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新的国王-1 (5)
「如果他们的诞生是源于概念，那么概念是由谁赋予的呢？」依德妮在契约里这样询问着。 然后在电光火闪的那一瞬间，罗伦和依德妮同时开口：「是因为概念的赋予者！」
神明最初不需要信仰，因为他们存在的基础——「概念」，是由父神赋予的，这代表着位面宇宙里最为绝对存在者的概念，这是不可动摇的根基。而随着父神的深睡，以及多种智慧生物的诞生，就连父神存在的「概念」，都在漫长的时光里被逐渐模糊和淡化着，更不要说诸神了。
为了缓解这样的状态，当然，更多的可能是诸神受到自己造物的崇拜，从而发现了「信仰」是巩固「概念」的途径。当然，真实情况如何，如今已经不可考。但是这确实是最为接近真实的推导。
在想清楚其中的关键之后，罗伦就看向了龙皇。龙皇沉默了一会儿，他似乎有些犹豫，但他很快就点了点头，说：「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的契约者的想法？」
罗伦停顿了片刻，她带着几分骄傲地回答：「我们互为一体。」
龙皇似乎轻轻地笑了起来，他已经很接近元素生物了，在他笑起来的时候，周围的生命元素也似乎感觉到了这个次级元素主君的力量，变得活跃起来。绿龙掌管着生命，他引发的波动，也格外地让有生生物感觉舒畅。
「是的，所以神祇既脆弱又强大。如果要杀死一个神祇，要么，像黑暗女神那样，找到替代，要么，就把他从概念上抹杀。」
最后龙皇这么回答着。他静静地注视着罗伦，罗伦似乎已经渐渐地习惯这具巨龙的身体，从时不时动弹的小习惯就可以看出来。他从法夫纳那里知道了罗伦的过往和现在，也清楚罗伦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可能的话，他并不希望这个年轻的，具有潜力的年轻巨龙去追求那样一个不切实际又过于缥缈的愿望。
但漫长的经历也同样告诉日益苍老的龙皇另一个真理：年轻人似乎总擅长将不可能变成可能。就算最后真的只是一场空，但是年轻人嘛，撞个头破血流不正是他们的特权吗？而老人，也只有尽可能地提供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助这一个用处了。
罗伦念动了咒文，她的身边突然一阵扭曲，很快，依德妮就站在了罗伦的身边，当然，现在的她不过是一段投影，借助自己的契约者的灵魂交融的片段，得以远距离投像。依德妮整理了一下法袍，朝龙皇恭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法师礼。
龙皇眯着眼睛，看到对方三根指头合并在一起，放在心脏处的位置。这个礼节原本是魔法之神的祝福礼，象征着以双眼和生命洞悉真相的意思。但很多法师认为这样的意义同样符合法师对于智慧和本质的根本追求，因此许多有其他信仰，或是无信者的法师，也同样会使用 这个礼节。
而后，依德妮站直了身体，说：「实在冒犯，但是我与契约者商议过后，还是决定由我亲自来向您确认一些事比较好。」
「你是我同族认定的伴侣，那么，你也算得上是我的同族。相信你也察觉到了，你的身体和灵魂强度，已经算不上一个人类了。」龙皇这么回答着。
依德妮顿了顿，随后点了点头，说：「是的。」她想了想，然后说，「既然您没有反对，那么，我就继续了。」
「概念可以被分解和替换吗？」
「是的。」
「神明既然是血肉生物，那么也应该可以从字面意义上被抹杀吧。」
「是的。」
依德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整理了一下思路后，刚要开口，龙皇就打断了她：「你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依德妮应了一声，她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才说，「哦，当然，最后一个问题。龙族是介于元素和血肉之间的生物，你现在的状态无限接近于元素，那么，我先大胆地推测，龙族也可以反向地无限接近于血肉生物，也就是类似神灵的本质。而每一种龙都对应一个守护的使命，这本身，也是一种概念。」
「我想，我可以称呼您这样的状态为次神，您拥有概念本身的含义，却又独立于概念，因为概念附加在了整个种族的身上。只要种族不灭，神性就不死。」依德妮最后看向了龙皇，随后狡猾地眨了眨眼，「这当然不是我最后的问题，我也不会向您求证。因此，我姑且认为我想的都是事实。那么，在这事实的基础上，我只有一个问题。」
「狡猾的人类。」龙皇低声笑了起来，他看着依德妮，「我总是很惊讶，你们的寿命那么短暂，却又总是那么聪明。」
「如果您把睡觉的时间拿来思考问题，我相信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您。」依德妮不失时机地拍了一句马屁后，又端正了颜色，「最后一个问题，我相信所有的选择都出自于自身的需求。您的需求究竟是什么呢？」
这一次，龙皇没有再立刻回答她，他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依德妮，过了很久很久以后，才用着他特有的，悠长而缓慢的音调说：「现在的你，还没有资格问这个问题，也没有资格获得这份答案。」
依德妮抿紧了唇，她并不会觉得冒犯，因为龙皇正如依德妮所说的那样，身为次神级的人物，实在强过依德妮太多了。如果不是因为罗伦是依德妮的伴侣，从依德妮在那一瞬间感知到的直觉来看，她恐怕当时就会死在龙皇的精神攻击下，无论她的本体距离龙皇有多么的遥远。
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弱小的人是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当然，也更没有资格觉得冒犯或者其他不必要的负面情绪。至于龙皇没有否认依德妮，甚至侧面暗示依德妮所说的都正确的行为来看，依德妮确信自己和罗伦，恐怕就像最初进入黑暗女神视线那样，她们也同样被龙皇所关注到了，并将她们放入了自己的棋盘里。
但是她们目前的能力还太低，因此在涉及到更深层的核心时，龙皇就发出了警告。但对于依德妮而言，之前的信息量足以指导她在魔法的真理道路上再前进一大步了。如果她有想法封神的话，那么那条道路就已经笔直地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依德妮压抑住了心里的想法，然后点了点头，她没有再说什么，干脆利落地散去了自己的投影，只留下了罗伦和龙皇。两只巨龙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龙皇略微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时间不多，我希望你能安静地听完我族的历史。」他这么说着，又温和地补充了一句，「因为历史总是在不停的重复。」
罗伦的心中突然一凛，她端正了自己的态度，重新安静而温顺地听故事。
历史总是相似，想要抗争的人也好，龙也好，当然绝不仅仅只是一个。
129 成年6
当罗伦终于被龙皇同意放回的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龙岛是依附于主物质界的次级位面虽然与主物质界共享了许多相同的东西比如丰富的元素、空气、动植物等但它也有自己的运行规律，但罗伦的感知里这里的时间长度比起主物质界来说更漫长一些同时也似乎更利于龙族的飞行。
罗伦一边沉思着，一边展开了宽大的翅膀。她黑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就像是上好的黑曜石，散发着冷漠又锋利的光芒。她在空中小小地一个盘旋，这样的感觉是地面生物所无法想象的，大地牵引着她，但她却操纵着风与空气，这让她感觉到了久违的类似于自由的放纵感觉。
不过契约者更吸引着这个初尝自由的刚成年的巨龙。她用力地扇动了一下翅膀尾巴轻轻地甩动着，修正着她的位置跟随契约的牵引，往大地上最吸引自己的那个方向飞去。
远远的，元素形成的各种绚烂光团映入了她的眼睛。巨龙的眼睛可以轻易地从空中精确看到地面的生物，连只兔子都不会放过。此刻映入她眼中的，则是一出小型的对战，一只巨龙和一个法师之间的对战。
「冰锥术！」依德妮高呼着咒文冰元素迅速地凝结为冰锥，旋转着朝对手落下。
对面的巨龙发出了一声轻笑，他的身体迅速缩小，化成人形，体积的缩小让他避开了大面积的打击，而巨龙则在这瞬间以极强的爆发力朝依德妮冲了过来。
「元素还原！」
「水雾术！」
「闪现！」
依德妮连续使出三个法术，她的速度极快，几乎到达默语瞬发的地步。前两个把无用的冰锥术还原为水元素，同时又利用一瞬间还原出的大浓度水元素，凝结成水雾，阻拦了巨龙的视线。同时她则使用闪现，和普通法师尽可能拉开距离的做法不同，她一瞬间移动到了巨龙的身边，火元素环绕在她的拳头，重重地落在了巨龙的肋骨上。
这一击极其沉重，直接把巨龙打出了水雾，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这才龇牙咧嘴的站起来，朝依德妮举起了大拇指：「很好，时机、力量、选取的角度都非常的精准，如果是普通的人类或者精灵，这个时候肋骨应该已经断裂，失去战斗能力了。你的进步非常大。」
年轻的女法师也笑了起来，她挥挥手，使用了最低级的法术微风缭绕，让风吹散了水雾，然后也对巨龙笑笑，行了一个法师礼：「也要多谢你们这段时间陪我练习。」
两人说话间，依德妮突然抬头朝天上看过去，她看到背对着阳光的庞然大物，微微地眯了眯眼睛，随后，她很快确认了什么，开心地笑起来，朝着罗伦挥了挥手臂。罗伦看到依德妮已经发现了自己，于是扇动着翅膀，轻轻地落下来，她每往下降落一点，身形就小一些，等到她落到地上时，她已经重新变成了人形——当然，穿着衣服的。
「看起来你在龙皇那里也学会了不少东西啊。」依德妮一边说着，一边朝罗伦走过来，用力地环住了罗伦的腰。她头枕在罗伦的肩膀上，静默了一会儿，又抬起头，问，「你……幻化时拉高了自己？」
罗伦低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头，低声回：「我成年了，当然还会再长高一点了。」
「哦~~」依德妮拉长了声音，若有所思的样子，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地笑了起来，也似乎并不在意罗伦的小心思了，只是踮起脚轻轻地摸了摸罗伦的头发，说，「原来你的人形也是可以变化的啊。」
罗伦不愿意再针对这个问题多做什么延伸的话题，她用力地回抱了一下依德妮，感受着自己契约者熟悉的气息对自己心绪的平静作用后，这才转过了头，看向一旁一直看好戏的另一头巨龙，朝对方点头致意。巨龙也很友好地朝着这个千年里唯一新生的巨龙点头，说：「我叫做木那，是红龙。」
「你好，我叫罗伦。」罗伦顿了顿，又说，「罗伦·瑞恩斯，黑龙卡法的女儿。是黑龙。」她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介绍自己，说起来的时候，有些克克巴巴的。
「嗯哼，我们都知道你。」木那笑了起来，他的人形是一个魁梧的人类，有一张异常端正的脸，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憨厚的感觉，一点也不像是头火爆的红龙。他挠挠头，说，「黑龙的女儿，当然也是黑龙。」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笑了起来，「你有一个好伴侣，我们都很羡慕你呢。」
「啊，是吗？」罗伦把依德妮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然后低头看了依德妮一眼。依德妮察觉到伴侣的眼神后，义正言辞的说：「大家帮了我不少忙，他们既善于魔法，又善于近战。」
「嗯」罗伦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回答，「之后你也陪我练练，我也有很多魔法方面的问题可以跟你讨论讨论。」
依德妮敏锐地从对方波澜不兴的面容下察觉到几分意味深长，她急忙呵呵了几声，挥手跟木那道别。
红龙好笑地看着两人的互动，在依德妮明显的驱赶意味下也没有表现出生气，反而好脾气化成了原型，振动起翅膀，只是在要飞离的时候，红龙眨了眨他金色的竖瞳，说：「依德妮，你拜托我们的事情我一定会记得传达给大家的，放心好了。」
依德妮干笑了几声，巴不得这个惹祸精赶紧消失算了，她默念着咒文，风元素们大量汇聚在一起，掀起一阵狂风，这风大得足以把红龙吹了一个筋斗。木那于是大声笑着，得意洋洋地甩了下尾巴，飞远了。
现在就剩下罗伦和依德妮两个人了。她们看着彼此，在经过一场漫长而荒唐的时光后，她们又被龙皇分开，现在陡然就剩下了两人，引发龙族强烈占有欲的其他人也不在的现在，两个人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明明如此亲密过，无论是灵魂还是身体都不会再有一人可以这么的亲近，但是在双眼相对时，依然会有一种宛如暗恋时，与心爱人眼神交错时，心脏处炸裂开的喜悦与甜蜜。
「我……」罗伦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她的脸有些红，连带着声音也有些沙哑，「我很想你。」
「我知道啊。」依德妮笑眯眯地回答。
「……我一直很想你。」罗伦低声的，再一次说，「我想要亲口对你说，而不是通过精神的共鸣。」
有的话，不止是要你我心知肚明，而是要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依德妮认真地看着罗伦，手掌贴在罗伦的脸颊上，她抚摸过罗伦光洁平摊的额头，摸过她温和的眉梢，她的眼睛已经不像人类那样总是充满着温暖，如今变得有些冷漠，可是这个人就如她们最初相遇时的那样，一直那么温暖。她心里面仿佛塞满了什么，这样的情绪让她一向空荡荡的心灵变得充实又甜蜜。
「遇到你，真是我一生的幸运。」依德妮低声说。
「是我的幸运才是。」罗伦亲吻着依德妮的手掌，对方的手掌很温暖，她从亡灵的时候就肖想过这份温暖与柔和，现在在神智清醒的时候，终于能感受到，这让她有一种庆幸的感觉。
怀揣着这样的温情，依德妮为罗伦展示了她拉开众多帮手下重新建造的龙穴。说是龙穴，不如说是一个漂亮又坚固的房子。黑曜石的墙面是红龙们从熔岩下挖出来的，上面镶嵌的金晶和宝石来自金龙一族，周围的花草是绿龙的手笔。里面的装饰和家具则来自那些曾游历大陆，用漫长时光发展出一些小爱好的各种龙族们。
「看来你跟他们处的很不错。」罗伦左右张望着，这屋子延续了上一次的龙穴那样乱七八糟的风格，但在有意识的摆放下，居然也呈现出了一种有序的美感。
「在能利用的时候，当然要尽最大化的利用。」依德妮倒下一杯热腾腾的红茶，这是一个由火晶石制作的炉子，启动时，只要注入魔力，发动刻在火晶石里的法阵，就可以触发一系列的加热系统。在主物质界，这种精巧的玩意儿已经失传很久，是在元素潮汐期，魔法师与炼金术师们共同研发的东西，却在长生种这里保存了下来。她回头看了一眼罗伦，「对于他们的帮忙，我也是心怀感激的。」
「我明白。」罗伦笑了笑，她内心倒没什么抵触，早在初见面时，她就知道依德妮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当初的她甚至不会为自己的行为辩解。现在她也在考虑罗伦的心情，做出解释，这已经足够让罗伦高兴。更何况，她知道依德妮说的都是对的。
「这段时间，你学了什么？」罗伦接过了依德妮的红茶，她扫了一眼壁炉里堆放的干柴，仅仅只是扫了一眼，被龙威吓坏的火元素们就争先恐后地跳到壁炉里，引燃干柴，火焰摇晃着，朝着巨龙示好，但它们的示好对象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它们。
「哇哦，不错的技能。」依德妮知道这也是罗伦在展示她的学习成果，于是很给面子地鼓了鼓掌，随后又朝一边的椅子扬了扬下巴。
罗伦发出了一声闷笑，坐到椅子上，张开双臂。依德妮就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罗伦的怀里。两人抱成了一团，而后依德妮开始数起来：「基本魔法瞬发技能，战士技和魔法组合，对于战士和法师组合的应对方式……」
依德妮说着，罗伦着把下巴放在依德妮的肩窝里懒洋洋地听着。等到依德妮说的差不多了的时候，罗伦问：「还有呢？」
「还有什么？」依德妮眨了眨眼。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罗伦说，她的手掌放在了依德妮的肚子的软肉上轻轻地揉了一把，又有些遗憾，「瘦了。」
「这是秘密。」依德妮笑嘻嘻地回答着，她抓住了罗伦的，然后把自己的手指挤进她的手指间，带着她轻轻地摇晃起来。
嗯，这天，越来越热了呢。
130 契约之誓
巨龙通常会选择在年轻的时候去主物质界进行「游历」。主物质界现有的巨龙传说、龙穴，几乎都是来自于此。和所有种族的幼崽一样他们在年轻的时候也充满了好奇心与求知欲更何况，还有来自于本能中的繁衍欲望在驱使着他们。
作为主物质界最为顶端的物种巨龙虽然是属于长生种但也并非是永生的。他们的鳞片、血液、爪牙，都是制作成为传奇级武器的最佳辅助材料之一，因此往往出现就会引来主物质界顶端战力的注意。而龙语本身就在魔法规范用语上具有极具重要的推动和辅佐作用。更何况，还有因为他们的本能所延伸的各个物种了。他们虽然并不常出现，却也确实地贯穿了整个主物质界的历史。
在这样多重因素影响下，巨龙在游历的时候往往会幻化成智慧种族，融入其中，去学习许多技能甚至有的还参与过传奇战争成为其中的主角。
「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宝库。」依德妮如此对罗伦说。
使用魔法，驱使元素效力是来自于本能的，几乎是瞬发的速度。当然还有本身的强悍身体，以及来自于游历时期学习的各种作战技能。根据种族以及个体的喜好不同，也拥有不同的作战方式。在依德妮的交际能力还有龙皇的默许下，几乎每一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龙族来与两人进行「友好交流」。
「用尾巴！你的尾巴是白长了吗！」
「快喷口水她已经到你的身侧了！」
「嗨！注意你的龙炎，记得施加幻术，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一头黑龙，然后让圣廷那群神经病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吗？」
「幻术结界是有大小控制的，一个五阶法师在没有法器的加持下的空间维度为十个阿穆尔，你完全可以用你的身体直接破掉。」
各种各样的知识，应对的方法，让两人就像海绵吸取水流一样汲取着这些知识。而后两人也会彼此验证，每当这个时候，她们总会加一点有趣的惩罚机制，也算是这段时间里艰难生活里的一点调节剂了——反正巨龙的身体总是精力充沛的，特别是化成人形的时候。
但是她们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而巨龙的珍藏却是由时间积累的。龙岛的时间流速比主物质界更缓慢一点，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或许是因为整座岛屿都漂浮在半空的原因，星辰和月亮和主物质界比起来，也更加的璀璨。
依德妮仰头看着外面的月亮，和主物质界的双月不同，这里的月亮只有一个，巨大、孤独、苍白。这银盘一样的月亮洒下银辉，落在露台上，照亮了露台上的一切。这里和喧嚣的主物质界并不一样，看不到城市亮起的灯火，也听不见嘈杂的人声，整个龙岛在夜晚都极为安静，安静得就像是此刻的月亮。
「你在思念主物质界吗？」身后传来罗伦的声音。她把煮好的红茶以及烘焙好的小点心放到了一旁，然后在与依德妮隔着桌子的另一边椅子上坐下来。
「太.安静了。」依德妮回答，她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扶手，「并不是思念。我曾经的理想是做一个成功的，有着属于自己的法师塔的法师。在我的设想里，我会把我的法师塔竖立在远离人烟的荒原——你知道，大部分法师都会这么做——我们习惯远离人群。虽然听起来有些矫情，但这确实是我理想的生活。」
这大概是第一次依德妮向罗伦描述着她理想的生活方式。罗伦看着依德妮悠闲的样子，又想到目前的情况，她张了张口，还是没有选择安慰。她坐在座椅上，仰头看着天空，然后说：「其实安静也好，喧嚣也好，我都很习惯。所以」她顿了顿，又扭头看向了依德妮，露出了微笑，「所以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就足够开心与幸福。」
依德妮于是笑出了声音，她扭过头，就像罗伦看向她那样，看向罗伦：「你可真是越来越会说情话了。」
「真实的话，才容易打动人心。」
「确实很动人。」依德妮看着罗伦一本正经的样子，抿着唇角勾出笑。
「不胜荣幸。」罗伦回答着，她伸出手臂，越过了桌子，按住了依德妮的头，在对方金色的头发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认真地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灵魂相连，生命相通。
依德妮有些晃神，她抓住罗伦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对方纤细而白皙的手指。如果说现在的罗伦受到曾经身为亡灵的什么影响，那大概就是这身过于苍白的皮肤。因为黑发的关系，这白色更佳的明显，有时候总让依德妮有一种眼前的人过于脆弱的感觉。这种错觉会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给罗伦更多，想要守护好对付，想要帮助对方达成心愿。
当然。
依德妮看着月色下对方光洁的面庞，以及在黑暗中微微发光的猩红色竖瞳。她凑上去含住对方浅色的唇，轻轻地舔舐着。
当然，偶尔也会有想要碾压这样的脆弱，让这苍白染上粉红的时候。
「依德妮……」罗伦回握住了契约者的手，在唇齿间发出含混的声音，「一会儿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唔……」依德妮按住了桌子，她稍微使了一点力气，桌子就像砂岩一样崩塌开去，上面的茶盘和茶盏叮叮当当地碎了一地。现在她们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拦的了。依德妮上前了一个跨步，伸手搂住了罗伦，对方是坐着的，是一个正好让依德妮肆无忌惮接吻的高度。她的唇移到了罗伦的耳际，发出了情动的气声，「在那之前，我们还有一个更好的去处。」
更好的去处？罗伦回应着自己的契约者，一边胡思乱想着，是床上？浴池？还是就在这里？
这个问题似乎并不用今天的她来操心，思维向来慎密的法师早就已经思考好了一切，罗伦只需要迎合和享受就可以了。
巨龙的身体在激烈的运动后依然能维持旺盛的精力。依德妮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她躺在自己伴侣深色的鳞片上，看着天穹的云飞掠过去，空中传来风元素欢乐的尖叫声，天空是深蓝的颜色，但一直往前延伸过去的话，就能看到天边尽头的颜色，在那里红色的朝阳蓄势待发，浅红色把天际线拉成一条长长的曲线。
「我们是一直往东吗？」依德妮问。
「是的。」契约里传来了罗伦的声音，「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依德妮笑了起来：「劳累的是我，但睡觉的却应该是你。」
罗伦很明显对这充满了调戏意味的话感觉很无奈，她轻轻地甩动了一下自己的尾巴，然后说：「一会儿一起睡。」
说完这一句后，契约里立刻传来了依德妮意味深长的笑声。这笑声让罗伦有些羞涩，她想要制止这种情绪的漫延，但契约里越来越大的笑声让她明白自己的作为是多么无力。
「……好吧，你高兴就好。」巨龙有些无奈地嘟囔着，再一次用力地扇动了一下翅膀。
龙岛是龙族的领地，但龙族的人数太过稀少，因此也根本不会出现村落、城镇这样的事物，当然也不会有像群居生物那样宏大而光鲜的建筑。因此这片大陆还是荒芜而安静的，罗伦翱翔在天空中，最后在一处极高的山梁上停了下来。
现在天空将亮未亮，罗伦在山脊上盘旋，找到一个凸出的小平台，扇动着翅膀降落。她落到地上，轻轻地晃动了一下身体，依德妮就被她公主抱在怀里。依德妮眨了眨眼睛，就着这姿势环顾着四周。罗伦轻松地把依德妮抱在怀里，也在这个平台上走了几步，让依德妮能看清楚周围的景色。
山脊极高，上面还有残雪，但是依德妮却感觉不到寒冷，在罗伦巨龙的血脉完全觉醒后，她的体质似乎距离普通人类也越来越远了。依德妮从罗伦的怀里跳了下来，看着周围，说：「真是荒凉啊。」她这么感慨着，又转过头，问，「所以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罗伦浅浅地吸了一口气，拉住了依德妮手：「我问过其他龙，这里是龙岛最高的地方，是距离天穹最近的地方。龙岛虽然是附属于主物质界，但又不属于那里，你看这天穹之上没有神灵海，而月亮之上也没有至尊的神灵。」罗伦顿了顿，她看着依德妮，满眼的温柔，「我想，这个地方是最适合你和我的。见证我所说的一切的，只有天空与大地。只有纯粹的月与日。」
依德妮似乎意识到了罗伦的话，她惊讶地看着罗伦，微微张开了口。罗伦则在依德妮面前单膝跪下，她仰起头，看着依德妮，手心里握着依德妮的手：「虽然我并不想要承认，但是由于我此前卑劣的想法和愿望，我不顾你的意愿，与你签订了这份契约……或许你现在对我的种种情感，依然受到这份契约的影响。但是依德妮，你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无论你真实的想法是什么，至少此刻，我是热爱着你的，而你也是一样。
我们缔结了契约，但我觉得还欠缺了一点关键的东西。我们共享生命，我希望我能永远名正言顺地站在你的身边，和你共享生命里的一切，我也希望能站在你的身前，作为你永远的盾与剑。你所快乐的，就是我所快乐的。你所期望的，也是我所期望。」
「我在此慎重地请求你。请求你嫁给我。」
依德妮看着罗伦，这实在是出乎她的预料，而此时此刻，她除了点头，也确实大脑之中暂时一片空白，填充这片空白的，却是如烟花炸裂开来的喜悦。
而罗伦则低下头，亲吻着她的无名指。依德妮恍惚听到了一段龙语的低语声，她觉得自己的指间突然一紧，低下头，看到一枚戒指环绕在了她的手指上。指环看上去非金非银，上面闪烁着魔法的微光，界面是龙族明显的肉翼造型环绕着一个L。依德妮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罗伦。
罗伦站起身，有些羞涩地笑了起来，说：「现在，你是我的了。」
依德妮再一次打量着自己的戒指，亲吻了一下界面上那个L的字样，即使不动用契约，她也能感觉到自己契约者陡然加重的呼吸声。她抬起头，看着罗伦暗沉的眼神，微笑着止住了对方想要靠近的脚步。
「婚礼需要仪式，我亲爱的契约者。既然你抢先求婚了。那么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什么意思？」罗伦有些疑惑起来。
依德妮握拳放在唇边低咳了一声：「我是说……我们的婚礼仪式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既然你抢先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我们的婚礼，请你一定不要缺席。」
「我们……的……婚礼？」罗伦一头雾水地重复了一声，她很快就回过神来，脸上激动得一片通红，「我们的婚礼！什么时候！」
「这是一个惊喜。」依德妮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契约者，「从你去龙皇那以后，我就找到许多的龙。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一个可以让我们一直回忆，并会心微笑的仪式。不过嘛」她皱了皱鼻子，「你动作太快了。但是没有关系，我想你一定会喜欢我们的婚礼的。」
罗伦对这个回答简直是哭笑不得，她用力地抱住了依德妮，轻声说：「拭目以待。」
虽然内敛的契约者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契约却忠实地传回了对方激动与喜悦的心情，欢乐变成了双份，在彼此之间来回传递。一时之间，依德妮都分不清这究竟是自己还是罗伦的情感了。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结婚仪式来得比罗伦想象得更快，懒散的巨龙们在有事可干的时候，就充满了难得的积极性。他们有手艺，虽然审美受到幻化种族以及时间的影响，但是在依德妮的统一调度下，这一切都不成问题。
婚礼的地方选在了一处不高的山崖上，下面就是一望无际的云海，在殿堂的前方则是平摊而青绿的草地。
巨龙们修建起巨大的宏顶圣堂，这是仿造太古时代的建筑物，数百根被雕刻得繁复豪华的石柱支撑起斜面的屋顶，这大概只有这些与时光同在的存在们才记得的建筑。而阳光在顶部被魔法水晶曲折后引入大厅，从大厅上方倾注而下，如同天穹之光眷顾，映照出了这光芒下的一对新人。
「看呐，真是好看，我们多久没有经历过这样正式的仪式了？」幻化成侏儒的巨龙抹了抹眼泪，用力地敲打着身边人，他的身高远远低于同伴，只能敲打到对方的小腿。
「我的腿！你这家伙！」身边是一个有着红色鬃毛的兽人，她低身抓住了侏儒的后领，把他提起来放到自己的肩膀上，一边感慨着，「是的，那个人类小家伙说的对，生活需要仪式感，才能凸显重要的更加重要。」她同样挂着晶莹的泪珠，「看得我都想要找一个伴侣了。」
小侏儒没有说话，只是搂紧了兽人的脖子。
有这样想法的当然不止他们两人。巨龙是一个散漫的种族，但是在这样刻意的渲染之下，原本在巨龙种族中就十分重要的契约，此刻尤其显得重要。当卡法把自己女儿的手交到依德妮的手里时，他扭过头，大声地哭泣起来，但是此刻没有龙去取笑卡法的行为，因此很少有龙会那么幸运，能找到一个一生相伴，足够缔结契约的另一半。这是羡慕，当然也是祝福。
主持仪式的是龙皇，依德妮不知用什么方法说动了这个一直沉睡的巨龙。他此刻也幻化成了人形，是一个相当漂亮的精灵，只是他的身体若隐若现，并不凝实。罗伦想到对方已经无限接近元素生物了，也就见怪不怪了。此刻这个老龙——当然，他的外表看起来依然十分年轻——他笑咪咪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然后说：「现在，你们可以接吻了。」
「……不需要说誓词吗？」依德妮一头黑线地问，她没有对这个誓言做出要求过，她原本想龙族之间应该会有这样的言辞，她想尽可能地给罗伦一个完整的婚礼，身边有亲友，有属于他们种族的特有的誓言。
「你们的契约的每一个字都是铭刻在你们灵魂上的誓言，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龙皇拖着缓慢悠长的声音回答，「誓言只要你们两知道就可以了，不用说给第二个人听。我们看着你们，是为了祝福你们。」
「……好吧。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这很龙族。」依德妮耸了耸肩膀，然后看着罗伦笑了起来，「那么，你还在等什么呢？」
「确实不用等待。」罗伦这么回答着，她的双眼因为微笑弯了起来，阳光为她的黑发镀上一层金色，依德妮突然想起了最开始的相遇，那时候的她，和现在的她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这大概就是命运。
这一瞬间，依德妮突然有所感悟，她们因契约而相遇，又因契约，现在站在一起，牵连着彼此命运的另一端。
罗伦低下了头，她温热的呼吸铺洒在依德妮的面容上，是这样的温暖，就好像现在的阳光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一幕真适合结尾啊……
其实这篇文最开始的名字就叫契约之誓
131 骑在龙背上的人
凯伊快步走过了雕头堡的城门，细碎的石子路在他脚下延展走上去的时候柔软的小牛皮靴底会清楚地感觉到这细碎的触感他想这双鞋子的鞋底已经太薄了，大概没多久就要换掉。
空气中弥漫着麦酒和面包的香味也有牲畜特有的腥臭味道。他左右张望着几个士兵正站在一旁低声交谈着，他的耳朵动了动，隐约听到了「战争」「胶着」的声音。但他没有太过在意，关于战事，他能知道的消息，远比这些底层士兵要清楚得多。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这是一间低矮的双层原木造的酒店，门口还站着穿着暴露的女人。
「嗨一个外来者。」女人在注意到凯伊的目光时朝他做了一个飞吻。
凯伊笑了起来，他有一张憨厚而老实的脸在微笑的时候，却或多或少地展露出圆滑的一面。他大步朝女人走过去，熟练地摸上了女人的腰。
「我可是要钱的。」女人朝他扬了扬下巴，她身上有一股劣质的香水和脂粉的气味但并不讨人厌。
「当然。」凯伊从善如流地摸出一枚银币，并且将它放到女人高耸得几乎要立刻突出来的胸脯，「你怎么知道我是外来者。」
女人笑了起来她并不在意身上游走的手掌，从自己的胸脯里抠出了那枚银币，放在手里把玩着，说：「这里的所有男人，特别是像你这样年纪的男人，我每一个都见过。」她朝他眨眨眼，并趋上前，用自己的胸脯轻轻地蹭了下凯伊的胸膛。
「哇哦。」凯伊顺势发出了一声惊叹，然后他看了看身旁的酒馆，「我请你喝一杯？」
女人看了看凯伊，又看了看身边的酒馆，轻哼了一声，把他往酒馆那个方向用力一推，说：「得了吧，我可不信任一个醉鬼的能力。」
她的话引得一旁看好戏的闲汉们大声的笑声，而凯伊则几个踉跄，抵在门后，他也笑了起来，弯腰朝女人做了一鞠，大声笑着：「那么，美丽的女士，你可见不到一个杰出的酒鬼的能力了。」
女人呸了一声，骂了他一句。而凯伊则大声笑着，拉开了酒馆大门。
酒馆里到处都是烟熏的味道，当然还少不了醉醺醺的大汉，穿着暴露的女招待来回地穿梭，笑声与骂声时不时地传来。酒馆门开的响声惊动了里面享乐的人们，里面安静了一瞬，但在看到凯伊那张脸后，大家又不感兴趣地扭过了头去。凯伊没有管这种小插曲，他做到了吧台上，酒保看着凯伊，饶有兴致地说：「外来人？喝点什么？」
「今年的收成如何？黑麦酒还能喝吗？」
「今年还算不错，新鲜的黑麦酒客人你要吗？」酒保说着，转头给凯伊道了一杯，并且热情地说，「我们酒馆还提供音乐，客人你马上就可以听到了。」
凯伊嗯了一声，就如同酒保说的那样，很快音乐就响了起来，这是一支欢快的舞曲，伴有节奏强烈的鼓点。凯伊的一只手轻轻地跟着鼓点轻轻地敲击着，一边喝着新鲜的黑麦酒。一曲完毕后，他就像每一个过来消遣的人一样，朝酒保点头致意，说：「光明女神在上，愿你们平安。」
酒保隐约觉得这句祝词有些奇怪，但是等他抬头的时候，凯伊已经走向了大门，而桌上只留下了一枚闪亮的银币。
凯伊哼着歌从酒馆出来，女人还站在那里，看到他以后朝他哼了一声：「穷鬼。」
「我拥有光明。」而他则这么回答着，保持着好心情往前走。这一次他走进了雕头堡乱七八糟的小巷里，他是一个外地人，却像本地人那样熟悉这些小巷通往的地方。最后他在一个脏乱的墙壁前停下，他看到周围没有人，轻轻地在墙壁上敲出一段节奏，如果有人从酒馆里跟着他，就会知道，这段节奏正是酒馆音乐的鼓点声。
墙壁悄无声息地滑出只容一个人往前的宽度，凯伊并不在意前方的黑暗，他再一次确认了周围，然后闪身钻进了黑暗中。而后，墙壁轻轻地滑上，上面流动过法阵的辉光，它再一次恢复了之前脏乱的样子。
黑暗里只有一盏并不明亮的油灯，提灯人是一个头上罩着兜帽，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
「你是谁？」
「我，就是我。」
「你信仰谁？」
「我，只有我。」
黑衣人静默了一会儿，侧过了身，说：「跟我来吧，不要走丢了，我的同胞。」
凯伊应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着。黑衣人的灯只能勉强照亮他脚下的道路，再远的地方就如同被黑暗所吞噬那样，一点也看不到了。凯伊没有感觉到通道里特有的憋屈感觉，作为一个才被组织所发掘，并一直奋斗在前线的新人，凯伊有这种经历的机会并不多。但他曾经听过他的同僚们提起过，在最开始的时候，组织里几乎都是法师，因此这个组织也到处充满了魔法的痕迹。
「你相信吗？那可以魔法师，一个法师就可以获得爵位，并且免除一切税务。」同伴们这么对凯伊说，他们流露出了羡慕，「我真是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法师，没有经历过磨难，也没有挨过饿，会选择这样一条艰难的道路。」
「因为我们不一样。」凯伊狠狠地把叼着的芦苇扔到地上，并且碾碎了它。
而后这个年轻人就以惊人的毅力和战功成长起来，并且成功地进入了以前他们曾经猜测和憧憬过的地方。
凯伊的回忆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微妙的不对劲。于是回忆中那些过于鲜活的景色就好像水一样晃动起来，带来了轻微的眩晕感。
「放轻松，这种感觉很快就会过去。」迷蒙中有低沉的男声说。
就如那名陌生人说的那样，凯伊很快就回过神，他立刻跳了起来，警惕又戒备地看着周围。周围的景色已经完全变了，不再是那个神秘莫测的通道，也不是他记忆里的杂草堆，而是一个装饰普通的房间，石砌成的墙壁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灰色，如果把视线盯住，就会让人有眩晕感。房间里光线虽然不明亮，却也能让人看清楚周围的环境。而在他的身前，有一张长桌，有三个人正带着微笑看着他。
三个人，三个……从没有经历过饥饿与劳作的人。
凯伊从他们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再到白皙而柔软的手指，在心底说。
「你好，凯伊，你是最近一年以来，我们见过的，清醒最快的新兵。」为首的男人说着，他的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就是那个让凯伊放松的人。或许因为对方在一开始给与的善意，这让凯伊稍微放松了一点。
「请轻松一点，好吗？」男人冲凯伊点了点头，然后说，「相信自己，也相信自己一直以来的选择。当然，我们也一直相信着你。」
凯伊这一次终于慢慢地放松了，因此他知道没有一个组织会用这句话作为判断人的基准。相信凡人。
「那么，新兵凯伊，是什么让你来到雕头堡？」男人问。
凯伊立刻站直了，往前递出了一份报告，回答：「我们接到了确实可靠的消息，胶着状态很有可能将被打破。北地反抗军已经逐渐形成了规模，而兽人方面，我们也找到了确实而可靠的证据，他们正在大规模的移动。北地战事上，兽人战士的身影在逐渐减少。」他这么说着，又顿了一下，「战事期间，是信仰最为薄弱的时期。」
「我明白了。」男人站了起来，接过了凯伊的报告，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派人过去的。你先好好的休息一下，我会让人给你换一双靴子，过来辛苦了。」
凯伊点了点头，转身准备打算离开。这个时候，男人突然问：「你所说的最后那句话，也是你传达的上级意思吗？」
「不，那只是我的个人想法。」凯伊朝男人点了点头，又问，「那么，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当然，有人会在门口带你去休息的。」男人笑着回答。
等到凯伊离开后，一直没有开口的另一个男性站了起来，他朝男人行了一礼，说：「默林大师，我们现在的能力和人数还很薄弱，不应该让人去到前线牺牲生命。每一个无信者对我们而言都很珍贵。」
默林转过了身，看着自己的同伴，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战争的机会同样也对我们很重要。神祇的战争会薄弱信仰，会制造无数的孤儿——你要知道，每年由圣庭领养的数量众多的孤儿，大多会成为最忠实的信徒——这对于我们，也同样是一个机会。而机会，总是与风险并存的。我们的相遇，我们所选择的道路，难道不足以说明这一点了吗？」
男人默然无语，过了一会儿，他低头朝默林低头行礼，说：「我明白了，我会带人前往北地。」
「不，这次由我亲自带人。」默林回答。
「……您还没有放弃寻找那位大人吗？」男人问。
默林笑了笑，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回答：「在我都不曾相信我的时候，她选择了相信我。所以在所有人都选择不相信她的时候，我会选择相信她。」
静室里一片安静。而这一头，凯伊正在左右打量着周围，他还不知道有一个巨大的惊喜降临到了他的头上。
第二天的时候，他站在默林的身边，还是一头雾水以及一脸迷茫。看着面前这个温润的男性，他忍不住再一次地确认：「您是说，要我跟您一起去？」
「当然不止你一人，我们的人数很有限而且很宝贵，我希望你也可以一起。」默林彬彬有礼地询问，「那么你的意愿呢？」
「当，当然可以！」凯伊受宠若惊地大声回答，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大声了，在这个过于安静的房间里激起了一阵回音。年轻人立刻红了脸，他有些手足无措，低声说，「我，我是说……别的地方可不会问我的意愿。」
「如果把我们当做一个宗教，那么我们信仰的就是自己」默林拍了拍凯伊的肩膀，笑了起来，「所以，我当然询问你的意愿。」
凯伊激动得涨红了脸，他急忙点了点头，跟在默林的身后。默林带着凯伊前往了另一个地方，他们一边走，默林一边解释说：「你也知道，在最开始的 时候，我们大部分都是法师。所以我们的组织也是充满了法师的特点，我们会详细地要求你们前往一个地方，勘测地形、询查城市的人口、社会的阶层、特性，甚至是当地的天气状况，野闻传说。希望我们的繁琐没有为你们的工作造成困扰。」
「不不，当然不会。」凯伊顿了顿，激动地开口，「我知道的！我有研究过，你们会通过天气情况和车辙的深度计算行军的速度。」
默林惊讶地看了眼凯伊，他这次的笑容更加的真诚，说：「看来我的眼光确实不错。你是个很不错的家伙。」
默林带着凯伊走到了一个魔法阵前，在这里已经等待着了不少人，说是不少，但其实就他们将要做的事情而言，还是太少了，不过20多人。但他们的神采奕奕，身形魁梧，看向默林的表情专注而严肃。
「各位，我相信你们都已经知道了自己需要做的事情。那么我现在在这里重复一遍。」默林站得笔直，他看着面前的所有人，「第一件事，我们需要将在那里同胞们收养的孩子们接回来。第二件事，则是我们将要尽可能去搞混这一出战事，只有战争在继续，才会有我们的生存空间。」
在大家大声说是了以后，默林朝守在一旁的法师点了点头，法师们立刻摸出了魔晶石，激活了传送阵。默林看着一个接一个人消失在传送阵里，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最初的时候，花了多久的时间，多大的精力去测算出了传送阵的坐标点，又花费了多少同胞的生命，才最终确认了这些传送阵的准确性。是的，没有人知道，这每一步他们所付出的努力和牺牲。而他们能做的，就是让他们的牺牲不能白费。
默林是最后一个踏入传送阵的，仅仅这一次的传送，就会花费大量的金钱，而他们所有的人，能不能回来，又能带回多少「种子」却都是一个未知数。
熟悉的眩晕感过后，一只手臂伸了过来，把他拉出一个踉跄。默林勉强稳住了身体，而后他的感知终于渐渐地回归以后，他闻到了北地特殊的干燥而寒冷的气息，当然，还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道。他此刻被压在地上，在他们的面前，有一堵残缺的墙壁，他闻到了火焰的味道，血的味道。风带来了撞击声，惨叫声，还有武器挥舞的声音。
「默林大师，您还好吧。」他抬起头，看到了凯伊担忧的表情。
「这里……」
「这里已经被亡灵攻破了。」凯伊沉重地回答，「什么都没有了。我们的同伴也死了两个。」
默林沉默了，他抬起头看着周围，这里原本应该是他们在这里的据点，可是现在已经毁了，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以及尸体。只是他们很幸运，法阵并没有被破坏，而这座宅邸也没有完全倒塌。
默林扶着墙壁，低低的喘息了一声。他有见过死人，也有见过战争，但是却没有看到过亡灵的战争，只是一场无声的屠杀。这对于他的震撼更大。
「看啊！那是什么！」突然凯伊发出了一声惊呼。
默林顺着他的声音转过了头，从天空的另一边出现了一个黑点。那黑点以极快的速度逼近，渐渐的，越来越大。当人们终于看到这阴影究竟是什么时，他们也看清了那庞大的黑龙口中所凝结起的，巨大的龙炎。
从天而降的龙炎如同利剑一样落进了亡灵的军队里。而后，在黑龙的头顶上，站起了一个金发的女性，她挥动着手，城市上笼罩了一层泛着金光的防护罩，阻止了龙炎的误伤。
「是……是她！是她！她回来了！」默林睁大了眼睛，高声喊。
132 未来
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依德妮和罗伦并不十分的清楚她们知道自己的敌人的寿命同样长到不可计数所以凡人的时间推算对她们而言其实已经没有了实际的意义。当然在龙岛的时间并不太久，依德妮还盼望着能帮助到自己的表兄这大概是她对于俗世里唯一的牵挂了。
只是她们没有想到刚刚飞到北地，她们还没有来得及去获得有效的讯息，就先遇到了一场作战。敌人很明显是谁，罗伦和依德妮都没有做出太多的犹豫，身心与灵魂的结合让她们默契十足，这场可以说是单方面的屠杀很快就结束了。
依德妮站在罗伦的身上，她们俯瞰着下面这座几乎全毁的城市，还残存着的士兵和市民们畏缩地看着她们。
「走吧。」依德妮说。
「你不下去？」罗伦问。
「没有必要他们只要知道自己得到拯救就可以了。」依德妮拍了拍罗伦的鳞片说「更何况，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罗伦于是不再劝说她扇动着翅膀，带起旋风，而这个时候，一个很明显的被魔法加持过的声音响了起来：「芙萝拉殿下！请您暂停您的脚步！」
这句话一出，顿时引来众人的惊呼。依德妮看着人们的眼神从畏惧变成惊讶，最后变得狂热起来。
「是芙萝拉殿下殿下来拯救我们了！」
声音如同潮水那样推开，人们高呼着，跪倒在地面。依德妮看着眼前层层叠叠跪下的人们，也觉得这就像潮水那样。
「看来我们是走不了了。」依德妮这么说着，她侧头回望来时的道路，看到远处的山林和被大雾笼罩住的前方，轻轻地挥动着手。金色的符文被魔力唤醒，带动着大地深处的土元素蠢蠢欲动。大块大块的土墙竖立起来，重新围住了这座破败的城市，为人们带来了安全感。
而风元素则鼓动着，让巨龙的身体缓慢而沉重地落到一个平地上。人们仿佛听到大地都因巨龙的重量发出了一声轰鸣，但是由于依德妮的身份的原因，人们却不会为之恐惧，反而兴奋地发出了欢呼和讨论声。
「这样的魔力……」默林按住了墙垣，他看着那个在人群中也过分耀眼的女性，低声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就是那个传闻中的王女？」一旁的凯伊低声问，他知道依德妮，也曾听过吟游诗人的传唱，但他并不清楚依德妮对于他的组织来说真正的身份，只是好奇自己的上司和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关系，能让默林放出魔法也要挽留住对方。
「是老熟人。」默林笑了起来，他说，「让我们去见见她吧……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啊。」
靠着魔法师的身份，默林很容易就见到依德妮。这个城市被毁得很彻底，残存的士兵只有一两百人，还大多都受了不少的伤。罗伦是死亡与黑暗属性，她唯一能做到的，也只有让那些死去的人的灵魂安息，而不会被亡灵掠去，成为永远在黑暗中憎恨和不甘的新的亡灵。
而当默林看到依德妮的时候，依德妮正站在被士兵和市民们临时清理出来的空地里查点剩余还能活动的士兵，他们人数并不多，但是城里残存的粮食和坐骑几乎被战争毁去。幸好现在是春天，他们还不需要面对冬天的严寒和衣物的需求。此刻依德妮的出现，几乎为他们带来了希望和光明，至于罗伦这个巨龙？众所周知，巨龙才不会轻易的把自己的背贡献出来，因此大家对于让巨龙驮着他们离开这一点，一点也不抱期望。
「殿下！芙萝拉殿下！」默林走到门口就被拦住了，他看着面前两个满脸严肃，却依然强撑着的士兵，也没有硬闯，只是高声喊了起来，「您忠实的跟随者，默林将为您服务。」
「默林？」依德妮顿了几秒，随即回过神来，她转过头，朝默林招了招手，笑了起来，「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逢。快过来，我们正需要你的帮忙。」
既然依德妮开了口，并且还点名了默林能提供帮助，士兵们急忙低声道歉，并且让开了道路。默林好脾气地冲他们摆了摆手，就急匆匆地朝依德妮走了过去。他看着和记忆中一般无二的面容，眼眶也忍不住发红，他急忙低头单膝朝依德妮跪下，轻声说：「殿下，能知道您平安无事实在是太好了。我愿为您……」他情急之下抬头看着依德妮，急切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激动，但在对方的眼神中，他还是收敛了这样的情绪，说，「我……我会为您提供魔法方面的服务和帮助。」
依德妮满意地点了点头，回答：「很好，相当感谢您，默林法师。」她一边说着，一边扶起了默林，将对方牵引到一旁。契约里发出轻轻的哼声，依德妮侧头看了一眼一旁的罗伦，勾了勾唇角，从善如流地放开手，随后她又看向了一旁站立着的另一个士兵。这个士兵受伤很重，虽然经过了包扎，但是血液还是从厚厚的纱布里渗透出来。只是他精神尚好，在看到默林，还依照平民看到法师的习惯，朝默林行了一礼。
「狄克·劳伦斯，担任黑森郡卫戎分队长。」狄克的脸上有些悲痛，黑森郡已经成为了现在的残垣断壁，他曾经为之骄傲的身份，也即将化为乌有。
「也是目前黑森郡内职务最高的人。」依德妮在一旁补充着。
狄克用力地揉了揉脸，他的眼角有些微红，嘴角拉成了一条直线，他看着默林，说：「其他人全死了，先生。在亡灵攻城的时候，郡守大人带着所有的精锐与亡灵展开了战斗，并派我和我的队伍保护剩余的市民。」
默林安静了一瞬，保持着敬意对狄克说：「愿他的灵魂得到光明的救赎，你们都很伟大。」
「这是我们的责任。」狄克摇了摇头，「我们要感谢殿下，幸好殿下及时赶到。」
「先生们，我们先要制定好计划。」依德妮拍了拍手，引来两人的注意，「市政厅还在么？我们现在需要地图，粮食，干净的水，以及当前可动用的劳动力以及伤员的统计。」
「市政厅已经倒塌了，但是我想里面的东西还在。粮食的存放点我知道，但是情况恐怕和市政厅一样。」狄克回答着，他觉得要从一堆废墟里翻出依德妮想要的东西实在有些困难，因此也有些为难，「至于人员，我们还没有来得及统计。」
依德妮点了点头，而罗伦则站了出来，说：「劳伦斯先生，请给我安排两个熟悉道路的士兵，我们去清理市政厅和粮仓。」
狄克这才终于看向了罗伦。就算面前的这个人身材修长，看上去干净而无害，但狄克是看着对方从巨龙变成了人形，他深知这具皮囊下隐藏着巨大的野兽，因此他从来就不敢正眼看着对方。
在听到罗伦的话，面对罗伦狭长的竖瞳后，狄克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他急忙点了点头，叫来了两个士兵。罗伦则回头朝依德妮笑了笑，在其他人面前，她不好对依德妮太过亲近，而在对方同样的回了她一个笑以后，罗伦抿着唇，把禁不住越翘越高的唇角压了下去，这才转身跟着士兵离开。
默林看着罗伦的背影，他觉得对方的背影有些熟悉，但他又不敢确定，但是对方为什么就变成了巨龙了呢？默林实在不明白。
但这并不重要，默林这么想着，无论如何，她终于回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而在依德妮的安排下，狄克又安排了人去清点剩余的市民们，而默林也派出了自己的部下，一个低阶法师，具有严谨而理智，善于书写笔记，可以很好的完成这个任务。
「对于撤离的方向，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依德妮询问着狄克，她虽然没有地图，但是因为之前曾经在北地辅佐过舅舅的经历，因此她对北地的地形和城市都相当熟悉，她想了想，说，「我记得这附近最大的城市是格伦市。」
「格伦市早就没了。」狄克说，他惊讶地看着依德妮，「您不知道吗？两年前联军在格伦市大撤离，然后黑森郡就变成了北地对抗魔神洛因的桥头堡。之后战事陷入胶着状态，我们暂时获得平静了两年时间得以休养生息……然后，直到今天……」
「格伦市大撤离……」依德妮喃喃地说着，格伦市的沦陷就意味着大半的国土都落入敌人手中，伦飒国耐以生存的圆环防御体系彻底崩溃。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而依德妮也不愿让自己的经历被太多人知道，她放弃了追问细节的想法，而重新询问起狄克，她现在已经并不打算提出意见，只想从狄克口中套出更多的讯息。
在做完这些事以后，他们已经转移到了另一个勉强没有怎么被破坏的房间里。紧跟着，依德妮又温和不是亲切地让狄克去休息了。
默林看着依德妮以默发的速度施展开了一个静音结界。他忍不住红了眼眶，低声说：「殿下，恭喜您在魔法的殿堂越走越远。」
「谢谢你，你看上去也很不错。」依德妮朝默林点了点头，她转身坐在了一旁，又示意默林也坐下，这才说，「看来我错过了很多。」
「有了您一切才得以开始。」默林恭敬地说。
「那么，你们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寻找种子。」默林的双眼如同散发着辉光，「随着战事的进行，我们收养了孤儿，向他们传递我们的信念，我们也积极的寻找我们的同胞，并培训他们，向他们指派任务 。」
依德妮安静地听着，对于她而言，当初选择默林，不过是她种下的一颗「种子」，如今她看着这颗种子不仅发芽，并在逐渐壮大的时候，她也难免感觉到欣慰。但同时她也意识到，按照默林所说的规模来看，这绝对不止一两年的时间。
时间……过去了多久呢？依德妮保持着微笑，忍不住想，法师的寿命通常是普通人的两到三倍长，默林变得更加成熟了，但是他的外表却变化不大。依德妮听完了默林所说的话后，也忍不住惊叹：「你们真是了不起！」
「还差得很远。」默林摇了摇头，「自从五年前您失踪以后，我们一度陷入了迷茫，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也不知道我们能做到什么。还好我们没有放弃，还好我们重新等回了您。」
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依德妮有些恍惚，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
「这一切都是你们做的。」依德妮说，她站了起来，「你们做的很好，之后不用我也没有任何关系。神战期间，我们需要尽全力壮大我们自己。神祇的失败就是信仰动摇的最好时机。」她看着窗外黑压压的乌云，声音暗沉下来，「就让我们先从我们的敌人开始吧。」
在依德妮的要求下，默林留下了三个他认为可以帮助依德妮的人，其中有两个法师和一个身手相当不错的青年。而后他则让其余的人前往了其他地方，而他则会伴随依德妮护送黑森郡还活着的那些人抵达目的地后离开，去追寻同伴的步伐。
寻找战争中的孤儿是他们此行的最大目的，找到这些人，教育他们，培养他们，让他们成为组织里最忠诚可靠，乐于奉献的利刃。这或许很残忍，但这也很现实，因为他们是在与神做斗争，同时也在与自己与人性的软弱做斗争。
依德妮同意了默林的陪伴，而罗伦也带回了精确的地图，财物，以及还能食用的食物。依德妮清点了人数，分配了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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