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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Chapter.45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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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了,竟然还颇为享受地闭上了眼,像是在体会情人间亲昵的深吻。

    与此同时,他的右臂也不曾停下,依旧在血花与躯壳间挥舞着。

    珠里吻到了鹤丸,随即,便察觉到自己面颊上有什么黏稠的东西飞溅了上来,同时还有着腐朽的腥臭味。

    那是时间溯行军的血。

    珠里的身体僵住了。

    她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只能紧紧地攀住鹤丸国永的身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角余光所见,便是鹤丸挥舞着太刀,将敌人斩杀殆尽,犹如一名出入敌阵的将领一般。

    时间溯行军的身体在鹤丸的刀下,忽然变为了草芥一般的东西。而鹤丸手中的刀,则是削铁如泥一般的存在,轻易顺畅地劈裂一切阻碍之物,把所有敌人都化为消散无形的烟气。

    “收拾完毕。”

    终于,战斗结束了。

    鹤丸站在街道上,将怀中的少女放了下来。

    虽然脚落地了,可珠里依旧觉得身体有些虚浮。

    他用袖子擦了擦珠里脸上的血迹,却发现那道血迹已经干涸了,很难擦去。“啊呀,有点麻烦。”鹤丸笑眯眯地凑了上来,可是他的脸上和发上也有血,这让珠里微微一惊。

    “结……结束了?”珠里终于回过了神,开始环顾四周。

    街道中,只剩下一片消散的黑烟,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鹤丸卸去了战装,恢复了东京都精英的打扮。除了他领口与身上的血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证明方才所发生的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结束了。”烛台切走上来,对她露出了温柔的笑,“还好主君没有受伤。”

    “……结束了。”珠里喃喃地重复一遍。继而,她想到那个吻的代价,仰头对鹤丸说,“白君,你刚才答应了的,你会将一切都告诉我——”

    “不要急在一时嘛。”鹤丸从地上捡起了什么,递给了珠里,“你不觉得今天不适宜讲这个吗?时间有些晚了哟。”

    鹤丸递过来的,是一只手机。

    原来是珠里的手机在刚才的战斗中掉在了地上。此时此刻,她的手机正震颤不停,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佐伯夫人。

    看到来电者的名字,珠里立刻拍了拍额头。

    ——糟了糟了糟了……

    她拎着颤动不听的电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拿自己的母亲一点办法也没有,现在满心只有“糟糕了”这一个念头。

    母亲原本就和她性格不符,今天的她又是晚归、又是中途跳车的,怕是此时此刻,母亲已经要爆炸了吧。

    “确实不太适合吧?”鹤丸说着,把手机塞回了珠里手中,“要想知道一切真相的话,就在周六晚上的时候来新东京塔吧。我顺便带你去看一下东京都的夜景,如何?”

    珠里愣住了。

    ……新东京塔?

    那个地方,勉强算是她和鹤丸开始有交织的地方吧?

    ——她在天望回廊上摔倒了,然后跌进了他的怀里。他笑着说“东京都的夜景才是最好的”,然而又笑嘻嘻地告诉她“新东京塔晚上是不营业的所以你看不到美妙的夜景喔”。

    “少开玩笑了,”珠里咬紧了牙关,说道,“新东京塔晚上不开门吧!这是你告诉我的啊。我根本去不了。你又要骗我吗?鹤丸国永。”

    “说了不会骗你,就是不会骗你啦。”鹤丸用袖子硬生生地拭了下珠里脸上的血迹,说,“至于来不来,就是珠里的事情了哟。”

    说罢,他转向烛台切说,“光坊,走吧。”

    烛台切点了点头。

    “等等——”珠里想要拦住鹤丸。

    然而,鹤丸走的很快,已经扶起了被他丢在地上的摩托机车。

    这两个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像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摩的师傅(……)

    珠里叹了口气,走出街道外。

    她口袋里的手机还在震动,来自佐伯夫人的未接来电已经有十八条了。但是,她一点儿都不想接通母亲的电话,继续无视着手机的震动,假装无事发生。

    ……说实话,要彻底假装无事发生是不可能的。

    刚才那场战斗,太过迫近和真实,让她一时难以回神。被鹤丸抱着,在躯壳与血雨间移动的感觉,依旧缠绕在脑海间,久久无法散去,以至于她的脚步飘飘悠悠的,像是飘在云端。

    这种时候,她就会希望库丘林在身旁。

    那她就可以一边揪着他的头发,闹着要他把自己背回去了。反正,自己是库丘林的Master嘛,他必须服从自己的命令。

    她的衣服上有一些血迹,如果就这样贸然回家的话,恐怕会惹来麻烦。于是,她去了街边的服装店,在导购的推荐下胡乱买了件外套裹在身上,替换下原来被血溅到的衣服。

    她离开服装店时,看到街道对面走过了一行人——

    一行身量高大的男高中生,穿着高校的运动制服,彼此闲谈着经过。打头的那个红发小矮子,看起来真是眼熟的很。

    隔着一条街道,赤司的面庞看起来真是美好的很。街边的红绿灯光似乎被夜色模糊了,那柔缓的光线落在赤司脸上,使得少年的面庞愈显俊美。

    “征十郎?”珠里裹紧了外衣,喊出了这个名字。

    那恰好路过的一行人,正是聚餐完毕打算回酒店休息的洛山高校篮球部部员。走在最前的赤司征十郎侧过了身,遥遥望来。

    看到珠里的身影,他微微歪头,说:“啊,是珠里啊。在等我吗?”

    ——在等我吗?

    珠里听到这句话,不由有些好笑。然而,因为是赤司说出了这句话,她又不觉得好笑了。

    从来都个性诡谲冷酷的赤司,竟然如此自如地对一个女生说出“在等我吗”这样简直是不可能的话,令洛山高校篮球部的部员们险些惊掉了下巴。

    珠里恰好也要过马路,顺道便走到了洛山众人的面前。她的手里捏着颤个不停的手机,眉宇间有一分难堪之色,看起来就是被麻烦困扰的模样。

    赤司认识她很久了,当然知道她在困扰什么。

    “你还是老样子啊,一点都不喜欢接电话。”赤司将白皙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把手机给我吧,我来接。”

    珠里老老实实地把手机交了过去。

    接过手机的赤司,露出了没有温度的笑容。他按下了接听键,下一瞬,佐伯夫人的嗓音就炸开了。尖锐的、属于中年妇女的声音,令身经百战的洛山部众都露出了震撼的表情。

    “里里?!你到底跑去哪里了?!不是说看完篮球比赛就会回家吗?河内先生说你竟然在中途跳车跑掉了吗?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那种行为很危险的里里不知道吗?!怎么可以半途从车上下去呢?下次不准不接麻麻的电话!麻麻会生气的!”

    然而,佐伯夫人并没有等到爱女的回答。她听见的,是赤司温雅却又略带疏离的声音。

    “我是赤司。”赤司说。

    他的话,瞬间就安抚了处在暴走边缘的佐伯夫人。

    “……啊,是小征啊。”

    “珠里和我在一起。她在等我。”赤司说。

    “哦……啊……好的。”佐伯夫人的声音变得支支吾吾的,她说,“既然是和你在一起,那我就放心了。玩的开心呀,如果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像是害怕打扰到这两人似的,佐伯夫人飞速地挂了电话。

    赤司将手机还给珠里,珠里松了口气,说:“谢谢。”

    一转眼,她就看到洛山篮球部的部员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无论高矮长相,他们都用复杂的表情盯着她和赤司这两个看起来关系不太一般的人。

    诚然,对于洛山的部员来说,这确实太不可思议了——

    赤司是什么样的存在?

    自从来到洛山篮球部后,就以无人能与之匹敌的篮球能力与超凡的领导力成为了部门的统帅。苛求着“完美”的他对待他人也有着严苛的要求,宛如一个严格的暴君一般。对于部员来说,他是必须仰望的存在——

    真·仰望。

    要是谁敢在赤司面前强调“低头”这个动作,让赤司不小心回想起了自己是个矮子的事实,那等待这个倒霉部员的,就是暴君的酷政了。

    他们还从没见过这样的赤司征十郎对哪个异性这么体贴过,甚至还会在情况不明的状况下,强行判断对方是在“等自己”……

    怎么看,都有猫腻。

    “赤司,这个女孩子……”部员叶山小太郎疑惑地开了口。

    “我的婚约者。”赤司似乎丝毫不介意让别人知道两人的关系。

    伴随着这句话,洛山篮球部员受到了第二次冲击。有人在倒吸冷气,有人又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什、什么?!”

    “婚约者?”

    “没、没搞错吧……要怎样的家庭才可以和赤司那样的……”

    但是,仔细一看,这个女孩确实长相美丽,如果她来自与赤司相同的阶层,两人可以说是极为匹配了。只不过,她有些太瘦了,即使在长裙外裹着厚厚的灰色风衣,依旧显得身体空落落的。

    就在这时,洛山的众人听见了一道奇怪的声音。

    “什么?!婚约者?!赤司你——你喜欢男人?!”

    伴随着这声音,灰崎祥吾身影出现了。他将双手插在口袋中,顶着一脸不可思议之色,走了过来。他啧啧打量着赤司身旁的珠里,耿直说道:“你怕不是被这个小子骗了吧?!他是个男人啊!彻彻底底、有喉结的男人啊!”

    “嗯?”赤司的目光扫过灰崎。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让灰崎的脚微微一软。灰崎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他不愿意在从前的部长面前服输,干脆仰着脖子,大声嚷道:“难道你不知道吗?!你旁边这个‘婚约者’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还是诚凛的篮球部员!”

    看到灰崎这样放肆地和赤司说话,洛山的部员都在心底默默为灰崎祈祷着。

    “……男人?”赤司转向了珠里。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呢。”

    珠里如此说道。

    她的声音,是完美无缺的少女嗓音。虽然略略缺少了感情,但是音色是清澈而纤细的。

    在听见她声音的一瞬间,灰崎又愣住了。

    “为什么说我是男人呢?”珠里做出了沉思的神色。她格外小鸟依人地站在赤司身旁,轻声说道,“我确实是诚凛篮球部的没错,不过,我是篮球部的经理,不是正式的比赛球员哦。”

    灰崎:?

    “而且,我也确实是女生没错呀。”珠里摸了摸自己光洁的、没有喉结的脖子,秀丽的面庞上有一丝茫然惑色。风吹起她的长裙裙角,露出穿着黑色棉袜的纤细小腿来。

    灰崎:??

    “那你的手机壁纸……”灰崎很不甘心。

    “我的手机壁纸?”珠里拿出了手机,亮出了床上的小狗玩偶照片来。滚圆的Q版蓝色小狗趴在她白色的床上,浑身散发着可爱的气息。她托着手机,给灰崎看,问,“女孩子喜欢娃娃……也有问题吗?”

    灰崎:???

    灰崎原本看到赤司和珠里在这里,又想到珠里捉弄了自己的事情,便想要小小地报复一下,令赤司稍稍丢一下脸。谁知道,剧情的展开却十分的神奇,远远超出了灰崎的预料。

    “这不可能!”灰崎凑近了珠里,说,“我百分百确信他是个男人!还是个喜欢男人的男人!他甚至骄傲地说过大家都觉得他穿女装可爱!”

    “好了,这位先生,请你不要说了。”洛山部员们投来了怜悯的目光,“我理解你的诉求了,现在的世界很开放,大家对异装癖和同性恋已经没有那么多偏见了。如果你想那么做的话,就放手去做吧,我们不会戴着有色眼镜去看你的。”

    灰崎:……???

    等等?!

    不、不是那样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灰崎:这个世界对我不公平!!!

    ※、Chapter.50

    “Master的身上, 有血的味道。”

    珠里见到库丘林时, 库丘林就像是猎犬一样, 摆出了一副审视的架势来。

    但看他的表情, 又仿佛他所发现的并非是血味,而是其他女人留下的口红印似的。

    在珠里回家时, 时间已经趋近晚上十点了。

    因为笃定赤司在珠里的身旁, 所以, 一向控制欲强烈的佐伯夫人也没有再打电话来反复催促,反而一副巴不得他们两人单独相处得更久些的模样。

    事实上, 赤司今晚也并不悠闲,他还要回酒店和篮球部员一起看比赛录像,以制定接下来比赛的策略。和珠里简短地交谈过一阵后,他便招来了的士,让珠里回了家。

    离佐伯家还有两条街的距离,珠里就碰上了在街上徘徊的库丘林。

    一碰面, 库丘林就嗅到了珠里身上的血味。

    “遇到敌袭了?”库丘林弯下腰,愈发认真地在她的衣领间闻嗅着味道,“不是Master的血……看来你没有受伤。那就好。不然, 我会想要原地自裁的。”

    “不是我的血。”珠里摇了摇头, 说,“我遇到时间溯行军了, 但是白……鹤丸老师也在,所以我并没有受到伤害。”

    “鹤丸?变态老师?”库丘林的警觉更甚了,“我觉得那家伙比时间溯行军更危险。”

    “……诶……还、还行吧……”珠里别过了头, 说,“今天是他保护了我。”

    两个人沿着街道向前走去。附近是一片富人区,除了成片的树林,就是高高低低的洋式屋顶,路上空无一人,昏黄的路灯光有些黯淡。

    夜晚比白天更冷,即使将大衣的扣子全部扣紧,冷风还是会止不住地往领口中灌。吸入的空气都是冰冷的,在令人面颊被冻得通红的同时,也让五脏六腑有了寒意。

    “……好冷啊。”珠里呵了一口白气,说。

    “真的那么冷?”库丘林看她瑟瑟发抖的样子,脱下了身上的长风衣,笼在了珠里的头顶。他的风衣长度对于珠里来说不太适合,下摆立刻就拖到了地面上。

    脱掉风衣的库丘林,竟然只穿着一件夏天的短袖T恤了,仿佛生活在另一个季节。

    “我记得我给你买了厚的衣服!”珠里有些不可思议,盯着他的短袖,“你这样的穿法,让我觉得更冷了……”

    “我可不怕冷。”库丘林摸了摸她的头顶,说,“凭借的都是肉体的热度!”

    珠里:……

    她低垂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

    想到之前遇到鹤丸的事情,她轻声开了口:“鹤丸老师……让我在周六的时候去新东京塔,说是会将一切都告诉我。……说实话,我有些害怕他会再耍赖一次。”

    从前的鹤丸可不是一个老实的人。

    “我觉得他一定会戏弄你。”库丘林啧了一声,“别去了,让他一个人在冷冽寒风里等上一天吧。”

    “那样不太好吧?”珠里蹙眉,说,“而且,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呐。”

    “什么真相?”库丘林问。

    “鹤丸老师想要对我做什么——还有,为什么称呼我为‘主君’。”珠里回答。

    库丘林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他用手掌压着珠里的脑袋,让她险些抬不起头来:“这种事情,需要费神去忧虑吗?‘你是谁’这样的事情,难道需要别人来告诉你吗?Master。”

    “总觉得有隐情的样子……”珠里小声说。

    “然后?就算有隐情,你就不是现在的你了吗?”库丘林收回了手掌,红色的眼眸里盛着笑意,“就算变态老师说了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可你也能选择继续自己的生活,没有人可以强迫你改变人生。”

    库丘林的话,令珠里不由攥紧了手指。

    他说的没错。

    她的人生其实很明确,只属于她自己。就算鹤丸说了什么,那也只是别人加上来的意愿罢了。

    “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库丘林说,“——画漫画、当富家小姐、嫁给赤司征十郎那小子什么的。”

    听到那句“嫁给赤司征十郎”,珠里忽而觉得有些刺耳。

    她不动声色地问道:“我嫁给征十郎的话,库丘林不会阻止吗?”

    “……严格来说,我并没有那样的资格。”库丘林轻笑了一声,说,“你是我的主人,我不应该干涉Master的恋爱。Master还是挺喜欢那小子的,不是吗?”

    “等等?!珠里微愕,“你在说什么呢?你不是一直知道,我想要解除和征君的婚约……”

    “不喜欢吗?”库丘林用食指戳了戳太阳穴,说,“今天Master和那小子待在一起吧。在Master家的时候,Master的母亲很惊喜也很欣慰地把这件事说出来了。…真是辛苦Master了,要和那小鬼约会,还得瞒着我偷偷摸摸地去。”

    珠里:……

    库丘林的脑补能力还真是一流。

    而且,他竟然还毫无所谓地说出了“嫁给赤司”这样的话。

    难道他真的很希望看到自己嫁给征十郎吗?

    “……哦。”她冷淡地应了,然后撇过头,说,“对了,今天,鹤丸告诉我,如果我亲吻他,就可以让他获得力量。很奇怪的方法,不是吗?”

    “啊?”库丘林的笑僵住了,“什、什么?那个混账?……Master,你答应了吗?”

    “答应了。”珠里面无表情地说,“情况紧急,不得不做。我亲他了。”

    “……”库丘林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可怕。

    “怎么?不是说我嫁给征十郎也无所谓吗?那亲了一下鹤丸又能怎样?”珠里的表情冷的可怕。

    “那……那不一样啊!”库丘林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结婚’这样的事情还早得很,还有好多年,完全不用紧张;但是亲一下那个混账的话就完全不一样了——可恶——”

    “眼前矛盾”和“非主要矛盾”的区别,他还是分的清楚的。

    看到他这副与先前完全不同的抓狂模样,珠里的心情似乎好了起来。

    “下次他再提出这样的要求,Master就让我来!”库丘林的笑容里有几分少见的阴沉,“让他爽个够啊!不是想要力量吗!这只草履虫!”

    “我知道了。”她回答。

    说罢,她用手拽住了库丘林颈上的吊坠,让他弯下腰来,自己则踮起脚尖。两个人的面庞凑得很近,她能直直地望到库丘林那双红色的瞳眸中去。

    他双眸的红色,和那柄迦耶伯格之枪的颜色是一样的。

    “怎么了?Master。”库丘林问。

    “……有些冷。”珠里说。

    “披上了我的衣服还是冷吗?”库丘林说,“可我已经没有其他的外套了——”

    “我是说,呼入的空气都是冷的,很难受。”她回答。

    然后,珠里很主动地吻了他。

    虽然冬天很冷,可是这样凑在一起的话,就不觉得冷了。

    她发誓,她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过的时候——笨拙又青涩地,试图学习着对方从前的模样,表达占有的欲望。

    库丘林的面色微愕,随即,转为一片轻快的愉悦。

    他觉得自己的Master似乎成长了很多,在各种方面都是。

    忽然间,珠里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轻,是从者将她拦腰抱了起来,让她双脚离地,以和他保持相同的视线水平——他就像是托举着一个娃娃似的,轻松地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入到怀中去。

    “抱歉啊,Master。”库丘林闭上了一只眼,露出轻快的、满是揶揄的表情来,“之前的我说谎了,其实我还是不希望Master嫁给那个小鬼的。”

    “那你想怎么样?”珠里的双脚勾起乱晃着,手攀在从者结实的肩上。

    “我最希望的,当然是让Master做我的女人了。”库丘林理所当然地说。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珠里一懵,扭头望去——不足百米外,就是佐伯家的宅门。管家太太和长姊珠美齐齐捂着脸,满面惊诧地望着这一幕。

    “……”珠里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说,“完了……”

    “放心。”库丘林不以为意,说,“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说罢,他当着管家太太与珠美的面,再一次亲吻了自己的Master。

    ***

    佐伯家的时针走过了晚上十点。

    佐伯家的大宅里,佐伯夫人与佐伯珠美严阵以待,面色可怕地坐在沙发上。一旁圆滚滚的少爷近一郎,也是一副大气不敢喘的模样。库丘林站在门旁,则是一派百无聊赖之色。

    “里里,这是怎么一回事?”终于,佐伯夫人开口了,“你不是和小征在一起吗?这个男人又是谁?”

    佐伯夫人口中的“这个男人”,指的就是库丘林。

    “我……”珠里坐在沙发的另一侧,缺乏表情的脸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生气。

    “这个男人!”不等珠里给出解释,佐伯夫人就一副气炸了的模样,她远远地对着库丘林指指点点,说,“他看起来比近一郎还要大一些,里里,你怎么可以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小征?”

    “……母亲。”珠里放在膝上的手指,渐渐缩紧了。她低下头,说,“如你所见,我并不想和征君成为婚约者,我有自己喜欢的人。”

    “你在说什么呢?”佐伯夫人扶住额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里里,你不喜欢小征吗?小征有哪里不好吗?”

    听到佐伯夫人的话,珠里的眉头愈发紧了。

    “我不想再逃避下去了。”

    珠里倏然站了起来,直直地对着自己的母亲说,“我对征君,不是‘婚约者’那样的感情。我很感谢他曾在中学时照顾我,但是,仅此而已了。如果一定要因此而成为‘婚约者’的话,那既是对我的不负责,也是对征君的不负责。”

    听见珠里的话,佐伯夫人露出惊愕的面色来——她的里里可从来没有这么直白地说过心底的诉求。

    在面对自己这个母亲的时候,珠里或者选择逃走,或者选择无视;总之,从不会正面回答问题。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珠里坦白地说出自己的心声。

    也是这段话,令佐伯夫人忽然有了一个隐隐的预感:自己似乎根本不了解里里。

    “可是我记得里里从前真的很喜欢小征啊……”佐伯夫人有些不甘心,“如果是小征的话,在将来一定能让里里幸福吧。”

    “那都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珠里冷着眉眼,说,“一直以来,我不想对妈妈敞开心扉,所以选择离开家里,自己搬到外面去住——因而,妈妈不知道,我已经改变了很多了。征君很好,完美无缺,然而现在的我不喜欢,仅此而已。”

    佐伯夫人好像被珠里的话噎住了。

    坐在一旁的珠美开始打圆场和稀泥,说道:“哎呀算啦算啦,不喜欢就不喜欢嘛,征十郎少爷又不缺追求者。里里有自己喜欢的男人,不是好事吗?”

    珠美的话一点作用都没有。

    “可是,现在来说这种话,赤司家那边又该怎么交代……”佐伯夫人的面色仍旧很可怕。

    “难道,不明不白地让征十郎和没有感情基础的人成为婚约者,就算是有交代了吗?”珠里的声音里,有着少见的坚定,“他不需要这样的婚约。”

    佐伯夫人被珠里这副少见的模样给吓到了。

    “我……我……我只是在为里里考虑……”佐伯夫人说。

    “我是个独立的人类,会自己思考。”珠里回答。

    “那……”佐伯夫人的声音嗫嚅起来,“可这实在是说不过去,家族之间缔结婚约、解除婚约的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呢?”

    “交给我吧。”珠里说,“我会说服征君的。”

    “……”佐伯夫人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女儿,说,“里里好像长大了一些啊。”

    “啊,对了,还有。”珠里深呼了一口气,说,“我马上要搬回墨田那边了。不过,以后我会接妈妈的电话,也会时常回来看看的。……我只是,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居住而已。”

    听到珠里这番话,佐伯夫人顷刻间忘记了关于赤司的议题,又尖叫起来,惹得佐伯珠美和佐伯近一郎齐齐捂住了耳朵,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里里!绝不可以!麻麻不答应!佐伯家的大小姐怎么能居住在那种地方!”

    然而,佐伯珠里对母亲的尖叫恍若无闻,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她这副坚定的样子,让姐姐珠美都露出了既欣慰又羡慕的神色来。

    珠里回到房间后,兄长近一郎来敲门了。

    “里里,这是上次你让我调查的人,资料全都在这里了。”近一郎将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谢谢了。”珠里说。

    如果不是近一郎提起,里里都要忘记了她还委托过家里调查鹤丸国永的事情。她拆开文件夹,目光匆匆地在纸面上掠了过去——

    完美无缺的学历与实习经历,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人类简历。

    鹤丸国永的资料真是找不到任何的瑕疵与纰漏。

    “咳咳,里里啊……”近一郎语重心长地开口,说,“你不觉得和征十郎解除婚约的话,那孩子就有些可怜了吗?”

    “诶?”珠里抬头,重复了一遍,说,“可怜?征十郎是个很强大的人,说‘可怜’的话,是在质疑他的家世和实力吧。我确信对于他来说,我的存在根本不至于影响到他。……换句话说,要‘可怜’赤司的话,我们这样平庸的凡人还没有资格呢。”

    “可是再怎么说,解除婚约也不太好……”

    “我会努力说服征十郎的——”

    珠里有些头大。

    要是实在说服不了,就先拖着吧。征十郎那样理智的人,不会为了感情的冲动而做出什么糊涂事来的。

    “库丘林,你在吗?”珠里问。

    “我在。”

    从者在她身旁现出身形来,露出一副困扰的表情来:“刚才我还在想着怎么对付Master的母亲呢。既没有工作,也没有人类的身份,也没有赤司那小鬼那样的背景,Master的母亲想必对我很不满意吧。”

    “是啊。”珠里收起文件夹,说,“你一看就是一副无业游民的样子嘛。”

    “谁让我是英灵呢?”库丘林说,“啊——对了,刚才的Master,真是无与伦比的美丽啊。”

    “什么?”

    “我是说,Master坚定地说出自己想法的模样,像是刚刚张开的花瓣一样,真是让男人移不开视线啊。”库丘林的话竟然让珠里觉得有些肉麻了,“原本我还想着如果Master的母亲太过气愤的话,那我就只能动用一些小小的技巧……”

    “不需要。”珠里打断了他。她坐在床沿上,抱住了蓝色的玩偶,说,“库丘林和我说过,‘做我想做的事’,不是吗?”

    说来,她能有这样的改变,库丘林也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真是不敢想象,如果生活中少了这个家伙的陪伴会是怎样的一副景象呢?

    兴许,在得知“白就是鹤丸”的那一刻,已经因为心如灰死而陷入难以拔出的泥淖之中了吧。

    正当珠里这样想着的时候,库丘林忽然靠近了她。

    “如果搬回到墨田那边的话——邻居家的那个红头发小鬼就会天天偷窥Master心底的想法了。”库丘林摸索着下巴,说,“所以,有些事情还是趁现在做掉比较好。”

    “什么?”珠里不明觉厉,“什么样的事情?”

    “比如——”

    男人扣着她的双臂,将她压倒在了床上。修长的腿挤入了她的双腿间,面颊上的笑怀着轻微的恶劣之意。

    “Master,你想要成为我的女人吗?”

    库丘林只是逗她玩一下而已。

    他知道,自己这个Master虽然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却有些口不对心。就算心底很喜欢,嘴里也只会说些“讨厌”、“不在乎”这样的句子。

    他已经想好了,说出这种话的结局一般来说只有一种——被她用枕头打一顿,然后被嚷几句“你在想什么”、“快去洗衣服”之类的话。

    谁知道,这清冷又瘦削的少女,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她用手背遮住了额头,轻声地说:“……温柔一点。”

    白皙已极、宛如透明一般的肌肤,泛着浅淡的绯红,像是一团樱花一样。

    “……Master?”库丘林愣住了。

    这幅样子,根本没有男人能忍得住吧。

    ——在床上微红着面颊,不知是想要哭泣还是想要拒绝、用手半遮着面孔,低声地说着“温柔一点”……

    根本忍不住啊。

    “我明白了。”从者说,“我会温柔一点的。”

    他的吊坠垂落下来,和着蓝色的发丝,在珠里的鼻尖微晃着。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灯,那光线暧昧朦胧,像是隔了一层纱似的,只能照亮一小片角落。

    少女纤细的手掌垂落下来,握惯了画笔的手指轻轻地反扣着白色的床单,指尖微颤着,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事情而紧张着。

    从者撩起了T恤的下摆,利落地脱掉了自己上身的衣物。他的肌理匀称而富有爆发力,像是一只习惯于奔命在莽原之中的野狼似的。

    “……库丘林!”珠里的声音里满是紧张,“我、我很怕疼……”

    “我知道。”库丘林摸了摸她的头顶,又俯身给了她一个安慰的吻,“和我做的话,马上就不会痛了。”

    房间里传来细碎的轻响,厚重的被子半挂在床上,最后竟然直直地坠了下来,在地上叠成了一团。不知是多久后,少女那揪着床单的手指陡然抓紧了,隔着床单几乎要刺破了自己的掌心。

    “太疼了——!!”

    下一瞬,被疼痛逼得面色惨白的佐伯珠里抄起了一个枕头,就对着库丘林进行了疯狂地连环殴打。

    “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了……疼死我了……”

    库丘林被枕头打懵了。

    没一会儿,又有两只蓝色小狗玩偶疯狂地朝他身上砸来——

    “好的好的……”他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叹了口气,说,“那今天就这样吧……”

    “……呜。”

    佐伯珠里缩到床角去了。

    库丘林没办法,把地上的被子和枕头捡起来,老老实实地为大小姐塞好。然后,孤独地坐到了窗台上,在冬日的寒风里,裸着上半身,抽了一支寂寞烟。

    啊——

    果然没错——

    故事的结局,就是“被枕头砸出门去”——

    ***

    经过几场激烈的比赛,诚凛竟然突入了决赛,成为了冬季杯最大的黑马队伍。等待诚凛的,是被称作“开辟之帝王”的洛山高校篮球部。

    这所学校的队员十分强力,比从前的对手更可怕一些。

    在比赛前,为了了解洛山“赤司征十郎”这个人,诚凛篮球部员们聚到了火神家,让黑子哲也讲述在帝光中学时与赤司所发生的事情,想要以此了解一下赤司。

    火神是个海龟土豪高富帅,家里的公寓不是一般的大。一群部员在客厅里围坐了一圈,依旧不显挤。

    珠里跪坐在地上,也打算好好听一听。

    说实话,她对赤司的了解也很有限。她只听黑子说过,赤司是因为“无法掌控急速成长的部员”而改变了性格,至于赤司后来在帝光发生了什么,她都不太清楚。

    “啊,对了,听桐皇的经理说,佐伯和赤司也关系不错吧?”丽子把目光转向了珠里,问,“佐伯先说一说赤司吧?”

    “……嗯?”珠里陷入沉思,“我对他的篮球……不太了解……”

    “那就性格爱好啦、为人脾气什么的……女孩子的视角和男孩子的视角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嘛。”丽子说。

    “呃……”珠里沉默半天,说,“征十郎啊,他温柔体贴,照顾女性,成绩优异,追求者一大堆……”

    “你说那个用剪刀捅了我的家伙?”火神不可思议。

    “从前的他确实是那样的。”珠里说,“但是我从帝光转学走之后,就两年未见征十郎了。”

    黑子点了点头。

    “没错,从前的赤司君确实是佐伯同学所说的这个样子。”他认真地说,“但是,现在的赤司君却有些不同了。”

    “主要表现是……”

    “他会看少女漫画,原因不明。”

    珠里忽然心虚.jpeg

    作者有话要说: 收割秋裤的季节到了

    然鹅 倔强的小队长绝不服输

    ※、Chapter.51

    在火神家开完临时作战会议, 诚凛篮球部众人就解散了。

    即将面对的对手是洛山高校,这所学校的实力太过强劲,连丽子都在心底担忧着。尤其是在听过黑子描述中学时期的往事后,对洛山的王牌赤司就更为警惕了。

    火神大我执意要送几个人出门,一路追到了公寓楼下的十字路口。

    “坐电车吗?”火神呵着几口白气,站在珠里身后,“我送你去电车站吧。”

    “我才是坐电车的那个, ”黑子抬起脸来,小声说, “火神君不考虑送我一下?”

    “你一个男人——”火神一拳落到黑子的肩上, “哪需要我去送啊。”

    珠里像是才反应过来火神在和自己对话, 她摇了摇头, 说:“家里人会来接。”

    一旁的日向顺平发出了叹息:“果然,有车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红绿灯跳转, 路边三三两两的行人穿过了斑马线。珠里和丽子挥手道别, 超前走去。未过一条街,所谓的“家里人”就来了——

    库丘林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等在路灯下,脚边已经有三个燃尽的烟蒂了。看到珠里来了, 他递过塑料袋, 说:“Master,你要的东西我已经买来了。”

    珠里在塑料袋里拨弄了一下, 闷闷地说:“啊,我想要的是那种一千两百日元的速食便当……”

    “这个比较有营养。”库丘林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要再吃垃圾食品了, 在食欲和身体之间还是选择身体吧。”

    “你怎么和我妈妈一样呢?”珠里小声地抱怨着。

    冬天太冷了,让珠里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取暖源。她瞄了瞄库丘林,就朝从者招了招手,说:“你过来,在我面前蹲下。”

    “啊?”库丘林有些不解,还是照做了。

    下一瞬,冰棍般冷冰冰的两只手就插进了他的衣领里,紧紧贴着他炽热的身躯。库丘林的眉头轻挑了一下,哼都没哼一声。

    “让我取一下暖。”珠里说。

    “赶紧回家就不冷了。”库丘林说,“上床,睡觉,被窝里会暖和一些。”

    很不巧,便利店门口有个珠里不太想遇到的人——灰崎祥吾。

    灰崎只是来买矿泉水的,可他一出便利店门就看到了佐伯珠里的身影。这个性别成迷的人对于灰崎来说实在是太深刻了,他想忘也忘不掉。

    “你——”灰崎立刻指向了珠里,“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啊!”

    “啊?”库丘林和珠里齐齐回头。

    灰崎挤着眉头,气势汹汹地走了上来:“前两次戏耍老子的事情,不要想就这样子算了!正好我现在心情差劲得很,就找你这个小子来发泄一下!”

    说完,他拧了拧手腕,令骨骼发出咔哒响声。

    “嗯?”库丘林露出了沉思的神色,“小鬼,你是当我不存在吗?”

    “反正我今天一定要知道,这家伙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灰崎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说,“摸上一下不就知道了?可恶的小子,竟敢一直耍我,还假装女生假装得那么像……”

    “抱歉了啊,她不是你可以碰的。”库丘林站起来。他横着手臂,将珠里拦在身后,笑容里有一分轻肆,“要动手的话,就朝我来吧,我会尽量手下留情的。”

    灰崎祥吾输掉了比赛,又被青峰大辉揍了一拳,心情差劲得很。被库丘林一挑衅,怒火冲了上来,立刻扬起手来,朝着对方的脸上就是一拳。

    只是库丘林躲地快,牵着珠里的手一让,就让灰崎祥吾的拳头落了空。身体失衡,灰崎跌跌撞撞地冲去,还很不巧地被库丘林恶意伸出的脚给绊倒了,立刻跌倒在地。

    “你这混蛋……”灰崎愈发不甘了。

    “追女人可不是这么个追法。”库丘林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循循善诱说,“你应该温柔些,年轻人,决不能动不动就用拳头说话。要是真的想追这位大小姐的话,首先去买五十本《罗曼史Month》给她心爱的作者高光宏一郎投票吧。”

    坐在地上的灰崎:??

    很可惜,珠里与库丘林已经走远了。

    ***

    次日是周六。

    按照约定,珠里要去新东京塔见鹤丸国永。

    冬天的天色早早就黑了,可珠里一直踌躇犹豫着要不要前去。到末了,她扯了扯库丘林的衣摆,说:“你陪我去吧,我怕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怎么会应付不来?”库丘林问。

    “我这样的人……”珠里的声音硬邦邦的,“你很清楚吧,我这样的性格,应付不来鹤丸那种人。”

    “Master这么优秀,当然能够对付变态老师。”库丘林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会跟着你一起去,但是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我相信Master你能自己处理好这些事。”

    “诶……”珠里扶住了额头,“不要相信我这样的人啊。”

    珠里出了门,迎着夜色去了新东京塔。

    诚然,晚上的新东京塔是不营业的,大门紧锁,白天排起蛇形长龙的广场上空空如也,只有几个踩着滑板的少年在笑闹着。

    珠里站在紧锁的玻璃门外,微呵了一口气。冬日的夜风吹得她面颊生寒,两手冻地发僵。这种时候,她就格外思念人肉取暖机库丘林,想把手放到他的衣领里去。

    百无聊赖之下,她打开了手机,进入了网页聊天室。

    ·纱织进入了聊天室。

    》塞顿:纱织小姐晚上好呀。在做什么呢?现在可是假期的礼拜六噢。

    》纱织:虽然很突然,但是我正要和白君面基。

    》甘乐:哈?确实很突然啊?你们两个人怎么忽然要见面了?

    》纱织:是白君让我来的,不过白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很有可能放了我的鸽子吧咕咕咕。

    》甘乐:在哪里见面呢?也许我也能去凑个热闹。

    》纱织:那不就变成女高中生见面会了吗!算了吧www

    》田中太郎:纱织小姐要注意安全哦。我不是说白君会做什么啦,只是白君似乎不是东京人吧?只是今年才来东京读高中吧?对东京不熟悉的话,要格外小心一些哦。

    》白:我不会干坏事的。

    忽然出现的白,让整个聊天室寂静了下来。接下来,聊天室里的人就以光速转移了话题,讨论起最近市场的圣诞节折扣来了。

    “大家都很担心珠里呢。”

    专注于手机屏幕的珠里,忽然听到了鹤丸的声音。她收起手机,抬起头来,发现不知何时,鹤丸已经来到了她面前。他披着黑色的大衣,手上握着一双皮质的黑色手套。大衣里的灰色衬衫,笔挺而毫无敷衍之处。

    “……鹤丸老师。”

    珠里小声地说完了敬称,转向背后紧锁的大门,说:“新东京塔已经不营业了,能怎么办呢?”

    “说了会带你看夜景,就一定会带你去看的。”鹤丸将黑色的手套放入了大衣的口袋中,露出令学生喜爱的轻快笑容来,“只不过,会稍稍冷一些。”

    在珠里还未明白他的意思之时,鹤丸就忽然横抱起了少女,朝着一旁的屋顶跃去。他显然对这一带的建筑很熟悉,总能找到合适的落脚点,像是踩过阶梯一样,一格格地提升高度。最后,他停在了新东京塔附近一家酒店的顶层。

    虽然不如新东京塔高,但是这座酒店的顶层已经算是视野开阔的地方了。

    当鹤丸停下时,珠里终于明白他所说的“看夜景”是怎么回事了。

    站在高高的屋顶上,将东京的繁华尽收眼底。明亮的灯彩在城市里连接为细密的蛛网,又仿佛是无数道挂满了闪闪发亮宝石的细线。这铺陈而开的繁华喧嚣,在准瞬间涌入视野之中。

    仰起头,就是冬季明澈的夜空,隐约的星子在其间闪着淡淡的光彩;而视线下落,便是热闹的东京夜景。天与地,仿佛在此刻无缝衔接在了一块儿。

    “……很漂亮。”珠里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如果她能从鹤丸怀里下去,那就更好了,可惜她不能——屋顶是斜的,她怕自己从鹤丸的怀里下去后,根本无法站稳,只能打着圈从这可怕的高度直接滚下去摔成肉泥。所以,她只能任由鹤丸不嫌手酸地继续横抱着自己。

    夜风吹拂着两人的头发,鹤丸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说:“没错吧,夜景很好看。”

    “说正事吧。”珠里收回了视线,望向鹤丸,“你答应过我的,会把一切都告诉我。”

    “是是是——”鹤丸拉长了声音,“该从哪里说起呢?……就从我的来处说起好了。”

    “嗯。”

    “严格来说,我并非是这个时代的产物,而是从‘过去’被召唤至‘未来’,又被送到了‘现在’的东西。”鹤丸的第一句话,就让珠里开始晕头转向,“我和我的同伴,被时之政府赋予了使命,即‘保护历史免于被时间溯行军所修改’。”

    “诶?”珠里眨了眨眼,“你从未来而来,保护这个世界不被修改?”

    “是的。”鹤丸说,“‘时间溯行军’就是我所战斗的敌人。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通过改变历史的重大进程,从而改变整个世界的发展。比如它们直接将东京炸掉的话,或许后几十年都不会有东京这个城市了,由此所带来的蝴蝶效应是十分可怕的。”

    “……所以?”珠里疑惑,“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和我的同伴们,并非真正的人类之身,而是所谓的‘付丧神’。身为付丧神的我们,想要在历史间穿梭往返,需要借助契约者的力量——契约者通常是被时之政府所选中的人。这样的‘选中’是强迫性的、无可修改的,通常不会考虑被选中之人的意愿。”

    珠里的心底隐隐有了不妙的预感。

    “莫非,我就是那个……”

    “是的。”鹤丸说,“你就是被时之政府所选中的契约者,也就是我与同伴们的主君。只有你,才能给我和我的同伴提供力量。按照时之政府的命令,我必须前来这个时代,将你带到未来去,让你作为力量的提供者,帮助时之政府与时间溯行军战斗。”

    珠里只觉得被当头砸了一记闷棍。

    “为什么是我啊……”她小声比比,“我根本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啊……”

    “我也不知道原因。谁都不知道。”鹤丸说。

    “等等!不对啊!”珠里忽然想起了什么,“按照你的说法,你是来将我带去未来的,那这和你手机里的相册以及你伪装成白也毫无关系啊!”

    “……啊,那个嘛……”鹤丸换了个姿势,将她搂得更高了一些,“说来话长了……”

    “给我解释清楚。”

    “说实话,这已经是我来到这个时代的第四十八次了。因为工作的特殊性,我可以反复来到这个时代,来到一切都未发生之前,一次次尝试完成自己的任务。所以,在前四十七次任务失败后,我又来了……”鹤丸笑了起来,“那些照片嘛,是前四十七次任务的产物。”

    珠里愣住了。

    ……第四十八次?

    这是鹤丸国永第四十八次来到这个时代了?

    “之前的任务都失败了吗?”珠里不甚相信,“明明你只要把我带走就好了啊,怎么可能会失败啊……”

    “是的,只要将主君带走就好了。但是,事情总是有意外的。”鹤丸说。

    “第一次来到这个时代,我对珠里倾尽了全部,希望让珠里成长为优秀强大、足以担当重任的人。但是,我错了,太过溺爱的后果是让珠里成为了长不大的小女孩。在我试图将珠里带回去的前一夜,珠里逃走了。”

    “……逃走了,抓回来不就好了?”

    “时间溯行军知道被选中的契约者也在这个时代,他们很清楚,没有契约者,身为付丧神的我们也无法战斗。只要将契约者杀死,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所以,那一次,在脱离了我的保护后,珠里……”

    佐伯珠里的瞳孔微微一缩。

    “被……”她有些不敢说话。

    被杀了吧。

    “嘛,这就不用说了。”鹤丸的笑容愈发轻快了,“总之任务失败了就是了。然后,我就来了第二次——这一次,我选择更严谨地照看与教诲着珠里,但是,这一次我的错误愈发严重了。”

    “又怎么了?”

    “我成为了珠里的家庭教师,陪伴着珠里长大。珠里爱上了我,和我结了婚。然后,因为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所以珠里不想离开这个世界。在回到未来的前一天,珠里扯着我的袖口,流着眼泪说‘老公我们留下来吧,好好看着孩子长大结婚不好吗’……根本没办法拒绝。”鹤丸的声音有些飘悠。

    珠里:……?!?!?

    什么?!

    什么??????

    “然后就是第三次了。这一次,我选择保持距离。珠里没有和我结婚,但是珠里的个性发展超出了我的控制——因为家庭溺爱的缘故,那个珠里的脾气火爆自我,不仅不愿意跟我回到未来,还把我打了一顿。”

    珠里:……

    “第四次的话,稍稍好一些。我教导了珠里‘守护世界的意义’,但是结局却和第二次差不多。珠里又一次爱上我了,因为家庭的缘故,珠里决心嫁给我做一名普通的家庭主妇。珠里舍不得现世家长里短、柴米油盐的生活,我再一次地失败了。”

    珠里:……

    “仔细一算的话,我和珠里结婚了九次,成为珠里的恋人十五次,有四次不明不白地被珠里给上了,还有八次成为了珠里最重要的人。……哦对了,还有一次,珠里莫名其妙成为了港区黑帮的女头目,强迫我做你的情夫来着。”

    珠里:……

    佐伯珠里面无表情。

    佐伯珠里陷入沉思。

    佐伯珠里心情复杂。

    鹤丸这拓麻是在玩GALGAME吗?!还是美少女梦工厂啊?!

    一次又一次地攻略她,打出结婚、友达、恋人、□□结局,还有HE和BE,是不是真的很有趣啊?!

    珠里吸了一口气,察觉到冬日的冷风灌入了口腔:“我不明白啊。既然只是想要力量的提供者的话,直接把我带去未来不就好了吗?干嘛因为‘我想要过现世的生活’而停手啊?”

    “啊,这个嘛。”鹤丸的眼帘轻翕,“那是因为给予付丧神力量的,是主君的‘信赖’。强行把主君带走的话,当然就不存在所谓‘信赖’了,那我千辛万苦将主君带回去的意义也就没有了。……其实,有两次,我确实试图将你强行带回未来,并且我成功了。”

    “然后呢?”珠里问。

    “来到未来的珠里,因为太过思念故乡,就……”话到最后,鹤丸叹了口气。

    “……”

    佐伯珠里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自杀”之类的……

    “就变成了整天待在房间里打全息游戏的死宅。”鹤丸叹了口气,“虽然在起初的两三天,还打起精神与付丧神们一起战斗过,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成天在房间里打腐向游戏,与付丧神之间也毫无‘信赖’可言。”

    “所以这一次,你……”珠里试探着问。

    “是的,我发现,想要让珠里毫无羁绊地离开这个世界,就只有从心理上剥离对这个世界的依赖。”他说,“所以,我那样做了,让珠里逃离现实世界。这是我为带走珠里所做的准备。”

    “这……”珠里的表情一硬,“不觉得……这很过分……吗……”

    “是的,这很过分。如果拿‘一个人完整的灵魂自主权’作对比,‘强行扭转他人的性格’确实是很过分的一件事。但是,当天平的另一端是‘整个世界的历史进程、人类世界的存在与延续’时,这还过分吗?”

    鹤丸的话,令珠里陡然愣住了。

    很久很久之前,她听过一个笑话,说是“你失去的只是一条腿,而紫菱呢!她失去的是爱情!!”。当时的她还在嘲笑着写下这句话的人三观清奇,可真的轮到自己的时候,就觉得这样的重量比较实在是太令人难受了。

    “你们毁灭的只是全部人类的希望!而珠里呢!她失去的是幸福的童年!”

    ——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冷笑话啊……

    “我知道这很过分,但是这是我试验过后、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办法。”鹤丸低下了头,直直地望到她的眼里去,“如果不将你带走的话,总有一天历史会完全崩坏,人类世界也会因此而毁灭。唯有将你与这个世界剥离,让你心甘情愿地和我一起去往未来,我才算是完成任务。原本,我也是这样计划着的——”

    顿了顿,鹤丸叹了口气:“只是被几个臭小子给打扰了。”

    珠里忽然想起了库丘林的推测来。

    如果库丘林没有抢走她的手机,她没有忽然对白产生怀疑;如果她没有在那天撞到了鹤丸杀死时间溯行军的场面,进而对鹤丸产生怀疑与恐惧——

    原本,“网络中最为信赖的挚友”和“现实中喜爱的恋人”这两个身份,将会完美重叠。对现实毫无眷顾、只想疯狂逃离真实世界的少女,在得知自己唯一喜爱的人,来自未来的世界之后,那她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我是唯一可以自由穿梭往返于历史的付丧神,因为我是‘近侍’。而其他的大家,战斗能力都不如我,只能在未来等着主君回去。在这之前,我将珠里带回去过两次,这就是光坊认识你的原因。”鹤丸说。

    珠里:……

    认识在房间里打全息腐向游戏的她吗?

    “起初的珠里很信任我,所以,我拥有较为强大的力量,足以应付时间溯行军。我和珠里之间也有着‘契约者与付丧神’所独有的羁绊,我可以短暂地感知到你的状况,尤其是负面的情绪。”鹤丸抬头张望了下四周,下了一格屋顶,终于像是受不了手酸,将珠里放了下来。

    “比如说——‘忘记带伞啦’、‘西瓜卡没钱啦’、‘今天想吃稠鱼烧可是懒得去’之类的。”鹤丸伸手,裹紧了珠里的大衣领口,说,“所以,基本上,在珠里有困境的时候,我都能随时给予帮助。只不过,后来那个蓝头发的男人出现了,把我的活给抢走了。”

    提到“蓝头发的家伙”,鹤丸的表情有些诡谲。

    不知为何,似乎有些咬牙切齿呢。

    “前四十七次明明都没有出现过……真是让人吃惊。”他说。

    “……”珠里后退了一步,忽然不知道怎么面对鹤丸了。

    按照鹤丸这样说的话,那她的心境岂不就是毫无遮蔽地暴露在鹤丸眼前了吗?

    像个STK狂魔一样……

    变态。

    “抱歉呐。”她忽然说。

    “嗯?”鹤丸有些不解,她为何忽然道歉。

    夜晚的风吹得珠里短发翻飞,她瞥向脚下繁华的夜景,望着川流不息的街道,口中喃喃说:“因为不信赖你,让你的力量下降了,险些被时间溯行军杀死。因为,……那个时候的我,以为你是杀人犯……”

    鹤丸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真是……哈哈哈……吃了一惊……没想到珠里这么可爱呀。”他恢复了笑眯眯的神情,说,“那根本无所谓。……说实话,当珠里不再信赖我后,我就已经打算尽快以‘失败’迎来这第四十八次的任务了。”

    “……什么意思?”

    “因为预料到了结局会是失败的,所以干脆就放开了玩咯。”鹤丸送了耸肩,“做些让珠里讨厌的事,挑战一下人世的人伦与道德,让主君的信赖继续减少,直到最后我必须离开这个世界——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在止损吧,好让我抽身离开,尽快投入到第四十九次的任务中去。”

    珠里望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珠里想到他手机里存的那些照片——各种学校制服、各种发型表情、各种场合建筑……看来,那些都是每一世不同的她了。

    忽然间,她有些好奇那些世界的自己到底做出了怎样的抉择。

    “鹤丸,其他世界的我是怎样的呢?”她问。

    “每一个世界的珠里都不太一样。”鹤丸挥了挥手,语气轻快,“我说过,我是一个讨厌无聊的人嘛,也不愿意一直按照同样的进程来完成任务,所以每次都会试着换新花样。有的珠里温柔贤惠,有的珠里火爆跳脱,有的珠里阳光开朗,还有的珠里只想上我。”

    珠里:……???

    她是那样的人吗?

    “嫁给我的珠里是最可爱的,无论是脱离了家族、和我生活在乡下十四叠小房间的珠里,还是以佐伯家的继承人身份嫁给我的珠里;无论是穿白无垢,还是穿婚纱,都很可爱就是了。人生总是需要一些未曾预料过的事情嘛。如果尽是些能够预料到的事,心会先一步死去的哟。”

    佐伯珠里在心底极为震撼。

    忽然被告知在其他的平行世界她曾无数次嫁给面前这个男人,她根本无法想出正常的回复来。

    高处的夜风依旧在吹拂着,不远处的新东京塔亮着耀目的光。云层里有一架闪着红点的飞机,从黑蓝的苍穹之中掠了过去。珠里望着飞机身后的轨迹,说:“鹤丸想要我去未来,帮助你保护历史与世界,对吧?”

    “之前,是这样想的。”鹤丸说,“但是现在,我已经预料到任务会失败,所以只想痛快地玩一玩了。”

    “……不。”珠里摇了摇头,说,“逃避是没有用的吧?”

    “诶?”鹤丸歪了头,有些疑惑。

    “我是说,如果,我真的是被选中的、不可修改的契约者,是鹤丸的主君的话。”珠里将手在胸前握成了拳,“那么,无论逃避多少次都是没用的吧,鹤丸都会想方设法把我带走吧。”

    “嗯。”

    “所以啊……”珠里蹙紧了眉,忽然扬起头,对鹤丸说,“那这一次,就让我去解决这个麻烦吧!反正不能逃避,既然是既定的命运,那还不如在已知的情况下迎难而上!”

    她这话说得十分铿锵,连鹤丸都被震了一下。

    “……吓了我一跳。”鹤丸将手落到了少女的发顶,语气里有一丝惑意,“明明我所培养的那个孩子,根本不会有这样果决又有担当的时刻。看来,珠里果然已经背离了我所设计的路线啊……”

    珠里摘下鹤丸按在自己头顶的上,凑近了一步,几乎是追着他的话,说道:“我是认真的。我不想躲避这种事情。”

    鹤丸安静下来。

    “如果一定要去往未来的话,那就去吧。”珠里说,“只要给我留一段时间,让我处理好身边的事情,那就足够了。”

    “……是吗。”

    鹤丸重新展露出了笑容。

    “真是,让我吃惊啊。”

    这一次,他的笑没了揶揄和调侃,像是打从心底绽放出的温柔。

    白色的短发在夜风中翻飞着,像是冬日的雪落满了头。

    珠里想好了,如果鹤丸第四十八次来到这里,她还是会被带去未来,那不如现在就去。她不信去了未来,就再也没有了回来的时候。如果不主动去接触的话,就不会知道该如何化解这样的命运。

    ——都能窝在房间里打全息腐向游戏了,不至于回家探个亲都不行吧?!

    鹤丸凝视了她半晌,渐渐敛去了笑意。

    最终,他屈膝下跪,向着面前的少女行了一个君臣之礼。在下跪的瞬间,他身上的黑色风衣便转为了白色的战装。雪色的长袖为夜风鼓的满满的,腰间缀连的甲片发出摩擦的轻响。

    “如果您真的愿意给予我信赖的话,那么——”

    他合上双眸,雪色的长睫微微一翕。

    “愿意为您效劳,主君。就让我为您披荆斩棘,带来足以令人震撼的战果与胜利吧。”

    那一瞬,珠里察觉到,似乎有什么契约在自己与鹤丸国永之间缔结了。她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这样的感觉并不赖,尤其是当她一个人站在城市的高处俯瞰着夜景,而身旁只有一个俯身称臣的所谓近侍之时。

    她忽然觉得,库丘林很有眼光。

    她确实能够自己对付鹤丸国永这样的人了。

    ***

    虽然答应了鹤丸,会成为他的主君,但是她也和鹤丸约好了要先将现世的事情都处理完毕。

    首先,她得把这件事告诉库丘林。

    Master打不了圣杯战争,必须要去未来当所谓的“审神者”,守护爱与和平了——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位Servant来说一定是很惊悚的。

    谁料,叼着烟的库丘林却一点都没当回事。

    “我跟着一起去不就行了吗?”库丘林弹了弹烟灰,说,“我本来也不属于这个时代,圣杯战争又一直没有打响,无聊的很。敌人也好、从者也好,全都不见踪影,反而是什么超能力者、无头骑士满地乱跑。所以,我还不如跟着Master一起去其他地方转转。”

    “诶——?!”珠里懵逼,“可、可以那样做吗?”

    “为什么不可以?”库丘林反问她,“我又不是活人,只是个英灵而已。只要你做好决定,执意要那样做,我就愿意陪同你。请注意,前提是‘你冷静地思考过了’。”

    珠里放下了心。

    接下来要处理的,就是家人与朋友的问题了。在这方面,还要询问一下鹤丸国永才好,比如去了未来能否再回来,采取怎样的方式才能减少伤害什么的。

    最重要的,是先陪诚凛篮球部的大家把冬季杯的比赛打完。

    ***

    决赛打响的这一天,天气格外严寒。

    因为是最引人注目的一场比赛,所以场馆内观众满座,电视台与报社的人都齐齐到访。哪怕是之前输掉比赛的选手,也都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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