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必甜定律 (2)
然了些,最近不知撞了什么邪,夜里梦魇不得安生,白日里再看杜引之那张俊朗温顺的脸,心情十分复杂……
兴许是自己与这戚月宫风水犯冲……
睡不好,加上姨母时常叨念他幼时糗事,又热情豪迈地灌他喝各种佳酿,杜言疏推脱不得,索性以帮姨母分忧为由,白日里捎上引之柏旭去浣青城周边除些山精鬼怪消磨时光,直到深夜才回戚月宫。
每次他们外出狩魂猎鬼,无论多晚,渡船引路的永远是戚蓉,按理说,以她戚夫人首徒的身份,在戚月宫也是数一数二的尊贵,杜言疏一行人虽是贵客,也无需做到此种地步。
戚蓉的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她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杜引之。想通此处关节,杜言疏心里觉着好笑,面上也不便再说什么,任由戚蓉姑娘在浣青湖畔侯他们渡船夜归。
一日两日倒好,等到第三日,夜里落了鹅毛大雪,杜言疏性子虽清冷淡漠,却也不忍心让一个小姑娘在风雪夜等他们归去,他不便劝戚蓉,劝杜引之倒是容易:“引之,天晚了,你先回去罢。”
杜引之自然不愿,也不明白小叔为何要先赶自己回去,疑惑道:“小叔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先回戚月宫告知姨姥姥?”
杜言疏瞧他迟钝,似笑非笑道:“没事,只别让戚蓉姑娘久等了。”
杜引之怔了怔,才回过味儿来,脸不红反青,嘴唇动了动,一副极不情愿又不敢言说的模样,杜言疏瞧在眼里,以为他是被打趣得害了臊,才如此不知所措地杵在这里不动,遂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道:“无论你什么心思,总不能让姑娘等你。”
杜引之嘴角抽了抽,沉吟片刻,末了还是僵硬地点了点头:“是侄儿考虑欠妥了。”嘴上虽乖乖应着,心中却不甘,他又不方便与戚蓉开口说以后别等了,人家姑娘可没说过是专程等自己的……
满腹无奈正欲转身离去,站在杜言疏身后的柏旭突然不动声色道:“小少爷莫担心,属下自会尽心尽力保护好三爷。”
闻言,叔侄两倒是都愣住了,杜引之是气愣的,杜言疏则是诧异得回不过神,内敛少言如柏旭,都是只做不说,鲜少会主动将这种话挂在嘴边,杜言疏觉着有意思,摆出一副饶有兴味的模样,挑眉对柏旭道:“我竟如此离不了人了?”
柏旭果然中计,敛气肃然道:“是属下失言了。”
杜言疏淡然一笑:“与你说笑的,还当真了,走罢,今夜可晚些回去。”引之一走,他们便不用再顾虑戚蓉姑娘,到时候御剑渡湖,潇洒自在。
柏旭眉目舒展开来,恭恭敬敬应了声是,便跟在杜言疏身后继续上山狩魂。
杜引之在原地站了片刻,握成拳头的骨节微微泛白,憋着一口气也下山了。
行了半盏茶功夫,杜言疏估摸着引之已经走远,突然沉下声冷着脸道:“柏旭,南边的信灵带了什么消息?”
支开杜引之,一半是因为戚蓉,一半是为了此事,昨夜他梦魇醒来到园子吹风,不经意瞧见有信灵朝柏旭厢房方向飞驰而去,他心中分明,那是柏旭派出探查宋斯如旧事的灵奴。可等了一日,柏旭仍没主动与自己交代,若非昨夜碰巧撞见,难道他打算瞒着自己不说?
柏旭那张波澜不惊的脸终于抽了抽:“南边来了消息,最后一次探查到大少爷残存灵息,便是在崇陵。”
杜言疏心中一跳,手心微微冒汗,蹙眉道:“什么时候?”
柏旭沉吟片刻,声音平稳道:“十五年前。”
杜言疏抽了口凉气,他终于明白为何柏旭得了消息却不敢与自己汇报,十五年前,崇陵,兄长的侍见林哥哥便身死于此。这些年,柏旭亲自奔走布下暗探,将北垣境内外都翻查了个遍,出差错的可能性非常小,况且哪能这么巧……
柏旭瞧三爷面上血色尽褪,试探道:“此事还有待进一步探查,属下原本打算,等亲自确认后再与三爷——”
“柏旭,明日你便启程前往崇陵。”杜言疏截了他的话,不容置疑道。
柏旭顿了顿,眸色晦暗,才道了声遵命。杜言疏晓得他是顾忌自己的安危,忙缓了面色道:“你无需担心我,倒是你,此行要多加小心才是。”
“属下明白。”柏旭又恢复了平日波澜不惊的模样,嘴唇动了动,迟疑半晌,小心翼翼道:”三爷,属下有一句不该讲的话,小少爷那边,您需多留意……”
杜言疏神色一滞,淡声道:“我明白的。”
……
即使心中有事,杜言疏面上仍是云淡风轻,全然看不出一点儿端倪。柏旭先行离去,众人只当是杜家自己的家事,自然不会有人多嘴询问因由,杜引之更是欢喜,如今小叔身边只得他一人相伴了。
如此又过了两日,终于捱到年三十,众人围桌吃年夜饭,酒酣耳热之时,杜引之就被一众戚月宫女弟子缠着去放烟火。
吃罢饭,杜言疏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淡定喝茶,方才席上又喝了两盏酒,正有些上头犯困,打了个哈欠,眼中水光潋潋。
“引之被师妹们缠了去,还是我来陪表哥罢。”说话间戚桑已坐在他身侧,抬袖斟茶继续道:“表哥这几日精神不大好,可是睡不好觉?”
杜言疏愣了愣神,随即淡然道:“无妨,只喝了酒有些犯困。”他总不能说,在你家我睡不踏实这么失礼的话。
戚桑了然一笑,噙了口茶悠然道:“说起来,浣青城西北处有一座村子,名唤眠村。”
闻言,杜言疏抬起细长的双眸:“眠村?”
戚桑点头:“村中之人,十之六七,嗜睡成疾,入了冬,只每日午时起身进食,吃罢又继续睡,日复一日,春季回暖即可痊愈,来年冬季又复发,甚是蹊跷。”
杜言疏蹙眉:“姨母没派人探查过么?”
戚桑道:“村中人嗜睡之症是从前年冬天才开始出现,我与师姐倒是去过一趟,探查了番,并未发现魑魅魍魉的痕迹。”
杜言疏沉吟片刻,问道:“那患了嗜睡症之人,三魂六魄是否完好?”民间自古有祭养眠鬼的禁术,眠鬼吸取阳元使人嗜睡,待阳气殆尽人也就消耗而死,十分阴狠歹毒。
戚桑道:“奇就奇在,沉睡者,无一人阳气有所耗损,身体除了嗜睡外,并无其他不适,非眠鬼巫术所为。”
杜言疏诧异,若只是嗜睡的话,岂不是和动物冬眠一个道理,却又不尽相同……
戚桑知杜言疏来了兴致,继续道:“表哥若是有兴趣,哪日得闲了,可以去瞧瞧。”
……
年初一,雪霁,日光从窗格落进屋中,亮堂堂明晃晃的暖和。
杜言疏刚睁开眼,暗自在心里啧了啧,心中欢喜嘴上无奈道:“进来罢。”
话音刚落,咯吱一声门被推了开来,杜引之露出小小的虎牙,笑得比这一室冬阳更暖和:“小叔,新年好呀。”
杜言疏淡然从榻上坐起身,瞧他一脸光明磊落的撒娇样儿,忍不住也勾了勾唇角:“乖。”说着便从枕下掏出一串用彩绳穿成龙形的百文铜钱,递与杜引之。
孩子收了压岁钱,驱邪避祸,岁岁年年。本是民间的风俗,仙家并无此规矩,但为了应景,蹚个热闹欢喜劲儿,初次为人长辈的杜言疏心血来潮,三年来每年都会在初一早上给引之一贯压岁钱。或许正因如此,每年都是引之第一个来与他贺新年。
杜引之更是欢喜,双手郑重地接过压岁钱,眉花眼笑:“谢谢小叔。”
杜言疏点头,起身边洗漱边漫不经心道:“待你及冠后,便不给了。”心里琢磨了一下,还要给三年呢。
杜引之听后心中有些失落,如此一来,他又少了一样进小叔房间的理由。
洗漱罢,杜言疏瞧这天气好,想起昨夜戚桑所言之事,来了兴致,悠悠然对杜引之道:“待会儿见过姨姥姥,与我出去走走罢。”
正说话间,一位打扮得姹紫嫣红的小丫头行至门外,手中托着两套同样姹紫嫣红的衣裳,恭敬道,戚月宫的规矩,大年初一,必须穿红衣,喜气。
杜言疏扶额,又不好驳了长辈的面子,更不敢逆他那食人魔姨母的鳞,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僵硬地接过红衣裳,待小丫头走远后,对杜引之苦笑道:“这如何是好?”
杜引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小叔穿什么都好看。”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引之:小叔穿什么都好看=^_^=
小叔:……不信
引之:小叔不穿更好看(^O^)/
小叔:……滚
……
小叔日常怀疑人生:兄长到底是不是黑的啊哭唧唧╭(°A°`)╮
日常表白大天使~感谢围观感谢花花
☆、红衣
换上那身骚里骚气的红衣裳,杜言疏浑身不自在,潦草的整了整衣襟,再不愿朝镜子多看自己一眼。
余光瞥见同样一袭红衣的杜引之,心中愣了愣,倒是觉得他比平日多了几分明艳的俊朗,果然小鱼儿这等姿容风仪,穿什么都适合,杜言疏喜滋滋地感慨着,陷入了一种「我家的孩子就是比别人家的好看一些些」的自满情绪中。
“小叔,你领子歪了,我给你弄弄?”
杜言疏这才回过神来,淡淡的恩了一声。杜引之得了应允,便两步绕到杜言疏身后,低头将他细软的头发拢起,只觉淡淡衣香入鼻,软风细细,在他心间掀起一丝涟漪。
兴许因为红衣的映衬,小叔的脸比平日要红润几分,即使他神情再清冷疏淡,应上那点嫣嫣的红痣,也会让人觉着妖冶得移不开眼。
杜引之就这般恍恍惚惚惚惚恍恍地随杜言疏去见了姨姥姥。
……
戚夫人瞧他俩一袭红衣走了进来,十分赏心悦目,早上又偷摸着喝了几两酒,便有些口不择言:“你们叔侄俩本来生得好,整日里穿素色衣裳倒浪费了这好脸蛋,言疏,你回头与言明说说,杜家的穿衣品味得改改了。”
杜言疏嘴角抽了抽,面上恭恭敬敬应下了。
戚夫人又将他仔细瞧了一遍:“言疏,你穿红衣竟比新嫁娘还美。”
杜言疏太阳穴猛地一跳,还未想好如何恰到好处合乎礼仪地怼回去,一旁的戚桑便笑着解围:“娘亲又说胡话,怎好拿表哥与姑娘比?”
此刻杜言疏再看他这女装表弟戚桑,目光里满是感激与同情……
戚夫人爽朗一笑,朝站在她身前俯身行礼的叔侄两人道:“在戚月宫无需如此多礼,快起来罢,弄得跟一对小夫妻拜天地似的,哈哈。”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反应过来咬牙忍笑,只杜言疏一张脸红了青青了红,强做镇定道:“姨母说笑了……”
戚夫人笑吟吟道:“我自然是说笑,你们要拜也不该拜我,还有你兄长呢。”
杜言疏气结,抽了一口凉气,微微侧头看向一旁的杜引之,恰巧引之也望向他,四目相对,彼此脸又红了一层,忙又收回目光……
莫名其妙……
忍笑忍到牙酸的戚桑实在看不下去了:“娘,你这玩笑越开越不像话了。”
戚夫人依旧是笑:“是是是,我看人多热闹,一时乱说话的毛病又犯了,言疏引之你们莫要见怪。”言语间完全没有意识到玩笑开过火的自觉,倒是两眼放光很期待些什么的模样……
杜言疏心中无语,面上佯做没事人又客套了几句,他暗暗抬眼观察众人,戚月宫众女弟子自从姨母开了那没分寸的玩笑后,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他下意识在众人中寻了寻戚蓉,只见她与几位姑娘低头窃窃私语,偶尔轻笑几声,一副欢喜又羞怯的模样……
这戚月宫的画风,很是令人琢磨不透……
“小叔,待会儿去哪?”杜引之微微弯腰,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杜引之从刚才起,就瞧见小叔一直盯着几个姑娘出神,原本通红的面孔顿时冷了下来,只想快些让这几个姑娘从小叔视线中消失。
杜言疏自然没留意引之的语气面色,此刻只想快些逃离这窘迫诡异的氛围,脱口而出道:“眠村。”
……
眠村原名槐阳村,位于戚月宫西北方向,因近两年村中许多人染上了诡异的「冬眠症」,甚是蹊跷,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玄乎,倒是小有名气了,甚至有些做多亏心事夜不能寐之人,都慕名而来但求好眠。
御剑出了浣青湖,两人走走停停,边问路边朝西北方向行去,横竖不着急,清风艳日,权当郊游踏雪消遣怡情。
戚夫人听闻他们要去眠村探查一番,本想吩咐个弟子去引路,却被戚桑按住了:“娘就别费心了,表哥他们还会找不着路不成?”
戚夫人被儿子这么一劝便也作罢,杜引之对他那表叔投以感激的眼神,戚桑也回以淡然一笑,周到剔透如戚桑,自然晓得他娘想让戚蓉跟着,也自然看得出杜引之的不乐意。
杜言疏出门前早将那袭惹眼的红衣换了去,又变回素衣若雪清淡疏冷的三公子。杜引之犹自发愣,仍在回味着小叔红衣艳艳的模样,并非红衣比白衣更好看,而是姨姥姥那句「比新嫁娘还美」让他心荡神驰,也不晓得这世上有没有如此幸运之人,能让小叔心甘情愿为其穿上红衣……
太奢侈的事他不敢去想,如今这般与小叔日夜相对,偶尔还能任着性子撒撒娇,已经十分满足了。
觉察到小侄儿自从被姨母打趣后有些呆呆的,杜言疏心中有些困惑,料想兴许是少年人面皮薄,这般没分寸的玩笑让他心生不悦,迟疑片刻,缓声道:“引之,平日里姨姥姥的玩笑,别太往心里去。”
杜引之愣了愣,方才回过神来,随即咧嘴笑道:“侄儿自然不会与姨姥姥计较。”嘴上乖巧,望向小叔的天青眸子却闪过一簇蓝色的火焰。
瞧他态度坦诚,杜言疏也稍稍放了心,点了点头,知他是有分寸的孩子,便不再多言。倒是杜引之思及方才小叔看那几个姑娘直愣愣的眼神,犹犹豫豫试探道:“小叔,你会不会娶个婶婶回来?”
杜言疏怔了怔,没忍住噗的一笑:“不会。”
杜引之喜形于色:“为什么?”
杜言疏不假思索道:“麻烦。”
“当真?”
“嗯。”杜言疏心中分明,冷淡如他,确实不适合与人一道儿过日子,膈应自己还耽误人家姑娘。
杜引之笑得更欢喜了:“还好,我不会给小叔添麻烦。”一不小心,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杜言疏觉着这话听起来很奇怪,似笑非笑道:“胡说,你已经够麻烦了。”
“那小叔也没赶我走不是?”
杜言疏笑:“我要赶,你肯走么?”这小鱼儿的性子他已经摸得透透的,虽然比那裴匀乖巧懂事讨喜会伺候人,却也是死缠烂打死皮赖脸的好手。
杜引之咧嘴一笑,得意道:“绝对不肯。”
杜言疏啧了啧,摆出一副看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无奈神情,笑了。
沿着积雪未化尽的泥道走了一个多时辰,遥遥可见前方立着两块石碑,一块字迹斑驳地刻着「槐阳村」,另一块工工整整字迹清晰地刻着「眠村」二字。
绕过石碑又行了半炷香的功夫,隐隐约约瞧见积雪中隐着房舍三四间,再向前行去,房舍渐渐密集了起来,鸡群缩在鸡舍里咕咕直叫,偶尔几只土狗扒开积雪悠闲地晒太阳,本是再寻常不过的村落光景,却让人觉得诡异至极——
“太 | 安静了。”杜引之脱口而出。
杜言疏淡淡的点了点头,整个村子就跟冬眠了一样,来路上没见过一个活人。
日近午时,又是大过年的,既无人声也无炊烟,石子路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半点除夕夜燃放烟火炮竹的痕迹。
杜言疏用灵识仔细探查一番,确实如戚桑所言,没有魑魅魍魉的味道,更无咒术巫毒的痕迹。
两人行至一爿茶铺,晃荡了一上午,杜引之担心小叔走累了口渴了,就提议进店歇歇脚,如他们所料,店里果然空无一人,可桌椅整齐一尘不染,又不似久无人照看的荒村野店,越发令人匪夷所思。
无店家小二招待,杜引之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念叨了句冒昧了,亲自去茶铺院子里打水烹茶。趁侄儿忙碌的档儿,杜言疏再次凝神聚气进行灵查,仍旧一无所获……
片刻,杜引之端了热茶来,沏好双手捧到小叔面前,杜言疏接过茶,淡淡的噙了一口,心满意足,安然受之,走了大半天当真渴了。
可越是对这小侄儿挑不出刺来,越是让他心生不安。这些年引之伴随左右,将他伺候得无微不至,无需他亲自开口,渴了,用灵力煎茶奉上,饿了,御剑去寻合他口味的吃食,碗筷杯碟也都用水涮过三遍以上才放心让自己使用,在引之的照料下,杜言疏感觉自己快要成一个废人了……
可……柏旭所言之事,崇陵,十五年前,兄长的侍见林大哥在那灰飞烟灭,兄长身受重伤对当年之事只字不提,成为人人不敢言说的禁忌。为何这么巧,宋斯如最后残存的灵息竟然是在那……
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怀疑兄长。但,如若真是传言那般,那引之与自己,应该不共戴天了罢。
“小叔?”杜引之微微皱眉,看小叔神色恍惚有些担心。
“恩” 杜言疏回过神来,淡淡的应了。
杜引之突然正色道:“小叔,你听,蝉鸣。”他这句话自然不是硬拗什么诗情画意。
侧耳细听,果闻幽蝉鸣泣,吱吱有声。可正月雪寒,怎会有蝉呢?
作者有话要说: 引之:拜堂了~愉♂悦
小叔:……不算(还有那个哲学符号什么鬼∑(°Д°)
引之:哦~我不介意再拜一次,天天拜就能天天洞房啦
小叔:……禽鱼!
(你都没下聘拜什么拜魂淡(▼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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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蝉
蝉鸣后,寂寂无声的眠村顷刻醒了。
就似凝固的时间突然流动,风俗画卷中的街景人物活了过来,变了一番光景。
杜言疏放下手中茶杯,抬眼,四目相对,不约而同道:“眠蝉。”
彼此会意,相视一笑。
也难怪戚桑他们探查不出村中人嗜睡的因由,眠蝉乃大海彼岸的巫莱国时月岛灵虫,因为时月岛与世隔绝,又传说眠蝉已经绝迹,北垣各仙家典籍并无相关记载,他两之所以能猜到,是因为当年杜子循与宋雪明四海游历,带回了各种志怪话本,塞在藏书阁浩如烟海的正统典籍夹缝里。
小时候杜言疏被他爹关在藏书阁念书,正经书看乏了,无意间翻出夹在正统典籍里的杂书,各色志怪传奇话本,有一本《巫莱志》尤其精彩,奇闻异志引人入胜,杜言疏曾从天亮看到天黑,又从天黑看到天亮,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其中就有一篇关于眠蝉的记载。
传说巫莱时月岛有一灵虫名唤眠蝉,冬季来临前眠蝉鸣泣数日,初雪过后,听过其叫声的人会变得嗜睡,甚至进入一种假冬眠状态,为使冬眠之人维持生命,眠蝉每日午时又以叫声唤人起来进食续命,日复一日,规律稳定,直到来年开春,嗜睡之症无药自解。
且奇就奇在,眠蝉鸣泣能使人嗜睡,却对人本身无一丝伤害,至少书中是这样记载的。
至于为何能在不损阳元魂魄的情况下使人长久陷入睡眠,杜言疏就不清楚了。且时月岛在海的对岸与世隔绝,原以为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世外桃源,眠蝉也只不过是写书者杜撰之物,如今活生生出现在现实中,倒让杜言疏诧异又惊喜。
正在杜言疏百般思索之时,迎上杜引之含着笑意的眸子:“小叔,没想到你也看过《巫莱志》。”
杜言摆出一脸云淡风轻:“年少时无意间翻到,巧合。”却在心中为自己扼腕,长辈端装严肃的形象,又崩塌了,怎能让侄儿知晓自己也曾偷摸着在藏书阁看此等闲杂书……
杜引之双眼发亮,笑道:“那以后,我可以与小叔多探讨探讨书中所说的奇闻异事。”他哪里会不知道自家小叔正为此感到窘迫,却觉得逗弄对方很有意思,这种「没想到曾和喜欢的人偷摸着看过同一本书」的滋味,如同亲密无间的两人共守着一个小秘密,简直让他嘚瑟得忘乎所以。
晓得引之又在撒娇,杜言疏自然不会遂了他的意,抿了抿嘴唇,避而不答正色道:“这眠蝉乃时月岛灵虫,如何从海的对岸来到此地?”即使褪了蝉壳,眠蝉也无可能飞洋过海而来,定是有人特意将它们捎来的,可这东西一无法提升修为二不能损人性命三不能炼药铸器,可以说相当没有价值……
“将它远带而来也没什么好处,为何多此一举?”杜言疏喃喃道,街市上人声渐渐嘈杂,炊烟袅袅,被蝉声唤醒之人开始淘米做饭忙活起来,眠村顿时又有了烟火气。
茶铺老板也醒了过来,看到进来歇脚的两人,倒也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懒懒招呼道:“两位公子可是来求「冬梦」的?来晚了,待明年初雪降临之前来,去对面客栈订上一间厢房候着,包管能睡一个冬天的好觉。”
杜言疏眉峰微动,看来眠村里的客栈还靠此招揽了不少生意呢。
杜引之又简略地询问了老板些细节,老板忙着吃饭待会儿好继续「冬梦」,没功夫搭理他们,道了句客官请慢用,需要什么无需顾忌可自取,便风风火火的做饭去了。
抿了一口茶,杜言疏含笑道:“他们倒不怕失窃。”
杜引之也笑:“瞧他们的样子,我倒想试试这「冬梦」是什么滋味了。”
“我记着,书中记载,眠蝉似对修行之人无用。”
杜引之思考了番,随即笑得露出小虎牙:“那可惜了,小叔最近睡眠不好,我还想着或许眠蝉能有些用。”
他本是无心的玩笑,却让杜言疏心头一紧,试探道:“你怎知我睡眠不好?”他自觉在引之面前,很少露出倦容,夜半梦魇醒来在院子里散心,也都往引之厢房反方向去。
杜引之神色顿了顿,知一时得意忘形说漏了话,眼底闪过一丝波澜:“我……好几个晚上瞧见小叔在院子里走动。”他晓得小叔有择床的毛病,担心其夜不能寐,加上上次小叔梦里让自己滚,一直无法释怀,又不敢冒昧询问相伴,所以夜里格外留心些……
杜言疏倒抽了口凉气,所以,信灵夜书一事,他也瞧见了?
手心微微发汗,面上仍气定神闲:“夜里不好好睡觉,当心长……歪了。”以前只要引之有什么地方不遂他的意,他就会用「当心以后长不高」来唬他,屡试不爽,十分灵验,引之十分害怕自己长成小矮个,可现下……引之已经比他高出半个头了,这种说法太没说服力,只得临时换了说辞。
杜引之笑了:“长歪也无所谓的,横竖比不了小叔好看。”就算长歪了小叔也休想甩掉我,自然,这句话他只敢在心里嘀咕。
闻言,杜言疏又好气又好笑,瞧引之的面色神情不像是有事,遂也渐渐放宽了心:“油腔滑调,不学好。”
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些话,以后可不好与姑娘乱说。”言罢,又有些后悔,他自己是清心寡欲不沾情字,可引之性格好模样正,又正是风流好年纪,总不能要求他也像个老和尚般看破红尘……
杜引之却笑得一双眼弯弯的,坦诚道:“侄儿明白,这话只与小叔说。”
杜言疏淡淡的点了点头,觉着这话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妥……
他也懒得细想,心思又回到了眠蝉上,忖度了一番道:“待会儿我们去瞧瞧那位养蝉人罢。”
杜引之明白他的意思,即使眠蝉不会对人造成伤害,可来都来了,不看看那位将眠蝉从时月岛带来此地的人,又怎会甘心呢?蝉飞不远,那人必定就在附近。
……
蝉鸣再次响起时,村子又恢复了沉睡,片刻,蝉声隐去。
数百只蝉从光秃秃的树干上扑腾飞起,两人循着蝉迹御剑行至一处山谷。四周绝壁如削,谷地低洼,有流雾弥漫,浓密如织,糊了人视线。
天地间白茫茫静悄悄一片,两人并肩而行,杜言疏下意识将手按在不归剑鞘上,而杜引之则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小叔身上,生怕一不小心他离了自己视线。
沿着积雪未化的山间小道行了一盏茶功夫,一舍茅屋映入眼帘,还未等两人走近,便听得屋中传来朗朗笑声:“难得杜少侠光临老夫寒舍,外边天冷,快进来坐坐罢。”
此人声音洪亮气息平稳绵长,一听便知修为深不可测,两人对望一眼,杜言疏沉声道:“进去瞧瞧也无妨。”
杜引之点了点头,有些迟疑,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小叔在身侧,且不知对方底细,没把握能对付得了,让小叔身处险境,对他而言绝对不能忍。
可如今对方已经知晓他们的行踪,想要悄无声息原路而返基本不可能了……
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修为如此了得之人,杜引之带着「即使拼上性命也不能让小叔伤到一丝一毫」的觉悟,暗暗蓄了灵力,手握剑鞘先一步走至小叔身前。
“引之,你退到我身后。”杜言疏眉头微蹙,言简意赅道。
“不——”杜引之不容置疑道。
杜言疏微微睁大眼睛,从未见过引之用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说话,一时有些懵,片刻也回过神来,回以更坚定的语气:“听话。”
杜引之抿着嘴唇不言语,面色肃然不为所动,仍将杜言疏挡在身后。
杜言疏无奈,深知现在不是教训人的时候,只暗暗叹了口气,这孩子怎么变得如此固执放肆了?先记着,秋后算账!
作者有话要说: 引之:冬天好想抱着小叔冬眠(●°u°●)
小叔:……会做奇怪的事
引之:保证不乱动???(●˙?˙●)???
一夜过后……
小叔:骗人(ノ=Д=)ノ┻━┻
……
我也好想冬眠啊哭唧唧
今天的颜文字是不是有点萌~
日常表白大天使们???(●˙?˙●)???
☆、僭越
杜引之一向是小事不计较,大事不含糊,事关小叔安危,对他而言就是天大的事。
正当他打算与小叔硬碰硬到底绝不妥协时,茅舍的门突然从内向外敞开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在空寂的山谷中回响,两人皆是一愣,旋即一道狠厉的剑意挟着劲风朝他们直逼而来,杜言疏瞳孔骤缩,电光火石间将灵力运行至极致,结起一道结界将剑气隔绝在外。
在杜言疏筑起的屏障中,杜引之凝神聚气,无妄出鞘,剑气相抵,一石激起千层浪,汹涌剑意卷起地上的残雪,漫天漫地雪光剑影铺卷而来,杜言疏眉头紧蹙,险些睁不开眼睛。
他灌注灵力护住结界的同时,内心诧异不已,引之的灵力剑术已经浑厚精益至此,甚至在兄长之上……想到此,又思及柏旭所言之事,顿感心神不宁,一时分神导致灵力不稳定,筑起的结界在对方压倒性的攻势下摇摇欲坠几近崩塌,额角已浸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小叔,交与我一人便可。”杜引之游刃有余道,因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不敢妄为,方才只拿出六成功力应对,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剩下的精力全在小叔身上。
杜言疏知他不是逞强,便是如此才更觉心慌,如今自己已远不是这孩子的对手,如若有一天彼此站在对立的位置,自己与兄长联手怕也真敌不过他。
幸而当年未雨绸缪,结下了可以将对方魂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魂契……
“小叔,不要勉强!”杜引之瞧小叔面色苍白却不肯罢手,心中越发焦急慌乱,目光沉冷剑意又狠厉几分,对方渐渐有些不敌,杜言疏也得以缓一口气。
觉察到对方似有收拢灵力之意,杜言疏冷声道:“引之,收手。”因灵力消耗过大,声音听起来有些微颤抖。
杜引之点了点头,渐渐将削肉噬骨的凌冽剑意收拢,呼吸平稳面不改色,方才一番打斗轻巧似与孩童切磋。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没料到能如此轻松压制住对方,微微诧异的同时,丝毫不为自己神速的进步而感到欣喜,此刻,他更在意的是小叔苍白的面容与阴郁的神情。
杜言疏此时心思百转,自然不会注意到杜引之面上的担忧,只暗嘲别人说养虎为患,自己则是养鱼为患,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会信……
就在两人皆心绪不宁时,茅舍中又传出一阵朗笑——
“哈哈哈,当真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两位快进来歇歇罢。”
“……”此话一出,空气中的肃杀之意尽数散了去,这人倒是输得坦荡,杜言疏回过神来,与杜引之眼神相交,彼此会意。
……
“如今放眼天下,能与我一战之人,不过十人,即使杜子循在世,也未必有战胜我的把握,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当真了得。”
只见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安然端坐于竹榻上,一袭粗布衣衫,眉眼间隐着浅浅笑意,一派随和坦荡的风度,只一双眼睛了无神采,却也丝毫不损其仙风道骨的气质。
杜言疏闻言微微诧异,却也不露声色,虽晓得对方看不见,仍旧不失礼数地拱了拱手:“前辈认识先父?”
那人朗声一笑:“认识,倒算不上熟,也就喝过几次酒,在巫莱国的窑子里抢过几次女人。”
“……”杜言疏无语。
那老者又笑道:“你的修为,倒比你爹差远了,不过还年轻倒也不急。”
“……”杜言疏气结。
“那位小兄弟,是宋雪明那小古板的后人罢?”
“……正是祖父。”杜引之面不改色应到。
老者闻言点点头,沉吟片刻十分感慨道:“当年杜家小子与宋家小子,也像你们这般同进同出,好得似要穿一条裤子。”
顿了顿,又继续自顾自笑说道:“我记得他们还立了誓约,说今后有了孩子,若是一男一女就结为亲家,亲上加亲,可惜都生了带把的,我这证人也没得做咯,哈哈哈。”
人老了喜欢絮叨杜言疏能理解,可这老前辈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顾自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杜引之他爹,让他暗自一阵心惊,却又不敢多言怕显得自己心虚,只僵着一张脸挺住,手心渐渐浸出冷汗。
老者似十分中意能将他轻松击败的杜引之,让他坐在自己身侧,杜引之犹豫地抬眼看着小叔,待杜言疏淡然点头许了,他才安心坐下。而杜言疏则身体笔直神情淡漠的站在一旁,老者问到什么,他只言简意赅又不失礼数地回答,绝不多言。
这位老道长正是隐退修真界多年的段清尘,真实年龄不好说,怕是要比杜子循宋雪明都要年长好几轮,不说话的时候倒有几分仙气凌然的形容,一开口却是个疯疯癫癫的自来熟。
杜言疏不讨厌自来熟的人,只是不善于应对,索性摆出一副凉水般的面孔,恭敬却不亲近,即使清尘前辈看不见,也能感知对方淡漠清冷的气场。
“杜小公子,你也过来坐罢,站那么远干嘛,老夫又不会吃了你,哈哈~”段清尘其人随性洒脱,年纪越大心性越接近孩童,瞧杜言疏举止拘谨,越发觉得有趣想逗弄,完全抛却长辈的架子。
杜言疏面色僵了僵,硬着头皮坐下了,清尘老前辈颇为爽朗地哈哈一笑,左拥右抱,春风得意。
此番倒是杜引之不动声色地冷下脸,暗暗关注着小叔与清尘前辈的距离,若对方不是祖父相熟的老前辈,他几乎想抛却礼数拔剑相向了。
硬拉着两人絮絮叨叨半日,叙旧归叙旧,清尘前辈并没有忘了正事,他自然晓得杜家两位公子是为眠蝉之事而来,笑吟吟对杜言疏道:“杜少侠,给我沏杯茶罢?说了大半天口干舌燥的,润润嗓子我给你讲眠蝉的因由。”
杜言疏点头应允,正要起身去沏茶,杜引之忙站起来:“小叔,我去罢。”只要他在,怎允许让小叔做这些端茶送水之事?
“你与前辈说会儿话,我去便可。”看引之仍蠢蠢欲动,杜言疏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赶紧坐下,两个人的时候随他怎么伺候怎么闹,现在当着老前辈的面,杜言疏可不能安然受之,否则传出去岂不是他欺负小辈?
杜引之会意,面上却仍有些不甘心,他不是拎不清的人,只得依言坐下。
待杜言疏走远,他一双眼睛仍不放心地追随小叔背影,一旁的清尘老前辈突然哈哈一笑,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我说,小子,你该不会看上你小叔了罢?”
杜引之闻言先是一愣,旋即低低地啊了声,一颗心在腔子里砰砰砰狂跳不止,脸瞬间红到脖子根。对于自己的心思,他始终持着一种是似而非的模糊态度,就似隔着层窗户纸,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杜引之不是看不清自己的真心,而是不敢看清,太透彻了,无处遁形。
他深知,自己那点龌蹉的心思,是逾越,是禁忌,不为世间所容。
如今,老前辈轻轻巧巧一句玩笑话,便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清尘前辈又嘿嘿一笑:“老夫这双眼睛虽然瞧不见,心里却比寻常人要看得透,活到我这年纪什么事儿没见过?你这心思也算不得什么,不用如此慌张。”
旁观者清,清尘君一双眼睛虽废了,却不见得比寻常人瞎,他自诩年少也曾轻狂过,什么事儿看不透?这小子的言行举止,分明就是喜欢他小叔,只可惜他那小叔当局者迷,觉察不出侄儿的心思,甚至隐隐有堤防戒备之意。
杜引之一时被看穿心思乱了方寸,心虚得舌头打了结,竟无法反驳应对,沉吟了半晌,口干舌燥心神不宁道:“前辈,您就别打趣晚辈了。”
老前辈啧了啧,笑道:“不坦诚。”
杜引之定了定心神,他本就生得眉目俊朗,只消谦谦一笑,便显得坦荡磊落:“僭越之心,晚辈万不敢有。”
清尘前辈是块老辣的姜,自然不会被他谦和得体的伪装唬住,隐匿后闲得骨头痒痒,好不容易逮到个可以打趣的对象,自然不会轻易作罢:“小子,若老夫告诉你,我可以看透你小叔的心思,你不想知晓么?”
闻言,杜引之身子猛地一颤,心中纠结动摇,竟一时无语。
“哈哈,罢了罢了,横竖老夫的话你不相信,我就不自讨没趣,不讲了不讲了。”说着还摆了摆手,一副了无兴趣的模样。
“……”杜引之自然知道老前辈在故意吊他胃口,又不好厚着脸皮去问,可,话断在此处,如鲠在喉,十分不甘。
小叔究竟,对自己是怎样的心思?不敢想……
“小子,这样罢,你信不过我的话,难道还信不过自己的眼睛?我给你一个好东西,你自个儿去看对方的心思,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叔:诶,养鱼为患
引之:不怕,那换我养小叔……
不可描述……
引之:小叔可吃好了?
小叔:……到底是谁喂饱谁o(*≧▽≦)ツ ~ ┴┴
……
鞠躬感谢猫豆儿; 骨碌碌; A臀 投喂小鱼儿营养液
小鱼儿吃得肚皮圆鼓鼓的了
引之:小叔我是不是怀了鱼籽?
小叔:明明被哔——的是我你怀个毛!
日常表白大天使们~小鱼儿可以化身锦鲤哟
☆、枕蝶
有眠蝉,自然有枕蝶。
庄州东冀岛有一灵物,蝶形,栖息枕畔,游离于梦的边缘,暮生朝死,以灵火燃其尸可入他人梦境,故枕蝶又名引梦蝶。
修行之人,梦境乃过往残影、预言或本心所化,以灵力燃枕蝶入梦,可窥见对方心境。
段清尘掏出一只琉璃小盒悄悄递与杜引之:“待对方睡着入梦之时,取他一根头发,用灵力化火与枕蝶一道儿燃了,那缕烟气能引你进入他的梦境。”
他故意不点明,口中所指的「对方」自然是杜言疏,世人顾忌脸面,讲究光明磊落,他能理解,但感情一事毕竟不同,斤斤计较畏首畏尾,只会错失良机。
他不知杜言疏那小子究竟防备警惕些什么,也没兴趣知晓,该清楚的人清楚便成,或许还能解开彼此心结,促成姻缘一桩,也是功德一件。
也算对得住当年宋雪明杜子循请他喝的花酒。
杜引之迟疑了番,清尘前辈压低声音笑:“我们能在此一遇也是缘分,东西算我硬塞给你,用不用是你的事,不必顾忌。”
话已至此,再推脱不收就是大不敬了,犹犹豫豫接过小盒,杜引之面上越发灼热滚烫,声音却毫不含糊:“多谢前辈。”
收是一回事,用又是一回事,燃枕蝶入梦不算光明磊落之举,当然,杜引之顾忌的不仅仅是这个,他害怕入了小叔的梦,看到了自己不想看的东西,那日小叔的梦呓分明是让他滚……
可也许正因如此,他才更应该去看看……
杜引之前手刚把琉璃小盒收进衣襟,杜言疏后脚便端着茶壶茶杯来了,他鲜少做这种端茶倒水之事,动作算不上利落,又有些洁癖的小毛病,遂去了许久。
敛去面上的异色,杜引之十分珍惜地喝着小叔亲手沏的茶,偶尔朝对方瓷白的脸上瞧一眼,神思就似这一室的茶香,飘飘渺渺朦朦胧胧。
喝了茶,润了嗓,清尘前辈终于悠悠然将眠蝉之事道来。
眠蝉对人本身无害这一点,他们叔侄两都已清楚,可眠蝉的好处,《巫莱志》却没有记载。
“眠蝉之所以能让人久眠不醒,又不损其阳元,是因为它在给人织梦。”
“织梦?”
清尘前辈缓缓点头:“虚妄的好梦,已逝的时光,已赴黄泉的故人,未能弥补的遗憾,都能在眠蝉所织造的梦境中显现。”
杜言疏眉头微蹙,心中了然:“那些人不是被困于梦境,而是自己不愿醒。”
在初雪造访之际,万物沉睡,无需耕作,百无聊赖的人们便沉溺于虚无的美梦么……
“就是如此,眠蝉于人,百利而无一害,让愿意沉睡之人不醒,这正是我千里迢迢将他们带来此地的缘故。”
杜言疏忖度片刻,微微摇头:“不对。”
段清尘朗声一笑,对杜言疏道:“你这一点,真是像足了你爹呢。”让人沉溺逃避之物,绝非正道,当年他们也因这缘故,时常意见相左,甚至起了争执大打出手。
“……”杜言疏眉眼微垂,心中自有一番见解,通过沉溺虚妄幻梦逃避现世种种,即使在梦境里弥补了曾经的遗憾,又有什么意义呢,百利不假,却未必无害,潜移默化的东西,一时间谁能预料得到?
杜引之瞧在眼里,心思转得飞快,恭敬问道:“前辈,除了每年开春眠症自解,可还有何法子,让嗜睡之人恢复正常?”他晓得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双方又不能真的打起来,故而寻了个折中的法子。
清尘前辈知他用意,也毫不吝啬,坦然道:“取眠蝉蝉壳熬水喝,眠症自解,自然,当事人未必肯喝。”
毕竟,从美梦中醒来,多多少少让人觉得空虚遗憾。
又有多少人能想通透呢?虽知是虚幻的梦境,却也实实在在让自己欢喜过,圆满过。
杜言疏吁了一口气,对清尘前辈拱了拱手:“多谢前辈告知。”
杜引之谦和有礼地补充道:“前辈,这两日我们会取蝉壳熬水,每日午时在眠村‘施药’,凭自愿取服,望前辈不要介意。”
清尘前辈朗声一笑:“我有什么好介意的,每个人心中自有其所追寻的正道,我活到这个年纪,虽疯疯癫癫不着调,却也想得透。”
是梦是醒,全凭当事人自愿选择,有什么看不开的?
各退一步,彼此相安无事,杜引之不禁松了口气,心思又转到了枕蝶上,犹犹豫豫间自有了一番主意。
清尘前辈又拉着他两说了一会儿话,笑吟吟道:“你俩看的那本《巫莱志》,还是老夫当年花银子买的呢,结果在渡海的船上被杜子循摸了去。”
“……”杜言疏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对这老前辈的疯言疯语,是一个字都不会信。
“我说,你俩怎的不好奇问问老夫,当年我与你爹你祖父是什么交情?”清尘前辈似按耐不住自说自话的寂寞,想要寻求一丝被人询问的满足。
“……”杜言疏面上淡然,心中揶揄,并无兴趣,无非就是一起喝喝花酒狩魂猎鬼的道友。
杜引之莞尔一笑捧场道:“晚辈十分好奇,还望前辈告知。”
他总是这般举止得体,款款温柔,轻而易举便让对方心生好感。
清尘前辈哈哈一笑,心满意足道:“我们三人,同时看上了一个姑娘。”
两人闻言皆是一愣,清尘前辈看他二人的反应,更是满足,继续得意道:“那姑娘,后来嫁与我们三人中的一人,你们可知是谁?”
杜言疏心道,横竖不会是你……
清尘前辈侧脸朝杜引之笑微微道:“当年修真界第一美人,花九城灵隐山庄大小姐沈芸子,成了你祖母。”
两人闻言皆是一愣,四目相对,杜言疏竟觉着有些好笑,长辈们风花雪月的旧事,早已化为烟云尘土,与他们有何干系呢?
不过是让那些虚无缥缈的流言听起来有那么一丝像真的罢了。
当年杜子循将宋斯如接来家里,视如己出亲厚非常,便有龌龊无聊之人眼热,捏造不堪入耳的流言,「杜子循让义兄背了一顶大绿帽」这种不着边际的猜测,还暗悄悄的流传了几年,假的便是假的,看热闹的人看腻了,流言便无人再说起。
眠蝉的解法求到了,当年的八卦也听腻了,眼看天色近晚,两人欲起身告辞。临了,清尘前辈突然想起什么要紧事儿似的,上前一步对杜言疏正色道:“阿疏,你且留步。”
“……”
“……前辈?”杜言疏不解道,不晓得这疯疯癫癫的老前辈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杜引之则面色晦暗地斜着眼,对清尘前辈拽着自家小叔的手这一点相当不满。
清尘前辈摆出一副神神秘秘的面目:“寻常眠蝉对修行之人无用,但老夫这儿有改良过的眠蝉,适用于修行者,你稍等,我给你带上两只,回去捎与你兄长罢。”
杜言疏怔了怔,即刻会意,他虽不屑于眠蝉织梦之举,可兄长这些年,人前笑若春风,暗地里夜夜招魂难以入眠之事,他多多少少也是晓得的……
清尘前辈瞧杜言疏面有迟疑,补充解释道:“你放心,经老夫之手改良过的眠蝉,不仅对修行者有效用,也不会让人沉睡一个冬天,眠期只有六个时辰。”
杜言疏在心里掂量了一番,终不再迟疑,恭敬诚恳地谢过前辈,捎带了眠蝉,面上虽不怎么热络,心中却是无比感激的,因知无以为报,也不愿多说虚伪的漂亮话。
段清尘阅人无数,自然早就看透了他变扭的性格,笑吟吟道:“举手之劳,以后老夫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绝对不会客气,你乖乖在观津城等着。” 说着说着,瞧杜言疏拿了人好处一脸无所适从的不好意思,模样十分有趣又可爱,忍不住抬手想要朝对方瓷白的脸捏一把。
“前辈——”杜引之看穿了他的打算,面上笑得恭敬得体,声音却沉冷肃杀,一阵恶寒爬过段清尘背脊,他的手颤了颤,顿在半空中,片刻讪讪收回,十分没趣地挠了挠头。
“今日多谢前辈,后会有期。”杜引之依旧是笑,天青的眸子泛着寒光,段清尘打了个激灵,想方才自己真是脑子抽了,竟想去捏这小子心上人的脸,越想越是后怕。
作者有话要说: 引之:小叔
小叔:恩?
引之:小叔
小叔:恩恩?
引之:……小疏(一脸坏笑)
小叔:恩恩恩?(并没有觉察有什么不对)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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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
“施药一事,让灵奴去办罢。”杜言疏自然什么都没觉察出来,一脸云淡风轻说道,与引之已经走出了山谷,天色近晚,山林间起了雾霭,越发的冷。
“侄儿明白,此事就交与我,小叔放心。”在小叔面前,杜引之又露出了那副乖巧温顺的模样,与方才眼露寒光冰凉肃杀之态判若两人。
杜言疏淡淡的点了点头,事情交与引之办,没有什么可操心的,这事儿就算是翻篇了,可心里搁着崇陵之事,怎样都轻松不起来。
他本来就寡言,心里有事,更是不言语,一张脸却敛的极好,看不出一丝半点郁结之色,只淡淡的,淡淡的心不在焉。
杜引之与他朝夕相处了三年,日夜里心心念念就是这小叔,自然摸得清他脾气,知他心里压着事儿不痛快,却又不敢唐突多问。
早上出门时艳日清风的倒还暖和,两人穿得不算厚,谁知日头落山后越来越冷,杜引之望着小叔衣衫单薄的背影,心头一紧,迟疑片刻,加快步子解下外袍,十分顺理成章地披在了小叔身上。
杜言疏脚步顿了顿,倒是没说什么,安然受之。
两人又默默无言走了片刻,杜言疏像才回过神来,淡然问道:“衣服给我,你不冷么?”他心里晓得引之定然会说不冷,却忍不住问问。
毫无悬念的,杜引之笑着摇头,为了不让小叔挨冻,让他脱个精光在雪地打滚,他怕是都不带犹豫的一口应下。
杜言疏的面上却越发沉冷:“引之,其实你无须如此。”
杜引之心一凉,不解道:“小叔?”
杜言疏沉吟片刻,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处处忍耐我,时时小心翼翼。”这些年来,引之乖巧温顺的模样他都看在眼里,除了偶尔撒娇黏人外,这家伙没有一点儿小孩子的任性,杜言疏很自然而然的将引之的懂事,理解为寄人篱下的无奈与隐忍。
他对我千般恭敬万般体贴,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脾气不好,又是将他养大的长辈?要是他自己有得选,也不希望被我这样一个难相处的人捡回来罢。
杜引之怔了怔,旋即一笑,眉眼间尽是温柔:“小叔误会了,我没有。”
他撒谎,他分明每天都在隐忍,咬牙忍耐着没冲上前去扑倒小叔,朝那瓷白的皮肤咬上一口。
杜言疏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片刻淡淡道:“那就好。”
他在心里琢磨着,若自己是兄长那副款款温柔的脾气,兴许这小侄儿还能多亲近些自己,即使将来他晓得崇陵一事,彼此站在对立面,说不定他会念及旧情下不去狠手。
杜言疏从不是会后悔之人,只是偶尔心血来潮反思一下自己糟糕的性格,如今柏旭还未将事情调查透彻,自己如此心神不宁,也是闲的。
无论如何,他信任兄长。即使当年事情的真相,真如流言所传那般……兄长也必定是有自己的考量。
夜色渐浓,冬日山林里没有鸟叫虫鸣,一片寂寂,只有靴子踩在雪地上的滋滋声,越发显得静。
“小叔,方才段前辈为何执意要将眠蝉给二叔?”杜引之试探着问,这两日他从小叔与姨姥姥的对话中,多多少少了解到一些二叔的事,听到说二叔这辈子再不打算立侍见,心里还是有些诧异的,毕竟在杜家庄里,谈论二叔的侍见是绝对的禁忌。
对此他一直略感好奇,自然,也仅仅停留在好奇而已,没到非要知晓不可的地步,所以这些年小叔不主动说,他也不多问,此番太过沉默,又有因由,故拿来当打破沉默的借口。
杜言疏的心微微一提,面上漫不经心道:“你二叔每日事务繁忙,独自一人扛着,心神消耗太过,睡不踏实。”
杜引之沉吟片刻,思及那日小叔与姨姥姥所言,故而大着胆子问道:“二叔他……他的侍见,怎么没的?”
他曾丧心病狂地想,若没侍见的人是小叔,那该有多好。
杜言疏神色一滞,语焉不详道:“有血绊在,侍见替主人而死,再寻常不过。”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引之猝不及防一问,很难让杜言疏不多想,但看他面色如常,又觉着自己多心了。
闻言,杜引之将魂契与血绊放在心里掂量比较了一番,越想越欢喜,毕竟比起血绊,魂契是更深的羁绊,生生世世,魂魄相连。
虽然柏旭陪伴小叔的时日比我长得多,但若论及羁绊,他远远的输给了我。
“你傻乐什么?”瞧杜引之独自发笑,傻里傻气的,杜言疏奇道。
杜引之收回心神,语气里毫不掩饰欢喜之情:“我与小叔的羁绊比血绊更深,思及此我就欢喜。”
杜言疏怔了怔,随即也释然一笑,两片嫣红的唇微微扬起,在模糊的夜色里引人遐想。
“傻气——”
“横竖只在小叔面前傻。”语气还有点小委屈。
虽然不愿承认,杜言疏心里清楚,无论在怎样的境地,这孩子,总能让他开心,就是不晓得这种关系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小叔……”
“嗯”
“我有个请求”
“说”
“我,想抱一抱你”
“嗯……嗯?!”
杜言疏不可置信地回头望他道:“抱我?”
杜引之坦然一笑:“有些冷,所以——”
“所以想抱着我取暖?”
杜引之点头,仍是笑,眼神灼灼的满是期待,几乎都要放出光来。
杜言疏微微挑眉,嘴唇动了动,杜引之的一颗心也随之提到嗓子眼。
“真要抱我——?”
“嗯!”
“……滚”,说着便褪下引之披在他身上的外袍,朝对方摔去,动作看似狠厉,实则绵绵的,正好盖了引之一头一脸,他云淡风轻似笑非笑:“冷就把外袍穿上,逞什么强。”说罢头也不回向前走。
杜引之扯下覆在面上的衣服,紧紧揣进怀里,布料上残着似有若无的余温,淡淡的,还有些微小叔的气息。
“小叔别生气,我说笑的。”他小跑着跟了上去,笑嘻嘻的模样完全没有反思的诚意。
“撒娇!”
“侄儿是真冷”
“把衣服穿上”
“还是冷……”
“忍着!”
杜引之瞧小叔的面色,知他不是真同自己生气,故而越发胆大:“小叔陪我去一个地方罢?又暖和又别致。”
杜言疏闻言神色顿了顿,思及不用回戚月宫听姨母唠叨陪她喝酒,又瞧今夜月色正好倒是有几分意境,竟心思微动,鬼使神差地问道:“去哪?”
晓得小叔上钩了,杜引之眉花眼笑道:“跟我来,我带小叔去。”
话音刚落,便听得铮的一声响,无妄应声出鞘,杜言疏正想运转灵力催动不归,杜引之阻止道:“小叔与我一道儿可好?”言下之意,便是想让小叔与他同御一剑。
杜言疏刚想拒绝,抬头瞧见对方望向自己的眼神满是期待祈求,心下一软,勉强道:“也罢……” 倒也不亏,省得自己消耗灵力了。
……
御剑风寒,杜引之又将外袍捂暖披在小叔肩上,杜言疏只斜了他一眼,倒是没再说什么。
“小叔,三年前你第一次带我御剑,也是这样的天气。”刮在身上的风刺骨的寒,杜引之却全然不觉,从心底生出的暖意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么久远的事,记不清了。”嘴上这般说,杜言疏心里当然是记得的,那夜月黑风高,他拎着新买回来的小鱼儿御剑而行,那会儿这孩子还不及他鼻梁高,现在倒好,自己与他说话都得仰着头,怪累的。
杜引之知他小叔这张嘴,不恼反笑:“那我替小叔记着。”
“给你闲的。”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两人停在一处暮霭迷蒙的谷地。山中清净,在幽冷的月色中,一汪温泉水雾气氤氲缭绕,影影绰绰似幻境。
所以……又暖和又别致的地方……
“我先前到这附近狩魂,瞧见此处有一温泉甚好,当时就想着,若有机会带小叔来泡泡就好了,所以记下了路。”
杜言疏微微挑眉:“所以,你要和我一道儿泡汤,的意思?”说着目光下移,凝视着杜引之的一双腿。虽然这些年引之十分小心仔细地隐藏,也无法改变他一遇水就露出鱼尾巴的事实。
杜引之似早料到小叔会这般发问,了然一笑道:“我有办法藏好尾巴,若小叔实在放心不下,我不下水便可。”以他现在的灵力修为,控制身形轻而易举,即使碰了水,只要他稍稍留神,便可长久保持人腿的形状。
杜言疏沉吟片刻,抬起眼,神色莫测道:“来都来了,哪有不下水的道理。”
倒是杜引之微微一怔,他没料到小叔会答应得这般爽快……
作者有话要说: 引之:小叔,我现在什么画风?
小叔:恩……傻,白,甜
引之:还有呢?
小叔:……有点,萌←_←
引之:那以后我什么画风
小叔:……滚,想骗我剧透
引之不小心一滚,压在小叔身上……
……
下一章又是俗套的温泉之旅啦,不过……恩……发生点啥
不要想歪不是鼓掌
至于枕蝶虐什么的,真算不上虐啦~放心好啦
到时候会预警一下(* ̄rǒ ̄)
日常表白大天使们~~撸一把
☆、温泉
其实,杜言疏活了二十多年,连澡堂子都没去过,更别说泡温泉了。
他洁癖的性情人尽皆知,没人愿意犯这个险,与杜三公子泡在一个水池子里,想想都觉着是禁忌。
杜言疏早听闻冬日泡汤十分舒服,却奈何从无人邀他同去,没有门道,想归想,这事儿便作罢了,他总不能御剑漫天飞,找个野泉脱光光自个儿跳下去罢?
内心还是有点小期待的,期待,但他偏不动声色,摆出一副勉强的模样,有条不紊地宽衣解带,杜引之背着他,声音是沉稳的欢喜:“小叔,待会儿你脱了衣服赶紧下水,天冷,衣服你放着,我给你叠。”
杜言疏淡淡的应了,衣物褪尽,全身裸*露在夜风里,冷出一身鸡皮疙瘩,他迫不及待地跨入水中,温热的水流漫至胸口处,四肢百骸都暖和了起来。
他微微仰起头,将脑袋斜斜地搁在泉边洁净的石块上,在水中缓缓伸展四肢,闭上眼舒服地吁了口气:“引之,你也下来罢。”
杜引之动作一顿:“真让我下去?”
“不然?”
“小叔不怕我一不留神藏不住——?”
杜言疏截了他的话,漫不经心道:“若你连鱼尾都藏不住,剁了得了。”
“……”杜引之无言以对,其实,藏不住的,哪里是什么鱼尾巴。
隔了好一会儿,杜言疏才听到对方应了声是,声音不稳,甚至有些慌乱,他心里奇怪,微微裂开一条眼缝,透过氤氲水雾蒙蒙月色,瞧见杜引之将他脱下的衣物整整齐齐叠好,举到鼻尖嗅了嗅,才放在洁净干燥的石块上。
杜言疏有些疑惑,他衣服换得勤,总不该有味道罢?难道鱼鼻子与常人不同,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忙活完了,杜引之还是杵着不动,呆了呆,才缓缓抬手去解腰间束带。
杜言疏看他犹犹豫豫的模样,将笑未笑道:“你该不会真是害臊?” 心中好笑,明明是你邀我来的,临了临了,你却自个儿害臊,像什么话。
月色蒙明,杜引之晓得对方定看不清此刻自己红到发紫的面孔,微不可察地呼了一口气,还未等他稳定情绪回答对方,杜言疏又道:“我不看你,脱罢。”
杜引之的身体,小时候他倒是看过好几回,就连他们第一次见面,这小子都是一丝*不挂的样子,现在长大了,估摸着到了知羞的年纪。
正当杜言疏感慨时光易逝,杜引之开口了,先前的慌乱消失无踪,语调又恢复了寻常的俏皮:“我是小叔一手养大的,小叔想看,自然看得。”
杜言疏怔了怔,旋即嗤的一声笑:“很好看么?我才不想看。”顿了顿,为了表示自己的‘不屑’,又轻飘飘地道了句傻气。
兴许是这一派月光水色的光景太轻佻暧昧,杜引之此刻听到小叔的声音,都觉着心头微颤,浑身栗栗发麻。
先前他没料到小叔真会同意让他一道儿下水‘共浴’,权当说笑,预想最好的结果,便是小叔泡温泉,他在岸边看着守着,顺利的话,还能为泡在水中的小叔捏捏肩揉揉背,万没想到……
可自己点燃的火,就算被烧成烤鱼也要扑上去不是?
杜言疏嘴上说不看,眼睛却一直睁着,他没旁的意思,只是想瞧瞧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现在是什么模样了。
杜引之背着他,月色水雾中隐约可见对方高挑白皙的身影,身上的肌肉紧致结实,线条精致流畅,背脊挺直双腿修长,已全然是个成年男子的模样。思及至此,杜言疏实在不好意思看下去,暗悄悄的别过脸,心中有些异样的窘迫。
眼前这具让人挑剔不出一丝缺陷的身躯,已不是他心中所熟悉的大男孩子,那个瘦骨嶙峋,干巴巴惨兮兮似从地狱爬回来的可怜鬼,心底竟涌起一丝模糊的陌生感。
正当他想得出神,忽而听到哗啦一声水响,知是引之下温泉了,继续将头歪在岩石上闭目养神。
温泉热气氤氲蒸腾,下了水反而瞧不清彼此的形容,按理说应不似先前窘迫,杜引之一张脸却越发的红,全副注意力都用去熄灭那团灼心的火焰;杜言疏却全然没注意到,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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