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20)
可奉告。
倒是这两位的妻子频频对外放话:“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拿不到我公公的探望权。”连钊诚的女儿们也在个社交网页上提及:“我现在都是透过律师和我父亲联络,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这场“七十二小时人事大变奏”似乎对连家第三代影响更大。
他们在私底下对朋友们说是嘉澍软禁了爷爷,朋友提醒,那份人事变动名单有连钊诚和连氏几名大股东的签名。
“是嘉澍利用药物控制了爷爷,如果不是用药物就是用巫术。”这是连嘉澍其中一位堂姐说的话。
当欧洲媒体把这个问题抛到林馥蓁面前时,围绕着连氏实业那场“七十二小时人事大变动”已然尘埃落定。
连家二子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走马上任,而他们之前的办公室已经易主,取代他们的更年轻,更具效率。
联想到连钊诚一直由连嘉澍在照看,以及不久之前连嘉澍刚拿到连氏科技的经营权,连家最下的孩子很难和这场“七十二小时人事大变奏”撇清干系。
作为连嘉澍的未婚妻接受这个问题理所当然。
“我是历史系学生。”薇安式的招牌笑容。
冲着自己和薇安多次打交道,那位陪上笑脸:“目前,外界有很多传言,关于连钊诚先生拒绝多位亲人探望是否和你未婚夫有关?”
连老先生拒绝多位亲人探望是否和你未婚夫有关?!
收起笑容,拉长着连:“阁下说的可是,我未婚夫软禁了连钊诚先生,然后利用巫术控制了他,再干掉了自己的大伯父,二伯父?”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您爱怎么写就怎么写,但值得一提的是,我未婚夫目前的状态,他现在忙得连睡觉和我亲热的时间都没有,睡眠不足导致于他脾气糟透了,我都动常常挨骂,”看了那位记者证一眼,慢悠悠说:“您你最好不要撞到他枪口去,不然,他一枪崩掉你的饭碗。”
这话成功让那位闭上了嘴。
记者走后,林馥蓁拿起手机,好几次都想按下那个号码,但最终还是把手机放回去,她已经有将近半个月没见到连嘉澍了。
这半个月连电话也没几通,最后那次还是以她一直说个不停,电话彼端一片沉寂结束,显然,她的恼怒,她的温柔,她的撒娇,她的心疼都是独角戏。
连嘉澍睡着了。
林馥蓁以为隔日会接到连嘉澍的电话,不解释没关系,不道歉没关系,只需要温柔叫一声“小画眉”就可以了。
可没有。
次日没有,一个礼拜后还是没有。
十一月中旬周末,林馥蓁前往伦敦看望连钊诚,没通过连嘉澍,来时搭乘罗斯家族的私人飞机,回去机票也是黛西阿姨帮她准备好的,从希思罗机场飞戴高乐,下午四点四十分的航班,索菲亚到时会和她在机场回合,参加当晚由罗斯家族号召的慈善晚宴。
这也是一场为她十二月西班牙之行的热身晚宴,晚宴邀请在法的西班牙商人和在西班牙很有影响力的艺人。
林馥蓁到达伦敦为上午十点半左右时间。
连钊诚的状况让她吓了一大跳。
并不是连钊诚的身体状况出了什么问题,而是……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病症叫做阿尔茨海默症,这种病症的属性即使你是国家总统,即使你富可敌国,即使你手握滔天权利,但在特定时间里,该忘不该忘的你都统统留不住。
疗养院后花园草坪上,两名护工站在距离他们十米远所在,连钊诚坐在轮椅上,林馥蓁以半跪形式蹲在他面前。
“你是朵拉的外孙女。”老人用了将近十分钟时间才认出长相酷似昔日心上人的女孩。
“是的,爷爷。”手盖在他手背上,微笑着。
那声爷爷似乎让老人很满意。
手反盖在她手背上,笑得像孩子:“你和朵拉长得真像,你应该听说过,兰朵拉是第一个拒绝连钊诚的女人,也是唯一拒绝过连钊诚的女人。”
回答:“是的,我知道。”
老人点头,目光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朵拉也是我真心想一直陪在身边的人,我总是在想,要是朵拉肯嫁给我,我会很喜欢那个家,出差回家前,我会在我公文箱里放上能讨得女人欢心的小玩意,一个别针,一个指环,或者是一支我特意为她制作的干花。”
数个小时前,伦敦刚下一场雨,那阵风吹过,湿冷的空气从脚底灌入,林馥蓁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冷颤。
在被誉为“法国没有冬天的天堂”的蔚蓝海岸区呆久了,她都忘了,这个世界还有冬天。
今年欧洲冬天来得比往年晚,秋冬交替的季节,上一秒还觉得冷飕飕的,下一秒太阳一出来,就迫不及待脱掉外套。
一件毛毯以披肩的形式盖在了她身上。
抬起头,林馥蓁触到那双眼眸。
片刻,脸别到别处,心里微微揪着。
现在,林馥蓁总算明白来伦敦前,黛西阿姨在电话里说的“我们在每个人生阶段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遇到时不要慌张也不要难过,那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没什么帮助。”
看着连钊诚嘴角处的笑意。
林馥蓁明白了为什么嘉澍最近一段时间总是频频在伦敦和吉隆坡之间跑了;也明白一个礼拜前,围绕着连氏实业那场被媒体誉为“七十二小时人事大变奏”;和连家人为什么说拿不到探望权了。
如何去守护祖辈留下的家业,给连钊诚的时间不多了。
家族的争权夺利对于大企业是一道催命符,这时刻,是到了当机立断的时间了。
老人唠叨他最近记性不好了。
“爷爷,我是兰朵拉的外孙女。”林馥蓁语气有一点点不高兴。
“我知道,你的名字叫做林馥蓁,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是在埃兹。”老人以一种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她,像不大确定答案的孩子想通过老师的表情来确认自己答案是否正确。
林馥蓁笑开,笑容无任何敷衍成分,的确,她和连钊诚见面是在埃兹。
那时她在嘉澍的床上呼呼大睡,然后连嘉澍一句“爷爷来了,我爷爷想见你,林馥蓁,你得跟我去见爷爷,我爷爷讨厌花时间等人,特别是等一个小丫头。”就让她直接拿起搁在一边的眼镜,匆匆忙忙戴上。
那可是嘉澍的爷爷,也是嘉澍口中“唯一的亲人。”
“当时,你戴着土里土气的眼镜,呆头呆脑的。”老人这次语气自信多了。
“当时,您脸上表情写满了,那呆头呆脑的小丫头是兰朵拉的外孙女?”甜笑:“于是,嘉澍拿下我的眼镜。”
“然后,我看呆了,然后我就想,朵拉十几岁时应该也是这个样子。”老人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
循着逐渐模糊的时日,回到他们的青年时代。
彼时间,她未嫁,他已婚,在那场社交舞会上,他来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她看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一眼,把手交到同样把手伸到她眼前的青年手上。
那个青年后来成为她女儿的父亲。
在那一刻,她一定永远都想不到,她孩子的父亲是一个习惯把无名指上婚戒放进兜里,放进抽屉里的家伙。
情感是一片白纸的年轻女孩遇到这类人后果可想而知。
当真相被揭开时,兰朵拉刚拿到怀孕化验单。
兰朵拉公开宣布,孩子她会生下来,冠她姓氏,未来,她是孩子妈妈也是孩子的爸爸。
而连钊诚也倾情演绎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戏码,仅仅十天,他就让那个家伙身败名裂远走他乡。
之后,他和兰朵拉成为了好朋友。
脸贴在老人的手掌上,说是的,爷爷,我听妈妈说外婆十几岁时和我一模一样。
“爷爷,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戴眼镜吗?”她问他。
“为什么呢?”
“万一,我眼里的眼屎被发现了呢?要知道,我可是兰朵拉的外孙女,听说那个老头子年轻时暗恋过我外婆,我可不能让他发现我眼里有眼屎,兰朵拉的外孙女眼里有眼屎那像话吗?”
老人哈哈大笑。
“你性格比你外婆有趣多了,林……林……”
“林馥蓁。”迅速接上。
“我知道你叫林馥蓁。”老人语气不是很高兴,“林馥蓁,我跟你说,连家第三代的男孩们随便你挑,你看上谁就拿去。”
这番话连钊诚不仅一次说过,林馥蓁心里叹了一口气。
“谢谢连先生,”很是高兴的语气,抬头,“连先生可以给点意见吗?”
老人稍微做出思考状,片刻,问你觉得嘉澍怎么样。
嘉澍怎么样啊,让她想一想。
“别想了,就嘉澍了,嘉澍是连家最漂亮的孩子。”
是啊,嘉澍是连家最漂亮的孩子,嘉澍还是这个世界最漂亮的孩子。
笑着说,爷爷我会好好考虑的。
老人点头。
护工在和她打手势,提醒她老人休息时间到了。
站起来,唇触了触老人的额头。
“爷爷,我得走了。”
手被拉住。
“爷爷……”
“孩子,我知道你外婆有记日记的习惯。”
兰朵拉故居放着一个大箱子,大箱子放着兰朵拉数十本日记。
日记由黛西阿姨管理,因兰朵拉之前曾口授过她的助手,日记为她私有物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阅读,这任何人中包括至亲。
这是连钊诚第二次和林馥蓁提起兰朵拉日记的事情。
“爷爷,这恐怕……”
“爷爷只想看看我和你外婆认识的那一段时日,看完就归还,爷爷知道你和嘉澍很要好,你就当看在嘉澍的面子上卖给爷爷一个人情。”
老人眼神迫切。
想了想,林馥蓁点头:“我想想办法。”
号称连嘉澍助手的中年男子等在疗养院门外,把她带到距离疗养院大约十分钟车程的一栋独立式老式公寓门前,给了她一把钥匙说连先生在两点半之前会赶来。
☆、荆棘花园
林馥蓁一出病房, 号称连嘉澍助手的中年男子等在病房房间门外,把她带到距离疗养院大约五分钟车程的一栋独立式老式公寓门前,给了她一把钥匙说连先生在两点半前会赶来。
之前连嘉澍告诉她,为了方便照顾连钊诚,他在疗养院附近租下一套公寓。
距离两点半还有差不多三个钟头时间,距离飞巴黎航班还有将近五个小时时间, 林馥蓁接过钥匙。
打开公寓门, 一股淡淡霉味扑面而来, 显然, 房子主人在外多时。
连家最小的孩子对外宣称:未来几年是他学习时间,他会沿着爷爷的成长轨迹,一切从基层开始, 从基层做起就意味着他不能带着他的管家司机佣人到处跑,所以, 不会有佣人管家帮忙他打扫房子。
她可不是他的佣人管家, 她是他未婚妻。
未婚妻帮自己未婚夫打扫房间是一种生活情趣。
在打扫房间前, 她得先把衣服换下。
和琳达一起出现在机场的还有一家巴黎杂志社的记者, 她最近很少在巴黎媒体面前露脸了。
打开连嘉澍衣柜,顺便检查衣柜里有没有可疑的女性物品。
里里外外翻了个遍,眉开眼笑, 拿起一件工装衬衫。
工装衬衫长度都及到膝盖呢。
穿好衬衫,找了一个方块格子手帕束好,打开窗户。
房间刚收拾好一半,琳达打来电话。
琳达问她给自己未婚夫收拾房间有什么感觉。
“能有什么感觉, 就那样。”轻描淡写。
事实上,就只是“就那样吗”?
当然不是。
问具体怎么样,其实林馥蓁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心里很高兴就对了,如果没有嘉澍接她电话时睡觉了,她应该会更高兴。
对了,待会见到嘉澍,她得好好警告他一番。
一点,林馥蓁还可以一边跟随着音乐节拍一边把吸尘器当成自己舞伴,一点半,喵了一眼墙上钟表,节拍跟不上音乐节奏了。
两点,关上音响设备,打开电视,告诉自己,不是还没到两点半吗?
嘉澍说了,两点半前会回来。
她四点四十分航班,她只需要在四点二十分到达机场就可以了,这里距离机场不远,而且没堵车路段,她四点从这里出发就可以了。
这样算起来,他们还有一点半的相处时间。
两点二十分,林馥蓁眼睛直勾勾看着墙上的钟表。
两点半,那扇门还没有丝毫动静,迟到一两分钟也没什么,说不定嘉澍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了。
来到窗户,哪里有车。
也许,再过五分钟车就出现了,最多五分钟,如果超过五分钟的话,她立马走人。
是的,立马走人。
五分钟过去了,那站在窗前一动也不动的人让林馥蓁一度怀疑,那不是她。
三点,那扇门还是毫无动静。
她的手机迟迟没有响起,来不了也得打个电话啊,混蛋。
电视正在播报伦敦市区一起忽发车祸。
“如果对方遭遇车祸,怎么给你打电话。”这个声音忽然间冒了出来。
打了一个冷颤,林馥蓁急急忙忙拿起电话。
找出了连嘉澍的手机号,拨通。
骤然响起的声响让她手一抖,手机从手里脱落,目光直直落在那扇门门板上,那声响就来自于门外。
那是手机铃声,她怎么可能听不出这手机铃声来自于谁。
电视还在播报车祸新闻。
门缓缓被打开。
有人进来。
门又被关上。
他站在那里,安静地瞅着她。
把她的心瞅得生疼生疼。
嘉澍的爷爷生病了,生了一种慢慢会忘掉自己身边的人的病,到最后,也会把连家最小的孩子也忘记了吧。
不能忘啊,爷爷。
您是嘉澍唯一的亲人,爷爷,您要是把嘉澍忘了,嘉澍心里肯定会特别难过。
站在门前的人在移动脚步,脚步往她的方向,可她已经看不清楚他了。
眼前雾蒙蒙的一片。
“我就知道会这样。”他伸手,手往她眼角。
脸别开,几个眨眼,眼前重新恢复一片清明。
“生气了?”他问她。
还好,没用“又生气了。”
直挺挺站着。
“我已经把车开得够快了,今天市区堵车特别严重。”他说。
没事就好。
想及自己还没换衣服,打扫时出了一身汗,现在还有点时间,她应该洗个澡,洗完澡再换回衣服。
时间差不多了,赶往机场途中她要给琳达打个电话告诉他,第一次给自己未婚夫打扫房间的感觉糟透了。
刚移动脚步,身体就被牢牢禁锢住,真的是连一丝一毫空间呼吸都不给。
可是,她为什么会在心里面会有小小的高兴呢,是因为她从牢牢框固住她的那具身体感觉到了被需要吗。
被需要,被依赖着。
明明迟到将进半个钟头,一进来就用质问的语气问她生气了是不是。
不生气才怪。
仅有的意志力支撑着她的手去掰开他环在腰间的手。
他脸深深埋在她鬓角处,低语,小画眉,别生气。
他低声说着:“小画眉,别生气,听我说,一切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艰难,周遭都弥漫着窃窃私语,即使不去听也可以从那些人的表情看出他们窃窃私语的内容,‘他才二十岁’‘他还是更加适合海报而不是办公室’‘可惜,要和他打交道的不是在房间摆满他照片的小姑娘们’‘他取得的那点小成就都是他幕后团队的功劳’,这些就算了,可当他们的窃窃私语声变成‘他真的软禁他爷爷吗’‘他真的像外界所说那样,用药物甚至于医术控制了他爷爷,从而得到经营权吗’我内心觉得难受极了。”
停止掰开他手的动作。
低头,看着他穿的鞋子,一双连商标也没有的鞋子,这种鞋子满大街都是,如果碰到商贩心情好二十欧拿下都没问题。
“到最后,那些窃窃私语声变成了‘那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身上贴着中美商务部部长女婿、薇安未婚夫的标签,有这两样标签做起事情来事半功倍,有才华的人多的是,但他们没有他那样的长相,即使有那么一两个,但也不会有他那样的幸运,爷爷是连钊诚,未婚妻是薇安’,是的,那些人把这些称之为幸运。”
手也就刚刚触碰到他的手,就被他牢牢拥进怀里。
“小画眉,我最近脾气糟透了,所以我不能给你打电话,我怕会在电话里和你大发脾气,别的人还不至于,可如果是你的话,我说不定会对你破口大骂。”
这是什么话,如果是你的话我说不定会对你会破口大骂。
可是呢,她心里似乎没怎么生气,而且越来越不生气,连同他迟到半个小时的事情也似乎不生气了。
“觉得我的话奇怪吗?不仅奇怪而且说法也矛盾不通顺,我也不知道答案,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舍不得破口大骂的人,不仅这样,我连大声和你说话都舍不得。而且,似乎越来越舍不得了。”
的确,这话听起来奇怪极了,奇怪且矛盾极为不通顺,但是呢,却是把林馥蓁听得心里酸楚成一片。
伴随着那阵酸楚的还有形成规模的柔情。
手掌贴在他手背上,低声说,嘉澍,你能不能松开手一点点,嗯?
“不,不松手。”
为什么呢,她轻声问他。
“我一松手,你可能就走了。”极具孩子气的回答。
心里好气又好笑。
“我不走。”
“真的?”
点头。
他一点点松开手,也就一点点而已,一副你休想移动一步的样子。
艰难移动身位,和他变成面对面,捧着他的脸。
瘦了,眉宇间有淡淡的疲惫之色。
踮起脚尖,奉献自己的吻,唇也就刚刚触及,等待她的是爆发骤雨般的掠夺,浴室里,莲蓬的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衣物,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两人双双往着那堵墙,背贴在墙上,挺腰深深没入,哗啦啦的水声混合着他低吼声混合着她哭泣尖叫。
水声还在继续着,她状若起死回生的人,半眯着眼睛,目光在浴室无意识游走着,最终落在眼前的人身上,头发湿漉漉的衬衫也还是湿漉漉的,一张脸埋在她肩膀处,保持着极致时的那种姿态。
关掉水源,周遭安静了下来,手搭在他肩膀上,手指轻轻触摸着他发角。
“嘉澍。”
“嗯。”
“十岁,我就认定你是脑子住着独角兽的孩子,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那意味着你在我心里无所不能。”
他唇轻轻触了触她肩窝。
她缓缓闭上眼睛。
脑子晕乎乎的,身体极度疲惫。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想起什么,无奈眼帘太重,只能以半打开的形式。
在半展开的眼缝里,目光悠悠荡荡落在那面镜子上,镜子的水蒸气体已经化开,镜面清楚映出她的模样,男式衬衫湿漉漉挂在她身上,衬衫纽扣最上面的几颗纽扣被解开,一边衣领被褪至肩膀处,头发湿漉漉的毫无章法贴在她颈部处,衬衫处,也有若干贴在趴在自己身上男人的肩膀处,如果不是忽然想起索菲亚在机场等她,她的目光怕是一时半会儿无法从镜子里的男人女人身上离开,大力推着他肩膀。
“嗯?”他还是一动也不动。
“我得走了。”她和他说。
“走?”他抱得更紧,语气像一门心思想耍赖的孩子,“你之前可是答应我不走的。”
推变成捶打:“不要装了!”
分明,她来伦敦的事情他一清二楚,包括她离开时的航班时间。
还是一动也不动。
“嘉澍,我要是不去的话,黛西阿姨会很生气的,我最近已经做了不少惹她生气伤心的事情了。”她用很是严肃的口气说。
片刻,他这才放开她,掉落在地上被撕成碎片的衣料纤维直把林馥蓁看得一阵脸红耳赤,庆幸地是穿在身上的衬衫够长,用脚把惨不忍睹的衣料纤维勾到她看不到所在。
林馥蓁已经在浴室站了一会时间了,她在等嘉澍给她拿衣服。
衣服就挂在榻榻米的衣架上,要找到应该很容易,嘉澍离开浴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连叫几声嘉澍都没反应。
想了想,捂住衬衫衣摆,往浴室门口走去,手搁在门框处探出半个头,第一眼林馥蓁就看到背对她站在窗前的连嘉澍,她的衣服还完好无缺挂在衣架上呢。
再看看时间,距离四点也就几分钟。
顿脚:“连嘉澍!”
站在窗前的人回头,似乎才想起什么,取下衣架的衣服,衣服递到她面前,和她解释他在找衣服时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导致于他忘了衣服的事情。
看看,这人从来就没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
瞪了他一眼,接过衣服。
楼下响起车喇叭声,那是她预约的司机。
急急忙忙换好衣服,拉开窗帘,朝楼下司机做出了我马上下去的手势。
穿好鞋,手往挂在衣架上的包。
手被拉住。
“怎么了?”
他看着她的头发,大皱起眉:“林馥蓁,你要用这种发型去见记者吗?”
现在还能怎么样,还不是他所造成的,再次瞪了连嘉澍一眼。
然,身体不听她使唤,半推半就跟着他。
连嘉澍拿起吹风机。
林馥蓁看了一眼时间,在路上她多给司机钱让司机开快一点应该没问题,嘉澍说得对,她不能以这种发型去见记者,再说了,小法兰西难得给她吹头发。
吹完头发刚好四点。
踮起脚尖。
唇触了触他唇,真要命,十寸高的鞋子外加把脚尖踮到极致,她这才勉勉强强亲到他。
一触,离开,挥手,我走了。
手再次往搁包所在。
还是没能成功拿到包。
看着连嘉澍,顿脚:“又怎么了,嘉澍你是怎么回……”
剩下的话被如数堵住。
再次响起的车喇叭声让林馥蓁从那个绵长的吻解脱了出来,奋力推开他,看了一眼时间,气呼呼说着:“连嘉澍,你这是想让我赶不上航班是不是?”说完,朝连嘉澍警告性抡起拳头。
第三次,林馥蓁终于成功拿到包了。
拿着包,气呼呼往门口走去。
手也就刚搁上门把。
背后——
“你说得对,我是故意想让你赶不上航班。”他说。
一呆……
回过神来。
这家伙太坏了,再和他辩论下去,她真得会耽误航班,黛西阿姨可是说了,再胡闹的话就揍她屁股。
黛西阿姨还不是问题,慈善晚宴在罗斯家举行的才是大问题。
这会儿,她也懒得骂他了,没时间骂他,也懒得骂他。
扭开门把。
“小画眉,留下来陪我,我想要你陪我。”他说。
疯子,嘉澍是疯子。
他们比谁都明白,什么时间可以玩乐,什么时间不能玩乐。
门缓缓打开。
可是,脚就是迈不出去。
楼下再次响起车喇叭声。
那扇门顺着他的手掌轻轻合上,他从背后环住她。
淡淡声线落于她头顶。
“爷爷的样子你也看到了。”
脸轻轻贴上她鬓角。
“小画眉,我很害怕,爷爷不记得我了。”
小法兰西在和小画眉诉说恐慌。
一种更加趋近于脆弱的恐慌。
垂下眼帘,说:
“别担心,即使以后爷爷记不住你,我也会记住你,一直,永远,记住你。”
☆、荆棘花园
十一月的巴黎, 特属于寒冬时节的阴冷空气让人有种它们就躲在窗外,躲在枝头后躲在云层上,蓄势待发,就等着那场雨一降落,前呼后拥,一夜之间, 万物萧肃, 白雪皑皑。
午后, 三点左右时间, 林馥蓁喜欢挑在这个时间点见黛西阿姨,这个时间点的黛西阿姨总是比较好说话。
成为罗斯夫人的黛西阿姨依然延续她运动员生涯的所有习性,生活过得极有规律:下午一点半午休, 两点半醒来。
林馥蓁两点四十五分就等在黛西阿姨的房间外。
两点五十分,佣人推着黛西阿姨的轮椅出现, 林馥蓁从佣人手中接过轮椅把手。
午休后, 黛西阿姨喜欢在圆形玻璃厅待一会, 一边喝咖啡, 一边看着玻璃厅外的游泳池发呆。
罗斯家的游泳池曾经入选巴黎最美十大私人游泳池,那是罗斯家长孙迎娶黛西阿姨的聘礼之一,很多人把游泳池当成是这两人爱情的见证。
佣人端上两杯咖啡。
五分钟后, 咖啡逐渐冷却。
黛西阿姨目光自始至终都没离开那面泳池。
今天……黛西阿姨不是那么好说话了,说了一大堆保证了一大堆,最终得到她一句“林馥蓁,给我安静点。”
好的, 好的,安静点。
手垂落于两侧。
黛西阿姨会生气是应该的,昨天索菲亚和那位记者没在机场接到她。
昨天,给萨娜打了一通电话后林馥蓁就把手机关了,连嘉澍也关掉手机,昨天晚上,他们就躲在连嘉澍的公寓足不出户。
今天一到巴黎,索菲亚就给了她昨晚参加慈善晚宴的人员名单,慈善晚宴的嘉宾名单让林馥蓁很是头疼,巴黎市长都通过秘书室拍下当晚的拍品。
索菲亚还告诉她,昨晚晚宴结束,罗斯先生和罗斯太太大吵一架,凌晨,罗斯先生独自开车离开。
在罗斯先生和罗斯太太大吵一架时她都在干什么呢?
目光落在蓝得像一帘幻梦的泳池上。
在带有淡淡霉味的空间里,她穿着嘉澍的衬衫撒娇让他陪她玩捉迷藏游戏。
跨坐在他腿上:“嘉澍,看你能不能找到我。”他目光落在她领口上“如果找到你了可以吻你吗?”想了想,点头,他目光继续落在她领口处,在那束目光下,她双颊逐渐燃起红晕。
“林馥蓁,要不要玩更加刺激的。”“什么?”“想不想知道连嘉澍在三分钟时间里能不能找到林馥蓁。”
三分钟时间?咯咯笑了起来,怎么可能。
“如果连嘉澍能在三分钟时间里找到林馥蓁呢?”他信誓旦旦。
脑子把公寓结构想了一遍,她已经找到在三分钟里不被找到的理想场所了,唇来到他耳畔,低声“如果连嘉澍在三分钟里能找到林馥蓁,那就……那就让他随便摸。”“想摸哪里就摸哪里吗?”“想摸哪里就摸哪里。”说到这里还不忘舔了舔嘴唇。
不到两分钟,连嘉澍就把她找了出来。
那可是她认为的绝佳藏身之所,一口咬定“连嘉澍你一定作弊了。”边说边退,边推他。
逮到一个机会,她逃脱他的框固,满屋子跑,到最后,她直接跑到他怀里,呱呱大叫着,他说林馥蓁你太吵了,叫得更加大声,直到他的唇堵住她的唇,双双跌落在沙发上,那是他第三次要她,第四次时发生在清晨,她被他弄醒,气得她又哭又闹,最终,他把她的哭闹声切割成细细碎碎的断片,一缕一缕从嘴角溢出来。
蓝得像一帘梦的水面上,细细碎碎的声音从房间延续到厨房,最开始,他是想给她弄吃的,日头已经老高,住在附近公寓的人已经陆陆续续离开家门,他也换好上班穿的衬衫,外套就搁在一边。
在去上班之前他还得做一件事情,给他那不会做饭的未婚妻弄早餐。
她靠在一边看着,头发剪短了,深色衬衫,卷着衣袖,少了一些散漫多出了一些简练,这样的一副形象搭上精致的五官。
艹!心里暗自骂了一句,连家最小的孩子简直是尤物般的存在,和他公事的女性们可以大饱眼福了。
他的电话响起,公司打来的,她在他接电话时开始吻也,一边吻一边动手动脚的。
她成功让他迟到了近一个钟头,这将近一个钟头所付出的代价是她从琉璃台下来时腿都是在颤抖着的,而他换好鞋来到她面前,亲吻她额头说“我去上班了。”
一张脸红潮还未如数散开,点头。
回过神来急急忙忙拉住他。
“怎么了?”
“嘉澍,”她期期艾艾说着,“下次,我们……我们不要老是躲在……躲在房间里。”
仔细想来,他们自从在一起后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躲在房间里,躲在房间里大多数时间他们都在床上度过,他笑着回答好,离开时手还在她胸前抓了一把。
关门声响起,她看到掉落在地板上我碗碟,没勇气去算掉了多少,再回头去,她看到他给他她做的甜鸡蛋饼。
跑到窗前,拉开窗帘,眼睛第一时间就触到他。
他就站在那里,似乎算准她会有这一遭,挥手的手势都已经准备好了。
游泳池水面多了淡淡的金色光芒,日光穿透厚厚云层,寥寥几束来到罗斯家后院,在淡淡日光下,周遭事物开始变得柔和。
柔和得让看的人心都要化开了,思绪再次沉溺,去找寻最为甜腻的角落:公寓是旧公寓,厨房琉璃台不是很牢固,它能承载四十七公斤的重量勉勉强强,但那具四十七公斤重量的身体再去承受另外一具躯体就变得摇摇欲坠了,那摇摇欲坠极富节奏感,一时间,水壶磕碰到碗,碗磕碰到刀叉收纳柜,刀叉收纳柜最初坚定不移,但无奈来自于琉璃台的动静越发凶悍,年轻女声断断续续叫着“嘉,嘉澍——”,在那串尾音中,刀叉收纳柜往摆在琉璃台边沿处的水杯狠狠撞去。
水杯掉落在地面上,与此同时低哑的那声“小书呆子”近在耳畔,侧耳去细细听,那句“真紧”紧跟在“小书呆子”后面,就这样溜她耳畔。
“林馥蓁,林馥蓁!”另外一股声音也来到她耳畔,似远又近。
目光无意识游走,思绪陷落于醉生梦死的场景中,目光慢悠悠游走着,触到落在自己脸上的那束目光,恍然醒来,嘴开始不停使唤,哆嗦:“戴……黛西阿姨。”
慌忙垂头,就怕着来不及从脸颊处褪去的躁红被黛西阿姨看进眼里,悄悄去打量那两杯咖啡,已然冷却。
嘴里说着“咖啡凉了,我去给黛西阿姨换热咖啡”转身。
手被拉住。
林馥蓁只能再回过头来。
在极为充足的光线下,她清清楚楚看到黛西阿姨凹陷下去的脸颊,以及眼角处即使想去忽视也疏忽不了的细纹。
黛西阿姨比兰秀锦小两岁。
妈妈在变老,黛西阿姨也在变老。
和儿时候一样,身体紧紧挨着轮椅,脸枕在黛西阿姨搁在轮椅扶手处的手臂上。
等待黛西阿姨用手为她梳理乱糟糟的头发,即使现在的头发整整齐齐,她还是以一种比较蛮横的姿态去拉黛西阿姨的手,指引着她的手去轻触自己头发。
从黛西阿姨为自己整理头发的手指力道就可以知道,黛西阿姨不生气了。
扬起嘴角,说:黛西阿姨,昨晚的事情我以后都不会允许它发生了。
光说可是不行的。
举起手,做出发誓状:我保证。
“阿蓁。”
“嗯。”
“蔚蓝海岸区美吗?”
法国有一个天堂永远没有冬天,没有冬天的天堂怎么会不美呢?
“美。”由衷说出。
“你喜欢那里吗?”
“喜欢。很喜欢。喜欢极了。”微笑着,闭上眼睛,“在阳光没出来之前,它是蓝色的,当阳光一出现,它就变成了向日葵色的。”
触摸她头发的手越发的温柔,声音也温柔:
“阿蓁,那也是黛西阿姨能为你争取的。”
那也是黛西阿姨能为你争取的,这话让林馥蓁收起嘴角的笑意,隐隐约约中心里有淡淡的不安感。
“黛西阿姨……”
“昨晚和嘉澍在一起了?”
呃……话题转得太快,一时之间让林馥蓁无所适从。
在那种害怕被逮到小辫子的情绪驱使下急急忙忙蹦出了一句:“我们没干别的事情。”
“一个晚上都在交流功课?”
呃……
从头顶处传来浅浅的笑声。
勉勉强强:“真……没……”
“那为什么要穿高领毛衣,你以前不是很讨厌高领毛衣吗?说它总是堵住你的呼吸。”
其实,讨厌穿高领毛衣是因为林默冬天最喜欢穿高领毛衣,林默穿高领毛衣总是比别人的爸爸们来得更为好看,这让幼小的她心灵总是沾沾自喜着。
后来,穿高领毛衣总是很好看的林默变成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爸爸,从此以后,她就开始讨厌上了高领毛衣。
而现在,想必她会更加讨厌高领毛衣了吧?
方绿乔送给嘉澍的毛衣也是高领的。
“黛西阿姨……”拿出老伎俩,抵赖不过就撒娇。
“阿蓁。”
“嗯。”
“你喜欢嘉澍,对吧?”
大大咧咧:“当然。”
都戴上他送的戒指,还说不喜欢的话就显得她幼稚了。
“从第一次见到他就心里喜欢,对吧?”
心忽忽跳着。
时间回到十岁那年圣诞夜,下着鹅毛大雪,她在街上看着漂亮得就像从童话世界来的男孩在为有着金色卷发的女孩拭去发梢上的雪花。
猛然收住脚,匆匆忙忙找了一个角落。
躲在角落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伤心了,泪水哗哗直流。
听到黛西阿姨叫她,匆匆忙忙擦掉泪水,黛西阿姨问她眼睛怎么了?她说是摔了一跤才哭的。
的确,那天她从商场的玻璃窗看到嘉澍就匆匆忙忙跑了出来,在追赶嘉澍的过程中摔倒了,连疼痛也顾不了,从地上爬起,拼命往前,拐过那个街角,她就看到了嘉澍。
嘉澍……和那位伦敦来的女孩。
那一幕,林馥蓁已经很少再去想及了。
垂下眼帘。
继续撒娇,说怎么可能。
“去看看你的房间吧,黛西阿姨给你换了新床单。”
“好。”
床单从她离开的冷色调换成暖色调,为了配合床单颜色窗帘也换了,窗帘换了很多小物件都换了,房间干净明亮,放在书桌上的水杯,门口处的毛绒拖鞋让人以为,房间主人刚出门。
离开前,林馥蓁和黛西阿姨一再保证:下个月的西班牙之行她一定会好好表现。
索菲亚去买车票期间,林馥蓁接到连嘉澍的电话。
她的未婚夫大人终于想起了该给自己未婚妻打一个慰问电话。
“挨骂了没有?如果被骂觉得丢脸想离家出走,欢迎来到伦敦,从衣食住行……”
“嘉澍。”她打断他的话。
片刻。
“真挨骂了?”
没有应答。
“看来是挨骂了,小画眉。”温柔叫唤着,“我还有三分钟时间,这三分钟时间里你可以用来骂我,我保证,骂不还口。”
扬起嘴角,叫了声嘉澍。
“嗯。”顿了顿,说,“下个礼拜我不去你那里了。”
沉默。
低声解释着:“下个月我要到西班牙去,接下来的时间我要好好学习西班牙语,我答应过黛西阿姨要好好表现。”
“西班牙语我可以教你,到时候你来了我可以教你。”他说。
冲着昨天小法兰西的表现,西班牙语教着教着最后都会教到床上去的,这个想法让林馥蓁脸颊添上淡淡红晕。
“我不要。”她和他说。
电话那端传来了呼气声,呼气完是飙垃圾话。
她问他怎么了。
“你的声音。”
“我声音怎么了?”午后日光斜斜落在她脚边,懒洋洋的模样。
“你声音在勾引我。”他嗓音压得极低,“看来我待会得去一趟洗手间。”
这人……
“连嘉澍!”顿脚,“我在和你说正经话。”
“正经话,小画眉,更要命了。”
一时之间,呆住,嘉澍最后的语气好像真的很要命似的,一时之间也不敢说话了,就怕着……
车站走廊人来人往,她就握着电话在那里发呆。
“小书呆子……”电话彼端传来浅浅的笑声,“现在叫你小书呆子肯定没错。”
艹!
还没等她骂出口。
电话彼端,他柔声说着:“林馥蓁,下个礼拜来我这里,我给你做甜鸡蛋饼,中午是鱼片粥,晚上我带你去游船河。”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说好了。
索菲亚已经买好车票了。
看着索菲亚,说:“嘉澍,我表现好了,你可以加分,就像你表现好了,我也可以得到分数,我和你是一加一可以得出三的算式题。”
沉默。
“嘉澍,我挂了。”
“好。”
“再见。”
“再见。”
连嘉澍的电话比她先挂断。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里,林馥蓁除了上课,剩下时间都用在学习西班牙上。
期间,琳达给她打过几次电话抱怨生活没意思,新男友太粘人,聚会因为少了她和连嘉澍很没意思,甚至于她开始说有点想念安德鲁了,想念安德鲁,也想念Yann埃兹家的大花园。
最后,琳达问她“林,你有没有觉得今年夏天特别的漫长,夏天很长很长然后冬天一下子就到了。”
打开窗外,蔚蓝海岸一望无际,海上点点风帆。
十一月,是扬帆的好季节。
除了风,这片蔚蓝海岸线依然别来无恙,就像她拿着莱德学院入学通知书踏到这片土地上时一样。
在法国,有一个天堂永远没有冬天。
如果不是去了一趟巴黎,梦里,现实里她都以为自己还活在夏天。
很久很久以后,林馥蓁在回忆起她二十岁这年夏天时,也许会和琳达说出一模一样的话“那一年夏天很长很长。”
屋檐下,风铃叮当叮当响着。
在叮叮当当的风铃声中,林馥蓁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尽。
其实,没有。
林馥蓁的二十岁,还有最后一记绝唱。
作者有话要说: 蓁澍的荆棘之路要开始了。
PS:峦帼刚刚剪了一个马桶头,跪求安慰,不然会哭晕在厕所,5555厕所和马桶头太相配了55555.....
☆、荆棘花园
十二月, 第一个周五,下午四点左右时间。
林馥蓁坐在化妆镜前,索菲亚正给她化妆,庆幸的目前还不需要冲天马尾,但土里土气的眼镜还是需要的。
四点二十分,她需要从这里出发到达摩纳哥港口, 和几名年轻的皇室成员一起晚餐后, 乘坐摩纳哥皇室提供的中型邮轮抵达巴塞罗那港口, 周六上午, 她在巴塞罗那有两个活动:和巴塞罗那当地华人社团聚餐,见由朵拉之家走出的几十名吉普赛人,这些吉普赛人目前在巴塞罗那有稳定的生活, 周六晚上抵达马德里,西班牙之行真正拉开帷幕。
接受西班牙语电视台采访, 甚至于全程以西班牙语作答对于她来说应该不存在问题。
住在这片海港码头区的居民大多数把林馥蓁当成是来自巴黎中产阶级家庭的女孩, 顾及到自己还得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 林馥蓁让车队在港口等她。
萨娜也来了, 这让林馥蓁感到有点头疼。
门口静悄悄的。
距离出发时间还有十分钟左右,化好妆,接下来就是摆弄头发了, 又黑又长的头发也是薇安的标志,这个标志让每次洗头发时吃尽苦头。
索菲亚有一双很柔和的手,给她打理头发时总是让她想打瞌睡。
眼皮越来越重,恍恍惚惚间, 林馥蓁想起今天早上上学途中遇到的那两个身影。
推轮椅的是方绿乔,坐在轮椅上的是那位名字叫做让.皮埃尔.帕的少年。
轮椅上的少年现在备受蔚蓝海岸区人们的关注,他们亲切称他为皮埃尔。
关注这名少年的人也包括她的邻居玛莎。
玛莎总是在和朋友打电话聊天过程中说“那孩子太可怜了,我每天都在和上帝祈祷皮埃尔能再次回到这片蔚蓝海岸区。”
这月中旬,皮埃尔会前往德国做手术,少年的遭遇传到德国,几名德国脑部肿瘤科权威专家为少年成立了专门小组,力图能提高少年手法康复几率。
蔚蓝海岸大区的人们送出的祝福鲜花放满医院长廊,偶尔也有好事者问及少年那场导致于他失去一条腿的车祸,对此少年闭口不谈,只是说一切过去了。
一名医院护工几天前在她个人社交网页上贴出少年的照片,现在都瘦得就只剩下一双眼睛了。
三天后,少年即将启程前往柏林。
那早上看到的两抹声影可是少年在那名叫做方绿乔志愿者的帮助下,和这片蔚蓝海岸区做出告别。
少年可是在害怕,从此以后也再也回不来。
淡淡的叹息飘向内心深处的角落。
关于方绿乔——
“我相信假以时日,她会在巴黎拿到她的一席之地。”和林馥蓁认识的花宫娜香水工厂一名高层这么说。
很近,很是亲爱的声线在她耳畔:“在想什么呢?”
如果不是那缕流连于鬓角处的灼热气息,她会以为这是一个梦,她在梦里就没少梦过这样的时刻。
就那么的,他忽然而至。
缓缓睁开眼睛。
索菲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取代索菲亚位置的是连嘉澍。
此时此景,很像她二十岁生日的那天早上。
凝望着眼前的这张脸。
垂下眼眸。
林馥蓁和连嘉澍已经有半个多月时间没见面了。
这些时日,她总是透过电子文字电子图片去知道他的行踪。
上月月末,连氏科技和欧洲最顶尖的隧道工程团队签下长期合同,签下合同当天宣布,他们已经拿到阿联酋政府的许可权,以围绕迪拜卡塔尔等十几个阿拉伯城市构建时速为七百五十公里超音速列车,这项工程将在二零二零年竣工有望二零二一年投入使用,一旦投入使用,绕完整个阿拉伯只需要七十五分钟。
这项工程总策划为不久前被某位商业巨头称之为“他还是更适合待在海报里”的毛头小子。
当身穿正装的连嘉澍和阿拉伯皇室成员在哈利法塔最高楼层言笑晏晏的图片出现后,最会见风使舵的媒体们纷纷把“连氏科技年轻的CEO”冠在他头上。
在他言笑晏晏之时,她就只能通过液晶屏看着他的脸发呆。
她不敢给他打电话,他太忙了,还有一个爷爷让他烦心。
她盼着他给她打电话,可没有。
于是,她给他找借口,他不是说了吗,因为工作忙脾气不好怕打电话会忍不住和她发脾气。
好了,借口代替他想好了。
可几个小时后,她就看到他在帆船酒店楼顶和美人儿打网球,那是迪拜公主。
很迪拜公主打网球是一种应酬手段,为的是和阿联酋的大人物们打好关系,她又如是告诉自己。
转眼,某当红女星就在她个人网页上贴出和小法兰西的合影,该女星暗示小法兰西夸她黑丝袜漂亮。
众所周知,一个男人夸女人黑丝袜漂亮代表的是:我想上你。
最近几天里,很多人来到她的社交账号留言提醒她,那位女星在勾引年轻男孩上很有一手。
的确,该名女星以富有风情著称,纯真和妖娆兼并,二十出头的男孩们最喜欢这款了,小法兰西今年二十岁岁。
掀开眼帘。
细细瞅着这张脸。
意气风发的一张脸。
收回目光,拿起搁在一边的黑框眼镜,戴上。
看着压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说,索菲亚在外面等我。
“不高兴了?”
又,又来了。
林馥蓁狠狠拍开连嘉澍的手,站了起来。
他手横在她和椅子之间,冷冷说着:“告诉我,这次不高兴是为了什么,只要你说,我都会很诚意和你陪不是,你也知道,我现在拿你没办法。”
我现在拿你没办法?
抬起头来。
再细细瞅着这张脸。
哑然失笑。
换来他极为恼怒的声音:“我并不觉得我刚刚说的话有什么可笑之处。”
指着腕表,好脾气和他说,嘉澍我没不高兴,我真的是赶时间。
“我知道你在不高兴。”
“我没不高兴。”
“你不高兴了。”
“我没有。”
“别装了,不高兴就说出来。”
“是,我不高兴,可以了吗?”
“说看看,都在不高兴些什么,一一告诉我,以后那些你不高兴的事情,我会尽量避开去做。”
“不需要。”
狠狠推开他,往门口走去。
先她之前,他堵在门口处。
林馥蓁怎么也想不明白,在上个瞬间还势同水火的两个人为何下一秒间会肢体纠缠唇齿交缠,吻着吻着她的泪水就沿着眼角,这下,索菲亚给她化的妆都坏掉了,他拼命吻着她眼角的泪水,他和她说对不起,说小画眉我想你。
“和迪拜公主打网球时也在想我吗?”分明,在说这话时身体是应该去避开他的纠缠,可也不知道怎么变成是迎向他的。
“想,在和迪拜公主打网球时小法兰西心里在想着小画眉。”似乎还觉得他们之间贴得不够紧,手扣住她后腰。
胡扯,想怎么都不打电话。
林馥蓁之前看过一则新闻,一对恋人在热恋期间每天平均打7.3通电话,每通电话维持在20分钟左右,这还不包括各类社交软件。
可他和她呢?
自然,她不会把这些告诉他,那样一来太丢脸了。
眼镜掉落在地上,可已经无暇顾及。
“那……那和娜塔莉合照时也在想我吗?”声音不无讽刺,但细听,像在撒娇。
“娜塔莉是谁?”他的唇落在她颈部处。
“你夸她丝袜很漂亮的俄罗斯美女,是影星也是超模。”这下够明白了吧。
他趴在她肩窝处笑。
“有什么好笑的。”她心里生气极了。
“我没夸她丝袜漂亮,那时她问我她的鞋子配丝袜合适吗?我说合适,顺便我夸了她丝袜漂亮,你口中的美人是迪拜王子们的亲密的朋友,讨她欢心比讨好迪拜公主更有用。”
听听,听听,和迪拜公主打网球,夸迪拜王子们的情人的丝袜漂亮。
狠狠推开他。
“连嘉澍,你还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把自己的脸当成筹码来使用了!我看不起你。”这话就忽然从她口中说出来了。
气氛在瞬间遭遇冻结,他手还在她衣服里面。
她别开脸,他手从她衣服里解脱出来。
弯下腰,捡起眼镜。
戴上眼镜,整理好衣服,转过身去,心里苦笑,就像那些人说的那样,当朋友容易,当恋人难。
她动不动就生气,他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手落在门把上。
顿住——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不约而同。
他从背后轻轻环住她。
“我知道,你也和我一样,很难适应我们之间关系的转变,但别担心,我可以和你保证,一切会好起来的,小画眉,我和你保证,我会负责让我们的关系变好。”
点头。
沉默。
片刻。
背后很低的嗓音在说。
“夸俄罗斯女人丝袜漂亮时,小法兰西也在想小画眉,想着,黑丝袜要是穿在小画眉身上,命运肯定会很悲惨。”
“怎么悲惨了?”低声问着。
贴着耳廓的声线:“你说呢?”
瞬间,扬起嘴角,笑,一边笑一边躲避他气息,嘴里说着嘉澍,别,痒,嘉澍,都说痒了,这话换来了局促的喘息声,开始一缕一缕最后成片成片落于她脸上,鬓角处,颈部处。
眼镜第二次掉落在地上。
门外响起敲门声。
“我得走了。”
“好。”
嘴里说好的人手却丝毫没放开的意思。
林馥蓁再低低说出,嘉澍我得走了。
“嗯,小心一点。”
“嗯。”
还是没放开手呢。
“嘉澍,我得走了。”
“听说行程有观看斗牛舞表演。”
“嗯。”
“小画眉。”
“嗯。”
“在观看表演时目光不许落在斗牛士身上,就看那只牛好了。”
斗牛舞表演不看斗牛士,看那只牛做什么?
“你不答应的话,我就不放开你。”
再这样下去她可要迟到了。
“好。”无奈回答。
还是没有放开她呢。
“小画眉,我刚刚希望你不答应,这样一来你就走不了了。”他很是认真的说着。
这是什么话,她又不是去玩。
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
顿脚。
他这才松开她,随之,拉住她的手。
低声说着:“我明天上午要飞吉隆坡,接下来行程都安排很满,我们晚上一起晚餐。”
说什么傻话呢,她哪有时间和他一起晚餐。
“是不是晚餐过后,再开一个房间。”她笑着说。
“是,我让酒店留了房间。”连嘉澍说得像模像样的,“我上个月拿到飞行执照,从尼斯飞巴塞罗那还不到一个小时,来得及。”
四辆车一字排开,缓缓行驶在前往摩纳哥港口的海港公路上,萨娜来了,罗斯家也派人来了,一行十几人,林馥蓁坐在第三辆车上。
如果不是索菲亚第三次敲门,也许在糊里糊涂中她就答应了他,陪他晚餐,晚餐过后跟他去酒店房间。
真疯狂,难舍难分时她甚至于想着和连嘉澍从窗户离开,去敲响玛莎家的后门,从玛莎家后门离开。
是不是?所有二十岁陷入爱恋的人都会像她和他那样,需要不断在彼此身体找寻依存感,这种依存感被称之为“性”,扣除“性”这部分,两人间的情感还剩下多少?而那剩下的部分能不能支撑往后漫长岁月的朝朝暮暮?是不是?林默和兰秀锦从一开始也像她和连嘉澍一样……
闭上眼睛,强行让自己去忽略这两个名字。
连嘉澍所带给她的悲伤和甜蜜如两个极端,来势汹汹,上一秒冰下一秒火。
光是发生在房间短短十几分钟就让她倍感疲惫。
疲惫却又是甘之如饴。
车子往埃兹方向的海港公路行驶,到了最热闹的海边浴场区,连嘉澍让浩二放缓车速。
身体微微往车窗倾斜,车窗外有一对年轻男女在自拍。
男的拿着自拍杆女的手比出V字型,两人头挨得很紧,拍完,又开始换姿势,自拍杆由女的拿,两人单手举到头顶上,比出心字型造型。
那对年轻男女很好地诠释出“我们现在在恋爱中”的状态。
纯粹幼稚平淡温馨。
那也是连嘉澍理解中的恋爱模式,在合适时间遇到;合适时间确定关系;合适时间步入结婚礼堂;合适的时间点等待着下一代来临。
偶尔,他也曾经想过自己未来一半的形象,那应该是一名温柔的女性。
温柔的女性形象?心里苦笑。
膝盖处还在隐隐约约疼痛着,林馥蓁再一次让他体会到作为拿过青少年帆船赛洲际冠军的实力。
膝盖狠狠往他膝盖顶:“嘉澍,别闹。”
此时此刻,连嘉澍不能否认地是,林馥蓁那句“嘉澍,别闹”合情合理。
十几人在等她,她这次西班牙之行罗斯家族动用了关系,让摩纳哥皇室借出私人码头,甚至于让她乘坐皇室邮轮出行。
可当时他压根没往这方面想,伴随着她那句“嘉澍,别闹”手更为的不安份,就想着把下飞机时忽然串出的疯狂想法付诸行动。
谈谈他脑子里的那个疯狂的想法吧。
一下飞机,拦下辆计程车,让计程车司机直接把车开到林馥蓁家门口,这期间他打电话到巴黎饭店定位置,也让他们留了房间,还特意让服务生准备一切关于一对男女在酒店房间待一个晚上的所有必备品。
想她吗,是的,非常想,想她柔弱无骨的身体,想她被汗水浸透的长发,想她躺在自己身下浑身潮红的模样,想用一次次撞击让她上一秒在哭泣下一秒变成哀求,还想让她偷偷和自己从窗外溜走,他们躲在玛莎后院的车厘子树下,他喜欢从后面进入她,在索菲亚到处找寻时她正疯狂摆动着腰肢,那名叫做玛莎的法国女人一如既往拿着电话和她朋友没完没了,电话说了一半停下,十二月的海风很大,但不至于让那一棵车厘子树摇动得那么厉害,收起电话,在玛莎来到树下时,她和他已经悄悄打开了玛莎家的后门,海港传来又响又亮的口哨声,她潮红着一张脸,脱下一只鞋作势要扔他。
哪能,一把抱起她,她要是还闹的话,他就把她丢到海里去,大不了他来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自然,要吻够了才把小美人鱼带到岸上。
以上,是连嘉澍脑海中疯狂想法中的一部分。
窗外,那对年轻男女拍完照,一路说说笑笑离开。
目送那对年轻男女的身影,连嘉澍想他和林馥蓁会不会有一天也终将变成那种状态,想了想,再想了想。
答案很清晰:不会。
他和林馥蓁之间有太多太多的利益纠葛导致于他们无法像那对年轻男女一样享受恋爱时光。
不是他不愿意去努力,而是太晚了,一些东西已然根深蒂固。
从一开始,他就怀有目的去接近她,在三名挑选出来的女孩中,最后凭直觉他选出了林馥蓁。
后来,就有了十岁那年,那个晚上事情。
满天星光下,她和他说:“连嘉澍,你愿不愿意和林馥蓁结成莫逆之交。”
一切如他所想要的那样。
小画眉。
时间不能再拨回到我们十岁那年。
那怎么理解他下飞机时的疯狂念头呢。
也许是一时间的心血来潮吧,这个解释目前最为合理。
连嘉澍看了一眼正专心开车日本人,日本人无名指上戴着婚戒。
他见过日本人皮夹里放着的一家三口合照,那张合照让人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出于好奇,连嘉澍问了日本人和他妻子的相识过程。
聚会认识,彼此有好感,经过一年的相处时间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一年的交往后觉得共度一生没问题,步入礼堂的时机成熟了。两年后,他们生下孩子,目前孩子六岁,妻子在一家育儿机构工作,他会和妻子分担部分家务,周末有时间一家三口会外出。
一对男女从相识到结合阐述用时一百十六秒,两分钟都不到。
完毕。
日本人回到司机的角色。
“一个晚上做几次。”连嘉澍又问。
日本人支支吾吾了老半天说出一周两次,周末要是没外出就三次。
一周两次,如果连嘉澍没记错的话他那天要了她四次,加上早上一次是五次。
结婚前和结婚后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结婚前呢。”
“我们……是婚后才开始的。”
也就是说婚后才开始性行为。
“那是多少次。”
“四次,有时候五次。”
“一天?”
“不……不是一天,是……是一个礼拜。”
也就是说还不到一天时间他就把浩二和他妻子一个礼拜的数量筹齐了。
“尝试过一天多次吗?”
“是的。”
“那是多少次。”
“两次。”
“最多两次?”
“是的,最多两次,我……我妻子性格比较害羞。”
看吧,这就是常规的情感生活。
和他想象中差不多。
忽然响起的车喇叭声打断连嘉澍的思路。
一个穿条纹衬衫的中年男人挡在车前,此时车已经开在通往他家那扇大门的单行道上。
中年男人背着个大双肩包,展开双臂,以大鹏展翅方式挡在车前。
在没成为他司机钱浩二是一名空手道运动员,连嘉澍一点也不担心,就几下功夫,那男人就被搁倒在地上。
被搁倒在地上的男人开始高喊,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就这样闯进连嘉澍耳朵里。
这名字也带来了久违的愤怒。
连嘉澍打开车门。
明可芝。
关于这个名字,他曾向林馥蓁做出如是介绍。
“明,明亮的明,可,可爱的可,芝,芝麻开门的芝。”
让他猜猜,那个识感情为玩物对于金钱有着极度渴望的女人这回找上门来做什么?
钱花光了?让她的情夫上门要钱了?
停在那个男人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男人也在看着他,似乎想通过他的那张脸找寻出什么。
“我不会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冷冷说着。
那男人摸索着从地上站起来,把双肩包抱到前面,低头,亲吻,自言自语:可芝,我终于见到他了。
男人迎着连嘉澍的眼睛,缓缓说:
“我在这里等了你两百二十一个小时。”
作者有话要说: 天天大肥章要把峦帼的身体掏空~~
☆、荆棘花园
连嘉澍第一次观看了白天变成黑夜的整个过程。
这个过程中, 就数最后阶段最为神奇,一束束亮光相互交汇,一拨一拨被赶至海面,之前还暗沉沉的海平面忽然间放亮,状若老人弥留前的那一下睁眼,想去再看一眼世界再看一眼亲人, 无奈心有余力不足。猛地, 瞬间又暗淡了下去。
最终, 不管情不情愿不管舍不舍得, 缓缓合上眼帘,最后一缕暮光被收进海底,天空海面变成黑色幕帘, 孩子手里的彩虹糖瞬间暗淡无关,女人嘴唇上的唇彩变得死气沉沉。
面对黑压压的海平面, 坐在堤岸上, 腿悬空, 海浪从连嘉澍脚底下前仆后继。
那只黑色双肩包就放在他左手边, 黑色双肩包的主人走了,不,确切一点来说, 双肩包的主人叫连嘉澍。
把双肩包带到他面前的男人自称叫阮民生。
阮民生,越南人,一名心理医生,他爱上了一个叫做明可芝的女人。
明可芝是他爱的人也是他的病人, 他说最后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爱上的是明可芝的心灵创伤,还是她的那张美丽容颜。
男人什么时候走的连嘉澍也不清楚,男人千里迢迢赶过来没能从他口中听到一句谢谢。
甚至于,怕那个看起来有点像明可芝情夫的男人玷污到家里的空气,连嘉澍把他带到这里来。
那个男人不远万里,为的是给他讲一个故事。
嗯,这个故事有个很鲜明的主题:母爱。
连嘉澍相信,当那段故事来到尾声时,那男人流泪了。
越南女人以多情闻名,越南男人应该也是情感丰富。
男人讲的故事曲折离奇到让连嘉澍觉得,即使是编剧也编不出这样的一段故事,所以,这段故事不会是真的。
小画眉,你说是吧。
对了,你没听到这段故事,自然无法做出精准的判断。
为了能让你做出更出精确判断,这个故事得再搬上来一次。
故事背景和那场臭名昭著的越南战争有关。
越战的二十年间,为了躲避战乱很多越南人摇着船带上妻儿在海上流浪,船摇到哪里家就在哪里。
这批越南人遍布东南亚海域河岸,被称之为水上人家。
越战结束,不少水上人家习惯了水上生活模式,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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