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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欲言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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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青梁去救师父。他则去了小师弟程禹的房子里救人,也是他,把严重烧伤的程禹从火海中抢救了出来。后来师父去世的消息传来,程禹跟他就离开了江西瓷厂,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伤心之地。

    这三十多年来,他在古董界打拼,而程禹则专心搞起了田野考古研究。但是他们共同的身份都是陈归宁的徒弟。

    如今,张云坤已死,所有的恩恩怨怨也算是一笔勾销了。

    想起那些往事,沈遇安也是不胜唏嘘:“师父要是在的话,哎……她也该放下这件事了。”

    提到师父,程禹老迈的眼神慢慢变得柔和起来:“她放不下的,她就是这样的人,看得淡身外之物,却看不破感情。但许多人跟事,那不是用感情可以去衡量的。所以师兄当年得罪了她,师父恨也恨得安安静静的,不让我们知道……”

    “师父那是怕我们多想。”沈遇安叹息道:“其余的不说,大师兄是个火爆脾气。要是让他知道了师父的家人是死在了张云坤手上的,你说,依着大师兄那性子,还不把张云坤的脑袋割下来给师父报仇?!可当时我们几个知青回城,工作履历都在政审。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就一辈子别想回去了。师父也是为了我们考虑……”

    顿了顿,沈遇安喝了一杯茶,却是道:“不过我有一件事,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师父那么笃定是张云坤下的手?其余的不说,内蒙离得那么远,张云坤怎么去的草原?我记得师父的父母死的那一年,他一整年都没出江西一步。那么张云坤是怎么杀了人的?”

    程禹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其实他是知道的,只是不能告诉三师兄。

    送走了沈遇安,程禹就去了古滇王国的陵墓博物馆一趟,他找的东西是一册竹书。

    这是至今为止,古滇王国发掘出来的为数不多的带有文字的古董之一。上面的文字接近于先秦时期的花鸟篆,但是已经完全异化了,至今无人能破解上面的奥秘。所以被学术界誉为“古滇死书。”跟历史上著名的“西夏死书”齐名。

    所谓的死书,那都是已经死了的文字。没有任何可以研究的资料流传下来。成了无人能懂的天书。但他不甘心,这三十年来,他花费了许多功夫,耗尽了一生的心血,才研究出来这一册古滇王国的竹书上面到底记载了什么。

    其实,研究这些文字,就是他现在生活唯一的目的而已。

    三十多年前,他之所以千里迢迢从江西来到这里,为的,是完成一个人灵魂的救赎。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他心心念念的师父陈归宁。

    事情,还要从三十多年前说起。

    63.063 亡灵

    程禹还记得,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一个清晨。

    大火来的那么突然,卷起的火苗窜起有一人多高,到处都是哔啵作响的炽热燃烧声。

    瓷厂后头,所有的木料都在燃烧, 就连旁边的山上郁郁青青的灌木丛, 也烧成了焦黑的一片。

    他屋子被困在了火场中央,大火堵死了门口。不得已,他冒险从二楼的阳台上跳了下来, 但下面的稻草堆也完全着了火。

    要不是沈遇安来得及时, 他当时也留不得这一条性命。

    后来, 他能开口讲话的时候,就询问了沈遇安:师父去哪里了?而沈遇安多次敷衍了过去。不是说火场的情况复杂, 就是说大师兄跟二师兄现在正在找师父。

    他了解四师兄这个人, 他越是不说,说明事情的情况越糟糕。况且, 师父最爱护自己, 要是师父好好的,她肯定是第一个过来看护的人, 如今她迟迟没有来, 肯定出事了……他挣扎了好几天,连呼吸机都挣脱掉了,终归被打了麻醉瘫在病床上。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两个月后的一个晚上。

    他那天刚刚要休息,忽然有人来探望他。是许久不见的师兄吴青梁。

    往日里头,他跟吴青梁的关系不好不坏。二师兄为人深沉内敛,谁也摸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但眼下,吴青梁却主动过来找他,还告诉了他:“程禹,师父过世了。”

    “我今天过来找你,是要谈谈今后的去路。”

    “我跟大师兄两个,已经决定去找张云坤这个畜生,无论如何都要为师父报仇。”

    “当初,是我跟大师兄带着张云坤来江西瓷厂的,如今他欺师灭祖,我们肯定要亲手宰了这小子。”说着,吴青梁微微叹息一声。他们师兄弟三个早年出身孤苦,是一伙土夫子。没想到,张云坤这个小师弟如此丧心病狂,居然对师父下了手。

    “你跟沈遇安不要掺和这件事,张云坤好歹也是个上道的练家子。你们两个读书人,没办法对付他的。等你伤好了以后,就按照师父的吩咐,把她藏在地下室的那些古董全部都捐出去。那是师父十年的心血,可不能有个大意闪失。”

    说完了这些,吴青梁就走了。从此,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三师兄。

    等伤好了以后,他就回到了江西瓷厂。彼时,师兄弟几个劳燕分飞,只剩下沈遇安在了。

    他跟沈遇安商量了以后,就联系了江西博物馆,要以师父的名义,将所有收藏全部捐了出去。

    在收拾那个狭小的地下室的时候,他收敛了许多师父的遗物。有一次,他无意间发现了一本泛黄的笔记本,这笔记本藏在了一个大号的康熙天球瓶中央。他翻了翻,发现这是师父做的笔录,上面写的是关于一个叫做“古滇王国”的考古线索。

    古滇王国遗址,他听说过,大师兄他们被抓来之前,还曾经盗掘过古滇王国的陵墓。

    但师父为什么调查这些?他看了下去,发现师父之所以调查这个古滇王国,是因为古滇王国当中有一把传世的阴阳尺,而那把尺子,如今在张云坤的手上。师父的笔记当中还记载,这把尺子大大的不详,所有遇见的人都有血光之灾。

    笔记本的末尾,是整整几十页的古文字调查研究报告。

    师父写了一些奇怪的文字,类似于小篆的结构,但是根本不是小篆。他也不知道,这些文字她是从哪里抄录过来的,但他看得出来,她是在“破解”这些奇怪的文字。做的功夫也很深,把先秦时期六国的文字都加以参考。

    古文字的破解工作非常不容易,只有学究天人的学者,才可以阅读那些已经死去了的文字。

    而师父的学识惊人,她通晓所有已知的甲骨文,金文,战国文字,八思巴蒙文,契丹文,女真文……也亏得是她这般博学的人,才能够使用先秦六国的文字为蓝本,破解了那些鬼画符一般的神秘文字,确认这些古怪的文字写的是古滇王国的诅盟场面。

    所谓的“诅盟场面”就是重大会议祭祀场面。根据一些文字记载,在古滇王国的政权系统中,祭祀是国家非常重大的盛事。一般都是用活人跟牲口进行祭祀。有一件出土的青铜贮贝器就记载了这个场面:青铜器的中间有一祭祀柱,有蛇盘在上面正在吞噬一人,另一碑桩行刑柱上绑有一人,行刑手正在举刀要割下这个人的头颅。

    死亡,宗教,祭祀,构成了那个遥远的古滇王国神秘政权系统的一角。

    而那些古怪的文字,记载的是另一次别开生面的祭祀场面。这一场祭祀,动用了百十来号奴役,国王一声令下,要他们全部殉葬祭祀所谓的“死亡之神。”师父在笔记中用了这个词——死亡之神。在古滇王国的信仰系统当中,生死皆有神明住持,所以他们崇拜生的神明,祭祀死亡的神明。而且当成是国家一等一的大事。

    不过,这一次祭祀,古滇王国的国王不再祈求什么国泰民安,而是祈求不要亡国。

    原来,那时候中原汉族强大了起来,开始吞并周围的蛮夷小国。古滇王国也收到了汉族皇帝下的劝降书,要求他全族向中原王朝俯首陈臣,要不然就灭掉他的族人。国王不愿意,带领人马抗击汉族王朝的入侵,结果国家的军队不堪一击,系数被击溃了。

    这时候,汉人的大军压境,古滇王国的生死系于一线。

    万般无奈之下,最后一任古滇国王大肆祭祀活人,妄图想让神明来帮助自己战胜汉族的军队。所以,这一场祭祀显得尤为恐怖。作为祭品的,不仅有本族的奴隶,还有被俘虏的汉人军士。奴隶全部被枭首,而俘虏则是充当了蛇的口粮。

    而当时,主持这一场祭祀的大巫师,所用的木牌子称之为“阴阳尺。”

    主持完了仪式以后,古滇王国的大巫师忽然匆匆走下了台阶,他私下里告诉了国王:自己已经得到了上天的指示,可以通过这把阴阳尺复活所有战死沙场的将领,这样的话,就可以恢复元气,再与汉人王朝的军队对抗,挽回国运。

    国王大喜过望,连忙问巫师:要怎样做才可以复活我的战士们?

    巫师悄悄告诉了他:这一把阴阳尺中的“阴尺”可以做到复活死人,因为阴尺可以引导阴间的灵魂来到阳间。跟死人打交道,所以才称之为“阴尺。”但是复活战士的代价也很大:必须杀死这些战士的所有家人,尤其是父母。

    国王大吃一惊,问巫师这是为什么。巫师告诉国王:这是因为阴尺虽然能引导亡灵返回阳间,但是也需要交易品才可以放行。言外之意,想要死人复活,必须要活人祭祀。而且,祭祀品最好是亡者的父母亲,因为是父母亲的结合才带来了新的生命。所以,想要把亡灵给交换出来,拿父母双方引导者的灵魂来交易最好不过。

    国王犹豫了一会儿,他也顾忌杀死那些无辜战士的亲友,会不会激起民愤。但大巫师当场跟他表演如何复活一个战士——国王寻了个借口把这个战士车裂了,后来又杀了他的家人,不过几日,这个战士就出现在了国王的面前,他完好无损,只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看到死人真的复活了,国王再也没有了顾忌,他答应杀死战士的家人用来交易亡灵。

    于是,一场惨烈的屠杀开始了,所有战士的家人全部被国王下令处死。屠杀过后,那些死去的战士果然都复活了,而且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浑浑噩噩地听国王的指挥打仗。国王大喜过望,以为国运又可以绵延不绝了……

    但,没想到的是,几天以后,这些“复活”的亡灵军队却忽然反戈一击,主动出兵作乱。他们疯了般屠杀古滇王国上上下下的军民,先是杀死了国王最后几支军队,然后冲进了王宫,杀死了这个国王所有的家人,甚至把他未足月的女儿都刺死了。

    国王狼狈逃窜,逃到了大巫师的面前,当面质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巫师告诉他,尺子里“守门的人”叛变了,他不再为这个王国做事,他想要所有人都陪葬。尺子听从了他的号令,拒绝了这一次的交易。所以,那些亡灵军队,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冤魂军队,他们所要做的是杀死王国为家人报仇。

    国王这才知道,这一把“阴阳尺”内部各有一个亡灵守护阴界之门。而且守门的人,就是前一代滇王的一对儿女。守护阴尺的叫做庄跖,是前任滇王的第三个儿子。守护阳尺的叫做庄葇,是国王最小的女儿,被祭祀给尺子的时候才九岁。

    那一代的滇王为了掌控阴阳尺,听从了巫师的建议,使用古滇王国历代相传的还魂之术,杀死了一双儿女,用活人的冤魂附身阴阳尺,好让这一双神物来替自己做事。结果,这血腥的祭祀开端,惹来了百年之后的灭国厄运……

    在师父笔记本的最后,有她写下的一段话:“他们以为,祭祀活人给阴阳尺就能够掌控力量,其实不然,阴阳尺从未想要过任何人的命。它们被无端地利用,无端地开了诅咒的源头,这一切,只是让它变成了一个至凶至煞的邪物而已。若非,不是人想要掌控生死的贪恋盖过了崇拜的心思,也就不会受到了阴阳尺的惩罚……”

    最后一笔,像是淡淡的一句自嘲:“陈归宁,你也是如此罢。”

    你也是如此罢!师父为何这么说自己?!她,到底跟笔记本中所记载的事情有何关系?!

    当时的程禹并没有搞明白,直到陆师兄的死讯传来,他才恍然大悟——张云坤在师父的骨灰盒上压了一把阴阳尺,莫非说,张云坤曾经也想通过笔记本中那般残忍的办法来复活师父?!难怪,难怪师父一家人全部都死于非命!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下定了决心,来到云南找到事情的真相。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他也师父笔记本中的故事困扰了三十多年。日夜不得安生。

    直到最近,一座古滇王的公主墓被打开了,出土了一件青铜塔型灯,那些困扰他许多的疑团,才开始渐渐浮出了水面。

    64.064 塔型

    晚上, 程禹请沈遇安到古滇王国考古现场的收藏室里去转转。

    最近, 修复团队正在全力维护的就是这一件青铜塔型灯, 这已经是他第五次维护这件青铜器了。

    这个青铜灯呈现一个上尖下方的金字塔造型,内部有通风孔,还有贮藏煤油的空槽。是三十多年前考古队发现的祭祀法器, 估计年代有两千年。只可惜,这青铜塔型灯保存的情况不是太好。出土的时候, 零零散散的碎片散落在灯的底座上。

    如今, 经过了三十多年的维护修整, 这青铜灯已经恢复如初。

    沈遇安也搞过青铜器的研究,他先过来看了看这青铜塔型灯, 却是看不明白了。

    这青铜塔型灯体型巨大, 每一层都雕刻了不少的人物。人物雕塑在青铜器中非常常见,但大多是神明的雕像,因为青铜器在古代是神圣的器物,是不可以把凡俗的形象刻画在这些国之重器上面的。所以这一件青铜塔型灯的景象就显得很是奇怪。

    第一层的景象有些不可描述,是许多□□的人们抱在一起。仔细一看,是男女交.合的场面。

    第二层则与之相反, 雕刻的是许许多多死亡的人, 他们尸首不全,仰面望着天,好像死不瞑目。

    第三层更古怪了:只雕刻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口”字,下面无一横,倒是有一个类似人的虚无影子正要往这一道门里面走进去。

    多年来研究古董的经验告诉沈遇安:这是一个有体系的崇拜系统。这些画面一层一层往上,越往上,所崇拜的神明地位也就越高。但云南自古与中原文化就很不一样,所以,他一时间也搞不明白雕刻的这三幅画面有什么含义所在。

    “第一层是生命之神。”程禹解释给他听:“当时的人们认为,生命都是上天赋予的恩赐。这种崇拜跟古印度的生.殖崇拜类似。”

    这下沈遇安看懂了:这是一正一反两种生命的状态:“那第二层就是死亡的神明?”

    “对,当时的人们认为死亡高于存在。所以在雕刻的时候,也会让死神处于生存的上面。”

    “那第三层是什么意思?一道石门?”

    “这不是石门,这是当时的另一种信仰:阴阳之门。传闻,古滇王国内有一道这样从阴间到阳间的大门,巫师通过这一道大门来与亡灵做交易。人们跨过去,就可以成为神明。所以,雕刻的时候就把这一道门放在了生与死的上方。”

    “阴阳之门?”沈遇安想了想,他在新疆的龟兹古城遗址中也见过类似于“神秘空间”的信仰系统。没想到,一千多年前的古滇王国也有这样的信仰体系。只不过,为什么他们认为沟通阴阳的渠道在于一扇门呢?他不太明白了。

    于是问道:“那这个人跨过去有什么象征的含义?”

    “这是他们当时的一种说法:阴阳大门的内部,各有一个成了神的灵魂来维护这两扇大门永远不关闭。一旦关闭了,他们的信仰就会崩溃。”顿了顿,程禹也是叹息一声:“师兄,你说,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一扇跨越生死的大门?”

    这个问题问的好笑,他们都是经历过十年内乱的人,怎么还会不信苍生信鬼神?

    “老程,别多想了。一千多年过去了,古滇王国早就灭亡了。这个信仰体系也不复存在了。”

    “说的也是。”是他多虑了,于是携着沈遇安离开了古董收藏室。

    今晚的古墓群非常平静,抚仙湖面像是一面镜子一样。来到湖边,仿佛还能看到千年以前的月光。可是“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程禹明白,无论他的心中还有多少疑惑,能追查到的真相,其实也就到此为止了。

    当年的一次盗墓,大师兄陆修远,二师兄吴青梁,三师兄张云坤他们三个,把沉睡了千年的阴阳尺带到了人世间,继而发生了师父家的灭门惨案……这些话,他不可以跟沈遇安说的,事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也打算把这个秘密一直带到坟墓里面。

    剩下来的疑惑只有一个了:那所谓的“阴阳之门”到底在什么地方?既然古滇王国内部代代相传有这么一个大门,那么,他寻遍了所有的遗址,怎么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有的时候,他甚至还妄想过通过那一扇大门跟师父相见。

    因为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师父……那个深深铭刻在他心里的女子。他背叛了家族,也没有娶妻成亲,只是盼望着,盼望着真的有某天能发生奇迹,再见师父一面。

    只是……终归是痴人说梦罢了。

    第二日,沈遇安就要启程回上海了。他把师兄送到了机场,回头的时候,接到了收藏室那边的电话,说是在发现青铜塔型灯的地基下层里,又发现了另一盏一模一样的灯。很显然,他们这一回发现的灯是一对装饰品,并不是形单影只的。

    程禹到达考古现场的时候,那些临沂来的徒弟正在刷去青铜器表面的泥土。露出来一行行的铭文。

    看到铭文的时候,几个小徒弟都异常兴奋:古滇王国的带铭文青铜器少之又少,这一盏灯的发现,无疑是个重大的考古界新闻。程禹也十分激动,他历时许久,老得都要离开岗位了,居然看到了跟当初师父笔记本上记载相同的文字,简直宛如天意!

    他连忙下了土坑,几个徒弟过来搀扶他:“程师傅,您慢点走。”

    “小王,你去我房间把棕刷拿过来。小徐,你把昨天刚到的宣纸和墨拿过来。”

    不一会儿,工具齐全了。程禹开始制作这些铭文的拓片,他小心翼翼地把每个字都印了下来,然后就拿到了房间里去辨认。现场的工作不需要他操心,但古滇王国的青铜器铭文辨认工作,整个中国如今只有他一个人做的了了。

    他对照着师父当年的笔记本,操劳了一个晚上,才把所有“字符”表达的意思弄了个明白。

    这些文字记录的事情也非常诡异,其中有个“阴阳”的符号,正是他梦寐以求的“阴阳之门”的表达字符。整个铭文记载的是大巫师跟一任滇王的对话。看出土青铜器的土层年份,时间大概在公元一世纪前左右,接近古滇王国灭亡的时间点。

    考虑到当时动乱的社会条件,也就无怪乎每一任滇王都跟大巫师来往密切了。

    而铭文所记载的事情,正是“阴阳尺”使用的源头。

    传闻,两千年前,当时国家动乱,不得已,滇王牺牲了自己最宠爱的一对儿女当了阴阳尺的祭品。仪式结束以后,滇王的儿女双双消失不见,这位大巫师滇王说:你的子女已经走入阴阳之门中。他们两个会保佑我国的社稷万世永存。

    滇王问大巫师:那我可以再见到我的儿女们吗?

    大巫师告诉滇王:不可以,走入阴阳之门的人,是不可以再出来的。除非……大王您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回来儿女的性命。要不然的话,阴阳间的交易一旦成立,所有的人都不得反悔。如果反悔的话,那么世间必然有大灾大难发生。

    滇王当时只好接受这个事实。

    但过了一段时间,年老体迈的滇王又过来找大巫师,向他忏愧:现在我真的反悔了,我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取儿女的性命。

    大巫师摇头了许久,才告诉滇王:我可以为您想一个办法,但能不能成功就要看天意了。我会为您制作两个向阴阳尺供奉的塔型灯,等到七月初七这一日,您需要用自己的血掺入煤油当中,然后依次点燃灯中的“生,死,门”三层,我会为您做法,召唤阴阳尺当中的神明来与您相见。如果您的诚心感动了上苍的话,那么可以用自己的生命交换儿女的性命。

    滇王问道:如果交换成功了,那我会有怎样的下场?

    大巫师告诉滇王:如果交换成功了,那么您就会死亡,但您不会感觉到痛苦,只是灵魂会进驻了阴阳尺代替您的儿女守护阴阳门。

    滇王答应了,就让大巫师去制作这样一双可以向阴阳尺供奉的铜灯。于是巫师选了上好的青铜打造了这一对青铜灯。然而事到临头,滇王又后悔了,他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去交换儿女的性命,所以这一对刚刚造好的青铜灯就成了摆设……

    后来,这一代的滇王病逝。一对青铜灯也随之陪葬。一直到现在,这一双雕刻了“生,死,门”三重含义的青铜灯才重现于世。

    读完了这些古文字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大早了。程禹走出了室外,看到了一轮旭日东升。

    他这才知道,他错了,错了许多年——一直以为,阴阳之门存在于古滇王国的什么地方。却没料到,所谓的阴阳之门,指的就是那一双阴阳尺。不错——走入阴阳之门的小人影,指的就是跟阴阳尺作交换的灵魂,所以那只是个模糊的人的背景图像。

    可是……难道真的有这么一扇门存在吗?!

    他不知道,但,古滇王国的祭坛早就发掘了出来,如今改成了博物馆的一角。两盏青铜灯,相隔了三十年,也都被发掘了出来。

    也许,想要知道这个真相,有的时候还真的得信鬼神不信苍生。

    65.065 起源

    七月初七这日, 程禹的工作不算太多。

    他向上级单位报了个申请, 要用另外一盏青铜塔型灯的造型来做参考修复,很快这个申请就得到了批准。所以, 现在这一双青铜灯都贮存在他的工作室里头。他按部就班拼凑了一整天, 终于将这一盏青铜灯修复如初。

    最后一道工序是擦拭, 他用沾满药水的纱布轻轻擦拭去表面的尘土,露出斑驳的青铜锈迹,这是它千年岁月流转最好的证明。

    擦拭干净了, 东西就要入库了。

    是夜。

    程禹亲自给这一对青铜塔型灯选了一个好的展览地点,用推车推着它们进去。转过了几重安全门,他才进了博物馆内部,通过了几道回廊,很快就到了祭祀台上。两盏青铜灯, 按照星象图一前一后摆放,然后填上了煤油。

    青烟袅袅升起。

    生。

    死。

    门。

    这些用古法祭祀的过程,用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简直愚昧到不可思议, 但他明白,师父的一生就死于这样不可思议的一场劫难当中, 而他能做到的, 就是替她看看那个结果。所以割破了手指头,滴入煤油当中,然后从下往上点了灯。

    生死门,阴阳门……

    世间谁说得清生,谁又说得清楚死亡?!

    他想看看,世间到底存不存在这样的一扇门。如果存在的话,那么,是否可以让生死相隔的人再次相聚?!

    两盏灯,每层一支明火明晃晃地摇曳着,在这古老的祭坛上安详地燃烧。

    他的耳目是不太好了,但知道周围什么动静都没有。可笑,还真的以为可以打开什么门?鬼神终究是不复存在的,他早该知道会这样。

    天若有情天亦老啊……

    转身而去的时候,他熄灭了其中一盏灯,剩下那一盏灯的光芒更甚了。他刚要熄灭另外一盏灯,忽然间,这长长的玻璃走廊内,传来一个轻微的脚步声。他停止了所有的动作,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却是真切地听到了这个脚步声!

    程禹立即转过身去,但是背后空荡荡的一片,除了自己脚下的影子,什么都没有。

    痴人说梦!都是痴人说梦!死人哪里可以复活?!

    师父已经极乐往生了啊……都三十多年过去了,他还存什么妄想?!

    但再次灭灯芯的时候,那个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一回,他真真切切听到了这个脚步声,就停在了他的身后。就在他的身后!

    “师父!”他忽然转过身去,还是什么都没有,那充满了胸膛的喜悦,像是被一盆凉水给浇灭。

    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心入了魔怔,那么,看什么都是鬼。

    他正要灭掉这小小的灯芯,然而,一个细微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是谁?”

    他转过身去,这一回,他看到了不远处站着一团白花花的影子……好像是被白布所遮挡住的一个人影。他情不自禁走近了,这个影子清晰了一些,好像倒映出一个少女的轮廓。少女的脚上没有穿鞋,长长的裙子从膝盖一直蜿蜒到脚踝。

    “师父?!”

    那白花花的人影似乎颤动了一下,就像烛光一样忽闪忽灭。紧接着,影子也靠近了他,好像一团沁人心脾的白雾笼罩在周围。

    在茫茫的白雾中,却是传来了一个声音:“……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程禹知道,自己的脸并不好看。当年的烧伤摧毁了他的相貌,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个外表丑陋的小老头而已。脸上大部分的皮肤没有毛孔,被烧伤的地方,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鲜红血色,这是从别处移植过来的皮肤。老了以后,看起来格外狰狞。

    任是大师兄,二师兄他们再活过来,估计也认不出他了。

    但这个人影,十分确定地自言自语道:“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你……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你……”

    他并不认识这个年轻的,沙哑的女声。却听她轻而易举地问道:“程禹,是你吗?”

    “师父?!”他忽然又认得这个语气了,错不了,是他的师父陈归宁来了!

    但这时候,不知道哪里送来一阵冷风。背后那摇曳的火焰扑棱了一下,就熄灭了,与此同时,面前所有的景象都不见了。周围只剩下他孤单一人的影子。程禹的脸色顿时委顿下来,他赶紧划亮火柴,依次将两盏青铜灯给点燃。

    生……死……门。

    刚才,刚才那是师父在呼唤自己!

    不一会儿,那脚步声又出现了,这一回,她整个人从白雾茫茫中走了出来,就鲜活地在面前——她约摸十□□岁的年纪,有着青春的年纪,美丽的大眼睛,挺拔的身姿,但也有眼角眉梢那一抹无法消除的忧愁。

    一个美丽的,又充满了淡淡神秘感,哀伤感的花季少女……

    程禹并不认识她,在这里工作了三十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姑娘。正要开口问她是谁,小姑娘已经慢慢走了过来,她从刚才开始,一直凝视着他,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中反应过来,目光就从未离开他,像是在确定他到底有着怎样的一张脸。

    “程禹……”沙哑的女声,充满了她不可遏制的感情:“你,你真的……还活着?!”

    听到这一句话,程禹恍如置身梦中,他就是再老了,也记得师父的模样,师父的语气……这,这是……这是师父的鬼魂过来迎接自己了!?好,好啊……人生难免有一死,能够跟着师父一起走,他是一万个心甘情愿的!

    “师父,你带我走,我跟你走!”

    少女的手心已经摩挲上他的鸡皮鹤发:“不,你不能走……”

    “师父,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三十多年!整整三十多年啊……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三,三十多年?!”少女的脸色更加苍白,但她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能带你走。”

    “师父,你带我走……我等了你三十多年了。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他一个六十多岁的遭老头子,像是小孩般地痴缠着心爱之人。只怕她会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但面前的少女周身笼罩在淡淡的火光当中,步伐更是若即若离:“不……我不能带你走。”

    因为,她不是活生生站在这里的人,而是忽如其来的一缕冤魂啊!

    小五知道,自己在某种名义上,并不是什么“人”。

    就在刚才,她看到了石壁的两端亮起了两盏灯火,她已经被黑暗笼罩了许久许久,看到这灯火的瞬间就扑了过去,结果就来到了这个诡异的祭坛上。还看到了老年的程禹。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是阳间的人,遇到了还魂的程禹。

    但现在看来,情况相反。是她已经把命交代给了阴阳尺,但是程禹还活着。

    程禹是通过什么手段,把她从阴阳尺中引导出来的?!小五不知道,这对于她来说,宛如漆黑深渊中光明的奇迹。但奇迹毕竟只是一瞬间,她并没有还魂,也没有直觉,一切的一切,只是灵魂状态暂时逗留在这个空间而已……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规劝程禹放开自己,因为彼此相隔的不是三十多年的岁月,而是阴阳。

    但程禹乍一看到她,满心满意想的只有跟她走。是啊……他们当初约好了。

    约定好了一起彼此相伴到老的。

    约定好了一起看惯春花秋月的。

    约定好了这辈子一定要在一起,下辈子也要在一起。

    然而,现在看来她其实什么都给不了程禹。既给不了这辈子,也给不了下辈子。甚至,连陈归宁的爱情最后都被孟小五的爱情所替代。

    对,作为孟小五……她实在是太自私了,光顾了一个灵魂,遗忘了另一个灵魂的存在。

    现在,她不能再自私下去,要说的真相一定要说出来。

    所以:“程禹,你听我讲,我现在不是个人,我现在处在……阴阳尺的里面。你知道吗?”

    这时候,程禹才清醒了过来。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周围的一切,这个祭坛,当初还是他亲手修复的,如今却引导着亡灵跨越了生死大关!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阴界之门吗?!但,师父说她没办法带走他?!这又是为什么?!

    但面前的少女,只是摇了摇头:“我在这里能停留的时间不长……”她望向了这两盏青铜灯:“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在这个地方?”

    “这里是古滇王国的遗址上方。”程禹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小五点了点头,她很快就察觉到了事情之间所有的联系:阴阳尺的源头还是要追溯到当初那个古滇王国的传说。

    只是没想到,程禹会为了她,而选择在这里呆了三十多年。而三十多年后,命运好像注定了似的,让她在最寒冷,最寂寞无助的时候,再次遇到他……爱情就像一根红线,从哪里断了,又从哪里被生生接了起来。就算彼此已经满目疮痍。

    然而现在,她只有一个想法了:毁了阴阳尺。

    在山洞里的时候,一日复一日的寂寞,让她渐渐明白了,原来当初承诺的交易,其实是一场漫长的囚禁。囚禁的结果,她还不晓得。但总觉得,那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一个结局。所以不如毁了这一双阴阳尺,也真正让陈归宁的冤魂安息。

    也让她,从陈归宁的命途中解脱出来……

    但到底怎么毁灭阴阳尺?她需要找到这个答案,而答案,说不定就藏在这一片土地里,藏在这千千万万的殉葬坑当中……

    毕竟,这里才是阴阳尺传说的起源……

    但现在,她的时间不多了,能交代的只有寥寥几句。然而开口的片刻,她又想到了一个人。

    “梅景铉……”她咬着牙,念出了这个朝思暮想的名字:“他……你帮我……问问一个叫梅景铉的人,现在过得好不好……”

    “梅景铉?”

    “对,他过得好就成了……其余的,你也不要多问……我还有一件事,要交代给你……”

    “师父?”

    但沉默的少女,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一刹那,小五的心中掂量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叹息了一句:“罢了,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请你找到梅景铉,告诉他,千万不要再接触那一把阴阳尺,能扔多远就扔多远……”

    话音刚落,周围的阴风乍起。少女的剪影,恍惚间如破碎的浮萍四散,消逝不见了……

    66.066 希望

    时针指向了十一的数字,青铜灯中的烛火还在燃烧。

    直到有个保安走到了走廊的入口:“程师傅, 您还要工作多长时间?我要不要留个钥匙给你?”

    程禹这才回过神来:“师父”已经走了!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师父去了什么地方?!

    后来好几天, 他都来到这里点亮两盏灯火。但都没有什么回应。

    师父不见了……那天晚上的所见所闻, 就像是梦幻一般。梦醒了, 她还是不在这里。倘若,不是真的打听到了梅景铉这号人,他真的怀疑, 是不是师父真的来过。但师父存在的如此短暂,他什么都做不了, 剩下来的只有一年的等待。

    过了几日, 他被调到了古滇王国14号墓的开挖工地去。

    这里是最近正在进行作业的工地, 这一次出土的青铜器带有铭文, 需要他来考察。

    所以,这一天一大早,他就跟另外几个专家,对工地上残留的木简进行收拾整理。

    一片竹简,大约十公分长, 上面有杀青的痕迹。这种竹简的处理办法, 在秦汉时期非常流行。而古滇王国的文字, 大都记载在这种竹简上。所以可以考证的是,古滇王国的文化,跟中原先秦时期的文化,有传承的联系。

    工程小队还将土壤中的c14进行检测,从衰变度来测量土层的年份。得到的结果距今大约1800-1900年左右。

    “老程,这个字符你看看。”工作组的老李过来,递给他一片新的出土竹简。封在隔绝空气的透明口袋里。他接过了竹简,上面的字符全部都是之前没有见过的。他辨认了半晌,也只能看出个大概:“上面记载了天文星象。”

    推断的方法,是因为上面画了个一个“星象”的符号:地下是三根伸展出来的树枝,上面画了三个圆圈。这和大篆中的“星”字十分相似。

    回到了房间,他把这些竹简上面的字全部拓印了下来。

    其中有一片竹简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刻的是一个“楚”字。

    这个“楚”字的写法,跟东周战国时期楚国的文字一模一样。这也正好印证了史书中关于古滇王国的记载:“楚顷襄王使将军庄蹻将兵循江上,略近蜀黔中以西。至滇地方三百里,旁平地肥沃数千里,以兵威定属楚。”

    现在,考古界一致认为,古滇王国起源于公元前三世纪左右。也就是这段时间里,楚国国君让大将庄蹻收复了云南晋宁一代,而庄蹻,是有史可考的第一代滇王。这片竹简的出现,也印证了古滇王国原本属于楚国附庸国的事实。只是,后来楚国被灭。而庄蹻的古滇王国,由于地处边疆,远离中原纷争,最终存活了下来。还绵连了几百年的国运。

    忙碌了一天,外面的考古工地上渐渐安静了。

    程禹携着这些拓印下来的文字,再一次来到了博物馆里头。

    之前,博物馆的馆长过来问他,程师傅,您看怎么安置这一对青铜塔型灯比较好?他就安排了这个地方:“这是法器,应该放在它该在的地方。”如今,两盏青铜灯处在保温箱内,庄严地一左一右守护这最后的古滇王国祭坛。

    他打开了保温箱,再一次点燃了灯。没有意外,师父还是没有来。

    而此时此刻,师父交代的话语,再次徘徊在心中——那个叫梅景铉的是个什么人?

    与此同时。上海,江南华庭别墅区。

    天已经亮了,但化不去的一层雾霾笼罩在天空上。

    梅景铉醒的很早,他最近觉都很少。尤其是,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有关小五的。

    她好像在一个荒郊野外般的地方,赤着脚行走,周围是盛开的花花草草。一团水汽笼罩在她的身边,令人看不真切……走过去的时候……不对,是刚刚才越过了那一条小河,面前的景色就不见了……

    失去她的背影的那一刹那,他就像是……怎么说?他形容不出来,就像形容不出来眼下的颓废。

    还记得那天,小五出了意外,那是他沉醉,沉沦的开始。

    第一个联系他的人,是尚且在南京的吴叔。他告诉他:“秦老板跟他的女秘书出事了!”

    他是深夜赶到南京的,警察正在从熄灭的火场中搬离两具尸体,那一刻他的血液倒流到了脑海中。

    火场里面只有这两具尸体,旅馆的老板,伙计……全部消失不见。

    他的小五也不在这里。

    接下来,他开始了漫无止境的寻找——小五那日的语气很轻很淡,打电话跟他聊的也惬意。可是她到底在做什么?!

    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人在哪里?!

    知芳斋,福佑楼,甚至苏州那边他都寻找透了,结果是他根本找不到她。连警方的监控都寻不到她的任何踪迹。

    出事的第四天,刑警传来了消息:发现了一件证物,可能是杀人凶器,要他前去辨认。他去了以后,看到的是一把烧烂了的枪骨架。他认识这把枪的型号,确切地说,香港那边黑.道上流通着不少这样的“越南货。”

    而尸检的报告也有了结论:两个死者全部为被射杀致死,弹痕跟现场发现的这把枪口径一样。

    然而,这一切还是无法联系到小五的行踪上。

    她好像才是那一场大火中,真正消失的那个人。直到第五天,火场的地基里又发现了一把尺子。

    是小五的阴阳尺,她片刻不离身的宝贝。

    直到这时候,梅景铉才确信,小五这一回遇到的麻烦比自己想象的大得多了——

    她肯定出了事,不然绝对不会丢下这把尺子的!

    这把尺子,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小五一生所系之物。

    可是她为什么丢下尺子?!为什么丢下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就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这时候,他已经寻找了她整整五天五夜,各处神经都已经绷到了极限。可还是一无所获。

    到了第六天的时候,案子已经有了许多突破。可是没有一条是关于她的——那两具尸体的身份已经确认结束,是秦禾和他的前任女秘书的尸体。案发现场楼下的车里,发现了多把枪,流通渠道在香港,怀疑是香港外部的涉.黑人员来到内地集体作案。

    当晚,还一个女人报警说发现了一个被绑架的男子,这个男子是小五的大哥孟老大。报警的录音他听了,是小五的声音。

    可孟老大当晚被麻醉,什么都不知道。

    该死的是,除了那一通报警的电话,警察罗列的所有线索里面没有一条关于小五的。

    她好像存心跟世界开了个玩笑,彻彻底底消失了个干净。

    到了第七天,梅景铉感觉自己也要发疯了。一种无法言喻的阴霾渐渐笼罩在心头。他努力回忆一切细节,但除了小五催促自己审问外婆之外,什么线索都没有。

    就在这时候,一条短信猝不及防来了。是她的手机发过来的。

    这注定成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条短信。他看到她的名字闪烁的时候,心脏终于找回了温度。

    可是——

    “景铉,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他握着手机,看她留下来的一句句道歉,却听不到自己的心跳。

    她说:“四十多年前,我的父母兄长死在了张云坤和他的阴阳尺下。我为了复仇而疯狂,用血为誓跟阴阳尺缔结了主从之约……但,我也被它所利用,放火烧了江西瓷厂,一百多条人命皆丧于我手。这些人,皆是十年相处的昔日好友……”

    “从那一刻开始,我的灵魂已经背上了无尽罪孽,无法再入轮回瞑目。”

    她说:“我无颜苟活于世,遂想与孽徒张云坤同归于尽。却不料事到临头,因我一时心软,放了那畜生一命。又不甘心诸般仇恨被人遗忘,于是枉顾天理,以阴尺为媒,将我的命格掺入到了他的命格当中,要他与我一起体验生不如死的家破人亡之痛……”

    “没想到,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寄生于孟小五之躯。复活之初,我并不知自己身份……后来遇到了阴阳尺,也遇到了秦禾。我不甘心这般无知无畏地活着,也要弄明白我为何不得入轮回,于是离你而去,开始调查秦禾的当年……”

    “只是,越是调查。我越是不得心安。阴阳尺背负着一个诅咒,拥有者必须用亲人的灵魂为祭祀,方可使用这把尺子沟通阴阳。而那畜生,所做的一切都把我推向了无尽的仇恨当中……我常常在想,为何上天选中了我来担当这般宿命?!”

    “所以……我开始畏惧,因为真相越来越恐怖,我害怕最后会查出来……一个不好的结果。”

    “直到那日雨中,你撑着伞,问我是不是死心了。我才晓得,追踪什么真相其实并不重要。就算我是陈归宁,那又如何?给所爱的人幸福才重要……”

    “也是那一日,三哥二姐合谋,将我的尺子献给了秦禾,让他发现了我是陈归宁的真相。人命关天,因此……我不得不再次违背诺言……如今困兽犹斗,实则机会渺茫。如秦禾一死,我必当也随之而去……这就是阴阳尺的诅咒。”

    “……望你珍重,不必挂念……”

    读完了信,梅景铉忽然觉得眼前开始发黑。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小五是陈归宁,陈归宁是不可以爱的人,她复活只是为了来结束她的宿命的。

    但他偏偏爱上了她,现在,她已经走了。

    解脱?!好一个解脱……她到底有没有考虑过,他可以放弃一切陪着她去天涯海角,只要是她想去的地方,他可以陪着她在那里住一辈子。可是她去的地方叫做黄泉,他又该如何追上她匆匆离去的脚步?!他又该如何解脱?!

    他的眼前也开始发黑,这一片黑没有持续多久,他的胃开始剧烈地疼痛,好像要扭断了五脏六腑一样。

    梅景铉明白,这是他在害怕,因为他现在不敢想象接下来要走的路。

    一条,没有她的路。

    名利也好,权势也好,其实他多年醉心于古董研究,已经把身外之物看得很淡。为了有更多的,更多的得到她的筹码,他才不惜违背了本意,跟弟弟斗,又在外公旧势力的栽培下,想成为她最终的选择和归属。

    因为,她是他第一个在专业领域甘拜下风的对手。

    因为,她认真专注凝视着瓷器的神情,真的美到了骨子里。

    所以,当外公的属下一说回来内地,他第一个去的地方是福佑楼。所以,面对她,只要一靠近,他就无法按捺自己内心的感情。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年初放弃了香港那边的研究员工作,跑来内地展开自己的势力。

    而现在,小五不见了……他根本无法解脱。

    他甚至想,好歹她解脱了,解脱的时候连个再见也没有,临终前想的这些“孽缘”里也没有一段关于他的!这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单纯的小女孩了,而是成了一个只为复活而存在的冤魂而已。他凭什么为了一个冤魂不得解脱?!

    可是……怎么解脱?!他要怎么说服自己“小五是陈归宁的鬼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梅景铉才渐渐恢复了一个念头:回到上海去……审问外婆。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67.067 一念

    梅景铉还记得, 自己很小的时候,外婆是个很慈祥的长辈。

    那时候, 她还不算老。鬓发总是梳理得整整齐齐,穿着打扮也总是一丝不苟。眼角露出了几丝鱼尾纹,反而衬托得更加慈祥和蔼。那时候, 她的行动也并不迟缓。只是略微上了年纪,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出面。最大的兴趣是玉石鉴定。

    不错, 那时候,外婆还是上海市有名的玉石鉴定专家。

    他的第一个生日礼物,就是外婆在一周岁生日那天送的一个玳瑁制的照玉手电。

    母亲说了,外公去世得早, 作为晚辈要多多陪伴外婆。所以, 他经常来往于上海, 香港两地之间。除夕夜, 也往往大多数是在外婆家过的。母亲素手调羹, 弄好一桌的饭菜。等着他,等着外婆过来, 一家人和和美美团个圆。

    直到, 外婆亲手打破了这一切。

    如今,面对病床上的那个老人。梅景铉还是那个称呼——“外婆。”

    今天来到这里,他是准备逼出个真相的。这一切,已经到了不说清楚不行的地步了。

    不过这一次,他不是空手而来的。桌上摆着一把阴阳尺,是他的那一把。还有另外一把阴阳尺的照片,是他从南京警方那边拿到的——这是纵火案现场找到的那一把阴阳尺,是小五的“遗物”。看到这一把尺子的照片,面前的老人终于无法平静了。

    她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尺子,好像藏了某大的悲哀。颤颤巍巍的老手伸了出去,终究缩了回来。

    “小铉,持有这一把阴尺的……到底是什么人?!”

    梅景铉也不隐瞒了:“是我的女朋友,她叫孟小五。”

    老人脸色颓然苍白下来,难怪,难怪她的外孙费尽心机,把她给弄了出来。她是罪大恶极的杀人犯,二十年前,法外开恩,死刑改成了无期徒刑。但也是终老监狱的命运。而如今,她还是出来了,还是要面对自己一辈子都跨不过去的这一道坎了。

    这一道坎,名为“命运。”

    命运是什么?聚散如流云,去留无觅处。

    她说:“这一把尺子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也别再问了。”语气已经俨然不是一个长辈的高高在上,更像是一种恳求。她在恳求自己的外孙:你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言外之意,她并不打算告诉他,关于阴阳尺的一切。

    梅景铉知道,外婆不会那么容易开口的。阴阳尺罪恶的秘密,倘若不是小五在短信中告知了自己。那么,他是绝对不会想到,原来阴阳尺“藏纳”了这么多的冤魂涂炭。陈归宁悲剧的一生,正好诠释了什么叫做“知天命不可违。”

    只是,他更替陈归宁,替小五觉得不公平。

    祖孙间的谈话,始终隔了一层隔阂。就好像雾里看花,看不清,摸不透对方的意图。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梅景铉的声音淡淡的:“这一把尺子的上一个主人,叫做陈归宁。”

    老人“啊”了一声。陈归宁这个名字她听说过。在那个古董行业刚刚兴起的年代里。这个女人就是古董收藏界的一个传说。连她的丈夫都十分敬佩陈归宁。说陈归宁“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保护了无数价值连城的国宝文物。”

    “是江西的那位女馆长?我记得她在80年代初期就去世了。”

    “对,她在1983年去世的。”

    外婆问道:“陈老师傅既然是上一任阴阳尺的主人……那她……是怎么死的?”

    “自杀而亡。”梅景铉冷淡地看着面前的老人,语气中却很是悲恸:“她被逼得走投无路。父母兄长,都被人害死。而害死他的那个人,又把她变成了阴阳尺的主人。最后,她跟阴阳尺做了交易。变成了一个牺牲品,阴阳尺的牺牲品。”

    短短几句话,就概括了陈归宁的一生。

    外婆张口结舌道:“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梅景铉没有解释她的疑问,其实,他已经问了自己千百次:小五到底做错了什么?!作为陈归宁,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她兰心蕙质保护了一干文物,她为了信念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她甚至面对仇人,也下不了最后的杀手。

    这才导致了小五的悲剧。

    小五又做错了什么?!她不该一点一滴回忆起上辈子的故事,几个徒弟互相残杀的真相,已经足够让她的信念崩溃。而江西瓷厂纵火案的真相,也一把将小五推到了地狱的边缘。他更恨的是,那时候自己偏偏不在她的身边。

    如果早知道结果如此,他绝对不会再谈什么妥协。

    他从来不信命,也没有任何宗教信仰。但现在,他真的很想问问老天:为什么?!答案只有面前的阴阳尺,面前的“亲人”才能给的了了。

    沉默了许久,外婆才缓缓开了口:“小铉,外婆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有一件事,外婆必须跟你讲个明白……阴阳尺会教唆所有者,一步步走进它的死亡胡同里。就算你不想,不愿,它也不会放过你。作为持有者,随时可能会被阴阳尺的心魔所操纵……”

    这点他也有所察觉:小五本性天真无邪,可是自从陈归宁的回忆腐蚀了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单纯地笑过。

    “那这一双阴阳尺到底是怎么来的?”他更想知道这个。

    外婆叹了口气,像是认了命般地微微摇头:“你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被尺子盯上的人,早晚没有好下场的。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阴尺上一任主人的命运,那么也该知道,她最后不是反抗不了命运,而是根本没有机会。”

    “可是她现在是我的人!她现在下落不明!”

    忽然,椅子上的梅景铉站了起来。他压抑在心底的极度不安,已经到达了顶点。现在面对外婆——这个老人居然还一副置身之外的样子,简直让他寒心到了极点。尤其是,想到小五目前的处境,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了。

    外婆为什么还能如此淡漠,如此冷淡地让他“不要管闲事”?!小五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就等于在感情方面给自己宣布了死刑。可是他并不服气,无论如何,都要争取到小五的消息。无论小五是生,还是死,他都不会放弃她的。

    于是,他冷淡地注视着面前的老人:“告诉我。”

    “小铉……不是外婆不肯说,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这不是……你该知道的秘密。”

    他继续逼问外婆:“那小五为什么可以沟通阴阳尺,我却不能?!”

    “你……你虽然拥有了阳尺,但还不算阴阳尺真正的主人……那个陈归宁……既然如你所说,最后跟阴阳尺完成了交易,那她必定是……必定是已经把命给了阴阳尺了。这么说来……她什么地方都去不了了,连死亡都不能。”

    老人叹息一声,最终透露了一点风声。

    但这句话无疑给了梅景铉最大的希望,他问道:“那她现在在哪里?!”

    “小铉,你就当做人死了……你的路还长,该放下的感情一定要放下。忘记了就好了……”

    梅景铉凑近了,居高临下地问道:“忘记?那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忘记我的母亲?!”

    一提到母亲,老人的面色顿时惨白如纸。亲手杀死女儿,这是内心最痛苦的隐秘。她怎么敢忘记?她没有一刻忘记当初自己是怎么端给女儿那一杯毒水的,也不会忘记女儿躺在地板上慢慢停止了呼吸的样子……这些片段已经折磨了她二十多年了。

    怎么忘记?!这是心口永远好不了的伤疤,触碰一下就疼得死去活来。

    “小铉……外婆对你不住,请你……原谅我,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原谅我……罢。”

    “啪!”忽然间,一只玻璃杯从桌子上掉落了下来,摔成了无数的碎片。梅景铉的脸色铁青,手还犹自保持着拂落被子的动作。他不是要来听这些废话的,他也不该对外婆抱着什么妄想的。他的耐心,已经被这老人的迂腐给消磨殆尽了。

    “小铉!”老人又咳嗽了数声:“你放弃吧,放弃吧啊孩子……别再想了。”

    梅景铉置若罔闻:“小五说,这一把尺子本是吴青梁和张云坤三人从一座古滇王国的古墓里面盗窃出来的。第一任主人张云坤得到了它,就会使用它,还利用这一把尺子复活了陈归宁……我可不可以也复活小五?!”

    “你……想复活那个女孩?!”老人惊恐万分:“颠倒阴阳,这是要遭天谴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梅景铉冷冷说道:“她现在根本就不可能还活着,对不对?!”

    老人点了点头,又颓然靠在了墙上。她是认命了,认命了!可是她的外孙并不认命!而今,真是冤孽,阴尺的主人居然是外孙的心上人。更令人担忧的是,他的外孙已经为那个女孩而疯狂,居然说出了想要利用阴阳尺复活之类的话。

    他到底知不知道,复活需要什么代价?!

    梅景铉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因为,她就是被阴阳尺……所复活的人。

    在这森然的,毫无退路的气氛中。老人终于无法敷衍了。她再不说出真相,梅景铉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无论如何,是她对不起小孙子,是她要保护这个小孙子,所以选择了牺牲女儿。而今……终于轮到了小孙子的孽债来了。

    所有遇到阴阳尺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这其实,是一句谬论。

    因为人生在世,生活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倘若你变成了内心只有恨的人,也早晚会被利用。

    阴阳尺就是这样的存在,它负责演绎人生百态。让人慢慢丢弃所有的尊严,变成一个傀儡。

    “小铉……其实,我不是你的外婆。”在这大雨滂沱的一个夜晚,老人终于缓缓开始了坦白——

    “我其实……已经死去了一千多年。我的真名叫做庄葇。香葇是我们古滇王国一种常见的草药,我的父王给我取名叫这个,是希望我能够像香葇一样无忧无虑地成长……然而,我们还是早早就死去了,那一年,我跟三哥哥都才十二岁。”

    老人抬起头,望着窗外的雨幕,那些千年前的往事一一浮现。

    当年兵戈铁马的一片原始王国,城中盛行祭祀天神,每逢黑夜白昼交替之时总有人对着月亮祈祷。祈祷来年国家不要再遭遇战乱。

    那是谁的一念之差,让鬼魂不得安宁。

    68.068 逼问

    一千多年前, 云南的一个小国覆灭了。

    在滔滔的历史浪潮中,这只不过是一点点微小的浪花。

    太多太多的古老文明, 都湮没在了历史的长河当中。古滇王国也不例外。本来, 落后的, 野蛮的, 偏僻的小国家, 只有这样的命运。

    任人宰割。

    只是,所有人都可以忘记国破家亡之时的无奈, 却有人深深铭刻。这不是因为怀念, 也不是为了纪念,仅仅是因为,他们就是那时候的人, 他们与那一场屠城的惨案息息相关,他们知道,为什么这个国家消失得如此突然,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

    是的,古滇王国消失的非常蹊跷。

    大汉的军队并没有到达云南的时候,这个王国就已经覆灭了。当汉朝的使者进入古滇王国都城的时候, 发现所有的一切都被焚烧殆尽, 只有数人存活了下来,当中大部分都变得疯疯癫癫。还有人一直呓语着什么:“死人复活了。”

    城外尸横遍野,血流漂杵。代表着城里面曾经发生一场血战。

    汉朝的使者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好上奏说:古滇王国的军队和当地其他部落起了冲突,两败俱伤,都城被屠杀。

    其实,并不是这样。有关古老的王国毁灭的秘密,现在,只有她知道了。

    这个秘密,她是准备带进坟墓里面的。因为里面包含了太多骇人听闻的传说——

    “……我是古滇王国国君尝羌的第三个女儿……就在我们十二岁那年,国家发生了战乱。父皇派出了十万人的军队前往迎战,但军队刚刚到达边界,就跟汉人的军队打了起来……听说,那一役很是惨烈,十万男儿没有一个回来。”

    就在这灰白色的病房中,往事的序幕徐徐拉开。

    老人看着自己的外孙,目光中充满了慈爱。许多年前,她的父亲,也曾这样慈爱地看着自己。

    “经此一战,我们古滇王国的军队全军覆没,再也没有了跟汉朝对抗的力量。眼看亡国在即,父皇不甘心,他找到了大巫师,询问大巫师怎么办。大巫师说,事到如今,只有逆天而行,才可以改写我们国家的命运……”

    “改写天命的法子,就是献祭一男一女给阴阳尺。让阴阳尺打开阴阳两界的大门,召唤回那些阵亡的将士的冤魂……也就是说,让人死而复生。只不过,这一男一女必须忠于我滇国,愿意为了王国的命运而献祭自己的灵魂……”

    “父皇跟大巫师商量了好几次……他们认为,只有我跟哥哥可以担当此任。”

    而接下来的故事,就是非常诡异的一段讲述了。

    故事里,这个叫做庄葇的古滇国公主,跟她的哥哥庄跖成为了那一双阴阳尺的守门人。

    她曾经也是父王的掌上明珠,心地纯洁如雪山上的云朵。但是那一日,大巫师绑了她跟哥哥,放在了祭坛上。父王说:“你们要守护我们的王国,保佑我滇国千秋万代。”然后,亲自端上来两杯毒酒。哥哥不假思索就喝了,而她犹豫了许久……

    还是喝了。

    喝了以后,预料中的死亡没有来临。她恍惚间,置身于一个诺大的山洞里。

    许多年以后,她才知道,这里就是尺子的里面。安静得可怕,寂寞得可怕。更可怕的是,岁月悠远,没有尽头,只有无穷无尽地等待。

    外婆还描述起在尺子里的生活:“那里只有一条小路,周围长了些小花小草……我守在里头,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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