眼,笑意瞬间凝在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引之:惩仙藤什么的还不是为了以后玩捆绑play

    小叔:……变态

    引之:小叔的头发我要一根根收集好藏着

    小叔:……痴汉

    废柴:咬了一口喉结什么的,也算是吻吧╮(‵▽′)╭

    ……

    最近天冷下雨,废柴也想甜一点调节心情嘛~

    现在小鱼儿还处于贴心甜系,以后以后会有崩坏甜设定

    诶~因为河蟹文名改了→_→

    日常表白大天使们~抱抱举高高(就不亲~

    ☆、锋芒

    “言疏,姨母捎了信来,想让引之去浣青城过年。”

    杜言疏怔了怔,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要说鱼是他幼时最害怕的事物,那位浣青城的姨母——戚夫人绝对可以排第二,那时娘亲还在,杜家庄也比现在热闹得多,姨母每年都会来一趟陪妹妹说些家常话。

    戚夫人为人直爽泼辣,肆意潇洒,喜欢穿红衣喝烈酒,活得风生水起,逗孩子的方式也别具一格,当时一逮住粉团儿似得杜言疏,觉得软糯可爱,张口便往他脸上咬,咬是真咬,杜言疏自然吓得嚎啕大哭,他越是哭,戚夫人越是咬得起劲。

    爹娘奶妈子丫鬟灵奴站在一旁,劝也不是逗也不是,僵着一张笑脸,瞧着这让人头痛的一大一小两人束手无策,心情忐忑,却也热热闹闹。

    幼时的杜言疏心中有个定义,姨母等于食人魔。

    后来戚夫人坐上了浣青城戚月宫宫主之位,事务繁忙,便鲜少再到观津城来,后来娘亲去了,戚夫人与他们杜家的关系更淡了,上一世,他与这位风风火火的姨母再没见过一面,只隐隐听说围剿鲛人魔头时,戚家也折兵损将遭受重创,之后的事他便不晓得了。

    这一世,她怎么突然惦念起他们来了?

    杜言疏奇道:“姨母点名让引之去?”

    杜言明道:“姨母的意思,是引之一定要去,我两随意。”

    “……”杜言疏扶额,不知这食人魔又打什么主意。

    杜言明瞧这位平素喜怒不行于色的弟弟露出一副纠结苦闷的神情,笑道:“引之天资极高,又肯下功夫,这两年锋芒毕露,意气风发,早已在各大世家间赫赫有名,姨母她怕是也想瞧瞧这位甥孙罢。”

    杜言疏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在意,敛了情绪轻描淡写道:“话是如此,不过也得让引之自个儿愿意去。”话音刚落,杜言疏便回过味儿来,果然一抬头就迎上杜言明笑意盈盈的视线……

    “兄长——”杜言疏扶额,他是最害怕应对长辈的,特别是那位给他幼小心灵造成阴影的食人魔姨母。

    杜言明温和的笑笑,眼睛好看的弯成月牙儿:“言疏,此事你无需有太大压力,你……引之若是实在不愿意,倒也罢了,我捎信去与姨母说一声便好。”

    兄长越是这副好脾气,杜言疏越是没办法,且他虽清冷淡漠名声在外,却也不能太驳了长辈的面子,脑仁一阵疼,面上仍佯做一派云淡风轻道:“待引之回来,我便与他说,若他愿意去,明儿便要动身了。”

    全杜家庄上下都晓得,只要杜言疏开口,没有什么事儿是杜引之不愿做的,有了他这应允,杜言明便放心了。

    杜言明留下喝了几杯茶,与弟弟说了一会儿话,窗外雾霭渐浓,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他知自己这弟弟向来清净惯了,也不打算久留,正欲离去,突然咯吱一声门响,刺骨的寒风灌了进来——

    “小叔,晚上想吃什……”杜引之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看到笑得一脸春风和煦的二叔,神色一滞,还未说完的话硬生生吞回肚里,调出一副恭敬谦和的神情:“二叔。”

    杜言疏嘴角抽了抽,今儿大家怎的都不喜欢敲门?一张脸红了绿绿了红,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却觉得臊得慌。

    杜言明笑得和气,点了点头,温言对杜引之道:“在外奔波了一日,累了罢,快进来歇着。”

    顿了顿,用余光瞧了眼面上五颜六色的弟弟,又看了看笑得坦荡荡的侄儿,笑意更深了,起身对杜言疏道:“既然引之回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杜言疏觉着这话怎么听怎么变扭,一时又说不出哪里别扭,下意识感觉现在让兄长走很不对劲,遂道:“兄长好久没来了,用过晚饭再走罢?”

    杜言明毫不迟疑推脱道:“不了,今晚裴匀会过来探讨修行之事,他若知晓我在你这,又该跟来烦你了。”

    瞧兄长这般说,杜言疏也不便再挽留,与杜引之送他到归荑园外,心中却疑惑,为什么兄长摆出一副讳莫如深的神情,还拿出裴匀做理由定要离去?全杜家庄人都晓得,即使裴匀死皮赖脸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也甭想进得了归荑园一步。

    杜言明转身离去之前,再一次叮嘱道:“言疏,姨母的事儿就拜托你了。”

    杜言疏语调平缓道:“兄长放心。”

    杜言明点了点头,望了望清逸俊朗的小侄儿,又瞧了瞧淡漠出尘的弟弟,三年时间,引之竟比言疏高出半个头了,觉着十分有意思,竟忍不住莞尔一笑。

    “……”

    “……兄长为何发笑?”杜言疏实在憋不下去了,自从引之回来后,兄长就一直笑,笑笑,笑笑笑,还笑得十分有内容的样子。

    杜言明淡淡的哦了声,欣然道:“瞧你们叔侄情谊深厚,我觉着十分欣慰。”

    “……”

    “侄儿定会好好伺候小叔,和二叔。”杜引之倒是很‘合时宜’地插了话……

    “……”

    杜言明笑也笑够了,踏着夜色终于离开了归荑园,一路上似有所感,原先一直以为,陪在言疏身边,与他最亲近之人,会是作为侍见的柏旭,果真世事难料……

    也好,侍见虽有血绊相连,却终究是要替主人奉上性命的,惦念太过,反而自伤。

    思及至此,杜言明微微垂着头,如水的月色漫过石头小径,明如镜,寒彻骨,想来明儿定是暖阳融融的大晴天。

    即使知晓月色正好,他却不敢抬头看一眼。曾经有个人与他说过,冬夜里清冷的月光落下来,心中的思念便再藏不住,简直无处可逃。

    原来是真的,月色苍白又寒冷的夜晚,会让人觉得凄凉呢。

    ……

    终于又只剩下杜引之与小叔两人,他松了口气,撤下恭敬谦和的面孔,换上暖洋洋的笑,继续刚才被硬生生吞到肚子里的话:“小叔,晚上想吃什么?”

    杜言疏不理会他的发问,眉头微蹙,语气淡淡的却很笃定:“引之,今晚就别折腾晚饭了,赶紧去收拾收拾行囊,明日一早启程去浣青城罢。”

    杜引之愣了愣,比起问为何而去,他第一反应是:“小叔与我一道儿去么?”

    杜言疏沉吟片刻,道:“浣青城戚氏家主戚夫人,也就是你姨姥姥,因为没见过你,想瞧瞧,你理应去陪她过个年,我就不跟着去凑热闹了。”

    杜引之一张脸瞬间沉了下来,毫不掩饰失落道:“我先去准备晚饭,再收拾也不迟。”

    杜言疏看他无精打采的背影,好气又好笑,他这侄儿画风太不稳定,在人前永远一派得体沉稳的作风,在他面前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喜怒哀乐全然不知收敛。

    虽然有些愁人,却也不算讨厌倒是……

    两人默默无言吃罢饭,杜引之默默无言收拾了碗筷,杜言疏默默无言回屋打坐入定,杜引之默默无言经过小叔的房门口,默默无言望了眼,离开,默默无言回随室收拾包裹。

    杜言疏全瞧在眼里,看破不说破,权当不知晓,敛息凝神修复灵脉。

    月上中天,杜言疏有些乏了,收敛灵力睁眼后发觉已过子时,料想引之已经睡了,便唤灵奴端来热水沐浴。

    人躺在热水里,神经松弛的状况下容易瞎想,许多白日里在心中一笔带过的念想,被热水一泡便翻涌出来折腾不休,他仔细琢磨了一番,这食人魔姨母定不会无缘无故让引之去浣青城,要想看这甥孙,早两年便看了,为何等到今日才突然急急让他去过年?

    此事恐怕另有蹊跷……

    杜言疏越想越放心不下,不知是泡在热水里太久还是内心着急,他这寒凉体质的人额角竟微微渗出汗来,神思恍惚心不在焉,不知不觉这个澡一泡便泡了半个时辰。

    忽而听到一阵极轻的敲门声,杜言疏心下一惊,按理说夜深人静,他的五感也还算灵敏,有人走到近前,不应该敲了门才察觉,要么是因为他方才想得太过投入,要么是对方修为灵力已远在自己之上。

    旋即是极柔和的询问:“小叔可歇下了?”

    杜言疏迟疑了片刻:“进来罢。”

    门外的杜引之也迟疑了番,推开门,即使已有心里准备,看到坐在浴盆里的小叔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燥得满面通红。

    氤氲水雾中隐约可见他细白瓷似的肩膀,微湿的长发拢到一边,白皙修长的脖子在柔和的烛火下泛着粼粼水光。

    对方心念已动,杜言疏却全然不知,懒懒的靠在木桶边缘上闭着眼,心不在焉道:“明日要早起赶路,怎么还不睡?”

    杜引之定了定神,坦言道:“就是想着明儿要出远门,睡不着。”

    他在榻上辗转了一番,实在睡不着便披衣穿鞋打算到园子里吹吹风静静心,碰巧瞧见灵奴将浴盆往小叔屋中送,等了许久,也不见小叔吩咐灵奴来收拾,便有些担心小叔泡着澡睡着了着凉,才下定决心敲的门。

    杜言疏懒懒一笑:“没瞧出来,你倒是恋家。”杜言疏这么一想,才意识到,平日里引之出门修行历练,从未有超过半个月不回家的,一个大男人这么恋家可还行?

    杜引之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哪里是恋家,分明……自然,这种话他绝说不出口,握紧拳头,只一副做错事的大孩子般低下头:“侄儿还需历练。”

    杜言疏半睁着眼睛,沉吟片刻道:“罢了,这次我与你一道儿去。”让这条温顺乖巧的小鱼儿独自深入食人魔老巢,他确实放心不下。

    杜引之呼吸一滞,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欢喜得声音都打颤了:“我立刻替小叔收拾行李!”

    杜言疏闻言眉头一皱,冷声道:“不用,你给我回去睡觉。”

    “是!”杜引之果然利利索索的退了出去,乖乖滚回屋里去了。

    杜言疏无奈地笑笑,估计现在他让这孩子做什么,他眼眨都不眨就会同意罢,早知如此,当年又何苦结下那魂契呢?

    所以,前世的他到底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引之:小叔,我不是恋家,我恋你

    小叔:……不听,不信

    引之:那只能用行动证明了。

    小叔下不来床:……这鱼喂不饱

    兄长:最近归荑园的床怎么都坏了?

    ……

    下一章柏旭要发点光和热啦~

    这里说一下,以后小鱼儿就叫杜引之不会改回来啦,虽然会有些不习惯,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_→

    你萌不觉得「小鱼儿身体灵魂甚至连名字都是小叔的」这种感觉很色气带感么●v●

    至于兄长心中的白月光,以后会说啦~

    日常表白大天使们~感恩看文~最近三次元太魂淡,有你萌废柴太幸运啦~

    ☆、修罗场

    翌日天未亮,杜言疏便爬起来洗漱,待他将自己收拾利索,杜引之已打点好行囊等在门外。

    即使有在晚辈面前不能太随意的自觉,杜言疏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哈,一双眼睛水雾潋潋。杜引之瞧他睡不醒的样子很是喜欢,就连脸上的枕印都觉得可爱,忍不住笑了笑,嘴上却乖乖巧巧的道了声小叔。

    杜言疏晓得对方在笑自己这副懒懒散散的模样,早上他不爱说话,也懒得理会,只想着待会在路上好好补个觉是正经事儿。

    行至正厅与兄长辞行,恰巧裴匀也在,大冬天的摇着把扇子笑得骚模骚样,站在一旁十分浪荡。

    杜言明早就料到弟弟会跟着一道而去似的,毫不惊讶,只笑着嘱咐了一些琐碎事务,无外乎路上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代他与姨母拜年问好云云,又让灵奴拿了几样仙器抬了数担灵石,仔仔细细塞进马车里做拜礼,虽戚夫人不在乎这些,杜家总不能两手空空而q去。

    等杜言明交代完毕,一旁的裴匀笑微微的,对杜引之打趣道:“引之你紧不紧张,三哥哥带你去见长辈呢~”

    “……”杜言疏一张睡意未退的脸直接绿了

    杜引之倒是笑得坦坦荡荡:“我三年来未曾去看过姨姥姥,实在是不合礼数,此番确实应该去拜访。”

    杜言疏心中一笑,这孩子在人前确实谦和得体,十足拿得出手。

    被杜引之这般温文有礼地怼回去,裴匀反而不知如何回应了,他脸皮厚倒不怎么在意,仍旧笑嘻嘻的:“那你小子路上可要照顾好我三哥哥了啊。”

    “……”

    杜引之还未回话,杜言明心疼弟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责备道:“裴匀,不要乱说笑。”

    裴匀面上得意,嘴上却乖巧:“徒儿口无遮拦,师尊莫要动气。”

    杜言疏觉气氛有些诡异,兄长要交代的也都交代完了,便打算告辞离去,杜言明与裴匀一路送他们到杜家庄门外,杜言疏一抬头,便看柏旭站在马车旁,腰悬长剑,目视前方,天寒地冻,他仍旧是一袭薄薄的墨色衣衫,笔直挺拔,不带一丝哆嗦。

    瞧见柏旭,杜言疏才发觉自己昨夜欠考虑了,此番出远门,也不知姨母要留他们多久,恐怕一时半会都回不来,理应要带上侍见同行的,他却忘了告知柏旭收拾准备,十分不妥。

    柏旭依旧是平日那副无波无澜的脸,朝众人躬身示礼,杜言疏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朝他淡然一笑:“此番决定得太仓促,忘了提前与你说一声。”

    柏旭也难得地回以一笑:“三爷出行自然无需与属下汇报。”顿了顿,漆黑的眸子掠过一丝波澜:“属下定会时刻警惕,护三爷周全。”

    杜言疏微微笑道:“辛苦了。”

    柏旭敛了目光:“应该的。”

    杜引之眼睛直盯着往另一辆马车搬运仙器灵石的下人瞧,面上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裴匀将三人的一举一动瞧在眼里,笑得意味深长:“三哥哥,你们三人两辆马车,如何坐?”

    此言一出,原本就寒冷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杜言疏只沉吟片刻,云淡风轻抬了抬下巴,朝杜引之柏旭道:“你两坐这一辆,后面那辆放置了许多仙器,理应我去守着。”他做出这个决定,倒是没多想,只寻思着自己是长辈,又承柏旭唤他一声三爷,理应多担些责任,若是有什么闪失也怪不到旁人头上。

    杜言疏都这般说了,旁人自然不会多言,柏旭还是那副板正的面孔,瞧不出个所以然;杜引之面上云淡风轻,毕竟这么大个人了,总不能像三年前从荒岛回来那次,将不乐意明明白白摆在脸上让小叔为难。

    其实他那小叔一点都不为难……

    各人静默无语上了马车,杜言明又与弟弟嘱咐了几句,实在怕对方不耐烦了才退回马车外,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里许久,才依依不舍地进屋。

    裴匀一直笑而不语立在他身侧,听他叹了口气才笑嘻嘻道:“师尊这兄长做得,当爹又当娘。”

    杜言明怔了怔,随即摇头笑笑:“你这张嘴呐,就不晓得收敛。”

    裴匀道:“我若不言不语,如何哄得师尊欢喜?”

    杜言明难得地白了他一眼,无语。

    裴匀又咧嘴道:“徒儿以为,他们三人在路上定会十分有意思。”

    “……”

    “也不晓得最后谁同谁坐一辆?哈哈~”

    “……”

    “我猜引之那小家伙,不出一日定会钻进三哥哥的马车里。”

    “……”

    “师尊,现在杜家庄上上下下冷清得很,徒儿陪您过年罢?”

    “你有那份闲心思,多用在修行之事上罢。”杜言明无奈一笑,虽然觉着裴匀聒噪,心中那一点离愁别恨却也被他噪没了,倒真是轻松了许多。

    裴匀瞧师尊神色缓和,终于住了嘴,心满意足地继续摇扇子。

    ……

    裴匀还真是猜错了,杜言疏一直安安静静入定补觉无人打扰,舒服惬意。

    临近年关,各人归乡筹备年货,临街店铺都关了门,直到天黑透了,三人好不容易寻了间仍营业的客栈投宿,彼此才说上启程以来第一句话……

    “这家客栈,怕是有些不干净。”三人从马车上下来,杜言疏微眯着眼,倒是一副极有兴趣的样子。

    不干净,指的自然是魑魅魍魉,算它们幸运,今儿撞对了人。稍稍用灵识一查,便可探知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冤魂,狠有余,厉不足,愁绪怨气郁结无法往生,调服净化了便可。

    杜言疏淡声道:“引之,你去处理罢。”

    杜引之端端正正地应了声是,便先一步进入客栈净化患鬼,这种程度的鬼怪,凭他如今之力,连所佩无妄剑都不需出鞘,勾勾手指的事儿。

    柏旭将马车上所有物件都加了灵锁,一切料理妥当后,看杜引之还未出来,迟疑片刻对杜言疏道:“属下去助小少爷一臂之力罢?”

    杜言疏淡然一笑摇头:“这种程度他自己处理就好,无需我们操心。”他虽未真正见识过引之全力应战的状态,也鲜少与他一道儿修行游历,平日里只稍作点拨指导,但从灵力上隐隐察觉,如今的杜引之,修为恐怕早已在他之上……

    若不是深知小鱼儿这一世品性端正纯良,又对自己百依百顺,还有魂契作为最后一道屏障,杜言疏定会惶惶不安。

    柏旭闻言便不再言语,静立于杜言疏身侧。恰巧一阵风卷着雪絮吹来,扬起了杜言疏的衣摆,柔软的布料不经意间擦过柏旭的手背,一阵灼热的酥麻感从手背直窜到他心里。

    淡淡的冷香弥漫而来,他甚至想再靠近一些,幻想着对方的发丝擦过自己的脸又是种怎样的滋味,想归想,却不敢逾越,全力收敛面上的表情,只喉结动了动。

    “柏旭,平日里不要太过勉强,修行之事,随性些好,我让你探查之事,也不急于一时。”借着月色,杜言疏瞧柏旭的面容清癯,眼下乌青隐现,身形也比前两年消瘦了许多,担心他平日太过奔波辛劳,遂温言关心。

    这三年来柏旭亲自四处奔走,又暗中有亲信灵奴探查,却寻不到一丝半点当年宋斯如死因的情报,当真蹊跷……

    正当柏旭心猿意马,杜言疏百思不解之时,杜引之一脸轻松地从客栈中走了出来:“小叔,患鬼已净化完毕,房间也让店家去收拾了,稍等一会儿便可入住。”

    杜言疏淡淡地点点头:“有劳了。”心中却十分满意,引之这孩子办事越来越周到了。

    杜引之听得出小叔语气中的赞许之意,心中早笑开了花,却碍于有柏旭在只温文一笑:“这是侄儿应该做的。”余光瞧见柏旭与小叔紧挨着,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垂下眼,敛了目光。

    三人进了客栈,杜言疏瞧店里的掌柜小二皆面色青白一脸鬼气,常年在冤魂不散的场所待着,身上的阳气损耗严重,若非今日赶巧碰上他们,怕是阳寿耗尽命不久矣。

    杜引之自然晓得小叔的心思:“我已将归阳丹分与店里的人,小叔放心。”说着一转头,两片薄唇扬起,露出小小的虎牙。

    杜言疏此刻很想抬手摸一把他的脑袋以示满意,舔了舔嘴唇,最终还是忍住了。

    不过他舔唇的小动作,却没逃过另外两人的眼。

    各人安顿妥当,杜言疏喝了几口店家送来的茶,寡淡无味权当解渴,也没胃口,调息片刻便躺下睡了,兴许是舟车劳顿,双眼一合便入黑甜,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杜言疏躺在床上还没清醒透,便有人轻声叩门。

    以为是引之又自作主张伺候早饭来了,也不急着整理洗漱,只淡淡的应了声请进。

    只没想到,来人竟是柏旭。

    作者有话要说: 引之:我这么周到乖巧,小叔快表扬我*^_^*

    小叔:……表扬你

    引之:小叔快夸夸我

    小叔:……夸夸你

    引之:小叔快来爱我

    小叔:……爱你

    小叔:???好像有哪里不对???

    ……

    撒糖撒糖~修罗场也是撒糖嘛~

    诶其实我挺喜欢裴小公子的,虽然聒噪了些噗(°ー°〃)

    日常表白你萌~希望甜甜的糖能暖到你萌~~

    扑过去蹭ε==(づ′▽`)づ

    ☆、戚月宫

    “三爷,属下给您准备了早饭。”依旧是一袭轻薄墨色衣衫,端着一张冷峻严肃的面孔,手中拎着五六包隐隐浸出油渍的纸袋,实在有些违和。

    柏旭其人,比起端茶送水伺候人,舞刀弄剑捉妖拿怪的画风显然更适合他。

    杜言疏怔了怔,觉察到自己躺着太不成样子,忙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又意识到如今自己一副披头散发睡眼惺忪的形象,更不成样子,躺也不是下床也不是,面上臊得一片红。

    柏旭一双漆黑的眸子无波无澜深若寒潭:“属下是否来得不是时候?”说话间已垂下眼眸,他自然瞧得出杜言疏的不自在,却假意不知。

    杜言疏定了定神:“无妨,你坐着稍等片刻,待我洗漱完一道儿吃罢。”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杜言疏尽量平缓了语气,佯作云淡风轻的样子。

    其实他与柏旭间本不该如此生分,为了加深彼此羁绊,伺候主子起居甚至暖床也是侍见职责的一部分,只因杜言疏生性孤僻不喜与人接触过近,柏旭知他性子,担心扰其清净,及冠后便主动提出搬离归荑园。

    说实话,柏旭离开随室后,杜言疏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失落的,毕竟这人自小与他一道儿长大,是除了兄长外最亲近之人,他一离去,偌大的归荑园空落落的。依杜言疏的性子,他绝无可能主动挽留,柏旭提出,他便应了,清冷着脸,都不带犹豫的,更显淡漠无情。

    也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况且隔了一世,回忆起来更觉模糊渺茫,不提也罢。

    与其瞎想那些有的没的,如今的杜言疏只在心里嘀咕,引之那小子跑哪去了,一大早没来烦他还真有些不习惯了……

    柏旭坦坦荡荡地进了屋,将烧饼包子油条烧麦等食物一一从纸袋取出,摆弄妥当,摸了张凳子了下来,慢条斯理为三爷沏茶。

    他坐的方位,正好能将三爷的一举一动瞧在眼里,白皙的手指有条不紊,将衣物一件件披上,抚平褶皱,端端正正。细长的眼眸里隐着尚未褪去的睡意,倒有些水光涟涟的意味;瓷白的脸上压了枕巾的红印,淡淡的引人遐想;兴许刚起床气血上涌,两片嘴唇也比平日里红润些;垂下的发丝被一点点拢起,柏旭发现,比起前几日,杜言疏的少年白要少了许多,估计是被人新拔掉了。

    能替三爷挑白发之人,除了那位小少爷还能有谁呢?

    思及至此,柏旭觉得心痒痒的同时,也生出了一丝涩涩的酸意。不知不觉间,他的一双眼睛已经移不开杜言疏,克制又隐秘——

    而天未亮就起床,为了买早点从邻镇御剑而归的杜引之停在客房外,瞧小叔房门虚掩,有些疑惑,推门而入,瞧见柏旭用一种说不去道不明的眼神看自己小叔,顿时心中一团无名火,却又压着不敢发作:“小叔,我给你带早饭来了。”

    柏旭这才回过神来,站起身朝他颔首示礼:“少爷早。”

    杜引之稳稳当当一笑:“柏旭哥,久源镇的蟹黄包很是地道,你也尝尝罢。”

    柏旭竟也难得笑笑:“好,属下今日有口福了。”

    只杜言疏尚未觉察到空气中的肃杀之意,疑惑着回头问杜引之道:“久源镇离此地有三十多里路程,你怎么——”话未说完他便明白过来,这混小子,一大早竟御剑飞去买早饭!

    杜引之笑:“侄儿曾去久源镇降地狼,吃过一次当地的蟹黄包,觉得滋味十分好,昨天夜里嘴馋了,便想着横竖也不远,御剑来回不过大半个时辰,今儿一大早便去买了。”

    “……”杜言疏无语。

    “小叔你洗漱完赶紧来尝尝,凉了味道就差了。”

    杜言疏哭笑不得,摇头道:“你今后可别养成裴匀那副纨绔德性才好。”

    杜引之坦荡荡一笑:“侄儿不敢,若是哪天一不小心真纨绔了,小叔打我一顿便是。”

    “……”杜言疏气结,睡了一觉,引之的脸皮倒是比昨天厚多了,也是捉摸不透。

    柏旭将两人的一颦一笑瞧在眼里,照旧默默不语。

    于是,这顿早饭,就变成三人围坐在杜言疏房里吃,热闹又局促,只有杜言疏一人怡然自得,什么也没觉察到。

    吃罢饭退了房,三人继续上路,山一程水一程,重复着早饭永远买多的日常,八日后抵达浣青城。

    ……

    戚月宫建在浣青湖心一处避世的岛屿上,必须渡船而至。

    三人抵达浣青湖畔时天色近晚,时值寒冬腊月,湖面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早无船只停泊歇脚,四下空阔无人寂寂一片。

    于寻常人而言,冬日湖面结冰相当于封了路,对能御剑而行的修士并无大碍,可……

    杜言疏回头望了眼马车上那一堆仙器灵石,暗暗头疼……

    总不能扛着这几百斤的物件在天上飞罢……

    正当他扶额之际,杜引之已经手脚麻利地将马车上大大小小的包裹卸了下来:“小叔,这些我扛着就好。”

    “……太勉强了……”杜言疏设想了番无妄剑上堆满货物凌空而起的画面,总觉着太不优雅……

    “无妨,一趟不成飞两趟。”

    “三爷,属下也可以捎带些。”

    “……”

    “不用了——”杜言疏遥遥一望,茫茫雾霭中有一艘船朝他们缓缓驶来,破冰而行。

    船上立着两人,红色斗篷在白茫茫的冰湖中十分显眼,驶近了瞧,是两名女弟子,果然如传说中的一般,戚月宫的女弟子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足以让寻常男子心旌荡漾。

    可惜,在场三人皆不能归为寻常男子……

    船泊在岸边,两名女弟子下船款款走来,杜言疏发觉,引之似一直盯着其中一位稍高挑的姑娘瞧,眼睛都发直了!

    心中顿时一阵莫名烦躁,这小子也太经不起诱惑了罢,都还没进戚月宫就被迷得七荤八素了?

    正在杜言疏胡思乱想之际,两位姑娘已经行至跟前,朝他礼了礼,杜言疏也颔首回礼。

    那位高挑些的‘姑娘’仰起脸朝他潋潋一笑,细长的眼眸弯了弯:“久闻言疏表哥大名,今儿终于见着了。”

    在场的三人全然目瞪口呆,不是因为这‘姑娘’容貌有多惊艳,也不是因他唤杜言疏一声表哥,而是,他的声音,分明是个男子……

    是了,杜言疏终于想起,很小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娘亲说过,他有一个表弟,与姨母姓戚,单名一个桑字。只没想到姨母喜欢女孩子竟到这地步,连自己亲儿子都养成了一副姑娘家家的样子。

    另一位红衣女修士,则是戚桑的师姐戚蓉,巧笑倩兮,温柔可人,兴许是初见三名陌生男子,面色微红不常言语。

    彼此寒暄了一番,上了船。杜言疏接受了女装表弟的设定,也不觉着有什么违和,态度是一贯的疏淡自然;杜引之方才忍不住盯着这位表叔瞧,是隐约觉得他与小叔容貌有四五分相似,如今真相大白,寻思着横竖旁人怎样都比不上他小叔,心中宽慰满足;柏旭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瞧不出个什么情绪……

    这船加持了咒符,在冰面上行驶平稳顺畅,速度颇快。夜风急急,呜呜有声,杜言疏立于船头,下意识将手拢进袖子里,杜引之瞧小叔耳朵冻得通红,很是心疼,恨不能为他捂住取暖,可众目睽睽之下不好逾越,只取了狐裘抱在怀里捂暖了,才走到小叔身后为他披上。

    感受到背后的温存,杜言疏猝不及防身子一僵,也不方便说什么,安然披着,十分受用。

    一旁的戚桑笑道:“侄儿如此孝顺懂事,表哥有福气了。”

    杜言疏嘴角动了动,刚想挤出个谦虚的笑,戚桑又笑说道:“近来浣青城鬼怪猖獗,伤人事件频发,娘亲打算让引之在戚月宫住上一年半载,帮着捉妖除怪,表哥可愿意将侄儿借出?”

    杜言疏挤到一半的笑僵在脸上,定了定神,将笑未笑道:“这事儿得引之自己做决定,我不干涉。”说着抬起细长的眼,冷冷地瞧向一旁面色铁青的杜引之。

    场面顿时有些局促——

    众人都未曾留意一旁默默不语的戚蓉,此刻一张小脸埋得低低的,生怕别人瞧出她羞得满面通红的模样。

    幸而此时戚桑潋潋一笑打破沉寂:“与表哥说笑的,娘亲总不至于夺人所爱。”

    杜言疏淡然道:“哪里,孝敬姨姥姥,也是引之的应尽的本分。”

    话说到这份上,他暗暗松了口气,才发觉不知何时额角已浸出汗水,夜风一吹,倒是有些刺骨的湿冷了。

    行了一刻钟的功夫,忽见水雾四起,婉转缭绕,氤氲间有数盏红灯笼影影绰绰,照亮了一湖夜色。

    作者有话要说: 引之:好开心要见姨姥姥了

    小叔:……开心什么

    引之:他会抖好多小叔黑历史~(≧▽≦)/~

    小叔:你为什么又剧透(°Д°≡°Д°)

    废柴:所以下一章小叔会被抖什么黑历史呢……

    【废柴下跪·请假通知】

    明天(周三)请假一天,去……修文T^T

    前几章实在太糟糕了,放心决不影响后续阅读~

    周四凌晨准时回来更新~废柴保证,从不食言哒

    不然给你萌看大石碎胸口←_←

    ☆、醉酒

    戚夫人做了多年家主,总算是沉稳了些,将咬人的毛病暂时治愈了。

    可又染上了新的毛病……

    “来来来,不必如此拘束多礼,让我好好瞧瞧你们。”一语未了,戚夫人已走到躬身行礼的言疏引之近前,毫不避讳地将二人细细打量起来,瞧着瞧着,眉眼含笑,甚是欣慰:“你们这对叔侄,倒是生得好看。”

    “……多谢姨母夸奖。”杜言疏抬起头,面上尽量维持着恭肃的神情,而一旁的杜引之,因生得端正俊朗,只消笔直地站在那里,轻而易举便可讨长辈欢喜。

    戚夫人嗤的一声笑,毫不矜持地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杜言疏忽而闻到淡淡酒气,心中一跳,隐隐觉得不妙,他这姨母是出了名的嗜酒,还是酒品很不友好那种,幸运的是她酒量极佳,甚少能喝到发酒疯的程度……

    “言疏呐,小哭包,你生得这么好看一张脸,老是绷着板着做什么?”

    说着便抬起手,朝杜言疏瓷白的面孔捏了去,口中还喃喃道:“小时候瞧你粉嫩可爱得紧,总忍不住咬一口,一咬你就哭,哭的样子可让人欢喜,哈哈,那时姨母还担心你大了长歪,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倒是越大越好看,就不晓得哭起来还似从前那般可爱不,哈哈~”

    杜言疏一张脸都绿了,却又被戚夫人生生捏得一阵阵红,恭敬得近乎咬牙切齿:“姨母说笑了,我懂事后再没哭过。”

    戚夫人啧啧了一阵:“那有些可惜了。”

    “……”杜言疏无语。

    这边杜言疏被‘调戏’得一脸生无可恋,那边杜引之却瞧得心绪翻涌,他何曾见过清冷疏淡的小叔被人揉捏脸蛋,面色潮红眼神闪烁却不敢躲闪,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似有一只小野猫子用爪挠他心口,直痒到骨髓里去,垂下眼帘再不敢细看。

    可以做到垂目不看,却做不到闭耳不听,戚夫人那句‘一咬你就哭,哭的样子可让人欢喜’一字不落地钻入杜引之耳中,心猛地一跳,神思不受控地描摹出一副无法言说的画面,脸也渐渐热了起来,心荡神驰的同时又十分罪恶,直暗暗地用指甲掐了掐手心,觉出痛来,才稍稍定了定心神,喉结上下滚动,十分克制地呼出一口气,面上依旧灼热难消。

    正当杜引之心荡神驰之际,戚夫人已走到他跟前,十分‘慈爱’打趣道:“引之,初次见姨姥姥,你怎脸红成这样?”

    杜引之神色一滞,就似被人识破了心思般局促窘迫,怔了怔,回过神来温文一笑:“是我失礼了,望姨姥姥恕罪。”他这笑坦荡又不失恭谦温雅,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戚夫人朗声笑了起来,望着杜引之的眼神满是欢喜,啧啧称赞道:“言疏,你这侄儿仪容俊朗,天资不凡,又乖巧懂事,我好多年都没见过这般讨喜的孩子了。”

    杜言疏听旁人赞许引之,本十分欢喜,但思及方才戚桑所言之事,隐隐有些担忧,遂敛神恭肃道:“姨母过奖了,引之还需多加历练才是。”

    戚夫人毫不掩饰地双目一亮,点点头:“说起历练,近来浣青城不太平,我倒是寻思着让引之长久住下,给我帮帮手。”说罢微微笑着转向杜引之:“引之,你可愿意?”

    杜言疏心中一跳,面上却佯作云淡风轻,余光扫过身侧的杜引之,瞧他一脸淡定从容,心中暗叹,养大的侄儿泼出去的水,怕是要渐渐栓不住了……

    杜引之从容一笑:“承姨姥姥抬爱,身为修者,除妖卫道义不容辞,且为姨姥姥分忧也是我分内之事,日后我定常来浣青城狩魂游历,尽一份绵薄之力。”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帮你们捉妖拿怪我无所谓,但让我留下是不可能的。

    此时戚桑已将吩咐宫女将客房收拾妥当,从殿外荡了进来,将方才戚夫人与杜引之的对话听得分明,笑说道:“娘亲就不要说笑,为难我这表侄儿啦。”

    戚夫人轻轻地咦了声,随即朗声笑道:“得了你这承诺,我浣青城若有什么棘手的鬼怪,定不客气地寻你来解决。”

    杜引之恭敬端正道:“引之义不容辞。”

    戚夫人娥眉微挑,饶有兴味地瞧着杜引之,目光不经意间又扫向侍立于一旁的戚蓉,笑得意味深长:“上次在久源镇,也是多亏了引之你出手相助,才救得蓉儿一命,这事儿姨姥姥晓得,还得与你道声谢。”

    闻言,杜言疏呼吸一滞,心中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姨母此番邀他们来戚月宫过年,明面上是姨姥姥想见一见甥孙,实际上是为自己的女弟子拉红线,呵呵~

    杜引之面上依旧从容谦逊:“不敢当,蓉师姐有难,引之身为后辈出手相救也是应该的。”

    杜引之将自己称为戚蓉后辈,倒是让戚夫人一时无言,杜言疏暗暗看了眼那位叫戚蓉的姑娘,只见她面上红嫣嫣的,正是一副娇羞可怜模样。

    不过戚夫人自然不是寻常女子,只见她坦然一笑:“引之,我就不与你绕弯子说话了,怪累的,是这样,我这小徒儿自从上次与你久源镇一别,三魂七魄都被勾了去,心心念念都是你这位救命恩人,都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

    戚夫人此言一出,四下寂寂无声,戚蓉面上飞红,低眉垂目轻咬嘴唇,羞怯得恨不能飞天遁地了去,这副模样倒是让人怜爱。

    戚桑打破沉默潋潋一笑:“娘亲又调笑师姐了,这世上对引之倾心的女子,没有上千也有上百罢?你一个长辈说这话作甚,那不是让引之与师姐难堪了么”

    他这一番调解,众人又说说笑笑了去,明面上那点尴尬也就散了,只各人心中仍有些微妙的心思。

    不多时,便有宫人来报说接风宴已经备好,众人移步饭厅,路上戚桑走在杜言疏身侧,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方才娘亲所言,表哥别往心里去,她在见你们之前喝了三坛醉月凉,说话都不过脑子了。”

    杜言疏怔了怔,只淡淡一笑不言语。

    事后回过味儿来,很是疑惑,戚桑为何要与自己强调这事儿?为什么是自己?为什么?

    ……

    因戚夫人性情豪迈不拘小节,戚月宫也没诸多大小规矩,食可言寝能语,柏旭也入乡随俗上桌吃饭,众人看上去倒是热热闹闹欢欢喜喜。

    戚夫人让戚蓉与杜引之坐在一处,因其是长辈,杜引之只得恭恭敬敬依言落座,面上倒也瞧不出勉强不悦之色,倒是十分从容淡定,只可怜戚蓉一个姑娘家家,红晕的脸颊烧了一整晚,都没半分褪下的意思。

    杜言疏更是清冷淡然,应话总是点到为止,恰如其分无功无过,与姨母说了些兄长的近况。戚夫人迟疑片刻问道:“言明他至今还没立新的侍见么?”

    杜言疏淡淡摇了摇头:“兄长怕是此生都不会再立侍见了。”

    戚夫人叹了口气,沉吟片刻,又说说笑笑开了去。

    吃着吃着,戚夫人又让宫人取了几坛醉月凉,人人面前摆着一只冰璃盏,酒入盏,晶莹剔透,暗有流光。戚月宫人人酒量佳,戚夫人劝酒,杜言疏念在引之年纪尚小且平日不喝酒,柏旭更是滴酒不沾,只得尽数揽下硬着头皮往肚子里灌。

    醉月凉入口温顺清淡,却是有后劲的,七八杯下肚,杜言疏便觉着头脑有些发晕,面上却仍勉强维持着清冷自若,让人瞧不出一丝上头的端倪。

    戚夫人这旧叙着叙着,话题一直微妙的绕着杜言疏转,将他幼时见人哭人见鬼哭鬼的小哭包糗事翻来絮絮叨叨的讲,说杜言疏小时候的梨花木床都被他的眼泪浸得生出蘑菇来了。

    众人碍于杜言疏在场,不好搭茬又不敢露笑,憋笑憋得满面通红,杜引之面上尤其红,倒不是憋笑憋的。他越过身侧的戚桑,暗暗瞧了眼正襟危坐清淡疏冷的小叔,一种隐秘禁忌的情绪在心间弥漫升腾,越是压制越是翻涌……

    席上真正淡定的,只有意识已经处于凝滞状态的杜言疏。他淡淡的扫了眼席上众人,只觉与这言笑晏晏的热闹似隔了一层窗户纸,看不清摸不透,身在其中却又于己无关,人影幢幢烛火摇曳,偶有夜风入席,淡了酒,浓了夜。

    有人劝酒,他就往肚里灌,不论是谁,不言不语,冷着张脸给人一种千杯不倒的错觉,戚夫人刚要夸赞他一声爽快好酒量,忽见她这小外甥神色一滞,浅色眸子暗淡无光,眨了眨,眼睛一闭,直愣愣地朝后方倒去。

    幸而身侧的柏旭眼疾手快一扶,顺势将杜言疏托住,百般小心揽入怀里。

    说倒就倒……众人一时间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引之:听说小叔一被咬就哭唧唧⊙ω⊙

    小叔:……假的

    引之:那让我咬一口试试(~﹃~)~

    小叔:……奏凯

    不可描述……

    引之:是真的!小叔好可爱ヾ(≧O≦)〃

    ……

    恭喜柏旭又打翻醋坛子啦(* ̄rǒ ̄)

    小心哦等小鱼儿崩坏了这些都记小本本上哟

    一天不见好想你萌~日常表白大天使

    糟糕的三次元统统粉碎吧∑(°Д°)

    ☆、梦呓

    “柏旭哥,还是我来罢。”说话间杜引之已站了起来走到柏旭身侧,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却瞧得柏旭背上一阵寒。

    柏旭抬头,迎上那双隐含肃杀之意的天青色眸子,四目相对,僵持片刻,柏旭嘴唇动了动:“那就有劳小少爷了。”

    杜引之翩然一笑,压低声音道:“这是我分内之事,方才多谢柏旭哥。”这话说得十分不合规矩,他是故意的。

    声音虽不大,但在场之人皆耳力敏锐,该听到的都听到了,却也装作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讲到一半的笑继续接着讲。

    柏旭的嘴角抽了抽,语气平稳微微颔首道:“这也是属下分内之事。”说罢不动声色地将怀中之人交与杜引之。

    杜引之小心翼翼地接过小叔,手臂从背后绕过紧紧托住他的腰,让对方低垂的头枕在自己肩膀上,烂醉如泥的杜言疏此刻整个人都依靠在杜引之身上。

    杜引之抱着小叔,朝众人微微颔首道:“晚辈先行一步,各位且慢用。”

    戚夫人又醉了几分,舌头有些含糊,笑道:“让言疏回去歇着罢,回头我让厨房送碗醒酒汤去,你灌他喝下,睡醒后就不会犯头疼,明儿我们接着喝。”

    杜引之又谢了番才退下,转身后在杜言疏耳边低低道:“小叔,还走得了么?”

    不应,只有湿热的鼻息缠绕上他的脖子,一阵酥酥麻麻的灼热。出了饭厅,软趴趴靠在他身上的小叔还是没有回应,料着已经醉彻底了,杜引之反而有一丝罪恶的欢喜。

    戚桑起身唤来一名宫人,吩咐其领他二人去收拾妥当的厢房,归席后,为柏旭斟了一杯酒,柏旭此番倒毫不迟疑,抬袖举盏,痛痛快快一饮而尽。

    出了院子,觥筹交错之声被夜风吹散了,飘飘渺渺细细碎碎,走在两人前方的丫头打着一盏半明半昧的灯笼,夜风清寒,四下寂静无声,杜引之也不再忌讳什么,一手揽住小叔的腰,一手托起他的脚弯,将小叔稳稳当当的打横抱起搂在怀里。

    兴许是酒精的缘故,杜言疏原本偏凉的身体竟也热了起来,隔着衣料,他用掌心感受着对方若即若离的温存。一阵夜风吹来,杜言疏下意识地将脸往对方胸膛上蹭,杜引之身子一哆嗦,稍稍低头瞧了眼月光清辉下小叔的睡颜,眉头微锁,浓长的睫毛低垂下来,时不时颤一颤,痒痒的,只挠到杜引之骨缝里去。

    眼角那粒泪痣,越发妖冶刺目。

    杜引之后悔方才没为小叔寻件氅子披上才出来,担心对方着凉,手臂又紧了紧,加快了回房的步伐。

    ……

    借着幽微的烛火一瞧,才发觉小叔的眼角眉梢染了淡淡的红晕,怕是酒劲儿上来了。

    杜引之将他小心翼翼推到床上,褪了鞋袜外袍,解了发间束带,手指顺着冰凉柔软的发丝拂过额际,顺着眉眼的轮廓轻轻描画了一遍,最后停留在血红的泪痣上,用指腹贪恋地摩挲着,光滑滚烫的肌肤上微微凸起的一小点儿,原是这样的触感,软软的,甚至有了想尝一尝的冲动。

    因为有了这颗泪痣,所以幼时的小叔才这般喜欢哭么?思及至此,杜引之的嘴角微微扬起,觉着可爱的同时又很失落,小叔曾是小哭包这件事,若不是戚夫人今天说起,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晓得。

    小叔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细微的举动,他总嫌看不够,但相遇之前,自己又错过了多少呢?这种无法弥补的遗憾,让他觉出深深的无力感。

    只能在今后的日子里一点点补偿回来——

    无比珍惜的勾勒着杜言疏的眉眼五官,指尖似要被他面上灼灼的热度熔了去。

    正当杜引之心荡神驰之时,杜言疏的睫毛颤了颤,眉头突然紧紧皱起,一副隐忍痛苦的模样。

    “小叔?”杜引之有些心虚,忙抽回手试探着问。

    不应——看来是被梦给魇住了,杜引之松了一口气,俯低身子在小叔耳边轻轻道:“小叔别怕,我在身边陪你。”说罢又用手蹭了蹭对方滚烫的脸颊。

    他不碰还好,一碰杜言疏的眉头锁得更紧了,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两片嫣红的嘴唇动了动,惶惶不安似在说梦话。

    “小叔,你说什么?”杜引之将耳朵贴到他唇边,凝神静静聆听。

    湿热的气息缠绕在他耳际,待他终于听清杜言疏呢喃的梦话时,身子一僵,面上血色尽褪,心凉了半截——

    “宋珂,你——滚——别——碰——”一字字,是咬牙切齿的清冷语气,杜引之只觉耳朵嗡嗡直响,再也听不清小叔说什么了。

    就在他动摇仿徨之时,有人轻轻叩了叩门扉,是送醒酒汤来的丫头,端来了汤药,便知情识趣的离开,闭好门,一屋子暖烘烘的药香。

    杜引之捧着药侧坐在榻上,抱着小叔让他的头歪在自己胸口处。杜言疏醉得彻底,现在索性连梦话都不说了,两片薄唇闭得死死的,送不进汤药,杜引之思付了一阵,索性把心一横,尝了尝那碗醒酒汤。

    “小叔,得罪了——”

    杜言疏的下巴被人捏起,嘴唇相接,温热的汤药顺着某种柔软灵巧的事物流入口中,下意识的动了动喉结,一口口吞咽了下去,不多时,一碗醒酒汤见了底。

    渡了药,杜引之将怀中的人放平躺在榻上,抹干净嘴角唇边的药渍,掖好被子灭了烛火,这一番逾越的举动隐忍而克制。

    安安静静守在床侧,有月光渗透窗纸漫入屋中,杜引之垂下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安然闭目的杜言疏,下定决心似的重重叹了口气——

    小叔,只有你让我滚这件事,我决不会答应,无论如何。

    他不会真想怎样,只这样呆在小叔身边就好,已经很奢侈很满足了。

    ……

    头有些晕却不疼,杜言疏睁开眼,天未亮,隐隐有月光入帐。

    “昨晚,给你添麻烦了……”杜言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喃喃道,记忆被酒精搅得糊成一团,断断续续不甚分明,虽然现在彻底清醒了,凝滞在身体里的倦怠之意却无处排解。

    其实,他想问自己有没有酒后失言或者作出什么有损风仪的事,却又不好开口……

    “小叔头可还疼?”这般说着,杜引之起身端来温凉的茶水,杜言疏坐起身,就着他的手喝下,心中顿时又清明了几分。

    “无碍了,你回去歇着罢。”杜言疏心知这小子定又被自己折腾了一夜,有些愧疚,面上却依旧是不冷不热端着架子。

    杜引之在黑暗中点了点头,半晌却没有起身,迟疑道:“小叔不睡了么?”

    杜言疏按着眉心摇摇头:“我坐一会儿。”

    杜引之抬起天青色的眸子:“那我陪小叔再坐一会儿?”

    杜言疏怔了怔,淡淡答了声好,心中却好笑,你不是都陪着我坐了一夜了么?还没坐够?他也懒得费心神想这些,只轻轻的揉捏额角眉心,虽不头疼,却有些糊。

    “我给你揉一揉?”杜引之端端正正的坐在身侧,端端正正说道。

    杜言疏也没多想,点了点头,对方的手指就伸了过来,顺着自己的额角一路按至眉心,力道恰到好处,触感温暖又细致,杜言疏闭上眼,舒服的吁了口气。

    他一直有不喜与人身体接触的习惯,可这些年下来,他对引之已经没有防备,甚至觉着彼此间的身体接触都成了理所应当,轻轻松松便全然接受了。

    “小叔,方才你做噩梦了?”杜引之试探着问道,他十分在意究竟是什么梦境,能让小叔说出‘宋珂,你滚’这种话。

    杜言疏眉头微蹙,沉吟片刻:“记不得了,怎么,我说梦话了?”他连昨夜喝了酒之后发生了什么都记不得,哪里还记得什么梦境。

    杜引之佯做淡然道:“没有,倒是一直笑。”他自己也不晓得处于什么心态,随口便调皮撒起谎来。

    闻言,杜言疏神色一顿,抓心挠肝的羞,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你难道一直瞧着我?”他此话本无心,听者却心虚有意。

    “小叔睡着了好看。”

    杜言疏忍不住嗤的一声笑:“是说我醒着不好看?”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太没规矩,忙敛了神情转移话题道:“引之,你如今在各大世家间也算是有了些名声,但切记不可锋芒太过,凡事收敛些。”

    杜引之手顿了顿,忙敛声正色道:“是侄儿太过得意忘形了。”他思付着是昨儿姨姥姥想将他留在戚月宫,又有戚蓉一事……小叔好意出言提醒。

    “其实,久源镇救蓉师姐一事,我自己都记不得了,昨儿初见也没认出来,我对蓉师姐当真没有那种心思……”他当时是真不把那事儿放心上,才没与小叔交代。

    杜言疏笑了:“你什么心思不用与我交代,都这么大了,只别胡闹太过就成。”他现在想明白了,他与兄长是清心寡欲惯了,却不能如此要求引之,孩子大了随他罢。

    杜引之闻言很是失落,却也没敢将情绪摆在面上。

    彼此又说了几句话,天快亮了,杜言疏躺回去欲小歇片刻,杜引之到底没走,挨在床边歇了歇。

    天大亮后,戚桑吩咐下人给杜言疏屋里送早饭,交待道:“杜小少爷那屋的早饭,也一并送到表哥屋里罢,对了,洗漱用水也都备两份。”

    作者有话要说: 引之:小叔张嘴喝药乖

    小叔:……(咬牙,瞪眼)

    引之:小叔乖

    小叔:……(瞪眼,咬牙)

    引之:那只能用强了

    小叔:……!

    被鱼咬了一口会不会过敏(°Д°≡°Д°)

    ……

    为柏旭小哥点蜡( ̄┰ ̄*)

    奉劝小鱼儿不要窥视梦境什么的,好奇心害死鱼哟

    日常表白大天使们~周五了~(≧▽≦)/~

    ☆、隐患

    杜言疏有择床的毛病,连着两日睡不安稳,好不容易入了梦,还偏偏是前世旧梦,时常夜半时分在剜目掏心的恐惧中惊醒,一头一脸的冷汗,索性披衣穿鞋到园子里吹吹冷风,夜寒,化雪的风一吹梦魇的残影便散了。

    本以为时隔三年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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