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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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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云锦上少绣了一朵花般,无足轻重。

    后来周氏嫁入勇毅侯府后,既有亲姨母做婆婆,只差当她做亲女儿一般对待,入门便是侯夫人。

    勇毅侯本身就和周氏亲梅竹马长大,人又肯上进,对于周家和自己的姨母姨夫的关照也是铭记于心的,成婚后虽然说待周氏没有几分男女之情,但至少有亲情,处处容让关怀。

    最好的全部都给了她,就是这样的日子,周氏都能过得不如意,哭哭啼啼的闹着回娘家,老周氏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太太……这日子实在不能过了!表哥他竟然为了一个贱人那么对我,就是不肯把那个贱人送走。”

    周氏原先就觉得孟氏碍眼,虽然孟氏总是老老实实的龟缩在自己的院子里,从来不闹事,也没出来自讨没趣,便是生儿育女也和她没有什么关系,最多逢年过节让他们见上一两面。

    就连孟氏的孩子也省心,当做猫猫狗狗的随便给点东西,就能安静的长大。

    但是周氏知道,勇毅侯对这个孟氏,是真的有几分情谊的,这几年她试着给过勇毅侯颜色更好的美女,但是始终代替不了孟氏。

    并且大概是周氏自己生育上艰难些,子嗣不丰,所以看着孟氏轻轻松松的和自己一般生了表哥的孩子,现在还要再生,就更是一下子气不顺了。

    “她凭什么敢再生孩子?那个贱人生下的也都是低三下四的贱种!”

    周氏犹自愤愤不平,老周氏实在听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周氏的肩膀上,怒喝一声。

    “够了!越说越不像话了!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在那里争风吃醋的,颜姐儿还在这里看着呢,你这般在孩子面前肆无忌惮,你不做人了?”

    教训完周氏,老周氏又搂过许颜华来,轻轻抚着她的鬓边,“姐儿可别学了你那不成器的娘!都是叫她爹宠坏了!咱们就该别搭理她,让她一个人闹去吧。”

    明明是老周氏夫妻二人一起把周氏宠溺成这般的性子,如今周老太爷已逝,老周氏便毫无心理负担的把责任都推给了周老太爷。

    因为老周氏想和许颜华亲近一些,所以待许宜华和许仲骐一同来见过后,老周氏就叫人把他们打发出去了。

    现在屋子里只有她们祖孙三代人,老周氏说话间也没有什么顾忌了。

    “上次你来时还一切都没有定下,我也没有敢多和你亲近,只是这心里却一直想你想的抓心挠肺。如今你娘总算肯把你带来了,就在外祖家好好玩儿,也多陪陪我这个老太太吧。”

    老周氏对许颜华是真心的疼爱,许颜华长相和周氏少时极像,便是面上老周氏再嫌弃周氏,心里也还是最爱这个老闺女。

    许颜华身子挨着老周氏,闻到老周氏身上的香味,柔和绵长,有种年老的女性长辈特有的温柔感觉,心里也一下子柔软了起来,捂着嘴笑起来。

    人家都说亲娘溺爱下的孩子有救,亲爹溺爱下的孩子就没救了,像周氏这种爹娘一起溺爱的,如今三十多岁还是一副小公主脾气,大概已经是晚期了吧。

    “外祖母疼我,我自然愿意留下来的,住到外祖母烦了我为止。”

    也许是周氏之前待许颜华从来没有这么亲近过,许颜华现在倚在老周氏的怀里,深深地感觉到了血脉里的某种只有亲人才能带来的温情,这是之前在周氏身上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便把脸埋在老周氏的怀里蹭着,也软了声音说道。

    “这孩子可怜见的,得吃了多少苦啊,可终于回家了。”

    都说老人隔辈亲,如今老周氏看着许颜华也是这般,苍老但是依然有力的手,顺着许颜华的颈背一下下的抚摸着,只把许颜华还有点僵硬的后背,摸得彻底放松了下来。

    “要我说啊,都该怪你这不成器的娘,前后一百年里,我就没有听过说亲娘能把孩子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换走了的!”

    老周氏和许颜华说话,只是说着说着便心里一阵来气,顺手又在周氏的胳膊上狠狠拍了两下,把周氏的眼泪也彻底的拍了下来。

    “太太!你如今怎么只向着别人说话!你不疼我了!”

    周氏委屈又不满的看着老周氏,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眼泪扑棱扑棱的落下来。

    亲娘不帮她说话,好好抚慰自己就算了,竟然还拍她,如今眼里只有颜姐儿了,她这个亲闺女倒是成了可有可无的,什么都成了她的错了。

    “颜姐儿这么乖巧可人,我自是疼她都疼不够的,哪还愿意看你这糟心的东西,简直越活越回去了……这要是颜姐儿有什么差错,你看我绕不饶你。”

    老周氏越看周氏越觉得扎眼睛,亲闺女性格歪成这样,让她对自己的亲妹妹心里都有点愧疚,嫁了这么个东西给她当儿媳妇,实在对不住妹妹和外甥。

    “我不管,太太要为我做主!必须让表哥把那个贱人送走,有她没我,有我没他!让表哥看着办!”

    周氏面上抹着眼泪,心底里还是有恃无恐的,她到底是老周氏的亲生女儿,知道老周氏最吃哪一套,硬是拉着老周氏的手摇晃着,非要让她看着自己的眼泪不可。

    “唉……你这个讨债的,我这辈子欠了你的!”

    老周氏被周氏气的咬牙切齿的,狠狠又掐了她的胳膊两下,只是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老周氏疼了周氏半辈子了,为她擦过无数次的眼泪,自然也对她毫无办法。

    “颜姐儿将来可不要和你娘学……”

    眼看着周氏是这样子教育不好了,老周氏只能寄希望于许颜华。

    周氏知道亲娘不会不管自己的,这才慢慢收了眼泪,回了娘家她只有过得更好的道理,万事更加不操心了。

    “外祖母其实才是最疼我们太太的人了。”

    许颜华看得分明,老周氏根本才是那个最疼周氏的,心里也有点羡慕,被人无条件的宠爱着,把一切都捧在面前,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因而有感而发道。

    “从小被他爹宠坏了性子,我都半截身子埋进土里了,还得给她收拾烂摊子!”

    老周氏是彻底的对周氏没有办法了,这不争气的孩子是自己生的能怎么样呢,还能推出去彻底的不管她不成?

    周氏不满亲娘这么评价她,也不愿意听到老周氏说自己“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这种话,皱着眉不高兴的看着老周氏和许颜华。

    此时许颜华和老周氏一老一小的挨的极近,看起来亲亲热热的,周氏便忍不住对老周氏抱怨着。

    “颜姐儿也就是现在在你面前才装的乖巧,实际上平日里没少气我!规矩也学不好,在府里天天闹事,叫她多和宜姐儿学学,她反倒还说我偏心,竟要欺负宜姐儿的。”

    纵然许颜华之前三番两次把周氏气的要命,但是周氏这人脾性却是不爱记仇的,眼下翻起旧账,也只是和母亲抱怨许颜华处处不如人意。

    “外祖母,之前在府里时太太就天天这样,天天把宜姐儿挂在嘴边上,有什么好的都先记着她,还非要让我叫宜姐儿为姐姐……”

    许颜华看着老周氏依然慈爱的抚摸着自己的后背,难得的觉得自己也有人撑腰了,也不和周氏计较,直接向老周氏告起了状,顺便把进府以来的事都捡了和老周氏说起来。

    “我的颜姐儿,可怜见的,怎么竟投胎做了那混人的女儿……”

    老周氏听的一愣一愣的,直到许颜华告完状,这才狠狠拧了周氏几下,跟着义愤填膺道。

    她也没有想到,周氏竟然会这般脑子不好使,好好地亲女儿不去疼着爱着,反而待一个抱错的更加亲厚。

    “日后你太太若再这么对你,你就来和我说,我来治她!”

    老周氏又戳了周氏一指头,这才轻言抚慰着许颜华,心疼的和什么似的,当即和许颜华保证,她在周家的待遇绝对是最好的,会让她住在自己住的荣安堂里。

    “太太!你怎么也这样!颜姐儿实在太过心胸狭窄,那么久之前的事还要拿出来说道。如今她可是把宜姐儿的院子都抢过去了,哪有受过委屈!”

    “宜姐儿便不是我生的,这些年也跟在我身边长大,在我心里一样是我的孩子,她又乖巧又可人,谁能不喜欢她呢!难道我就该为了颜姐儿就把宜姐儿彻底的抛到脑后去吗?宜姐儿她没有做错什么,我却不是如你们这般只认血脉不认感情的。当初太太对宜姐儿可也是再疼不过的,如今知道宜姐儿不是我的亲女儿了,就眼睛里只能看到颜姐儿,实在太过让人心寒了。”

    周氏心里一肚子的委屈和道理,觉得亲娘都无法理解自己,想法同样俗不可耐,边说边用力瞪了那亲密的一老一小几眼。

    “别的我不多说,你疼宜姐儿却不能没有分寸,世上竟有你这般的糊涂虫!放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不宝贝,反倒只疼别人家的孩子。颜姐儿小小年纪吃了那么多苦头,在那商户家是跟着后娘长大的,便是如今你再怎么疼爱都不为过的,你可倒好……”

    老周氏被周氏气的简直要浑身发抖了,恨不得给周氏一桶冷水从头往下浇清醒了,心里也同时有点悲哀。

    她年纪越来越大了,能护着周氏的日子越来越短,但是周氏却十几年如一日的不长进,当真让她临死都比不上眼睛。

    “以后你再敢对颜姐儿那样,我就不认你了,你再不用在我面前叫太太!我把颜姐儿接过来自己养,不能让你把好好地孩子都毁了!”

    “每个人都该有她命定的位置,宜姐儿就是商户女,你再捧着她也还是这个出身,反倒会让她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你以为那是为她好吗?”

    老周氏看的清楚,周氏这般处理两个孩子的关系,该亲近的反而冷淡,该疏远的反而越发捧着,这样下去不仅两个孩子的关系会愈加复杂,无法相处自如,反而会一同对周氏心存怨忿。

    周氏的做法实在不智,她不能给宜姐儿全部,又对颜姐儿不够亲热,两边都讨不着好。

    “我是颜姐儿的亲娘,难不成能害了她?待她严厉些也不过是为了督促她上进,她却好……不把我的好心当做一回事儿,只盯着宜姐儿的那点子东西。”

    周氏还是觉得不服气,但是老周氏摆出一脸严肃的样子,她也不太敢再犟下去,嘴里轻声嘟囔着道。

    “你别得意!以为有你外祖母撑腰,就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别的不说,你不好好学习规矩和礼仪,以后出门见人看你怎么办!”

    不敢对老周氏发脾气,周氏就只能转头瞪向许颜华,面上严厉的道。

    “我会好好学规矩的,太太放心吧,决不给你丢脸。”

    许颜华吐吐舌头,知道在老周氏面前,周氏也就是个纸老虎而已,嘴上答应的倒是挺快。

    “没事儿,颜姐儿也不用急,在这里跟着你的表姐表妹们一道也能学着些,那些姐姐妹妹们,倒也都好相处的。”

    老周氏一边宽慰着许颜华,一边在心里考试考虑着给许颜华再请个嬷嬷,之前听许颜华的意思,便感觉到她对现在的吕嬷嬷同样不怎么喜欢。

    想来也是,都怪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女儿,使得两个小娘子相处起来各自尴尬,颜姐儿怎么能对宜姐儿没有心结呢,用着宜姐儿之前的嬷嬷,必然心里有点膈应的。

    许颜华点了点头,心里在等着六皇子答应给她换得嬷嬷。

    尽管六皇子年纪小,两人说到底也就只见过那一面,但是许颜华就是在心里莫名的信任他。

    老周氏又和许颜华说了一会儿话,直到许颜华的大舅母宁氏带着人来问是不是要摆饭了,这才恋恋不舍的停住,招呼许颜华跟着自己一道用饭。

    “老大!一会儿我领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可有意思了!”

    许仲骐快要吃饭时窜进了屋里,一进屋就用眼睛搜寻着许颜华的身影,看到她后便大声嚷嚷着。

    “没规矩,没看到屋里这么多人吗?那是你姐姐,怎的叫什么不伦不类的称呼!”

    因周氏出嫁后再回娘家就是客了,周家又是大家族,所以宁氏中午这顿饭特意请了几个妯娌和伯母来做陪客。

    然而就是因为在场的人多,周氏看着许仲骐的表现觉得有点丢脸,大的小的都规矩差,简直闹心,便不悦的呵斥着许仲骐道。

    许仲骐早就习惯了周氏的态度,也不以为意,继续高高兴兴的过去牵许颜华的手,朝她笑的灿烂。

    “好了,我知道了,你现在乖乖吃饭,一会儿跟你去。”

    许颜华对许仲骐越来越觉得亲近,小孩子的眼睛太过干净,喜欢就对她笑,表现的清晰明了,让人没法不喜欢他。

    “到底是亲姐弟,颜姐儿和骐哥儿才见了多久,就相处的这般好。”

    老周氏对孙辈都是宽容慈爱的,招呼许仲骐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感叹道。

    “可不是嘛,这血脉亲情自是天生的,骐哥儿往日里可没这么喜欢宜姐儿。”

    宁氏也跟着周氏凑趣,随口说了一句,却不知正是戳中了许宜华的痛处,她的脸色立马变得惨白起来。

    “谁说的,骐哥儿以前也很喜欢宜姐儿的,现在两人感情也不差。”

    周氏看到许宜华脸色巨变,心里顿时埋怨宁氏不会说话,要讨好老太太做什么非要拿宜姐儿做话头儿,真真的讨人厌,赶紧出言安慰道。

    “胡说,我以前就不喜欢宜姐儿,她不是我姐姐!我姐姐就是老大!我亲姐姐回来了,宜姐儿就该回商户家住的,还住在我们家里!”

    许仲骐可是丝毫不懂周氏的心思,对自己的亲娘也毫不犹豫的利索拆台,十分耿直的反驳道。

    这下在场的人都有点安静了,许宜华感觉脸皮火辣辣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心里又恨又怨,看着周氏强忍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赶紧回你的商户吧!”

    许仲骐早就烦了许宜华,更兼许宜华路上还不断的嘘寒问暖,拷问他的学业之类的,引得周氏不断地用眼睛剜他。

    方才他出去玩儿回来,许宜华在进屋前还拉着他,不让他把荷包里的虫子拿出来给老大,说老大绝对不会喜欢虫子,会很讨厌他的。

    他才不信呢。

    “噗嗤……”

    这时候突然间传来一声嗤笑,在场的几位小娘子里,平日最讨厌许宜华的周定珍故意笑了一声。

    周定珍是许颜华隔房的表妹,许颜华亲舅舅在族中排行第七,周定珍的父亲排行第九,是许颜华外祖父的亲弟弟的儿子。

    “快些传饭吧。”

    老周氏淡定的无视了屋里的气氛,清了下嗓子便开口道。

    她看着许颜华搂着许仲骐不许他再做声,心里是暗自赞同的,看出颜姐儿这孩子还是挺能沉得住气。

    周定珍的亲娘李氏有点尴尬的私下捏了她一下,在场的人那么多呢,周定珍这样相当于当面揭短,纵然出了一口气,但是也影响在人前的形象啊。

    其实周定珍和许宜华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但是许宜华之前在周家与表姐妹们一道上族学时,表现的太过于高傲。

    纵然她功课优秀,作诗弹琴调香全部都优于她们,看起来也太过眼高于顶,一副孤芳自赏,她们不配做对手的样子,让周定珍她们心里很不痛快。

    之前念着许宜华是表妹,又前程远大,凭实力考入女学,周定珍没有明着表现出不喜。

    现在自从知道许宜华根本就不算什么,不过是个商户出身的小娘子时,便遮不住心底的恶意了。

    许宜华只感觉所有人的目光火辣辣的把她包围了,不敢哭,也不敢夺门而出,只能咬紧了牙关硬撑着自己不倒下,心里把许仲骐和许颜华气毒了。

    对于许仲骐的印象,许宜华只以为是爱恶作剧的孩子,他能对自己这般态度,定然是有人指使的,指使的那个人,八成就是许颜华。

    许颜华和许仲骐被老周氏一左一右的揽在身边,其他人在下首分层就坐,席间其他人都刻意忽略了方才的小片段,其乐融融的样子,只有许宜华和周氏,脸上怎么也摆不出笑容来。

    饭后,周氏本来想找机会教训一下许仲骐,顺便警告一下许颜华,她也是和许宜华一般,猜测可能是许颜华指使许仲骐,让他故意当众给许宜华没脸,让许宜华丢人伤心。

    但是老周氏一直拉着两人说话,等许仲骐不耐烦在屋里陪着她们时,许颜华又陪着许仲骐一起出去玩了。

    29.29

    “老大, 快来快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拉着许颜华出了门, 许仲骐几乎是飞奔的速度, 两人把身后的小厮和婆子们甩下, 神神秘秘的凑近她小声道。

    “哥儿姐儿, 慢点跑,别摔跤……”

    许仲骐的养娘腆着有如四个月的肚子, 在许颜华和许仲骐身后擦着汗的跟着追, 嘴里还喊着, 生怕许仲骐把许颜华拉倒在地上。

    小子磕了碰了的倒不是多大的事儿, 但是姐儿可是娇惯的很,万一在脸上或者身上拉道口子, 那她可跟着来罪了。

    “你慢点……”

    许颜华被许仲骐像拖狗一样拽着飞奔,气喘吁吁的也有点吃不消了, 她不太能理解, 为什么许仲骐一个小孩子, 身体里竟有这么大的能量。

    许仲骐体力好到这个程度, 也能让人看出来他平时的运动量绝对不能小瞧了。

    许仲骐就是故意要甩脱身后的小厮和婆子的, 他的秘密花园可不能被人知道,因而嘿嘿一笑,跑进垂花门后, 从抄手游廊的侧面横穿, 进入一个穿堂。

    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 转过插屏后, 就这么七扭八绕的, 来到一处精致的院落,布置的皆雕梁画栋,两边是游廊和厢房,一侧有座假山,还有一片小小的竹林。

    许颜华早就被他转晕了,成功的失去了方向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等到终于能停下来时只是捂着肚子大口的喘着气。

    “老大,你快来你快来啊……”

    来到了目的地后,许仲骐急不可耐的继续要拖着姐姐去看“好东西”,没想到许颜华缓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脚踹了他的屁股。

    “你身后有狼追吗?慢慢走过来就是了,跑什么啊!”

    许颜华冲许仲骐吼着,她跑了一路后,头发也凌乱了,裙角处也被她自己和许仲骐踩了无数脚留下了黑印子,额角和鼻翼处都冒出了细密的小汗珠,白皙的皮肤变得红润如苹果般。

    “想让你快点看看嘛……”

    许仲骐被姐姐踢了屁股,心里老委屈了,可怜兮兮的看着许颜华辩解道。

    头发梳的太过复杂,许颜华自己越理越乱,知道自己这个形象回去后肯定要挨周氏的骂,来外祖家的第一天,就被迫像个“野丫头”一般,许颜华也是无奈的抽着气。

    “看什么?”

    已经这样了,许颜华只能拎着裙角左右观望,不明白许仲骐特地跑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这院子安静又精巧雅致,不知道是什么人住在这里,如今竟是半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让许颜华也是纳闷。

    “是在这儿呢,老大你快来看……”

    许仲骐到底小孩子心性,见姐姐开始感兴趣了,赶紧把许颜华拉到竹林外侧,指挥着许颜华半蹲下,身子,从竹林里往里去看。

    许颜华狐疑的望了许仲骐一眼,随即按照许仲骐的要求蹲下,身子去看,心里还想着,如果里面没有什么能看的东西,或者是虫子之类的,那她一定要再狠狠给许仲骐的屁股来几下。

    竹林里的中心处,有一个宽大的水缸,许颜华刚把眼睛放在水缸上,就看到从里面探出了一个,两个,三个巨大的蛇脑袋。

    “啊啊啊啊……许仲骐我要掐死你!!!”

    许颜华只看了一眼,就吓得浑身僵直,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绝望的尖叫着。

    等她身体稍微恢复一点知觉后,立马连滚带爬的拖着许仲骐离竹林要多远有多远。

    在这世上,许颜华最怕的动物就是蛇类。

    那长长的身体,冰凉滑腻花纹诡异的鳞片,嘶嘶吐着的长长的舌头,还有那冰冷的蛇眼,只要看到图片,许颜华就会适应不良,浑身战栗着起一身鸡皮疙瘩,更遑论是如此近距离的看着真蛇。

    而且那还是十分罕见的,有三个脑袋的蛇。

    是的,就在许颜华忍不住尖叫出声时,就惊恐的发现那三个蛇脑袋竟然是长在一个身子上,每个脑袋都摇晃着嘶嘶的吐着舌头,粗大的身子还在水缸里扭动着。

    “不要紧的,它不会出来。”

    许仲骐被许颜华拽了个趔趄,看着许颜华一脸崩溃的样子,这才失望的发现老大竟然不觉得有意思,竟然吓成这样,也太怂了。

    许颜华原先在许仲骐心里无所畏惧的形象也就此坍塌了,许仲骐看着她如此激动,便怏怏的解释道。

    “看来你们已经发现了我的宝贝儿……”

    就在许颜华控制不住要掐许仲骐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凉又好听的声音,吓得她又起一身鸡皮疙瘩。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变态,养这样的三头蛇当宠物,还要称呼它叫“宝贝儿”,许颜华十分不能理解,有点愤怒的转过头来。

    随即,原本想说什么话的许颜华就咽了咽口水,顿时如遇了水的炮仗,哑火了。

    这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一袭青衣,看似低调,但是华贵的布料在阳光下似乎能反光。

    衣服上用银线绣着富贵吉祥纹的滚边,漆黑的发色如墨般垂在肩头,头上还带着一个精致的白玉头冠。

    更让人惊奇的是少年气质清灵,巴掌大的小脸白皙精致,眉目俊秀,面若桃花,仿佛能入画。

    这是许颜华在这个时代见过的最好看的少年,既清冽隽永的仿若谪仙,那双微微狭长的眸子深邃漆黑,里面闪着流光溢彩,又奇异的隐藏着细微的冰冷和暴戾。

    这两种迥然不同的气质,奇异的交融在那张像是美誉雕琢的,俊美的让人失神的面孔上,浓烈又冶艳,叫人像是被吸住心神般,透不过起来,也移不开眼睛。

    “要过去近距离的看看吗?”

    在这个精美的小院子里,方才突然出现的神秘少年,笑容楚楚,以拿着糖果引诱小孩子的口气,蛊惑着许颜华和许仲骐。

    “啊……”

    不同于见色失神的许颜华,许仲骐最先反应过来,然后顿时大惊失色,指着少年瞪大了眼睛。

    “你是七表哥吗?老大,我们快走快走!”

    竟然到了妖怪的地盘!

    强忍着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来,许仲骐急着想要拖走许颜华。

    “七表哥……”

    许颜华甩掉许仲骐的胳膊,随手理了一下在微风中横飞的乱发,站直了身子打着招呼。

    她不是真正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少年有着精魅般吸引人的外表,看着他们姐弟时笑容里却透出了奇怪的恶意。

    加上许仲骐似乎对他的身份讳莫如深,都吓的躲在她身后,让许颜华一时之间,心里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颜表妹……”

    少年微微颔首,神色骄矜,哪怕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许颜华,依然像是什么都知道般打着招呼,看在许仲骐眼里,更加对他心怀恐惧了。

    许颜华微笑,知道少年这副样子也就能唬一下许仲骐这样的孩子,但是能仅仅从许仲骐身上,就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份,这少年不是一般的心思缜密。

    少年无声的往前滑着轮椅,分花佛月般的挥开面前遮挡的竹子,转过头看着许颜华和许仲骐,无声的邀请着。

    “走吧,走吧……”

    许仲骐似乎极其害怕眼前的少年,一个劲儿的揪着许颜华的衣角,想拉扯她赶紧走。

    “表弟之前不是很喜欢阿大他们吗?真的不要过来一起玩?”

    似乎被许仲骐的恐惧取悦到了,少年露出一丝玩味般的笑容,眼波轻转,一只手绕着垂下来的墨色长发勾了勾。

    许颜华搂过许仲骐,面色复杂的望着少年,眼角一点余光都不敢靠近竹林的中心处,“难道你还给它们取了名字?阿大,阿二,阿三?”

    “不,它们叫阿大,阿少,阿爷,合称大少爷!”

    少年摇晃了一下脑袋,不知道哪个动作召唤了水缸里的三头大蛇,它以常人无法想象的灵活身姿突然地从缸里窜了出来,朝着许颜华和许仲骐扑了过来。

    便是大胆如许仲骐,都难免面色如纸,紧紧地闭起了眼睛,许颜华更是激动地不小心咬到了舌头,身子整个被吓住都不能动弹了,也同样不敢再看。

    口腔里也弥漫着铁锈般的气息,她在心里一万次的后悔,自己干嘛突然好奇心那么强烈,早知道在第一时间,就应该和许仲骐一起跑的。

    “呵呵……”

    少年看着他们吓得呼吸都屏住了,眼睛紧紧地闭着,像是待剥皮的兔子般,少年像是得到了什么乐子般,拍着轮椅大笑起来,并且笑声清越。

    黑白花纹的三头大蛇没有继续朝着许颜华他们窜过来,而是乖巧的盘踞在少年的身边,三个脑袋此起彼伏的在少年的肩头晃着。

    “我这院里好久都没有客人来了,表弟和表妹不如一起来喝杯茶?”

    挨个拍了拍三头大蛇的脑袋,少年不怎么诚心的邀请道。

    “不,不了……”

    许颜华等了一会儿感觉到没动静,这才敢睁开眼睛,随后被那三个脑袋的大蛇刺瞎了眼睛,不敢再继续留下来,拎着许仲骐就要离开。

    许仲骐也同样急着走,却关键时刻却掉了链子,心神太过不定,一下子踩住许颜华的裙角,绊了个狗□□。

    “老大,老大,我腿断了,我不能走了,呜呜……我再也不能走路了……”

    许仲骐伤心极了,又怕又痛,抱着脚在地上打滚大声的嚎哭。

    许颜华的脑袋都要大了,赶紧蹲下,身摸了摸许仲骐的脚腕,前后揉了揉,发现他的骨头没有断,大概只是扭伤了,于是戳着他的脑袋。

    “哭什么呢?脚没断,休息段时间就好了!再让你天天乱跑,自己找罪受了吧!”

    许颜华虽然没有好气的刺了许仲骐一顿,但还是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块手帕,为许仲骐擦了擦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

    随后,她又从袖袋里摸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来,强自镇定心神不敢去看那三个脑袋的大蛇,把手帕递给了少年。

    “表哥不嫌弃的话,就拿着擦擦手吧。”

    少年脸上的笑收了起来,神色莫名的捏着手里的帕子

    说完后,许颜华无奈的把许仲骐背起来,那小子吃得太好活动量又大,身子还挺沉的,背着许仲骐站直了身子,许颜华一时之间被压得有点呲牙咧嘴的。

    走了两步后,许颜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冲着少年挥了挥手,“表哥再见。”

    她一步步虽然走的慢,但还是稳稳的迈着步子,少年看着许颜华如同负重的蜗牛般的影子,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他一直放在膝上,被衣袖遮盖住,攥的紧紧的那只左手抬起后,一片擦伤看起来鲜血淋漓。

    只是不知道她是何时发现的,少年嗅了嗅帕子上的清甜如水果的香气,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有舍得按在伤口处。

    一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小厮战战兢兢的来到院子里,看着少年闭目躺在轮椅上,三个脑袋的大蛇乖巧的盘在他的身侧,也不敢接近,只能小声的唤了声。

    “七少爷?老夫人唤您过去。”

    另一边,许颜华背着许仲骐,一边费力的走出院子,一边骂着许仲骐,“你怎么吃那么多?沉的和小猪一样!下次再胡乱跑,就把你当小猪一样卖掉!”

    许仲骐紧紧的搂着许颜华的脖子,把脑袋埋在她的后脖颈处,觉得安心极了,故而只是安静的在许颜华身上蹭着脸,没有还嘴。

    “刚才那个七表哥,你为什么那么怕他啊?”

    为了打发时间,加上确实是好奇,许颜华向许仲骐打听道。

    “他是妖怪啊!老大以后千万不要再接近他了……”

    一听七表哥,想起那个令人战栗的人,许仲骐就打了个冷战,赶紧激动地告诫许颜华。

    “为什么说他是妖怪?”

    许颜华皱了皱眉头,一只手抹了一下鼻尖渗出的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三个脑袋的大蛇在旁边在背景,从而产生的心理作用,院子里长相精致的少年,给人的感觉便是笑起来也总有点阴森森的。

    但是偌大的院子,尽管看起来美轮美奂,精巧舒适,却连个小厮的影子都不见,养着那么可怕的“宠物”,少年坐在轮椅上的单薄身影,总让许颜华觉得有点孤单。

    “因为他很可怕啊……”

    许仲骐心有余悸的说道,想到之前那个七表哥的笑容,就觉得瘆的慌。

    在许仲骐乱七八糟的讲解下,许颜华总算弄明白了少年的来历。

    少年在周家这一辈里行七,叫做周澄,今年有14岁,也是出自嫡枝嫡脉,祖父是许颜华的祖父的亲弟弟。

    这周澄的生母是开颜县主,生的极美,但是嫁入周家后没两年精神就越来越差,总是习惯一个人独处,连丫鬟也不愿意见到。

    终于在周澄在娘胎里九个月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开颜县主在一个深夜里,拿剪刀自己戳破了肚皮,活生生的把周澄从肚子里拖出来了。

    周澄的腿便是由于出生时生母用力的拖拽,导致了骨节扭曲,以后长大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当时开颜县主的丫鬟们闯进房里时,就看到开颜县主奄奄一息,浑身都是血,而周源也不哭,只是趴在触目惊心的红色中,舔舐着唇边的血迹。

    周澄生而丧母,这来历已经很是传奇了,更有他从小就招各种动物,他住的院子里总是伴着野猫野狗的层出不尽,驱赶不完。

    加上周澄长相从小就非同寻常的俊美精致,落在有心人眼里更显得妖异,久而久之,就更加让人恐慌起来。

    在周澄六岁时,周家一个素来和他关系亲近的族叔,无缘无故的死在了他的院子里,脸都被野猫啃了个干净。

    所以从此之后,就连下人都不愿意在周澄的院子里侍候,传言周澄身上有古怪,命邪,凡自和他亲近的人都会死于非命。

    后来是周澄的祖父看不下去,亲自将他带在身边教养了几年,可是五年前他的祖父也死了,临死之前将孙子托付给空源寺修行的好友。

    从此之后,周澄一年内多半时间都要在空源寺居住,所以说许仲骐会不知道先前的院子就是周澄住的

    许颜华听完周源的身世后心里一阵唏嘘,终于明白少年眼底与年纪不符的阴冷感是怎么来的了。

    寻常人有这样的身世,也是必然要心理扭曲的。

    “是你先跑去人家的院子里偷看的,还要倒打一耙说人家可怕。”

    许颜华是不信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的,也不想许仲骐人云亦云的跟着凑热闹。

    周澄之所以会陷入这般的境地,必然是有心思不正的人在推动,他小小年纪就遭此不幸,已经很可怜了,他们何必再去雪上加霜呢。

    “可是真的就很可怕嘛……”

    许仲骐犹自念念有词,继续把脸埋在许颜华的脖子后面。

    “放松点,你要勒死我啊?还有,别冲我脖子上吐热气,怪瘆人的。”

    许颜华只能为周澄叹息一回,却无力再多做别的了,因而只是感慨了一阵那个容光照人,如同美玉雕琢般的清隽少年,一会儿也便抛入脑后了。

    此时她用手拍了一下许仲骐的小屁股,嘴里不高兴的嚷着。

    待许颜华背着许仲骐方回到老周氏的院子,才说了许仲骐摔伤了脚,许仲骐的养娘就大呼小叫起来。

    “怎么回事?”

    周氏看着许仲骐被养娘抱进屋子,皱着眉担心的问着许颜华。

    不管平素许仲骐性子多顽皮,周氏对他多失望,到底还是唯一的儿子,许仲骐受伤了,周氏心里也是紧张和着急,向许颜华探问时便不自由的语气严厉起来。

    许颜华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主动忽略了他们去过周澄院子里的事,她也不想多生是非。

    “你做姐姐的,怎么没有好好照顾他?他要闹,也只纵着他,现在纵出事情来了吧?”

    周氏对许颜华很是不满起来,尤其是目光挑剔的在许颜华凌乱的头发和因为路上胡乱擦汗而花了的脸上打转。

    “还有你!不分好赖的东西,宜姐儿平素不纵着你,关心你,你就对她从来没有好生气,还让她下不来台,现在不听人的话得到教训了吧?一点事都不懂!”

    一边亲自查看了一下许仲骐的脚,周氏嘴里还在念叨着。

    许颜华在周氏身后和许仲骐一起对视了一下,互相挤眼睛,两个人都心大,倒是都没有把周氏的话放在心上。

    “你怎么说话呢!小孩子跑跑跳跳的自然容易摔着碰着的,还怪得了颜姐儿吗?我看你最不懂事!”

    老周氏早就吩咐人喊来大夫,这时也过来看许仲骐,听到周氏的话十分不满,看过许仲骐后,又骂了周氏几句,这才搂过许颜华一起去了别屋。

    许宜华早就和几个表姐妹待不住了,尤其是周定珍,那个之前拍马都及不上她的人,如今对着她嘴里一句好话都没有,不是明嘲就是暗讽,还借着许仲骐的话问她为什么不回万家。

    却不知许宜华的心里,商户万家就是商户万家,从来没有回去的想法,也根本不屑于回去。她一直私心里认为侯府才是她的家,如今被人问到脸上,自然就没有什么好心情了。

    尤其是周定珍话里话外,都是说她贪慕名利,明明放着亲生父母不跟,还要扒着侯府不放。

    现在一听说许仲骐腿摔到了,赶紧强笑着和大家打招呼,要回去看许仲骐。

    “装什么呀,又不是亲姐弟的。”

    周定珍现在看许颜华万事不顺眼,哪怕许宜华说墨是黑的,她也得找出理由嘲笑反驳一下,因而悻悻的嘲讽道。

    “你太过分了啊。”

    周定珍的表妹,也就是许颜华亲舅舅的女儿周定芸看着许宜华走了,用胳膊肘用力拐了她一下,不满的道。

    “戚,又怎么样!她不过是个低贱的商户女,还能和以前一样不成?”

    周定珍神在在的,丝毫不畏惧。

    这个小娘子骨子里,是有一点唯恐天下不乱的特质的,想到之前老周氏、宁氏,包括自己亲娘的态度,心里就有了底气。

    归根结底,她们哪怕明面上再掩饰,谁也没觉得许宜华和以前仍然一样。

    许颜华看着许宜华脚步匆匆的进屋,和老周氏打过招呼后,进屋俯身先是看了一下许仲骐,又陪着周氏说起话来。

    “那孩子是个心里有主意的……”

    老周氏从前不知道两个孩子的身世时,曾经无数次的庆幸过,许宜华和周氏脾性完全一点也不一样,心里极有成算,又争气,表姐妹中样样拔尖,是个很有想法的。

    但是现在知道许宜华不是自己的亲外孙女后,老周氏看待许宜华又是不同了,觉得这孩子太过于心思玲珑了,城府很深。

    30.30

    “颜姐儿啊……”

    老周氏对许颜华心里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但是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只能叹息一声。

    “你也别怪你太太, 她啊, 自来就是那么个性子, 越是对待关系近的人,越是性子古怪些……让你受委屈了, 就多担待些。”

    尽管老周氏对周氏恨起来时也是恨不得撬开她的脑子看看, 里面是不是都装了一把稻草。

    但是许颜华到底是周氏的女儿, 总不能一直长在周家, 老周氏总有鞭长莫及的时候,也只能这般劝慰许颜华。

    尽管才接触了大半日, 但是老周氏大概也能摸清楚许颜华的脾性儿,知道她骨子里也有些像了周氏那般骄傲固执, 让她在周氏面前和许宜华般哭一哭, 软下身子, 大概是不成的。

    既不想扔掉骨气, 要硬碰下去, 就得少不得吃点亏。

    “太太为什么一定要对宜姐儿那么好呢?”

    其实许颜华更想问的是,周氏对许宜华好,不代表就要对她这么不公平呀, 天天和一个对自己鸡蛋里挑骨头的亲娘在一起, 她也觉得心累啊。

    “唉……都怪我们, 惯子如杀子啊, 可怜我到了这般年纪才深刻的懂这句话……总是我们对不住你和骐哥儿, 也对不住你爹。”

    老周氏鬓发如银,额上带着一个嵌着红宝石的抹额,一双历尽沧桑的眼睛,温柔而悲哀的看着许颜华,一只手摩挲着许颜华的脸,只是深深地叹息。

    周氏是她这辈子最后一个孩子,老周氏之前只有一个独子,想要个女儿想要了半辈子。

    在有了周氏后,曾经老周氏也是欣喜若狂的认为她是自己人生最后的惊喜和礼物,又担心自己夫妻年纪太大不能长时间陪伴她,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给她。

    那种心情,现在想来实在令人唏嘘。

    曾经那么多年捧在掌心里呵宠的明珠,变成了现在这样让人恨之又不忍,谁能想得到呢?

    老周氏也只能把原因归结到他们夫妻自己的身上了,若是不曾那么爱重,若是不曾那么娇生惯养爱若明珠,是不是那孩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许颜华看着老周氏脸上爬满了岁月的历历深纹,心里都禁不住有些难受起来。

    都这把岁数了,老周氏还要操心不争气的女儿,这是许颜华第一次不是为了自己的委屈而在心里对周氏充满了怨气。

    周氏实在是太过份了,便是对她这个女儿不好,她还可以用到底周氏给了她一条生命来安慰自己。

    但是周氏已经到了上有老下有小,该作为一个家族的中流砥柱的年纪,还让亲娘替自己操着心,就太不孝了。

    “太太不疼我,那外祖母得加倍的多疼我啊……”

    对着面前慈爱又伤心的老人,许颜华早就心软了,周氏对她再不好,也怪不到老周氏的身上,因而只能依偎在她怀里,撒娇般的道。

    “我怎么会不疼你呢……孙女外孙女里,最疼你啦!你太太啊,那个人你以后就知道了,她不会不疼你的,明明是最护短的人了……”

    老周氏摇摇头,点了点许颜华的鼻尖儿,看着她不以为然的样子,也不继续再多言。

    到了老周氏的年纪,已经知道“话不多说,三句为多”的道理,年轻人评判一个人全靠外在,而有的事情,单靠说是说不透的,只有等对方做了才能感觉到一二。

    “看看这脸,好好的小娘子成了花脸猫。颜姐儿都是大丫头了,以后可不许跟着骐哥儿胡闹。快来,就在我这里梳洗梳洗吧,我年轻时候啊,最爱打扮了,现在老了,自己打扮不动了,也爱看小娘子们打扮起来。”

    说完体己话儿,老周氏看着许颜华头发乱糟糟的样子,便笑着吩咐人打来热水,伺候许颜华梳洗,亲自去挑衣服给许颜华。

    “这是前儿才给芸姐儿做的,还没有上身,就不给她了,我看着这绸云缎的颜色,也挺衬你的皮肤。小娘子啊,大红大绿的虽然也喜气,但还是清清淡淡的更素净清秀些。”

    老周氏在婆子们抬过来的箱子里,翻出了一身浅碧色的衣裳,配着上窄下阔的花间裙。

    裙子是世家贵女们最爱的十二破,即用用十二条的异色帛料相拼缝,并且裙摆的拼缝处伤,绣上金线的界道,缝缀着细小的珠玉做成的小片花钿,有种低调的华丽感。

    裙裾长拖到地,显得腰肢纤巧,许颜华换好衣服后,老周氏又让人给她梳了留仙髻,戴上一整套的金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头面。

    尤其是插在鬓边的一条红翡滴珠的华盛,更是流光溢彩,不似凡品。

    整个人装扮一新后,许宜华照着铜镜,有些惊讶的看到铜镜中印出的人影,看起来都不像她了,格外的有气质不说,整个人都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不知不觉的,许颜华的腰杆挺得更直了,抬头挺胸的气场也跟着更加强大了。

    果然是人靠衣装,被老周氏一打扮,许颜华现在才算是真正的有了世家小娘子的风范,之前骨子里那种格格不入的微妙感觉,也冲淡了不少。

    这其实也和经历有关,许颜华前世就是草根中的草根出身,便是后来做了高管,买得起几万块的高定和奢侈品,骨子里的东西也还是很难消失掉。

    况且赚钱不容易,她根本舍不得都挥霍在衣着打扮上。

    之前有些不管是在万家,还是在侯府,许颜华也都自认是最不会亏待自己的人了,箱笼里都是锦衣华服,但是商户地位低,前朝都不让着锦缎的。

    现在政策上虽宽松一些了,但是身份上到底是有限制,商户家再有钱,有些衣服款式也还是不能穿的。

    所以许颜华穿惯的衣裙,都是平常的样式,没有什么特色。不会出彩,可也中规中矩的那种。

    对于她的衣着打扮,周氏是没有想到,而许颜华又不耐烦参照和模仿许宜华的穿衣妆容,因而对于现在京师贵族小姐们流行的穿衣打扮这方面,许颜华还是需要有人指点的。

    老周氏也正是看出来这一点,才会不着痕迹的让她重新打扮起来。

    不得不说,老周氏的这种方法体贴周到,温柔又婉转,丝毫的没有让人下不来台,这份情商真是周氏拍马都追不上的。

    许颜华也承了老周氏的情,穿着新衣服开开心心的道谢,“果然外祖母会打扮人,现在换了新衣服,人看起来精神多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打扮起来会这么好看!”

    “呵呵,以后你住在这儿,我天天打扮你!”

    老周氏看着许颜华发自内心的开怀,也是心情舒畅,苍老的脸上一笑起来,皱纹也跟着舒展多了。

    之前许颜华一来,就被安排在老周氏的华安堂的耳房里,老周氏也早就从亲近的婆子口中知道了许颜华身边只有一个养娘,还有一个不甚亲近的吕嬷嬷做教养嬷嬷。

    再看她的衣着打扮,老周氏也全都感觉不甚满意,心里既埋怨周氏,又忍不住心疼许颜华。

    作为老太太,老周氏多年积攒的私房自然是很多的,对外孙女也是格外的大方,既大手笔的找出七八套适合年轻小娘子的头面首饰,又打算把身边一个用着得力的颜嬷嬷给了许颜华。

    “我身边这颜嬷嬷,别的不说,调养身子和穿衣打扮上,还是能拿的出手的,天生是个灵巧人儿,更是会梳七十二式的发髻,让她伺候你,便是你回了侯府我也放心。“

    老周氏安排的颜嬷嬷就是开始帮许颜华梳头的那个,她为许颜华梳的这个留仙髻十分复杂,但是特别好看,因而许颜华得了颜嬷嬷,自然是开心极了。

    其实老周氏还是想为许颜华再找个尽心的嬷嬷教导规矩,但是那等既有来历,又会调理人的嬷嬷一时半会儿却不好寻摸,学书画琴棋的女夫子也不太好找。

    许颜华从商户回来,一般的知识素养上自然是欠缺的,这倒不是最关键的,老周氏知道,女学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班,如许宜华这等自己考上的,自然分在天地两个班。

    但是靠着自家长辈的荫庇,向皇上求来的名额入学的,只能分到玄黄两班,这两个班的小娘子们水平参差不齐。

    有些出身高贵但是不学无术,或者鲁钝不堪的也是有的,老周氏觉得自家外孙女人机灵又讨喜,再差也不会是垫底的一个。

    这方面老周氏极能想开,当年周氏没有考上女学,也是因为她从来不督促她上进,只想着顺其自然便是了。

    老周氏始终觉得,女子学文艺礼御这些只是锦上添花的技能,大面上不出错就行,横竖贵族世家的小娘子们是不愁嫁的。

    女学能考上,自然是家族的荣耀和自己本身的荣耀,但是考不上也不代表什么。

    决定一个女人能不能过好的,从来不是这等虚名,而是要靠更重要的慧根。

    这周氏便是个浮灵的,老周氏把能给她的全部给了她,却还是把日子过成这样。

    “你表姐妹们都是好相处的,过会儿让芸姐儿带你去都见一圈。芸姐儿在女学的天字班,和宜姐儿是一起的,是个性子好的,以后有什么你就去找她。现在恰好家学里也放暑期假,不然让你先去家学里熟悉熟悉。不过女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能去见见世面也好,不去女学,咱们家的女孩儿也没什么要紧。”

    老周氏最后嘱咐了许颜华几句,暗示许颜华和表姐妹们相处时姿态别放的太高。

    之前许宜华之所以把周定珍得罪的狠了,便是太过骄傲,入了女学后便看不起考不上的表姐妹了。

    女学确实难进,许颜华这一辈儿,基本上整个周家偌大的家族,也只有周定珍和隔房的周定希考上了。

    周定希已经毕业嫁人了,周定珍比许颜华她们大上两三岁,女学上和许宜华不是一届的,如今宁氏正在给周定珍相看人家,估计明年周定珍毕业后也要定亲的。

    ”恩,外祖母放心吧,我知道的。“

    许颜华听明白了老周氏的言外之意,她之前见过周定珍,只觉得是个圆脸盘脾气极和气的女孩儿,她见得那三个周家的表姐妹们,确实都还挺好相处的,没有张扬跋扈的人。

    包括那个叫周定珍的在猛怼许宜华,对许颜华都是客气又友好的。

    等许颜华出去后,老周氏精神上已经挺疲惫了,还是叫人喊来宁氏吩咐了几句,让宁氏开库房为许颜华多选几匹好料子做衣裙。

    还让她留意着有好的嬷嬷,会调理人,规矩礼仪上又精通的,就荐了来给她说,替许颜华请来教导规矩。

    “老太太您放心吧,昨儿我开库房找一匹缎子时,看到库房里有几匹极好的锦缎,是宫里出来的贡品,正巧今儿妹妹带着哥儿姐儿回来,我一早就吩咐了人给咱们颜姐儿裁几身衣裳。”

    “至于这好的嬷嬷,确实是难找的,毕竟真的好人才各家都舍不得放出来,不过我自然留心就是。”

    宁氏来时就听说老太太大手笔的给了许颜华一堆的好东西,老周氏的私房极为可观,件件都是珍品,尽管宁氏不是眼皮子浅的,也有点眼热起来。

    往日里,老太太待芸姐儿也是极好的,好东西流水一般的送,但是眼下周氏一回来,有了最疼爱的小女儿,又有了外孙女,这芸姐儿都要忘在脑后里去了。

    “颜姐儿虽说是在商户里长起来的,但是生就一副好人才,通身的气派像了老太太十成十的,我一早就叫芸姐儿多带带颜姐儿,芸姐儿也是喜欢这个表妹的。待颜姐儿从女学结业,将来必然是前程不可限量。”

    宁氏在老周氏面前又替自己女儿刷了一下存在感,恭维了许颜华几句,最后一句倒是不经意间带着一点艳羡。

    他们都能猜到,勇毅侯的意思大概就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四皇子的,之前是宜姐儿,只是宜姐儿没那个福气,现在必然是换成颜姐儿了。

    可以说许颜华的前程已经几乎是定好了的,虽然四皇子不如六皇子得宠,但是人才品貌俱是上佳,人又上进,宗室世家中口碑也不错,将来总是前程可期的。

    而且最好的一点,是四皇子还是许颜华的亲表哥。

    嫁给自家表哥的好处,单看周氏就行了,这半辈子周氏过得优容自在,若不是日子过得实在顺心恣意,又如何才让她年纪一把了反而越活越倒退呢。

    有了周氏的例子在前,宁氏都想着把芸姐儿也嫁回自己娘家了,但是想着宁家如今这一辈并没有极出色的小郎君,总觉得自己那些侄子们配不大上出色的女儿,这才一直犹豫着,悬而未决。

    老周氏心明眼亮,只是呵呵的笑着,待宁氏走后,回头又让人找出几套珍奇摆件,送给芸姐儿等人。

    至于周定珍她们,因为不是老周氏的直系孙女,倒也不用太过尽心,但是对周定芸,老周氏又额外的送去了一支金凤出云点金滚玉步摇,也算是全了宁氏的一份周到之心。

    而另一厢,回房休息了一会儿后,许颜华就如老周氏的嘱咐,去周定珍那里拜访。

    周定珍单独住在一个精致的院落里,正房的屋后,竟然是一片花房,里面载着奇珍异种的牡丹,品种极齐全。

    周定珍似乎早就知道许颜华会来一般,亲热的拉着她说了一会儿话,还带她去了自己的花房参观。

    她从小就喜欢这些花草,平日里也最喜欢侍弄它们,养花这爱好总体也是风雅的,前朝的《镜花缘》更是传为圭臬般,周定芸热衷此道,说起养花来,各种经验张口就来。

    并且周定芸的花坊规模和种类在女学中也是独一份儿,对一些女学里相熟的手帕交,她也经常下帖子请她们来周府赏花。

    “瞧我,也不知道这些妹妹爱听不爱,就唠叨个没完了……”

    说了一会儿养花经后,周定芸捂着嘴笑起来,看着许颜华道。

    “哪有的事儿……我爱听着呢,也跟着芸姐姐涨了经验和见识。”

    许颜华倒是很喜欢周定芸,一来这个小姐姐十分的有亲和力,两人相处一点也不尴尬,十分的自然。周定芸聊起养花经来,也不是尬聊,而是特别能挑起人的兴致。

    在周定芸那里呆了一阵子,周定芸还跟许颜华聊了一会儿女学的事情,帮她更深入的介绍了一番,对于她的问题也尽可能给了靠谱的回应。

    “女学的课程总体分为诗书礼乐御艺,这艺又分为舞蹈,调香,围棋,只要六门课有一两门拿手的,结业也便不成问题了。若是妹妹实在担心,我倒是建议你趁着入学前多学一些偏门,乐这一门中,洪师傅最喜欢偏门乐器,之前黄班有一个叫钱静深的小娘子,便学会了弹异族的箜篌,暑期前考评时洪师傅给了个优秀。”

    “六门课只要有一门优秀,三门合格,这一学年便能正常结业的。”

    周定芸的建议是很良心的,许颜华觉得一下子打开了新思路般。

    女学是典型的严进宽出,这一点倒是充满了人性化,说到底许颜华原先到底是心里没有底,总是有些忐忑的。

    她这两辈子俱是要强,她笃定了既然要做就肯定要尽可能的做好,最怕到时候在女学垫底了。不用周氏骂她,自己先就要找个地缝钻一钻了

    尽可能的多了解了一些女学的事情,这些东西她平时从来不问许宜华,许宜华也没有主动和她说过,如今有周定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许颜华拉着她聊得忘我。

    最后周定芸又拉着许颜华拜访了一圈族中其他的表姐妹们,许颜华这才踏着晚霞兴尽而归。

    周家是典型的世家做派,庶女们和嫡女们不是一个教育体系,平时也从来不一起厮混,待遇更是天差地别,所以许颜华这一路所见所接触的,也都是和她一个身份的嫡女。

    对于大秦格外的强化嫡庶之别这件事,许颜华心里多少是有些复杂的。

    圣母一点说,大家都是一个父亲的,还要分三六九等,良贱有别,庶女们也很无辜。

    但是另一个方面来讲,只有这般强化嫡庶之别,好人家的小娘子们才很少做妾,除皇家外,一般都是贱籍女子为妾,所以作为主母,占尽了身份的优势。

    便是勇毅侯府里,孟氏再得勇毅侯的心,还生了一儿一女,也是周氏想怎么捶都行,一点也翻不了天来。

    在周家是许颜华回侯府后过得最开心的时候,表姐妹尤其是周定芸特别好相处,许颜华平时多是和她一起玩。

    周定芸不但给她科普了女学的注意事项,还有未来的几位需要格外关注的同学,还有京师里世家贵族的小娘子们的时尚潮流和八卦。

    周定芸算是许颜华单方面自认的第一个好朋友,并且周定芸还教她下棋和调香,还与许颜华分享了两道独特的和香方子。

    就连周定珍也是常一起玩,这个小娘子心直口快的倒也看起来没有什么心机,接触后觉得性格爽朗又可爱。

    并且因为老周氏的原因,周氏态度上对许颜华也算说得过去,老周氏也没有继续强令要求许颜华跟着吕嬷嬷学规矩,周氏最多也只能埋怨老周氏把许颜华宠坏了。

    老周氏自然有她的考量,许宜华在周家倒是比以前在侯府时更寥落了,简直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她从前自认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原先是同一个阶层的小娘子们的奚落和嘲笑,但是现实永远比想象的更严峻。

    在周家,原先也疼爱自己的外祖母对自己视而不见的忽视,周家表姐妹们无言的排挤,周定珍毫不遮掩的挤兑,许宜华满心委屈,却有苦只能往肚子咽,只有和周定芸相处时才能放松一点。

    偏偏许颜华也总是在周定芸那里,有了许颜华在场,许宜华最后一个避难场也没有了。

    于是没两天,许宜华就瘦了一大圈,每日只能枯坐在屋里读书作画,或者和周氏一起聊天。

    她原先是要陪着腿脚不便,需要卧床的许仲骐的,周氏也愿意让许宜华拘着许仲骐多读一点书。

    31.31

    但是架不住许仲骐实在讨厌许宜华, 许宜华说什么他都要捂着耳朵, 还一天至少要念叨十次八次要许宜华回自己家去。

    许仲骐人小又不知轻重, 无心向学, 加上他本身就是受伤了腿脚不便, 打又不能打,在他再一次把许宜华气哭后, 周氏只能骂了他一顿, 就息了原先的心思。

    在娘家, 周氏是觉不出什么不好的地方, 毕竟在周氏这一房,她只有一个亲哥哥, 素来和老周氏一般疼爱她,亲嫂子宁氏又利落能干, 更是心思细腻, 处处待周氏都客气周到。

    但是许宜华深刻的认识到, 周家再也不是她的外家, 就像侯府其实根本不是她的家一样。

    “太太, 不若把我送回万家吧……”

    许宜华到底小小年纪,再有成算也一下子熬不住如此大的待遇反差,不由一时心灰意冷起来, 流着泪对周氏道。

    “不行!那里哪是好呆的地方, 你就是我的女儿, 我在哪里, 自然你也要在哪里!”

    周氏断然拒绝了, 看着许宜华瘦成一窄条的小脸,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不傻,也早就看出了许宜华和周家表姐妹们关系再不复往日亲近,老周氏的冷淡,周定珍掩饰不住的排挤和恶意,以及许仲骐对许宜华的排斥,都让许宜华十分的伤心。

    只是周氏能加倍的对许宜华好,却不能强逼着每一个人都对许宜华好,因而看着许宜华伤心难过的样子,颇有种无力的感觉。

    “她们说的也都在理,万家怎么说也是我的家,颜妹妹又替我在那里住了十来年,况且万家人总是生我一场,太太便让我也回去也看一眼吧。”

    许宜华的身世就摆在那里,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被人诟病,一直逃避下去也不是回事儿,因而还是坚持道。

    “商户家你怎么能住得惯!再说了,当时把颜姐儿带回来时,你爹已经和万家他们都交割清了的,哪个是你家的?以后可不许再提什么要回万家的话了。”

    周氏对万家很是不待见,而且她也有点伤心,总觉得自己从来不把许宜华当做外人,许宜华眼下却要回自己的家,百般疼爱的女儿胳膊肘却要往外拐了,另周氏颇有点心酸的感觉。

    “太太……”

    许宜华满脸的眼泪,看着周氏面色不好,她心里同样的委屈,只觉得左右都不讨好,一时之间心力交瘁。

    按照她的本心,当然不想回万家,但是眼下除了周氏还关心她外,周家简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若是天注定她的一切打算都将成空,许宜华觉得与其闹个“攀附侯府,不认亲生父母”的名声,不如她自己主动提出来回去,这样也能留几分面子,将来再做打算就是了。

    便是暂时离开侯府,她也至少有九成的信心周氏肯定不会不管她。

    与周氏母女多年,许宜华对她还是颇为了解的,因而眼下不做辩解,只是抬起哭的满脸是泪的脑袋,看着周氏委屈的说不出话来。

    “我的儿……”

    果然周氏便是心里有点小别扭,看着许宜华的样子再多的不满也烟消云散了,满脸的心疼将她搂入怀里。

    她既不能埋怨自己不该和勇毅侯闹别扭,将许宜华带回周家,害她过得不开心,只能再从别的途径试着努力一下。

    “六嫂……我如今也是实在没什么法子了,就得托你回去和芸姐儿说说,我知道那孩子是个好的,以往和宜姐儿关系也亲近,就让她好好劝劝珍姐儿她们,都是自家姐妹,和气为主,叫她们别总是欺负宜姐儿。”

    周氏没办法,只能找到自己的亲嫂子,想之前她对许宜华还是挺好的,便拜托她去和周定芸说说,想改善一下许宜华的处境,别叫那孩子冷了心肠。

    这事儿周氏只放心周定芸来干,至于许颜华那个心眼小又无礼的,不雪上加霜就好了,周氏压根就不敢指望。

    而且老周氏现在眼里又只有许颜华,便是周氏都有点小吃醋了。

    加上她又是和勇毅侯闹了别扭回娘家的,虽然不担心勇毅侯不来接她,但是还指望着亲娘给自己出气,因而她也没胆子去老周氏那里让她改变对许宜华的态度。

    “唉……”

    宁氏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越来越钻牛角尖的小姑子。

    当年宁氏才嫁进周家时,很是羡慕过周氏,那才是真的命好,仿佛天底下的好事情全叫周氏一个人赶上了,并且作为新嫁妇,宁氏也很是讨好了一番小姑子。

    幸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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