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节
不过是把我当成丫鬟,当成你的一条狗!没了我,你怎么继续装你的大小姐啊?给我一点你不要的残羹剩饭,你就觉得我应该感激涕零了?真正的好东西怎么从来不见你跟我分享?”
从来不知道,她居然是这样看待我的好意。所谓升米恩斗米仇,就是这样的吧。
她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滔滔不绝地骂着:“你看不起我,看不起钟楠,我们就是受不了你的虚伪和傲慢,不想再当你的狗,才会在一起的,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
“你自以为清高,从来不肯让钟楠如愿。他都快逼疯了你知不知道?你不给的,我给。我就是同他上了床,可我从来都不后悔。你知道他在床上对我说什么?他说,你就抱着你的清高做一辈子老处女吧!”
奇怪的是,我的心里并没有被辱骂的愤怒,反而平静无波,就好像她大骂着的是不相干的人,而不是我。
我甚至能对她微笑一下:“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哪里做的不对,你们才会背叛我。现在我知道了,我没有什么错,完全是因为你们——男的渣,女的贱。”
说着,我对她晃一晃手机,“你今天来找我,钟楠不知道吧?刚刚你说的话,我都录音了。你说,要是我把这些发给钟楠,他会怎么样?”
温情猛然脸色苍白。她跟我一样,都很了解钟楠有多爱惜羽毛,恨不得把自己打扮成毫无污点的圣人。对着我,他还可能有两分劈腿的歉意,可若是知道温情将他的阴暗龌龊卖了个底掉,他会怎么对待温情?
“温情,我祝你们这一对渣男贱女,白头偕老。”我转身向大厦里头走去,看看时间,刚好五分钟。
温情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我舒口气,坐在大堂里访客席上,抱着头发呆。面对温情的时候,前所未有的凌厉与粗暴透支了我的体力,近来工作上的不如意使得我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盛气凌人。
实际上,我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闷雷阵阵,我有点发慌:出来得急,忘了带伞。不等我想出办法来,大雨已经瓢泼而下,建筑外一片雨幕。这下我傻眼了,只能厚着脸皮跟前台小姐要一杯热茶,捧着发呆。
下班时间到了,大雨丝毫不见有停歇的迹象。依据以往的经验,这场雨至少要下到半夜才能停,可难道我要等到半夜么?
已经陆陆续续有员工打着伞出门,也有有车一族从侧门绕到地下停车场去。
“张小姐,你怎么还在这儿?”是安然。
我弹跳起来,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勉强笑笑,没有解释我为什么还在这里。
“事情解决了?”就是他通知我来总部的,问上这么一句,也是应有之意。
我点点头:“解决了。”扭头望着雨幕,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仍是不好意思请他送我回去。
安然温和地笑一笑,离开了。我心里猛地一空,清楚地认识到,他是真的不愿意与我再有瓜葛。
既然最后的希望也离开了,我不再磨蹭,对前台小姐道了谢,抓着提包冲进雨幕里。
冰凉的大雨中我几乎睁不开眼,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生疼。我举起包顶在头上,一口气冲到车站附近,不由庆幸起自己穿的是平底鞋。
去向实验室的通勤车还没有来,我站在站牌底下,拧着衣服上的水,不一会儿就冷得嘴唇都青紫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无声无息地停在我面前,车窗落下,露出程嘉溯完美的侧脸:“上车。”
“啊?”我呆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上车!”他不耐烦地提高声音,“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016 他的衬衫
犹豫片刻后,我还是妥协了,拉开车门爬到后座上。身上的雨水一股一股往下流,弄湿了真皮坐垫。我坐姿局促,但丝毫减少不了水渍造成的破坏。
程嘉溯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隔着座椅扔给我:“穿上!你要是病了,我担待不起。”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落在膝头的外套还带着灼人的体温,想一想这件衣服的价格,我不敢就这样穿上,只能叠整齐放在旁边。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嗤笑一声,不再说话,径自开车。
他没问我去哪里,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学校离得远,而且这样狼狈地回去,实在丢人;实验室那边,我是可有可无的人,着实不愿意回去受气。
他不问,我乐得不选。随他便吧,就是他拉到一半把我扔在荒郊野地里,我也认了。
大雨吸收了大部分的噪音,让环境显得格外静谧,仿佛天地间就剩下了这一辆车,这两个人。没有开音乐,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彼此交织。我看着窗外不时飞逝而过的霓虹,放空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窗外隐约的景色发生变化,景观树在大雨中幻化成蹲踞猛兽的模样。我忽地感到危险,毛骨悚立:“这是哪里?”
他不答话,沉默凝固成一段紧张的气氛。我悄悄抓紧手机,打算他一旦有出格的动作,就立刻报警。
又过了一会儿,车外猛然亮起柔和的灯光。我打量四周,发现这是一间车库。程嘉溯冷冷地,“下车!”
我沉默着随他下车,跟着他走出车库。身后,车库门无声无息地关上。走过一段玻璃长廊,他直接推开门进去,回头示意我跟上。
与外界的凄风苦雨全然不同,屋子里充满了令人舒适的干燥温暖。清爽的果香味萦绕鼻尖,再去嗅的时候,却又轻飘飘不着痕迹地消失了。
我愕然:“这是?”
“我家。”程嘉溯惜字如金,似乎与我说话是一件很勉为其难的事情,于是我也不敢再开口了,唯恐玷污了他的圣洁。
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从一间房里走出来,殷勤地递过拖鞋,口里道:“先生回来了。”
程嘉溯点点头,扔下一句:“给这位张小姐收拾一下。”自顾上楼去了。
妇人惊讶片刻,露出温和的笑容,“我姓刘,是家里的保姆。”
程嘉溯让她帮我收拾一下,她就真的一丝不苟地执行了这个命令,将我带到一间客房,打开浴缸放水,“张小姐先洗个澡,我待会儿会把换洗衣物放在外面。”
温热得恰到好处的水驱走了不适,我舒服地喟叹一声,直到里里外外都感觉暖和了,才从浴缸里爬出来,裹上浴巾踩着拖鞋出去。
客房的床头放了件衣服,我拿起来抖开,就是一愣:明显大号的男士衬衫,我穿上的话,简直可以当睡裙了。
正纠结间,保姆敲门进来,仿佛面对着的不是衣衫不整的我,而是一位靓妆丽服即将参与晚宴的客人。“您的衣服我会洗好烘干,先生在餐厅等您——餐厅在楼下左手边。”说着居然真的收了我的湿衣服去洗。
我无奈,换上那件衬衫,只觉得凉飕飕的,各种不安全。想了一下,拿了手机调到拨号界面,这才慢吞吞地下楼去。
程嘉溯也换了衣服,相貌显得更为雍容华美,他坐在主位上,端着一杯加冰威士忌,望着窗外漆黑天幕与大雨,微微出神。
我站在餐厅门口,老实得像是犯错后聆听班主任训导的小学生。过了好一会儿,程嘉溯才瞥了我一眼,神情放松了些,“过来坐。”
我走过去乖乖坐下,保姆笑盈盈地上菜,“乡下老家送来一茬新鲜菜,虽是家常菜色上不得台面,正好尝尝鲜。”瞧着我的眼神慈爱仿佛婆婆看未来儿媳。我打了个寒噤,避开她目光。
果然送上桌的菜是与程嘉溯那张西式面孔不太相符的家常餐点,我的注意力很快被饭菜吸引,玉米烙又脆又香,咬下去满口甘甜,番茄汤清新的酸味充满整个口腔,手工面柔韧有嚼劲,散发着新鲜小麦粉的香味。
“先生难得这么有食欲呢。”保姆又送了酒酿水子上来当甜点,似乎要把他家先生今天的食欲全都归功于我。
我抬起头,触到程嘉溯饱含深意的目光,再一低头,发觉他这件衬衫对我来说太大,领子不断松松地往下掉。而且由于刚洗了澡,下面什么都没有……
“轰”的一下,我脸红得要烧起来,一点食欲都没有了。手揪住衣领掩在胸前,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吃好了。”他放下筷子,目光在我身上逡巡不去,仿佛要用眼神吃我一遍又一遍。直到我腾地站起来,他才戏谑地笑一笑:“本来是想同你好好谈一谈的,可你这个模样,我实在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找一个委婉点的说法,但片刻后又放弃了,“去休息吧,明天我会抽时间跟你谈谈。”
末尾一句嗓音有点喑哑,有点熟悉,我身体深处忽地悸动了一下,但强烈的羞耻与恐惧很快淹没了那点悸动,我匆忙回到客房,反锁了门,胸口砰砰急跳,很久才慢慢平息。
017 绮念
我原以为自己会辗转一夜,为工作的种种挫折,为温情的纠缠,为安然的冷淡,还有程嘉溯忽冷忽热的态度。但事实上,我很快就和着雨声睡着了,那些烦恼一点都没有影响到睡眠质量。
也许是在别人家过夜的缘故,是夜,我做了绮梦。
我喘息着惊醒,浑身是汗。梦到的是那一天在越溪宾馆的事情吧……当时我病得昏昏沉沉,根本无从看清那个人是谁。后来求在警察局工作的同学大勇查到的开房记录是安然,可我梦到的却是——
深遂的瞳仁碧色潋滟,是程嘉溯。
意识到这一点,我倒抽一口凉气:你真是色迷心窍啊张梓潼,不要因为程嘉溯长得好看,就对他有绮念好吗?
次日起来,保姆刘阿姨已经备好了早餐送到客房,顺便告诉我:“先生已经替您请过假了,请您吃完早饭上楼顶小花园去。”
这是一栋二层半的别墅,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它的阁楼只占据了楼顶的一半,另外一半则是一座小花园。从花园边缘看向屋后,还有一座占地颇广的玻璃温室。
程嘉溯就坐在小花园里,植物碧绿的叶子同他浓绿的眼睛相得益彰。他一抬眸,我只觉自己心脏剧烈跳动,好一会儿才从这种被惊艳的状态中脱出来。
他喊我坐下,抬手倒了杯红茶:“祁门,尝尝。”
我垂了眼,不知他要跟我从什么地方谈起。他沉默着,神情辽远,像是忘了眼前事眼前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问我:“你是不是觉得,同西安那时候相比,后来的我判若两人。”
我一怔,的确是这样想的,但怎么能认?斟酌着回答:“西安相识,您是热心路人;实验室视察,您是老板。身份不同,行事自然不同。”
他忽地笑起来,“你能这样想,自然最好。可是——”他身体前倾,摆出惯常加深压迫力的动作,“你以为是我故意戏弄你,才从总部将你调了过来?”
难道不是么?非但如此,我还认为,是你授意李最良针对我,使我在实验室寸步难行。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我不认为你是善意的。
我只是这么想想,并不敢大喇喇说出来。倒是程嘉溯像有读心术一般,“虽然外界称我是‘太子爷’,可杏林并不是我程家私产。你是制药工程师,不是我说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我微微一笑,不为所动。再厉害的制药工程师,在资本面前都是可以抛弃的棋子,更何况彼时我只是去面试,连入职手续都还没有。
他叹口气,“你去面试那天,我是去杏林要人的——我手头有一个项目,母公司调走了我的工程师,总要还我一个。”
我小口小口喝着茶,他继续说下去:“他们给了我两个人选,我选了你。所以,要说我有意断送你前程,倒也没错。”
这番话称得上推心置腹,只是,他认认真真同我解释这个,做什么?
我抬头盯着他,努力让自己不要被他深邃的目光吸进去,清晰而缓慢地问:“那么,是不是您要李最良针对我?要把我逼到无路可走的境地,好顺着您铺好的路走。”
如果他回答是,即便是鱼死网破,我也同他拼了。
程嘉溯一愣,摇头:“不是。”听到这两个字,我竟悄然松了口气。“李最良是我的心腹不错……我也不知他为什么针对你,是你得罪了他,还是挡了谁的路?”
他说着沉思起来,紧接着又回神,“差点被你绕进去。你说他针对你,可有证据?”
毕竟是他的心腹,不能被我一句话就离间了。这正是李最良最可恨的地方,他对我的命令全停留在口头,落在别人眼中,都只是我懒惰的错误,同他没有关系。
“没有。”
“张小姐,没有证据,我凭什么相信你而不是跟了我多年的老人?”他笑容里带上了几分戏谑,像是逗着老鼠的猫,慵懒又充满控制力。
身为老鼠,我极度不甘,尖锐地反问:“既然没有疑心,您为什么要同我谈话?”若是对李最良深信不疑,你就该顺着他的意思,对我深恶痛绝才是。
“我喜欢你——”
我愣住了。
018 我喜欢你,你相信么?
“我喜欢你——”他薄唇中缓缓吐出令我惊愕得心都要从胸腔里冲出来的句子,“这个理由你相信么?”
恰似一盆冰水兜头泼下,心跳加速的余韵还在,我已从他的态度中瞧出满不在乎,胸闷了片刻,只能木着脸回答他:“您别开玩笑。”
是了,只是为了缓和气氛而开的玩笑。不同于我对他有绮思,以风流倜傥著称的程嘉溯,根本不会将我放在心上。
他面上敛了笑意,眼里还漾着愉悦的涟漪,又问我:“你当初打人的时候怎么那么威风呢?怎么工作了反而畏缩起来了。”
我脸一红,没想到他还记得我甩钟楠一巴掌那一遭。“那时候我占着理……”
说到这里,我霍然开朗:李最良陷害我,我也是占着理。因为长时间没有参与进有意义的工作,我竟连自己的立足点都否定了。
像是面前打开了一扇门,天地豁然开朗。我一下子想通了许多事情,虽然有更多的疑问接踵而来,但我决定,先面对眼前的事情。
“程总,您今天找我,又是因为什么呢?”
他的声音像是大提琴最美妙的嗡鸣:“我那个项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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