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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终章:爱的启示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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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点, 林馥蓁挽着连嘉澍出门。

    十点五十分,载着他们的车开进戛纳海滩一家酒店停车场, 巧的是这家酒店就是五年前她和连嘉澍举行婚礼的酒店。

    明天她和他的那场婚礼即将在这个酒店举行, 更巧的是, 婚礼地点时间和五年前那场婚礼如出一撤。

    于林馥蓁而言, 这可谓是旧地重游, 不,应该是伤心地重游。

    明白了,所谓丛林法则无非是连嘉澍想让她体验那种冷不防被甩掉的糟糕感觉。

    也许婚礼举行一半,他当着来宾的面, 说:女士先生们的, 欢迎来到我们的婚礼现场,但遗憾的是我兜里放的不是戒指,而是分手宣言。

    于是, 这一切到了外人眼中就变成:五年前,她当着全世界的面甩他一次,五年后,他当着全世界的面甩她一次。

    一人一次, 扯平了,这是特属于小画眉和小法兰西的玩法。

    这么一想, 林馥蓁心里不再像之前那样生气了。

    于是,心平气和跟着连嘉澍去了婚礼现场。

    酒店除了若干高管无任何住客, 沙滩放眼望去更是一名游人也没有, 无人机时不时在头顶上盘旋着, 远处依稀可以看到安保人员的身影,看来保密功夫做得很足。

    连嘉澍在和她说话,内容都是围绕着婚礼。

    婚礼路线,婚礼时间地点等等等,这些林馥蓁不大听得进去,谁愿意去细细品尝即将被甩的地点经过,但是她不想惹他,于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嘴里应答“嗯”“还可以”“还算不错”诸如此类。

    中午,他们在酒店用餐。

    用完餐林馥蓁被告知,她有一个小时休息时间。

    两点半,试礼服时间。

    还是五年前那间试衣间,从半圆筒形的窗户望出去是大片的蔚蓝色,深蓝浅蓝,一格一格排开,怎么看都还像是男孩子们喜欢穿的蓝色条纹衬衫。

    那片蔚蓝投递到窗户上。

    蔚蓝色映出穿着白色婚纱的女人。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美。”来自背后状若叹息的那声感叹让大片蔚蓝色隐于浮光当中,穿白色婚纱的女人背后多了穿白色礼服的男人。

    换上拍照礼服,按照摄影师的要求摆出亲昵的动作,海边、林间、摄影棚;浅笑、开怀笑、娇嗔、欲拒还迎、踮起脚亲吻新郎、深情凝望新郎要什么她就给什么。

    拍照一直延续到日落时分,待会他们还得回酒店换衣服,连嘉澍说了晚上有神秘环节。

    “累吗?”他问她。

    “不怎么累。”凉凉回答。

    两人一起进入酒店电梯。

    电梯门关上,他的吻铺天盖地。

    电梯门打开时,她披头散发,衬衫纽扣掉落一颗,他头发凌乱,颈部处多了几道抓痕。

    这一层楼就只有他们两名住客,他房间在左边,她房间在右边。

    面无表情走出电梯。

    他往左,她往右,走了几步,不甘心,折回,脱下鞋,鞋大力朝连嘉澍扔去。

    鞋子狠狠砸在连嘉澍肩膀上。

    走廊传来他的声音:“林馥蓁,这才是你该有样子,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至死不渝喜欢着。”

    连嘉澍,去死!

    脱下另外一只鞋子,鞋子再次朝着连嘉澍身上狠狠砸去。

    走廊尽头的声音更加地肆意。

    “胸部还和以前一样有弹性,我喜欢,梦里更是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得半夜都得洗几次冷水澡。”

    连嘉澍去死,去死!!

    夜幕降临,蒙特卡罗赌场第六层,林馥蓁和连嘉澍分别站在两扇房门面前,这两扇门他们并不陌生,他们以前的玩乐场所。

    他们身后各自跟着两名赌场经理,是熟人。

    “林馥蓁,今晚玩得开心点。”连嘉澍和她说。

    两扇门同时被打开。

    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两个房间同时响起欢呼声:“欢迎来到告别单身派对。”

    伴随着那扇门缓缓展开,林馥蓁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一张张熟悉面孔随着漫天的礼花。

    “砰”一声,香槟盖子冲上天花板,最先来到她面前的是琳达。

    琳达像一只母猴子朝着她扑了过来,紧接着是安德鲁,安德鲁高举着香槟,下一秒,香槟如数到了林馥蓁的头顶上。

    安德鲁的卡特表兄也来了。

    卡特表兄说着一本正经的话“我才不会干这样的事情”,是的,他不会干这样的事情,但是,他干起了另外的事情,把整个奶油蛋糕往她脸上盖。

    接下来,是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公众媒体上的金融家千金,金融家千金一见面就冷嘲热讽上了“真高兴看到你变胖了。”

    八人小组除马修斯之外全来了。

    马修斯的位置被韩国小子诺瓦克取代,为什么没请马修斯,据说小法兰西依然为那年马修斯当着莱德学院新生的面在他头顶上扣篮的事情耿耿于怀。

    除八人小组成员,还多了一个人,安静站在一边笑着的索菲亚,戴着婚戒的索菲亚。

    真好,索菲亚也有了自己的家。

    所谓“单身派对”还真像模像样,酒多,个个都是人来疯选手。

    **的女模特,英俊的男模特都有了,但是呢,她只有和女模特跳舞的份,因为在隔壁过单身派对的新郎发话了:他是个醋坛子。

    单身派对自然要一醉方休,林馥蓁也不知道自己都喝了多少。

    依稀间,她一会儿拉索菲亚的手嘴里唠叨着我有罪,一会儿把脸埋在琳达的手掌里,一个劲儿的“我有罪,都是嘉澍害我犯罪的。”

    到最后,长长走廊尽头,她不知道被谁背着,反正不是柯鈤就对了。

    一想到柯鈤,就呜呜哭了起来,嘴里唠叨着,我有罪,我是个罪人。

    熟悉的声音在问着她:你都犯了什么罪。

    她都犯了什么罪啊?

    她心里是清清楚楚的,可她就是不敢说,一句话也不敢说出口。

    于是呢,只能紧紧闭着嘴,只能呜呜哭着。

    她听到叹息声。

    那叹息声让她心里难过了。

    像以前那样的难过着。

    ---

    第二十一天,林馥蓁在一阵头痛欲裂中醒来。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南茜,带有淡淡甘草味的水递到林馥蓁面前。

    从南茜手中接过杯子。

    杯子一离手,南茜就滔滔不绝说开,话题全部围绕着整个南法人,不,马上南茜就纠正过来,是整个法兰西,以及日不落帝国都在关注的事情:和连氏实业首席执行官即将举行婚礼的女人是谁。

    “现在,人们都在谈论你们的婚礼,我朋友都想方设法想从我这里获得第一手消息,其中一位还表示愿意搭线,让某大杂志社的记者采访我,给的金额不少,这怎么可能,更可笑地是,我还接到几位亲戚的电话,我当然知道他们想从我这里打听什么……”南茜手舞足蹈着。

    林馥蓁一口气喝完水,把杯子递到南茜面前,她这才停止说话。

    南茜接过杯子,一张脸笑得像一朵向日葵:“恭喜你,薇安。”

    解酒汤并没能缓和她的头痛感。

    “薇安,你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要当新娘的人。”南茜叉腰,说。

    林馥蓁做出“上帝啊,总算有人明白”的手势。

    但南茜马上说:“你一定是昨晚喝了太多水,你一喝水眼睛就浮肿,你那双浮肿的眼睛让你现在看起来双目无神,这是最大的原因。”

    紧接着,南茜表示这不是问题,她朋友说把冰粒打成碎片再制作成沙袋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说干就干,南茜风一般离开房间。

    离开前还一再提醒她,距离婚礼还不到八个小时时间,同样昨晚参加单身派对的先生已经晨跑回来了。

    南茜的话让林馥蓁更加头疼了,按照南茜的说法,人们都在谈论这场婚礼,这么说来,柯鈤有可能也知晓这场婚礼。

    而后天,阿尔卑斯山下也有一场婚礼举行。

    也许,她今天可以和连嘉澍举行婚礼,后天和柯鈤举行婚礼,再加上二十岁时的那场婚礼,这样算来,在五年时间里她就举行了三次婚礼,这三次婚礼她都是以新娘的身份。

    很奇怪,她居然因为这个笑了起来,这个时候林馥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有心情笑。

    “在笑什么?”有个声音问她。

    笑着抬头,笑着叫了声嘉澍。

    笑什么?他又问。

    摇头,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在笑什么。

    他一把她从床上抱起,把她抱到洗手间,糊里糊涂在他催促下洗脸刷牙,糊里糊涂在他催促下换衣服。

    离开房间时,她嘴里还在唠叨“嘉澍,你没发现吗,我现在眼睛有点肿,南茜说有办法帮我消肿。”

    他没听她的唠叨,加快脚步,手被他拉着,她也只能加快脚步。

    吃完早餐,连嘉澍把林馥蓁带到连钊诚面前。

    “爷爷,我和小画眉今天要举行婚礼。”连嘉澍紧紧握住她的手。

    老人眼睛只专注于窗外那只红嘴鸥,而那只红嘴鸥只专注于那片蔚蓝海岸。

    “爷爷,我要和兰朵拉的外孙女举行婚礼了。”连嘉澍换了另外一种说法。

    片刻,老人目光从窗外拉回,落在眼前的两个人身上,缓缓伸出手,一双手分别往一左一右方向,连嘉澍接住左边的手,迟疑片刻,林馥蓁也伸出手。

    离开连钊诚房间,他们去了大厅。

    大厅里聚集了这幢住宅上到管家下到清洁工的所有人,他们从科恩手中拿到精美的信封,据说信封里放的是现金,自然那不是工资也不是遣散费。

    那是婚礼吉利金。

    他们一一来到林馥蓁面前和她说祝福,期间就数南茜的祝福声最大,都要把她耳膜震穿了。

    真头疼。

    最后,连嘉澍变戏法般变出两个大信封,林馥蓁被动地接过其中一个大信封,在连嘉澍眼神示意下,把大信封交给了科恩。

    然后,她听到来自于科恩的祝福。

    一向不苟言笑的德国人这会儿和蔼得像圣诞老人。

    这是一个好天气,一个会让人心情变好的天气,但她的心情没能变好,因为她头疼。

    站在日光底下,林馥蓁和连嘉澍说:“嘉澍,我头疼,我能不能回房间休息。”

    “不行,司机在等我们,不仅司机在等我们,还有很多很多人都在等我们。”连嘉澍轻声和她说。

    司机在等我们,很多很多人在等我们,林馥蓁心里重复着连嘉澍的话。

    “本来,婚礼彩排应该安排在昨天下午,我怕你太累,就把婚礼彩排安排在今天上午十半点,现在,距离彩排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二十五分钟。”连嘉澍又说。

    林馥蓁一动也不动。

    “要不要我打电话让医生来一趟?”他问。

    “不用。”

    林馥蓁跟着连嘉澍上车。

    还是巫延吉开的车,还是一前一后跟着两辆车。

    车子越过电子门进入下坡路,沿途各种各样高大乔木,花朵累累的灌木让人新生恍惚,以为自己要么误入仙境要么就是置身于某个奇异星球,再拐了个弯,无尽蔚蓝色以一种让人猝不及防的姿态跃于眼前,迎面而来的车辆昭告着:你处于人类世界。

    叹了一口气,收回目光。

    “怎么了?”

    瞅准某样物体,发呆。

    “现在还头疼吗?”

    继续发呆。

    “我们中午在酒店用餐,中午想吃什么?”

    还是发呆,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她现在思绪懒惰,她昨晚喝多了。

    “找一个比较地方停车。”连嘉澍对巫延吉下达命令。

    悄眼看了坐在身边的人,表情可真严肃,严肃到林馥蓁以为昨晚自己参加的那场单身派对是真的单身派对。

    车子停在一处较为隐蔽的所在,对面是人潮密集区:商场、广场、游客、餐馆、纪念品店,城市观光车让人眼睛应接不暇。

    连嘉澍手往前面一指:“巫延吉,你把她带到那里绕一圈。”

    慢吞吞跟着巫延吉,林馥蓁穿过马路来到广场,广场有不少多媒体电子屏。

    林馥蓁在某百货商店墙的电子屏上看到了方绿乔,方绿乔那张倒胃口的脸让她注意力集中了一点,方绿乔现在似乎变成一名名人,她的豪华公寓门口围着一大堆记者,那些记者一见到她就像苍蝇见了蜜糖般围过去,方绿乔面无表情一一拨开他们,逃难般钻进等在一边车子里,记者们还朝着远去的车子拍个不停。

    而某运动品牌卖场墙上的电子屏幕那位年轻姑娘看着也眼熟,那位年轻姑娘和方绿乔遭遇也差不多。

    看了小会时间,林馥蓁才想起,屏幕上的年轻姑娘不久前她在连钊诚生日宴会上见过,当时她撞见过这位年轻姑娘和连嘉澍在接吻。

    这两则新闻发布时间为今天早晨,也就是说记者们在这两人门口蹲了一夜。

    跟着巫延吉进入商场。

    从一家家商店门口走过,和沿途三三两两人擦肩,这个时间点逛商场的人不多,服务生们有大把大把时间聊天。

    离开商场,过马路,过完马路,忍不住回望。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关注一场婚礼,他们没别的事情吗?媒体们也真是,倾巢而出,所有和连嘉澍走得近的女人都幸免于难,□□公司也来凑热闹了,据说新娘人选达到两位数。

    还有出席婚礼的嘉宾,通过公布在官网的嘉宾名单连嘉澍充分向这个世界展现他的影响力。

    还有,中午十二点开始,巴黎最大的电视台将对这场婚礼进行现场直播。

    跌跌撞撞往着车停靠的方向。

    在打开车门前,林馥蓁和巫延吉说,你能等五分钟后再上车吗?

    打开车门,展开双臂,环住连嘉澍。

    手紧紧环住他。

    说:“嘉澍,现在还来得及。”

    就像南茜说的那样,似乎所有人都在谈论这场婚礼,商店的服务生、擦肩而过的人们、多媒体屏幕上、电视台……

    一切一切让林馥蓁心惊肉跳。

    脸深深埋在他的肩窝处。

    “‘现在还来得及’这话听起来很耳熟对吧?”连嘉澍语气轻松。

    “什么?”

    “‘林馥蓁,现在还来得及。’这话五年前我和你说过。林馥蓁,现在算不算你把它还给我。”他手轻触着她垂落于背部的头发。

    想想还真是,连嘉澍这个混蛋是和她说过这样的混蛋话。

    可目前,她无意从他身上讨回昔日受的委屈。

    手更紧环住他颈部:“嘉澍,这不一样。”

    “我知道,”连嘉澍声音淡淡,顿了顿,问,“林馥蓁,你现在相信那场婚礼是真的了。”

    林馥蓁心里苦笑,现在她容不得她不相信。

    因为知道是真的,现在心里更加的害怕,她不知道连嘉澍最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嗯?”

    “嗯。”应答。

    “林馥蓁,关于游戏的第三个英里我已经拿出充分的诚意,比如说为了让你和你妈妈见上一面,我让巫延吉亲自前往巴黎一趟,在我们婚礼彩排时,巫延吉已经在前往巴黎途中,我们午餐时,他们应该已经在来尼斯途中,吃完午餐,你就可以坐上我安排的车前往尼斯机场见你妈妈。”

    紧攀着他颈部的手一点点松开。

    “林馥蓁,不能光是我在表达诚意,你也得拿出你的诚意来。”连嘉澍和她说。

    “你就不怕我们以后彼此怨恨吗?”她轻声问着。

    “我怕,但谁让你要和我那土拨鼠叔叔在我讨厌的阿尔卑斯山山下举行婚礼呢?不要以天真的语气和我说,那换地方不就得了,不不,不管换哪个地方最终都会成为我所讨厌的,我所憎恨的,所以,我只能抢在你和他之前和你举行婚礼了。”

    原来……是这样。

    明白了。

    松开手。

    “林馥蓁,游戏还要不要继续?”他问。

    “我和我妈妈什么时候见面。”眼睛看着车窗外。

    “婚礼彩排需要一个钟头时间,完成婚礼彩排加上用午餐,你一点从酒店出发,酒店距离尼斯机场大约四十分钟车程,你可以利用这四十分钟车程好好休息补充体力,一点四十五分,你应该可以见到你妈妈,你和你妈妈有十五分钟见面时间,我也想让你们见面时间长一点,但今天下午尼斯旅游局有花车巡游活动,回来路上应该会堵上二十分钟时间,两点,你离开尼斯机场,回到酒店大约在三点左右,一个钟头应该足够完成化妆换礼服。”

    还真是面面俱到,连花车巡游都考虑进去了,这也应该是一名成功商人应有的缜密心思。

    “四点,我们举行婚礼。”

    连嘉澍,去死,林馥蓁心里如是应答。

    “可以吗?”

    气死吧,连嘉澍。

    “林馥蓁?”

    点头。

    ---

    十点半,婚礼彩排正式开始。

    伤心之地别来无恙,蔚蓝海岸线、天空云彩、潮起潮落、白色建筑、连同延绵不尽的沙滩,一切一切都别来无恙。

    八人小组中年纪最大的卡特表兄充当把她交到新郎手中的任务。

    在结婚进行曲没响起前,那位一再以幸灾乐祸的语气说她嫁给了一个醋坛子,比如说他不能借机会摸新娘的手。

    不应该是小画眉的手。

    “身体不能挨小画眉太近,要记住,挽住你臂膀的是小画眉,不是别的莺莺燕燕,不能习惯性地去接触她身体任何部位,不能因为她漂亮多看她几眼。”连嘉澍的话。

    在花童们天使般的笑容中,结婚进行曲响起。

    这是林馥蓁第一次真正去看清婚礼现场,没多大排场,但温馨浪漫圣洁。

    在耳熟能详的旋律中,脚一步步往着红毯,往着鲜花拱门,一道又一道,来到站在红毯另外一端的男人面前。

    八人小组客串起了观礼嘉宾,他们不再像五年前那样在神父宣读婚礼致辞时笑作一团,也不卖弄自以为是的幽默。

    他们安静坐在那里,像一幕生活场景:挚友即将迈入人生另一个阶段,他她有幸成为一名见证者,给予挚友最为真挚的祝福,祝幸福,祝安康,祝白头偕老。

    大家都在成长。

    十一点半,婚礼彩排结束。

    十一点三十五分,林馥蓁把一张纸条交到索菲亚手上,在索菲亚耳畔叮嘱,务必把纸条交到琳达手上。

    想必,琳达在看到纸条时大约也只能感叹“我真是太倒霉了。”

    十一点四十分,工作人员对婚礼现场进行清场,再过二十分钟巴黎电视台直播就开始了,直播镜头最先对准的是每一名到场嘉宾。

    十二点,林馥蓁和连嘉澍一起进入酒店内部。

    十二点半,午餐时间。

    餐厅就只有她和连嘉澍两人。

    透过电视镜头林馥蓁看到盛装而来的嘉宾们,若干嘉宾表达他们刚下飞机。

    新郎的美国朋友面对镜头埋怨消息来得太突然,只能匆匆忙忙安排行程;新郎的意大利朋友则无奈表示三十五岁还没交往对象的他是硬着头皮过来;西班牙朋友抱头“我和Yann两个月前见过面,那家伙一点也看不出要结婚的样子”,和西班牙朋友结伴一起来的则插嘴“我没想到Yann会是我们中结婚最早的人。”

    一张张被人们熟知的面孔出现在电视镜头上。

    “嘉澍,你能把电视关掉吗?”林馥蓁轻声说。

    连嘉澍关掉电视。

    近半个小时的用餐时间林馥蓁一直埋头吃,把嘉澍夹在她碟子里的食物都一一吃掉。

    “林馥蓁,你还真像猪。”他语气无奈。

    十二点五十分,他们离开餐厅前往酒店停车场,林馥蓁将从酒店停车场前往尼斯机场。

    十二点五十五分,他们到达停车场,一辆黑色轿车已经等在那里了。

    “我刚刚接到巫延吉的电话,你妈妈和你叶叔叔已经到了尼斯。”连嘉澍打开车门。

    林馥蓁站着不动。

    “送你到机场的是浩二,你只要跟着他就可以了,他会把你带到你妈妈面前。”

    点头,心里催促自己应该上车了,可脚却生根般。

    连嘉澍触了触她的脸颊,柔声说着:“我也想陪你到机场去,但我得去招呼我的朋友们。”

    点头,用尽全力,一只脚往车门方向,另外一只脚紧随其后,走了几步,背后传来——

    “小画眉。”

    林馥蓁停下脚步。

    “来日方长。”

    回过头去。

    触到他的眼睛。

    那眼睛,看得她心里慌张了起来。

    他笑着说:“我是说你妈妈的事情,不要遗憾于只有十五分钟见面时间,总有一天,你想见多久就能见多久。”

    点头,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脑子发出的命令是往前,心发出的命令是往后。

    脚步倒退。

    闭上眼睛,身体狠狠撞入那个怀抱中。

    ---

    一点四十分,车子停在尼斯机场停车场,一点四十五分,林馥蓁在机场贵宾室看到陷入深度睡眠状态的兰秀锦。

    床推车上旁边站着叶云章。

    无声胜有声,她冲着那个男人笑,那个男人也冲着她笑,泪水来得很轻易,一眨就沿着眼眶掉落。

    陷入深度睡眠的兰秀锦面容消瘦。

    手缓缓触上那张脸,来自于指尖处的触感是温暖的,眼睛一眨,泪水再次掉落。

    低头,唇映在兰秀锦额头上。

    发自肺腑:“妈妈。”

    把那张脸一一亲吻个够,接下来就是眼睛了,眼睛需要收集那张脸所有特征,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想必是不能见到了。

    “阿蓁,来日方长。”

    抬起头来,触到叶云章溢满笑意的眼眸。

    一个小时前,嘉澍也说过一样的话。

    是的,来日方长。

    下一秒,林馥蓁在叶云章无名指上看了一样小玩意;再下一秒,她的眼睛在兰秀锦无名指上找到和叶云章无名指上一模一样的小玩意。

    “叶叔叔?”压低声音。

    叶云章点头,倾身和她咬起耳朵来:“你妈妈‘临终前’答应我求婚了,还说如果有下辈子的话,下辈子在她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就嫁给我。”

    捂住嘴,窃窃笑,这些话从兰秀锦口中说出来一定是极其可爱的。

    抬起戴着戒指的手,那个男人眼里闪烁着泪光,表情却是无比的骄傲:“林馥蓁,这一次,兰秀锦赖不掉了。”

    可不是,这次,兰秀锦只能认栽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巫延吉的脸映在贵宾室门方框中。

    和叶云章拥抱告别时,林馥蓁把一张名片塞给叶云章,那是民盟副主席的私人手机号:“叶叔叔,一旦发现不对劲,想办法联系这个号码的主人。”

    接下来,叶云章和兰秀锦将前往瑞士偏远小镇,在小镇休养一个礼拜后,他们就动身前往开普敦定居,按照计划是这样的。

    但随着她把那张纸条交到索菲亚手上,那个计划充满了变数。

    回程途中,林馥蓁想,三年后二十八岁的自己在面临这个选择时,会不会有所不同,二十岁的林馥蓁肯定会冲着连嘉澍说“想都别想,不!永不!”二十五岁的林馥蓁曾经有那么一个念头,就这样吧,就这样都听嘉澍的,但那终归只是一个念头,想必棱角还没完全被磨光,又或许,还舍不得放弃自我,再或许,还是蠢。

    想来想去,还是应该是蠢的吧,带有一点点自以为是的蠢。

    车子进入海滨大道。

    每年十月中旬,尼斯旅游局都会在海滨大道举行花车巡游活动,碰上花车巡游,过往海滨大道的车辆也只能大叹无奈。

    几公里过后,车速慢了下来,跟随着前面车辆走走停停,一辆辆被装扮成海底生物的花车擦着车窗而过,当地民众和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立于海滨大道两边纷纷举起相机,附近的小贩趁着这个机会兜售他们自制汉堡,这里的海鲜汉堡很受游客们的欢迎,索性几名小贩穿过花车来到被堵在路上的车辆车窗前,敲响车窗,并排的车辆车后座的孩子接过爸爸手中的海鲜汉堡,正津津有味吃着。

    林馥蓁心里一动,朝一名小贩招手,她好像有点饿了。

    小贩来到他们的车窗外,但浩二并没有打开车窗。

    “我饿了。”林馥蓁说。

    浩二还是没半点打开车窗的意思。

    对了,她现在没半点人身自由,不吃也没关系,可是窗外那位眼巴巴等着呢,于是她说不然你打电话给连嘉澍问他可不可以。

    日本人还真的打了电话。

    艹!

    挂断电话,浩二打开车窗,递出五十欧,小贩把整个纸箱都塞进车里,欢天喜地离开。

    纸箱还有两个汉堡,两个汉堡五十欧,小贩不乐坏才怪。

    林馥蓁挑了较小的汉堡。

    汉堡吃了一半车子前行速度快了一点,巡游花车队伍一点点被甩在身后,汉堡吃完,车速已经进入到正常的速度。

    车子下了海滨大道,进入戛纳小镇范围来到商业街,车窗外随处可见多媒体屏幕。

    车停在最繁忙的红绿灯口,两面巨大的多媒体屏幕一左一右竖立在红绿灯两边的百年百货商场墙上,一边正播放花车巡游,一边正在播放据说是半数南法女人都在谈论的那场婚礼。

    也不知道怎么的,眼睛一触到婚礼现场,林馥蓁就觉得头疼,这次是真的头疼,不仅头疼胃部还一阵阵翻江倒海。

    看来,那场婚礼真的是不被她待见。

    也就眨眼功夫,窗外景物变成花黑色。

    最终,林馥蓁目光定额在播放婚礼现场的电子屏幕上,咧嘴笑,嘉澍,你看,我是真的不乐意参加那场婚礼,不乐意得眼前都发黑了起来。

    像是听到她内心想法,多媒体屏幕上出现连嘉澍的身影。

    白色礼服,白色衬衫,深色领结,立于蔚蓝色彼岸,英俊非凡。

    那张脸一如初见。

    让她一颗心砰砰乱跳着,心里有着很不妙的感觉,那种不妙的感觉导致于她舌头打结。

    手缓缓贴在心上,真的在砰砰着呢,心里开始大叫不妙,不妙到她想尝试去说一下话。

    说……说什么呢。

    眼睛直勾勾看着屏幕上的那张脸。

    开口:“我……我叫林……林馥蓁,嘉……嘉澍,很……很高兴认识……很高兴认识你。”

    真是没出息啊。

    要没完没了到什么时候?

    花黑色在眼前大面积扩展,逐渐变成黑色海岸,缓缓闭上眼睛,眼角处有一颗泪水缓缓溢出,当那颗泪水垂落至她嘴角处时,耳畔特属于这个世界的所有噪音一一远去。

    身体不听自己使唤歪歪斜斜往着一边,当头触到车椅时,林馥蓁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吃到地是鲑鱼汉堡。

    ----

    脑子似乎被装上发条,思绪随着发条摆动,滴答,滴答。

    逐渐发条越走越快,滴答声越来越为清晰,清晰到近在耳畔。

    睁开眼睛——

    最远处的是墨黑,是画家们会多加上几层的墨色,让人看着心情沉甸甸的,眼睛自动选择去避开那沉色,往里一点,墨色少了一些,但还是让人看着心里不舒服,再往里一点,墨色逐渐变薄变成墨蓝色,一条细细的亮蓝色丝线横在深墨色和浅墨色之间,把黎明前的天空和海洋隔成两个方块,眼睛逐渐适应那无边无际的沉色,沿着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往回收,黎明之前的天空海洋被浓缩在一个小方框里头,窗户把天和地阻挡在外面。

    天和地映着一个男人的剪影,方框里,一灯如豆。

    目光一动也不动凝望着,也不知道是在看黎明前的天色,还是在看映在窗户上男人的剪影,还是什么都没看,只是在思考。

    不需要眼睛去求证,从周遭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林馥蓁就知道自己此时正在医院,这是一所位于海边的医院。

    至于为什么住进医院,林馥蓁大致也知道原因,和那个鲑鱼汉堡有关。

    林馥蓁已经有十几年没吃过鲑鱼了,她有过鲑鱼过敏导致昏迷二十小时的经历,那时,她光顾想事情导致于没有注意汉堡的材料。

    这下……糟了。

    那场万众瞩目的婚礼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想及那场婚礼,林馥蓁有些心虚,不,应该是很心虚。

    垂下眼帘,片刻,掀开,目光拉到距离自己最近所在。

    连嘉澍正坐在床前,闭着眼睛头靠在一边医疗器械上,身穿白色衬衫,领结已经被摘掉,一边搁着那件应该在婚礼上穿的白色礼服。

    瞅着近在眼前的那张脸。

    周遭各种医学仪器的声响伴随着均匀的呼吸声。

    他应该累坏了吧。

    缓缓伸出手,去触摸他掉落于额头处的些许发丝,小心翼翼把它们理好,按说,理好头发手应该收回来了,可是没有,就那么停顿着。

    有那么一瞬间,林馥蓁都要怀疑,手之所以不想收回是因为时间被凝固住,世间万物停滞不前,包括她的手。

    那声低低的“醒了?”一下子打破时间结界。

    收回手,头垂得低低的。

    周遭安静得近乎诡异,那种诡异让林馥蓁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终本能往着脸上,发现鼻梁空空的。

    脸上已经没有眼镜。

    “林馥蓁。”

    这声林馥蓁连嘉澍叫得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可却把林馥蓁听得心里一阵发麻,硬着头皮,应答一句。

    “现在,你乐坏了吧?”连嘉澍问她。

    “啊?”后知后觉,左思右想,最终一大堆话变成低低的那声,“嘉澍,对不起。”

    连嘉澍没有应答。

    “都是我不好,嘉澍,那时我光顾想事情了,没意识到那是鲑鱼汉堡,嘉澍,我鲑鱼过敏你也知道的,老实说,当时它看起来来一点也不像鲑鱼汉堡。”语气满满的自责。

    连嘉澍把椅子往床前推进,手放平搁在床单上,微微仰头,看着她。

    慢吞吞举起手来,低低说:“嘉澍,我发誓,当时它真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鲑鱼汉堡。”

    “你拿什么发誓?”他问她。

    咬牙:“拿我的体重,胖回一百八十磅怎么样?我发誓……”

    “林馥蓁,拿你妈妈发誓。”

    “不要!”急急忙忙打断他的话。

    周遭更为安静了,垂下眼眸,不敢去看他。

    “林馥蓁,别装了。”

    “你说什么?”依然垂着头。

    “林馥蓁,你一定还不知道,琳达被扣留护照,索菲亚被禁止出境。”连嘉澍冷冷说着。

    “啊?!”急急抬头,眼睛急急找寻。

    触到连嘉澍的眼眸。

    一秒、两秒、三秒。

    扑了过去,手紧紧缠住他颈部,嘴里叫着嘉澍,说嘉澍,你五年前让我丢脸一次,五年后我让你丢脸一次,扯平了,而且……而且鲑鱼汉堡难吃得要死。

    鲑鱼汉堡的确难吃得要死,但能怎么办?那是她在短时间里能想到不出席婚礼的办法。

    鲑鱼汉堡是琳达提供的,有钱能使鬼推磨,那天在海滨大道的小贩兜售的都被换成鲑鱼汉堡,而她开了手机定位系统,琳达给那些小贩提供她的定位。

    不仅鲑鱼汉堡难吃,那种世界变成花黑色的感觉也不好,更要命的是发作时胃部翻江倒海的。

    是的,她也是吃尽了苦头。

    越想心里越委屈,于是委委屈屈说着:“嘉澍,鲑鱼汉堡真的很难吃,我怀疑那个鲑鱼鱼片是过期的。”

    连嘉澍还是一动也不动。

    继续:

    “嘉澍,我可是女孩子,你不知道吗,女孩子们脸皮特别薄,被你丢在婚礼之后我每次走在路上都觉得抬不起头来,我每隔几天都会做噩梦。”

    “这么说来,五年前把你丢在婚礼上对于你来说的确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可不是,可不是,我每次做完噩梦醒来时都发现自己枕头被泪水浸透湿了。”急急忙忙接上。

    “林馥蓁。”这声林馥蓁带着满满的警告。

    好吧,好吧,她也觉得自己话说得比较夸张。

    凝望着窗外的天色。

    “嘉澍,不关她们的事情,一切都是我的错。”低低说出。

    说完,缠住他颈部的手一点点松开,二十岁之前的林馥蓁总是喜欢用这一招,装疯卖傻,胡搅难缠,扮可怜强加委屈,她只是想试看看这一招现在还管不管用。

    看来是不管用了,也对,这次可不是小打小闹。

    松开手,身体想去脱离那个怀抱。

    但——

    下一秒,被牢牢框固回那个怀抱当中。

    她没动,他也没动。

    目光穿过窗户,凝望黎明前的天色,凝望着映在窗户上相互拥抱的男女,相互拥抱的男女就像是被凝固的石膏像。

    这次一定是真的,这次时间停止流动一定是真的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林馥蓁,新的一天。”他说。

    眨了眨眼。

    是的,新的一天。

    “林馥蓁,你昨天捉弄我一次,我今天捉弄你一次,扯平了。”

    你昨天捉弄我一次,我今天捉弄你一次,扯平了。

    是的,扯平了。

    这是特属于小法兰西和小画眉的玩法,从十岁延续到二十五是岁。

    “林馥蓁,游戏结束了。”

    是啊,游戏结束了。

    “我就知道,你能想出从婚礼逃脱的办法,只是我不知道你会用这种蠢法子。可我得让你知道的是,我一点都不心疼。”

    不心疼就对了,不能心疼,一点心疼都不能。

    “想知道游戏的结果吗?”

    “想。”

    “恭喜你,林馥蓁,你通过了连嘉澍的终极考核,搭上前往营地的车,五年前,小法兰西把小画眉丢在婚礼害她丢脸,五年后,小画眉把小法兰西丢在婚礼上害他丢脸,一人一次,扯平了。”

    这可真是一个疯狂的游戏。

    这游戏疯狂得都让她落泪了。

    “想知道放在通往终点车里的可乐和游戏机是什么吗?”他轻声问她。

    “想。”

    迟迟没有动静。

    “林馥蓁,你得放开我我才能告诉你可乐和游戏机放在哪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放开了她,而她的手还紧紧攀在他身上,这不能怪她啊,那是因为她眼眶里正一个劲儿的掉落泪水。

    再等一会泪水应该没有了吧,都怪这沉沉的天色,让人心生忧郁。

    在等待着泪水自行离开时,她问他可乐和游戏机可爱吗?

    “我觉得还算可爱。”

    嘉澍说可爱,那应该是可爱的吧。

    眼眶里的泪水止住时,她放开了他。

    连嘉澍从礼服旁边拿出遥控器,遥控器对准墙上的液晶屏,液晶屏显示出婚礼现场画面,从左上角跳动的时间显示已经是婚礼进行时。

    自然,在这场婚礼是找不到新娘的。

    也许是负责转播的摄像师不忍心看着在红毯尽头独自等待的新郎,镜头对准观礼嘉宾。

    即使新娘迟迟没有出现,但人们应该不会有遗憾了,看看,都来了些什么人,这些人的名字名声即使单独拿出来也足以如雷贯耳。

    这些人一个个为了小法兰西而来。

    越过一张张面孔,林馥蓁看到一张儿时让她总是忍不住会放轻脚步放缓呼吸的面孔,很小的时候,她总是特别怕罗斯先生。

    小法兰西把罗斯家的长孙也请来参加婚礼了。

    “我得让了不起的犹太商人知道我都请了些什么人,身临其境有利于他看清楚事实。”他和她说。

    在他和她说这话时,他是站着她是坐着,不需要抬头,她就知道他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那肯定是不可一世的。

    液晶屏幕时间跳到四点十五分,伴随着那道清朗的声音,摄像师把镜头给到了新郎。

    新郎冲着镜头,冲着台下观礼嘉宾做出看似无奈的表情。

    说:“事实上,我兜里放着两张小纸条,左边兜里的小纸条是为了新娘会出现而准备的,右边小纸条是为了新娘不出现而准备的,一分钟前,我得到确切消息。”

    当着众人的面,新郎伸出左手,手往左边兜里,离开时手里当真多出了一张小纸条,小纸条被揉成一团丢在地上。

    站直身体,说:“现在,在场的各位,以及通过电视网络媒体收看这场婚礼的观众们应该猜到都发生了什么?是的,我被甩了。”

    笑:“好吧,就给你们半分钟嘲笑时间,特别是女嘉宾,女观众们此时此刻肯定会在心里说,不要觉得冤,五年前,你也把一个年轻姑娘丢在婚礼上。”

    半分钟过去。

    “五年前,你把一个年轻姑娘丢在婚礼上,这话说得对极了,这场婚礼的所有参与者,你们还记得那位年轻姑娘的名字吗?”

    全场鸦雀无声。

    蔚蓝海岸的粼粼波光映在白色礼服上,折射进了那人的眼眸里,泽泽发亮着。

    泽泽发亮的眼眸一一从观礼嘉宾脸上略过,最终落在正中央位置,正中央位置坐着罗斯家族的长孙。

    缓缓开口:“五年前,那个被丢在婚礼上的年轻姑娘名字叫做林馥蓁,那时如果你们没能记住她的名字,那么这一次,请你们牢牢记住她的名字,因为那是一位好姑娘,是一位勇敢的姑娘,更是我心里深深热爱着的姑娘。”

    目光牢牢锁定在罗斯家长孙脸上。

    缓缓问:“罗斯先生,你还记得林馥蓁吗?”

    在万众瞩目中,罗斯家长孙站了起来,微笑,一脸的慈爱:“我怎么可能忘记她?她是我已故夫人的心肝宝贝,也是我的心肝宝贝,她还是我们的薇安。”

    连嘉澍再次笑开。

    “谢谢罗斯先生。”

    笑开,看了本应该站着新娘的所在,新郎嘴角处的笑容多了淡淡的无奈。

    “现在,你们应该猜到本应该站在新娘位置的人是谁了吧?”顿了顿,说,“是的,这场婚礼的新娘名字叫做林馥蓁。虽然,今天她没出现,但没关系。”

    “只要是她,都没关系。”

    连嘉澍的目光再次回到罗斯家长孙脸上。

    收起笑容。

    说:“商人们总是把利益比喻成奶酪,林馥蓁对于我而言就是那块奶酪,只要是谁敢动我的奶酪,那么他将会是我永久的敌人。那块叫做林馥蓁的奶酪,谁都动不得。”

    此时,左上角时间显示为四点二十分,短短五分钟时间里,那个叫做连嘉澍的男人向世界奉献了一场独角戏。

    独角戏在四点二十分戛然而止。

    连嘉澍关掉电视。

    “为什么要关掉电视?”她低声问他。

    “因为,我们的琳达好像又闹了笑话。”他轻声回应。

    “她都闹了什么笑话?”问的声音更轻。

    “她学我说话了。”回的声音也轻。

    “她都学你说什么?”声音变成蚊子似的。

    “她说林馥蓁也是我的奶酪。”说话声音几乎要听不见了。

    许久,许久。

    “林馥蓁,你现在明白这场婚礼的意义吗?”

    点头。

    “把手打开。”他柔声说到。

    缓缓,把手摊开,手摊开在他面前。

    那落在她手掌上的拳头里似乎藏了什么了不起的宝物,一点一点打开,有什么从他的手里释放到她的手掌里。

    他说,用略微颤抖的声音说:“欢迎林馥蓁回到这个世界。”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有转身,去拥抱他,半跪在床上去拥抱他。

    “嘉澍。”

    他回以更为深沉的拥抱。

    “嘉澍,可乐和游戏机很可爱。”

    都可爱到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林馥蓁。”

    “嗯。”

    “小法兰西对小画眉说一次‘现在还来得及’,小画眉还给小法兰西一次‘现在还来得及’;小法兰西用三个英里骗小画眉一次,小画眉用鲑鱼汉堡骗小法兰西一次;五年前,小法兰西把小画眉丢在婚礼一次,五年后,小画眉把小法兰西丢在婚礼一次,扯平了。”

    点头,是啊,扯平了。

    “小画眉。”

    “嗯。”

    “在小法兰西不知道的时间里,小画眉为小法兰西干过傻事,而在小画眉不知道的时间里,小法兰西也为小画眉干过傻事。”

    他拉着她的手。

    她的手缓缓跟着他。

    指尖一点点从他手掌心里往上,一点点来到手腕,手指穿过戴在他手腕上的腕表,指尖再顺着他的指引一点点触到手腕上的那道疤痕。

    “这就是在小画眉不知道的时间里,小法兰西为她干的傻事。”

    那个瞬间……

    在那个瞬间,抑制不住的泪水冲出眼眶,揪住他的衣领,泪流满面的脸拼命在他衬衫上蹭着。

    这个混蛋,干嘛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这下……

    这下,真是扯平了,什么都扯平了。

    混蛋,混蛋。

    头埋在他胸腔上,呜呜哭了起来。

    窗外天色如数变成墨蓝,一灯如豆还映在窗框上,眼看天就要亮了,她也不知道是何时停止了哭声,哭累了就把头搁在他肩膀上,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眨着。

    第一缕曙光冲破天际时,她和他说嘉澍其实我一直没原谅你,其实我在表面上装成已经原谅你了,但实际上我一直都没原谅你。

    “我知道。”

    “嘉澍,现在,我要原谅你了。”

    “好。”

    目光直直看着窗外,类似自言自语的唠叨:“知道‘嘉澍,现在,我要原谅你了’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林馥蓁要为了连嘉澍尝试去改变,最终会变成什么样现在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会努力让自己配得上连嘉澍对于她的信任。”

    “让‘林馥蓁,欢迎回到这个世界’这句话变得充满意义。”

    许久,许久。

    如此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她耳畔说。

    “怎么办,当小法兰西从小画眉口中听到她要原谅他时,他又开始变得自私了起来,比如说,他想和她说,林馥蓁,还等什么,我们在一起吧。”

    没说话,思绪恍惚。

    那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又在她耳畔问:“林馥蓁,我们要不要在一起?”

    林馥蓁要不要和连嘉澍在一起啊。

    摇头。

    还是不要了。

    她不好拒绝他,于是她和他讲了一段故事,一位公主和一名士兵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名士兵对一位公主一见钟情,一个晚上,士兵鼓起勇气向公主表达爱意,公主被士兵的诚意打动,于是公主和士兵说,你要是能在我窗前连续站满一百个晚上,我就嫁给你,从那天起,每天每天从日落再到日出,士兵都来到公主的窗前,风雨无阻的九十九天过去,第一百天,公主没能等来士兵,第一百天,士兵去了战场,不久之后,公主嫁给邻国的王子,多年后,士兵还是士兵,公主还是公主,他们各自过着美满的生活。

    那段故事说完,连嘉澍就走了,他说他得去收拾婚礼留下的烂摊子。

    离开前,他要她答应他。

    “连嘉澍请求林馥蓁,在那扇门关上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认真思考,思考自己真真正正需要什么样的生活。”

    她答应了他。

    那扇门关上。

    嘉澍走了。

    其实,嘉澍,公主和士兵的故事并没有讲完。

    故事尾声,弥留之际,公主见了士兵,公主问士兵为什么第一百天没有出现。

    士兵告诉公主,假如第一百天过后,公主没能遵守诺言嫁给他,那么他肯定会因为心碎而死。

    就像那名士兵的胆怯一样,二十五岁的林馥蓁再也没有能力去承受二十岁时那场爱情所带给她的肝肠寸断。

    永恒只存在于人们的口头上,也许恋人们在山盟海誓时真是真心诚意,但架不住心,架不住眼睛。

    假如有一天,嘉澍的心嘉澍的眼睛属于另外一个人,那么她也会心碎,心碎而死去。

    现在,她只想好好休息。

    林馥蓁闭上了眼睛。

    ---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

    那趴在她床前的孩子让林馥蓁第一时间还以为看到昔日的自己,那副土气的黑框眼镜,那样的表情。

    睡意瞬间全无。

    为什么这个奇怪的孩子会出现在她房间里,让她觉得郁闷的是那个孩子却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林馥蓁坐直身体。

    “阿蓁姐姐。”奇怪的孩子怯怯开口。

    伴随着这个称谓,林馥蓁大约知道这个奇怪的孩子是谁了,她很久以前见过这个孩子的照片。

    没等她开口赶人。

    奇怪的孩子倒是先开口了:“阿蓁姐姐,我也是因为鲑鱼过敏住进医院的。”

    还真是,身上穿着病患衣服呢。

    孩子扳起手指数:“我昏迷了六个小时,阿蓁姐姐你呢?阿蓁姐姐,你想知道我的秘密吗?”

    艹,真是自来熟的孩子,她小时候可没有这样。

    确信周遭没人后,孩子往她凑近,神秘兮兮:“其实,我是故意吃鲑鱼汉堡的,他们老是在我耳边唠叨,不能吃鲑鱼,不能吃鲑鱼,我烦死了,然后我就吃了鲑鱼汉堡。”

    还……还真巧,她小时候好像也是因为这个才吃了鲑鱼。

    这时,孩子似乎想起什么。

    他从外套兜里拿出纸和炭笔。

    把纸平摊在椅子上,两只手分别拿起炭笔,冲着她挤眼,炭笔笔尖落在纸上同时转动。

    片刻,纸张上左边出现一个圆圈,右边出现一个方框。

    “爸爸说,射雕英雄传里的周伯通才是真正聪明绝顶的人,周伯通能在同一时间里一手画圆一手画方,而黄蓉就不会,很多人都不会,爸爸说我也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孩子喜滋滋说着。

    爸爸……这个名称还真是有点久违。

    “爸爸说阿蓁姐姐也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孩子把炭笔交到她手上。

    这意思可是让她也画一个圆画一个方去证明她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了?

    真可笑。

    刚想叱喝,在触到孩子眼巴巴的眼神后抿住嘴,嘉澍她都原谅了,换言之,她先要有一双明目,去认清这世界上无辜的事与物。

    好吧,就从眼前这位开始。

    板着脸,握好炭笔。

    在孩子的注目下,转动手腕。

    看到纸上一边圆一边方,孩子欢呼了起来,欢呼过后,表情略带羞涩,把小小的脸埋在她手掌心里。

    “爸爸说得对,阿蓁姐姐在做这个动作时潇洒极了。”孩子的声音一缕一缕从手掌心透露出来,“阿蓁姐姐鲑鱼过敏,子岩也鲑鱼过敏,阿蓁姐姐会一手画方一手画圆,子岩也会一手画方一手画圆。”

    话音刚落,门被打开了。

    门外站着方绿乔。

    昔日二十欧的球鞋变成高级手工皮革鞋。

    鞋跟打在地板上的节奏充分说明鞋子主人内心的焦虑,方绿乔一把拉起林子岩,拉着林子岩就要往着门外。

    林子岩一看就是偶尔会犯倔强的孩子,他牢牢抓住床沿,嘴里嚷嚷我要和阿蓁姐姐说话,我要和阿蓁姐姐玩。

    “林子岩,吃药时间到了。”方绿乔尖着嗓音。

    “胡说,我是吃完药才来的。”林子岩一点也不给面子。

    “快和我回去。”姐姐被弟弟气坏了。

    “我不。”

    真吵,当然,说的是姐姐不是说弟弟。

    目前,林馥蓁还没能大度到去原谅秋玲珑的女儿,也许很久很久以后在路上碰到时,她会和方绿乔说声对不起,然后承认自己当时做了幼稚的事情。

    现在,她有点讨厌方绿乔的态度,就好像她是病毒,让林子岩在她面前多呆一会就会被传染到似的。

    要对付方绿乔办法多的是。

    于是,用温柔的嗓音说:“不然,就让子岩留在这里和我玩一会。”

    方绿乔松开手,以一种见鬼般的目光看着她。

    耸肩:“子岩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可爱。”

    这话让戴着土气眼镜的孩子笑得脸都乐开了花,在那一个瞬间,林馥蓁有种去触摸那个孩子脸颊的冲动。

    方绿乔一步步朝着她走来。

    眼镜直勾勾看着她:“林馥蓁,你休想把子岩从我身边抢走。”

    看看,方绿乔总是很容易上当。

    凉凉说着:“方绿乔,在你说这话之前,你都没考虑过你妈妈对我做了什么吗?”

    ---

    林馥蓁走了,沿着医院走廊,从阴影地带到阳光地带,影子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蔚蓝海岸的波光粼粼中。

    她将沿着哪个方向离开,将去往哪里,不得而知。

    但方绿乔知道,林馥蓁这个充满东方韵味的名字将会被久久烙印在这片蔚蓝海岸区人们记忆当中。

    和方绿乔目送林馥蓁离开的还有连嘉澍,当林馥蓁的身影消失在波光粼粼中连嘉澍的身影就从那处灌木丛走出。

    风声,海潮声,风起,潮起潮落,那个背影就像被某种神奇力量定额住一样。

    鼓起勇气,方绿乔一步步朝连嘉澍走去。

    走到他面前,以自己的身影挡住林馥蓁离去时的路线。

    他收回眼线,视线落在她脸上。

    说方绿乔,我们去散步吧。

    他们停在海边。

    上午十点半左右时间,海很平静。

    海很平静,连嘉澍声音也平静:“方绿乔,工作成就可以凭着努力能力得到,但情感不会,假如你此时此刻想对我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那么,我只能和你说,方绿乔,不要再犯蠢了。”

    方绿乔心里有小小的委屈,仔细想想,这几年来她都没有妨碍他,她只是默默在背后看着他。

    “这几年,你凭着‘连嘉澍的红颜知己’获利不少,所以对于你,我没什么好愧疚。”

    这话听着很刺耳。

    “这几年来,我有和你要求过什么吗?”方绿乔低声说出。

    “那你要以什么名义要和我要求什么?就因为那句‘我是处女’?就因为这句你才被冠以连嘉澍挚友的身份,就因为连嘉澍挚友的身份才让你获得今日的成就。其实你心里都知道,都算得清清楚楚。”表情冷淡,声音更是冷淡。

    她才没有,她才没有。

    方绿乔开始思绪恍惚了起来,不由自主她想起自己的妈妈。

    现在林馥蓁不在连嘉澍身边。

    开口:“我妈妈说……”

    “你妈妈说什么?”

    妈妈说,妈妈说,只要像尘埃一样卑微等待着,上帝就会看到。

    现在,林馥蓁已经不在连嘉澍身边了。

    在连嘉澍咄咄目光之下,方绿乔倒退半步,脸转向海面,说:她已经走了,不是吗?

    连嘉澍轻轻笑了起来。

    “不,不对,她不是走了,她只是去兜风了。”他笑着说着。

    连嘉澍走了。

    离开前,他和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方绿乔,不要让变成像你妈妈那样的人。”

    这句话让方绿乔在海边站了许久。

    手机响起,那是专属于妈妈的铃声。

    接起。

    妈妈的声音一如往昔的温柔婉约,妈妈在她耳边说着,她发现林叔叔抽屉里的离婚协议书了,在看到兰秀锦死亡鉴定书的第二天,她就在林叔叔抽屉里发现离婚协议书了。

    妈妈说:“小乔,妈妈得把子岩接回来,你林叔叔会在子岩身上看到林馥蓁的影子,子岩会让他明白到离婚对于一个家庭的影响,他已经深深伤透一个孩子的心了,他不能再去伤透另外一个孩子的心,我相信,你林叔叔每天每天面对着子岩的脸,最终会悄悄收起离婚协议书的。”

    日当正午,天气很暖和,方绿乔就那么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冷颤。

    十分钟后。

    方绿乔拨通妈妈的手机。

    对着手机,一字一句:“不,妈妈,我不能让子岩回去,我要子岩变成具有独立人格的孩子,直到他长大成人。”

    ---

    这个黄昏,柯鈤从超市回来,一打开车门就看到邻居家的萨摩耶犬一个劲儿扯着他裤管,甚至于连购物袋都不让他提。

    无奈,柯鈤只能听从它,顺着它的意思。

    于是,跟着那家伙,走出社区车库,上了几个台阶,绕过那棵法国梧桐,他就看到那个在自家门口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身影。

    那扇紧紧关闭的门让她吓到了吧?

    按门铃了,可没人来开门,她这是要被抛弃了吗?

    真是粗心大意的女人,都不看贴在门上的告示吗?

    告示写着:主人最近因在筹备婚礼需要时常外出购买婚礼用品,如果手里有钥匙的话可以自行打开房门,独自饿了的话冰箱也有吃的。

    林馥蓁手里是有房子钥匙的。

    想必,她就一门心思只关注门铃没关注门板。

    不过,她那鬼鬼祟祟往窗户里瞅,想要瞅出一个究竟的模样还真可爱,和十九岁时一样可爱。

    嗯,之前还说大话来着,说什么不开门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会安静离开,永远不再去打扰她。

    放慢脚步,一步一步,往着那抹声影。

    揪住女人的耳朵。

    显然,他的忽然出现吓到她,大声嚷嚷着你把我吓坏了。

    会吓到就好。

    揪住她的耳朵,让她眼睛清清楚楚看到贴在门板上的告示。

    女人满脸懊恼表情。

    柯鈤打开门。

    半个钟头后,柯鈤听到来自于林馥蓁的自我坦白。

    “柯鈤,其实,你去办公室找连嘉澍时我就在他办公室休息间里,你在外面坐着时,我……我和他在里面接吻。”

    “接吻?”

    正在打瞌睡的萨摩耶犬被他的声音吓醒了。

    “是……是的,接吻,接了……五次。”

    最先被丢出门外的是那只萨摩耶犬,接着是林馥蓁。

    “砰——”一声,门重重关上。

    门外一女人一犬。

    片刻。

    从门里传来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林馥蓁,你!绕着小区围墙跑三圈再回来!”

    “柯……”

    “再顶嘴的话就是四圈。”

    落日下,一女人一犬垂头丧气往着小区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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