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新的国王-1 (6)

    后，在狄克和默林的帮助下，带上了还能行动的伤员和幸运的没有受伤的人们，踏上了旅途。

    至于那些不能行动的人，依德妮为他们提供了三天的口粮，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们没有坐骑，劳动力稀缺，要带走这些人，只会让更多的人死去。有些人心知肚明，并平静面对，而有的人却破口大骂，宛如疯魔。但依德妮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她在这些骂声，愤怒的或平静的眼神里，带着其余人踏上了未知的前路。

    133 期望与乱局

    伦飒军队在桥头堡的败落虽然被依德妮横插一脚，败得并不算太难看但到底还是败了。哪怕凭借着罗伦和依德妮也不能直接把转败为胜对方也有如巫妖这样的角色，虽然罗伦自信现在对抗巫妖不会落在下风但敌人可不止巫妖一个。

    当初卡法的威风是建立在奇袭以及卡法本身的年龄上。身为一条年纪悠长的成年巨龙，卡法可以轻易办到的事情，却不是刚成年的罗伦和依德妮同样能办到的事情。至于像是请出巨龙军队？这也只能存在想象力，就如同神祇不能干涉凡人，半神级的巨龙也同样面临这种局面。巨龙一旦出面，那么隐藏在幕后的神祇必然会出面，同样的力量只能在同样的力量之间做出决断。

    如果不想让巨龙一族成为下一个元素君主，最后只能被众神放逐那么一切还是靠自己比较好。

    不过在依德妮和罗伦带领下这一路平顺得不可思议。在看到依德妮对众人感恩戴德表现出的惊讶，默林及时给出了解释。在这五年中由于来回拉扯的战线，导致了很多北地人都失去了自己的家园。于是盗寇、土匪四起，这些人往往都是失去土地的农民，为了生存当然也为了自己的私欲，他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混乱让善良无路可走。」最后默林是这么下了结论。

    依德妮看着默林沉默的样子，不过八年不见对方已经完全失去了最初见到的那份天真锐利早就被磋磨成了沉稳圆滑。在这样的世道里，如果不是因为对方还保留着那份理想并为之艰难前行的话，一个无信者的法师，在失去了神灵设下的道德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呢？那么那些因信仰而动摇的凡人们呢？

    罗伦的手伸过来，她环住了依德妮的腰，让她朝自己的方向靠了靠。然后这头新晋的巨龙扭头看向了默林，她没有掩饰自己那爬行动物一样异样的竖瞳。而默林在被这目光注视时，只觉得背上一阵阵发冷，他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去看这个传说中的生物。

    罗伦满意的哼了一声。依德妮则有些哭笑不得。在经历了龙岛的一切之后，罗伦对她的占有欲呈直线上升，虽然依德妮也内心暗喜，毕竟此前都是她表达得更为主动一些。而现在爱人终于有所回应，这怎么不令人感觉到欣喜若狂。但现在这样的……依德妮想了想，埋怨的心思刚起了个头，契约那头就传来了沉稳的回应。

    「巨龙守护她的珍宝，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好吧，依德妮放弃了和一头财迷巨龙讨论这种问题的想法。反正仔细想想，这种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借口后，依德妮也就理所当然地偎依在了巨龙的身上。但是默林还在，她的思维和理智也还在，她一边享受着被伴侣珍视的安心感，一边斟酌了下语言说：「他们或许只是一时迷失道路，但终究会有尘埃落定的那一天。」

    默林只是眨了眨眼，就明白了依德妮隐藏的意思。在长年累月的灌输下，如果不把信仰之心完全的击溃，那么当战争结束，一切尘埃落定时，他们又回重新回到神明的怀抱，为神明赖以为生的信仰之力增添一份火焰。而当一切尘埃落定，神明的目光一定会重新回到无信者身上，并且将他们剿灭干净。如果他们形成了组织，就如同现在这样，那就更好，还省却了神明寻找的时间。

    对于无信者来说，只有乱局，才是他们生存的关键。

    默林朝依德妮行了一礼，又低声说：「可是……」维持战争就能维持乱局，但是默林也深知依德妮不可能不帮助北地，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都变成了依德妮自身的一部分责任，只要她出现在公众的面前，她就要理所当然的肩负起这份责任。

    依德妮朝默林笑了笑，说：「失败也是我们的机会。」

    默林顿了片刻，终于彻底明白了过来，他再一次地朝依德妮行了一礼，说：「只要您呼唤，我们就会应召而来。」

    「是应约。」依德妮强调着，她摊开手，手心里出现了一卷卷轴，默林流露出了一点羡慕与激动。他接过了卷轴，快速地看完，过了会儿，他才点点头，咬出指尖血，在卷轴的条文结尾处签下了自己名字。

    依德妮感觉到灵魂深处似乎多了点什么，她沉下心神，看到了灵魂深处的契约烙印，于是她点了点头，回道：「那么，我们的约定就达成了。」

    「当然。」默林回答着，「但我们的心情是真实的，也不会因约定而改变。」

    依德妮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回答。

    重新和默林联系上，并且达成此前就已经准备好的约定，这让依德妮心情十分愉快，她甚至主动派遣士兵去收拢那些当盗寇的农夫们。农夫们其实别无选择，如果反抗，依德妮不介意放火（龙）去烧上一烧，也算为民除害。如果臣服，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就当为国效力吧。

    因此，当目的地瓦登城终于到达以后，全城的士兵们都戒备起来。狄克急忙站出来，冲城头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大喊：「这是北地守护者盖文陛下的表妹，芙萝拉殿下。请打开城门！」

    城头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说话声，依德妮的名字早就传遍了整个北地。虽然人们并不知道一头巨龙曾经参与过战争，但是依德妮消失之地留下的亡灵的尸体，浓重的死气，当然还有明显是魔法产物的火烧痕迹，让依德妮的名号传遍了全国。大家都深信依德妮一人对抗了亡灵大军，至于她的消失则众说纷纭，有的人说她已经承蒙光明女神的召唤去到光明神国，也有人说她被死亡之气腐蚀变成了亡灵。

    依德妮原本并不知道自己的传说，不过在这一路里，无论是从默林那，还是狄克那，又或者是盗寇那里，她听到了各种各样的版本，因此对现在的状况也已经是很淡然了。城头上的哗然很快就被士官压了下去，而后，一个男人走上了墙头，他穿着黑色的盔甲，面容削瘦，但目光却很锐利。他把着自己的长剑的手掌稳定，一直没有放开过。

    墙头和依德妮方向的声音都逐渐低沉下来。男人沉默地看向了依德妮的方向，依德妮稍微挑起了眉，魔法扩大了她的声音，准确地传到了男人的耳中：「盖文表兄，既然你在这里，不打算开门么？」

    「芙萝拉？」盖文那边也显然有魔法师，他的声音同样被放得很大。

    「是我。」

    盖文的声音依然不急不缓：「证明你的身份吧，芙萝拉。证明你不是诺因的信徒，不是亡灵。你是个法师，侦测的法术是你发明的，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证明。」

    依德妮扬了扬眉头，她的目光移向狄克，狄克侧过了头，回避了她的目光，而她移向了默林，默林则朝她点了点头。依德妮眯起了眼睛，回答：「当然，如您所愿，我的陛下。」

    她开始念诵侦测法术，在所有人面前，众目睽睽之下。对于一个法师而言，或者说，对于一个有信仰的人而言，这无疑等同于在所有人面前脱下衣服。罗伦拦住了依德妮，而依德妮则摸了摸她的脸颊，轻轻地抚摸着她已经气愤开始变幻的脸，轻声说：「相信我好吗？现在还不到你出场的时候。」

    罗伦紧紧地握住了依德妮的手，她的眼里还有泪水，如果她还是那个冷漠无情，只有理智的亡灵，她想自己并不会对这样的情况有这样复杂的情感。她可能会生气，但那气愤只是纯粹的气愤，她不会对她的行为感到迷茫又犹豫，甚至不会被依德妮说服。

    但是她却被轻易的说服了，她低声说：「如果他们还敢……我就……」

    「到时候都随你。」依德妮从罗伦笑了笑，然后说，「我想，或许曾经有过故人来找过我的表兄，所以他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罗伦闭了闭眼，她退开一步，不自觉散发出的龙威让人们忍不住恐惧远离她，但她好无所觉，只是看着依德妮。而依德妮则继续了自己的咒文。在代表着无信者的蓝色光芒升起后，罗伦和依德妮都看向了城头。

    「打开城门。」盖文的声音响了起来，没有兴奋也没有激动，就好像……是一个死去的人那样。

    「请您不要怪罪陛下。」狄克鼓起了勇气，悄悄地摸到依德妮的身边，低声说，「请您不要对陛下有怨恨和怪罪。他经历了太多……」

    「他经历了些什么，我想该由他来对我说明。至于你们的隐瞒……我想，也是应该由你们自己来向我做出回答和歉意。」依德妮扭头看向了狄克，这个年轻的士兵陡然涨红了脸，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至于默林，她朝默林点了点头，默林默默地把手掌别在身后，苦笑了一下。他的手掌整个都变得通红，难耐的痛楚让他几乎要痛呼出声了。

    134 这五年

    依德妮被迎入了城，无论是士兵还是偷窥的市民在对上依德妮后都有些心虚地别开了眼。依德妮目不斜视跟在了士官的身后，一直走到城主府身后突然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喊了起来。

    「对不起！殿下！我们一直在期盼着您回来。」

    依德妮惊讶地回转了头。在她的身后距离她的侍从不远的地方，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街面上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他穿着普通，脸上还带着青涩的雀斑。在看到依德妮回转头的样子后，少年涨红了脸，他鼓起了腮帮，双手放在嘴边，再一次地大吼起来：「我们一直一直盼望着您的归来！！欢迎您回来！」

    在一阵短暂的安静之后街面上响起了如雷般的声响：「殿下！欢迎回来！」

    依德妮眨了眨眼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契约者。而她的巨龙则向她耸了耸肩膀，契约里传来了足够温暖的声音带来了与亡灵时期完全不同的回答：「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那些话吗？不过，我想，你回应他们，会让双方都很开心。」

    这大概才是……当时身为一个人类的罗伦真正的想法吧。成为一个英雄成为许多人所惦记着的那个人，在得到人们的欢呼时，在守护了珍视的人们后在得到欢呼与感激时，内心浮现的真正想法。

    依德妮没有回答罗伦的话，她只是带上了微笑，看向那些注视着她的人们，顿了顿，然后说：「我明白，谢谢你们。」

    她的话，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都让心怀愧疚的人们感觉到了释然。那么相比之下，依德妮自己真实的想法又算什么呢？依德妮扭过了头，她的声音平静又傲气，传到罗伦的心里：「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样的。」「总有一个人，会让你对过去一切磨难平静以待。」

    「……我的荣幸。」许久后，契约的那头才传来这样的话。

    罗伦只是垂头，掩饰了自己的轻笑。她挤在了依德妮的身边，悄悄地捏了一下依德妮的手，然后又放开。

    其实不必说什么，所有美好的场景都会让人感觉心情愉快。无论是罗伦还是依德妮，她们或许不会为这样的场景而感动，也或许知道这样的场景既美好又短暂，如同朝露转瞬即逝。但是美好的事物，之所以美好，就是它让人内心舒畅。哪怕这仅仅只是刹那，可是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心情舒畅且愉悦么？

    进了城主府，带路人就换了一拨，身后的尾巴们也找不到踪迹，依德妮舒缓了一口气，她和罗伦并肩靠了一处，感受着周围人的窥探。那些或是好奇，或是疑惑的目光让依德妮有些不满，但她还是强行忍耐了下来，直到她看到了盖文。

    五年的时光让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青年变成沉默而内敛，像无数依德妮曾经见过的人那样，现在的盖文神情阴郁，在看到依德妮的时候，也不会再流露出之前那样明亮的笑容了。依德妮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表兄，他显然消瘦了很多，胡子和头发虽然有好好的打理过，但他浑身的气势依然很阴郁。

    「欢迎你，芙萝拉。」盖文说，他停顿了片刻，又说，「我为我在城外的无理要求向你道歉……但这是必须的。」

    「……虽然我可以理解，但你看起来可跟当初太不一样了。」依德妮叹了口气，回答。她看着周围，周围的士兵都已经被盖文遣退了，只剩了依德妮，盖文和罗伦。

    「这位是？」盖文没有回答依德妮，却把眼光移向了罗伦，他看着罗伦，沉默了一会儿，才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说，「罗伦……瑞恩斯？」

    「是我。好久不见，陛下。」罗伦朝盖文点了点头。盖文则皱起了眉头，罗伦跟他记忆中的样子不太一样，也不再是那副冰冷而苍白的样子，她身上充满了生的气息。盖文转头看向了依德妮，有些犹豫的问：「我听说你是和一头黑龙过来的。」

    依德妮勾起了唇角，这个消息根本不可能隐藏，所以她也不打算隐藏。她拍了拍罗伦的手臂，对盖文说：「我的契约者，我的龙。」

    盖文沉默了会儿，然后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说：「看来你们也经历了很多。」他没有过问罗伦为什么从亡灵变成龙，也没有问其他，这让依德妮感觉自己的表兄其实还像当初那样，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因此对盖文的表情也更加柔和了一点。只是这五年中的一些事，还是需要交代的。

    话题也是盖文先提起，他用极其平淡的语言说起了这五年来的种种事。

    一开始盖文确实处于劣势，格云瑟成功地从神圣帝国里拉来了一批新的军队，让盖文站稳了脚跟。诺因的信徒在这个国家里隐藏了数百年，并把控住了大量的贵族阶层，他们甚至差一点渗透进了皇室。但是在民众中，光明信徒依然很多。在盖文的召集下，他们汇聚了很多的民众，并逐步站稳脚跟。

    而事情的变化，则是从前国王开始的。

    「舅舅？」依德妮挑了下眉头，她知道自己在城外时的预感成真了。

    「……我的父亲、母亲，还有薇薇安。」盖文捂住了自己的脸，在说起往事的时候，他的身体依然止不住的颤抖着，「他们亵渎了他们的尸体，让他们做出了错事。这并不是他们的愿望。」

    但无论是不是生者的愿望，披着前国王皮的亡灵还是为这块土地上的民众带来了巨大的灾难，并成功地让一部分人主动选择了归顺敌人。原因很简单，人死后的魂灵都会前往他信仰的神国，但是前国王三人却变成了亡灵，他们的信仰并不坚毅，所以他们的魂灵才会被玷污。

    「呵……神灵……」

    依德妮陷入了沉默。静默的大厅中，盖文带着哽咽的声音就尤其明显。她安静片刻，然后对盖文说：「我现在回来了，我们会帮助你的。」

    「不用，这是我的事。既然你现在已经回来了，就好好的待着吧。」盖文则婉拒了依德妮，他看着依德妮，正想开口说点什么。这时候，门突然被撞开，一个小孩子跑了进来，用他还稚嫩的嗓音喊：「父亲！」

    依德妮吃惊地挑高了眉，她看着盖文站起身，抱起了那个小小的孩子，波澜不兴地朝依德妮介绍：「这是我儿子，鲁道夫。」他说着，又掂了掂怀里的孩子，对他说，「鲁道夫，这是你的姑姑。」

    「姑姑。」小孩子从自己父亲的怀里探了一个脑袋出来，看了看依德妮，又看了看罗伦，最后他把眼光投向了依德妮的方向，冲她甜甜一笑。

    看起来是个聪明的小家伙。依德妮也朝他笑了笑，她看了眼罗伦，罗伦有些无奈地回望着她，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圆珠子。依德妮拿着珠子，递给了鲁道夫，说：「见面礼，里面有法阵，可以帮你挡住一次[***]师等阶的攻击强度。」她看着鲁道夫看了眼自己父亲，直到父亲点头，他才接过这个流光溢彩的小珠子，甜甜的道谢。

    「是个很听话的孩子。」依德妮说。

    盖文点了点头，把孩子放下，又拍了拍他的背，说：「出去玩吧，一会儿父亲来找你，查看你的功课。」

    「我的功课都做完啦。」孩子有些不舍的样子，扭头看了眼自己父亲。但盖文却没有什么表情的回望着他。于是孩子低落地垂下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你应该对他多笑笑。」依德妮摇摇头，连她都能看得出来，鲁道夫是很喜欢自己的父亲，想要一直待在他的身边的。

    「你比我清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不需要太多的温情。」盖文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然后说，「我需要的是继承人，而不是儿子。」

    依德妮叹了口气，盖文变成现在这样，跟他这五年的经历有着直接的关系。或许她如果当初选择留在盖文身边，也许能……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就被依德妮强行按下了。她转过了话题：「他的母亲呢？」

    「他的母亲……」盖文低声地重复了一遍，「我亲手杀了。我不需要另一个人来重复当时的悲剧或是惨剧。我们的敌人，只能一个人面对。」

    依德妮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在那伦比亚时，她可以直面特瑞丝特的弑母，因为她明白，那是暗精灵的生活方式，是属于他们生命的一部分。而现在，她看着自己的表兄，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对方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他把自己活成了一匹孤狼，他也想让自己的儿子变成孤狼。

    「留在这里吧，你可以看着鲁道夫。」最后盖文这么对依德妮说，他的表情十分认真，「不要出去了，我们有兵力，也可以战斗。」

    「我可以帮你的。」依德妮回答。

    「你留在这里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芙萝拉。」盖文低声叹息着，「不要让我再为你担心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你还有鲁道夫。」

    依德妮这么回答着，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135 分道

    在依德妮离开后，盖文还要接见随着依德妮来的其他人。一直忙到深夜默林作为最后一个被接见的对象终于也离开了城主府。现在是战争时期城市里实行宵禁，也不会像和平的日子里那样有彻夜点亮的灯烛。

    默林升起了一个烛光术惨白的光芒照亮着他前行的道路有时候他会遇到巡视的士兵，士兵们会向他投注惊异的眼光，但依然会礼貌地为他让开道路。默林走到一条小道时，他突然觉得背心一凉，无数的战斗让他下意识的往旁边一个侧翻，并且头也不回地先给后方来了一记奥术飞弹。

    但一堵突如其来的土墙挡住了他滚动的道路，自己几乎是尽全力的撞到了这堵坚硬的土墙上，头部的疼痛简直让他怀疑自己的脑袋已经开瓢了。

    「您可得注意点可别把自己撞死了。」熟悉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带着不轻不重的嘲讽。

    默林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苦笑着站起身转身朝身后行礼，说：「殿下，我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快么？我可是等了你很久。」依德妮靠在自己契约者身上。在罗伦不顾依德妮的意愿拔高了自己的身高后，她越来越觉得对方做一个随时随地的靠背真是再合适不过了。罗伦一只手固定住依德妮以免她滑倒，同时她也打量着默林。身为一个无信者，她对于无信者的警惕仅次于魔神诺因因为他们可以任性地发誓，说谎，而不必担心神灵的惩罚。

    有时候罗伦也在想，这样的无信者，和诺因的信徒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

    默林感受到了罗伦的注视，尽管对方是人形，但默林依然忘不了巨龙那极具压迫力的威慑和强大的能力。他的冷汗从后背渗出，又滑落下来，但是他却不敢拭擦。他朝依德妮笑了笑，说：「就算殿下不来找我，我也会来找殿下的。」

    「很好。」依德妮点了点头，「我希望你对我说的都是实话。」她这么说着，轻轻地弹了下指头，一道浅紫色的结界罩住三人，它闪动了一下，又消失不见。

    默林认出了这是静音结界，就算知道眼前的殿下身为法师的位阶比自己高，但是看到这一个接一个的瞬发法术，也不禁让默林有些感慨。他的表情更加谦恭而温顺，说：「我之前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但作为无信者暂时的领袖，我有责任和义务，对所有的同胞负责。所以我们必须确认几点事实。」

    「第一，我们需要确认您依然是一个无信者。」默林低声说，「信仰是流动的，这一点我们经过很多死亡才终于确定，我们不能把所有同胞的生死都交托于……」他看了依德妮一眼，在对上毫无所动的依德妮的眼神后，才继续说，「交托于突然出现的您。」

    依德妮挥了挥手，说：「你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你跟盖文，你们什么时候联系上的，又有什么目的，有多少人知道他是无信者。」在问到最后一个问题时，她眼中的杀意几乎已经是实质性的了。

    默林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了后退的欲望。他杀过了不少人，但是对于依德妮或是罗伦这样在战场上打过滚，看到过许许多多的血与火的人相比，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当依德妮不再收敛自己的情绪时，这样的压迫感让默林也觉得汗颜。他忍不住再一次的在心理打散了当初对于依德妮的判断，他怎么能认为，这样一个女人，是一个他人可以掌控的对象呢？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默林的声音更加的恭敬起来，他端正了自己的站姿，尽管天气并不热，但是他额头上还是显而易见的冒出了细密的汗水，「我们需要大量的孤儿——不仅是民间的，我们也需要想办法渗透到上层。就像诺因的信徒曾经做过的那样。这是在三年前，我曾从一个无信者口里听说的。那是第一次，我们与北地的无信者们牵上线。」

    「诺因的信徒……」依德妮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她沉下了声音，「那是盖文的手下？」

    「是的」这一次默林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急忙回答，「但是一开始我们并不知情。我们在试探对方，而对方也在试探着我们——不过有了陛下的帮助，我们有了更多的，可以特定培养的新生力量。」

    依德妮有些烦躁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当她再一次睁开眼时，她眼中的烦躁都隐藏了，她侧头看着这座被隐藏在黑暗中城市，话音低沉：「你们是打算把北地变成无信者的大本营吗？」

    「是国家。」默林深吸了一口气，接口说，「接下来，我将会成为鲁道夫殿下的老师，我会亲自教育他，让他知道什么才是这个世界的真实。」

    「真实？」依德妮嗤笑了一声，她绕了一个圈子，然后又站住了，「难怪盖文什么都肯跟我说，他认定我们是一样的。」

    「我们无信者，也不应该一直像老鼠一样躲藏着，这原本就是您告诉我们的道路。我们选择了这样的道路，您现在又在犹豫什么呢？」默林的目光中仿佛有着光亮，他甚至上前了一步，目光灼灼的望着依德妮，看着这个曾经一步一步把他从终日惶恐中的带出来，并向他指引了一条道路的女性。

    身为一个过早进阶为[***]师的女性，她的模样还保持在曾经最为让人津津乐道的年纪上，既不是少女的青涩，又不是成熟女性的妩媚。这曾是他隐没在内心深处的，不停回味的容貌和音色，而现在，他终于可以站在对方的面前侃侃而谈。

    如果有信仰，或许他也曾狂热地信仰过眼前的女性。

    依德妮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默林却眼巴巴地看着依德妮。依德妮皱了皱眉头，微风陡起，卷着默林把他送了出去。默林一顾三回头，依德妮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一片黑暗，而那双异样的瞳孔，却在黑暗中散发出幽光，朝默林的方向看过来。默林顿了顿，急忙转头离开了。

    「如何？」

    「他的心跳比较平稳，只有在最后的时候有明显的激动，呼吸和脉搏都有相应的加快。」罗伦顿了顿，垂下眼眸，说，「应该说的是真话。」

    「嗯。」依德妮点了点头，她撤去了结界，又弹出一个烛光术。在做完这一切以后，她迈开步子，往两人的住所走去。她并没有拒绝盖文的要求，因此她们现在是在返回城主府的路上。

    但是烛光术的光芒熄灭在了巨龙的手中，而依德妮觉得自己的腰上一紧，她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眼罗伦，罗伦则回了她一个浅浅的笑容：「我带你回去。」她这么说着，身后的肉翅张开，带着依德妮拔地而起。

    她们停在了城主府上，铺满了斜瓦的屋顶上。依德妮看着这充满了烂泥和土壤的瓦片，无言地望向罗伦，罗伦朝她耸了耸肩膀，露出一脸的无辜。依德妮叹息着，呼唤出水元素，把周围都清洗了一遍，而热气则从她清洗的地方延展，当她清理完周围后，热气也体贴地把沾满了水的瓦片烘干了。

    两人默契地坐下，依德妮看向了罗伦。罗伦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问：「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

    「嗯？」依德妮挑了下眉，又很快的回过神来，「你是说无信者？」她看到罗伦点了点头，突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她的印象里，她们之间彼此的方向是一致的，但是两人的出发点和目标却完全不同。虽然在她看来，她的契约者太过注重自身的仇恨了，一根筋地挂记了上百年，但这又何尝不是对方吸引人的地方呢？只是她没有想到，罗伦也开始思考属于依德妮的这些问题了。

    「是的，在我看来，他们和我们的敌人又有什么区别呢？」罗伦回答着，她微微地拧起了眉头，显示出了属于骑士那种严谨的态度，「他们来源复杂，心思也很复杂，甚至就连信仰之心也摇摆不定。没有神明的制约，他们可以无视世间的限制，将法规与承诺视若无物。」

    依德妮却笑了起来，她柔和地看着罗伦，然后问：「他们或许贪婪或许追求权势又或许偏执，不守信用，但这样他们，和住在帝国最底层的那些人，和住在那伦比亚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只有光明女神告诉人们不能撒谎，但是在其他的地方，信仰着其他的神灵的那些人，却并不会畏惧谎言，他们甚至没有法规与承诺。我的契约者，你作为一个人类，实在是太久了。」

    罗伦愣住了，她垂下头，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依德妮则缓慢的说：「因为我们是无信者，所以无论是信仰黑暗女神的暗精灵，还是信仰着光明女神的人类，我们都能和他们交谈，相处，而不是拔刀相向。」

    「我们为什么要帮无信者，因为很简单啊」依德妮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尤其的明显，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又缓慢而坚定，「我们凡人的事情，为什么要神灵来掺和呢？」

    在第二天的时候，依德妮带着罗伦向盖文辞行了。盖文神色复杂地看着依德妮，问：「我以为默林说服了你。你真的不能留下吗？」

    「如果你所谓的留下是要我留在后方的话。」依德妮回答，她看着盖文沉默着不说话了，于是笑了笑，拍了拍身边的罗伦。

    罗伦扭头看了眼依德妮，她的身躯开始变化，直到黑龙的前肢落到地上，激起一阵沉闷的响声。所有人都惊呼着后退，仰头看着这巨大的，只在传说中出现的生物。而依德妮则浮空落在了罗伦巨大的头颅上。她看着自己的表兄，突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那么，我们就此告别，战场上见吧！」

    随着这句说话声，巨龙拍动着翅膀缓缓升空，然后带着依德妮头也不回地朝天空的尽头飞去。

    而依德妮伴龙回归的消息，则迅速地传遍了整个大陆。

    136 一个阴谋

    格云瑟抬起了头，北地并没有太多的山林大片的平原是最常见的风景。而这块土地上春天又十分短暂所以在人们的印象里，这片大地总是伴随着荒芜与寂寞。只是现在爬地菊蜿蜒铺满了平原看起来倒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格云瑟缓缓地收回了目光，又朝身后看去，他们这支小队，在这块荒原跋涉了好几天了，向导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北地人，只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操着不熟练的通用语说上几句话。此刻向导就站在格云瑟旁边，他的头发是北地人常见的金色，手里拿着长弓目光警惕的看着周围。

    「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有多久。」格云瑟问。

    「还有半天的路程大人。」向导恭敬地回答。

    格云瑟点了点头，他转过身想要离开又突然有些好奇，问：「你在警惕什么呢？向导，我们的斥候无时无刻不在探索着周围。」

    「这里太.安静了，我的大人。」向导看着四周回答，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又流露出对自己判断的不自信「这个时节是北地难得的春天，也是动物们的繁殖季。就算它们会主动远离人群，也不会完全看不到踪迹。」

    「太.安静了。」向导再一次的，低声说。

    格云瑟环顾着四周。他对于北地说不上熟悉，当然也不能说是陌生，毕竟他曾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这里，为这里的人民，为自己的信仰而奋斗着。此刻这样大一片荒原里，流云被风拉成成丝丝缕缕的形状，满地的爬地菊争相绽放开，看上去是如此静怡又美好。但在这个万物都在争分夺秒的地方，这样的安静……

    「太.安静了……」格云瑟低声说，他转头大声喊起来，「警戒！注意警戒！！」

    就在他的声音高声呼喊的时候，他听到嗡嗡的声音，他的瞳孔猛然缩紧，转头的动作大到让他的骨骼都发出了咯咯的声响。在他的前方，无数羽箭密密麻麻地布满天空，它们整齐划一的滑过半边天空，朝着格云瑟他们所在的方向落下。

    「盾牌！蹲下！」格云瑟只来得及喊出这样的单字，他拔出了剑，闪身站到向导的身前，身为神眷的骑士，他当然不可能和普通的战士那样只能依靠自己的刀和剑。

    「女神啊……」格云瑟低声祈祷着，在他的身前，金色的辉光闪闪发亮，没有谁的速度能快过光，身为光明女神的信徒，神术借助光明，总是能快人一步，这也是光明女神能独占整个中大陆信仰的原因之一。格云瑟释放的神术是「守护」，它能形成一个约百码的防护罩。借助这个防护罩，他能保护住大部分的士兵。

    尽管有神术的加持，但眼前的这一幕还是极其的让人心惊胆战。无数的羽箭撞击在辉光上，每一次撞击，都有肉眼可见的金色涟漪，如果不是身处在防护罩里，这一幕几乎可以算是流光溢彩。而格云瑟带来的士兵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他们大多从当初随同佣兵团一起来到这片大陆。他们跟随过国王，跟随过将军，跟随过传奇，他们能从战斗中活到现在，这本身就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实力。

    不用格云瑟多说什么，士兵们就已经自发自觉地朝格云瑟靠拢过来。手持巨盾的盾战士用盾牌挡在了格云瑟的身前，同时也护住了身后的战友。虽然有神术的加持，但神术不是万能的，也有一定的时限。士兵们要尽量地减少主帅使用神术的时间，让他的体力和精神放在更为重要的地方。

    「敌人的方位和距离。」同伴们的支持让格云瑟松了一口气，他可以不用再维持神术，于是立刻转换了注意力。

    「东北方四十度。距离我们越三百码的方向。」说话的是猎人，这是一种职业者的称呼，和普通山林里打猎人相差极大。他们能使用技能「鹰眼」等，查看到远方的情况，同时他们也是极佳的射手，能熟练的从羽箭的抛射距离推断出对方所处的方向，「我没有看到三百码外有人。推测对方有法师或萨满存在，可能使用了障眼术。」

    「控弦。」格云瑟低声喊。周围响起了统一的拉弓声，「调整角度，东北方四十度，不用瞄准。」

    「放！」格云瑟看准了时机，高呼出声。

    一瞬间，统一的松弦声就如同巨人撕裂一张巨大的麻布那样，发出了令人眩晕的声响，带动着羽箭朝前方轰鸣过去。而前方那安静如画的景象如同画布一样被撕裂扭曲，显露出来的，是人类与兽人交杂一起的部队。而他们的中间，身穿法袍的法师就如同明灯那样显目。

    「生怕人不知道他在哪一样。」猎人嗤笑了一声，他拉开弓，普通长弓的有效射程只有两百码左右，但职业者却轻易可以到达五百码的射程，并可以对装甲目标造成杀伤力。那位倒霉的法师在猎人的眼里，就好像被打上了一个巨大的标识那样鲜明，也难怪他要拿对方开刀了。

    法师的陨落揭开了这场战斗的序幕。但是在这个元素潮汐逐渐上升，并已经维持这种趋势长达八年的时间段里，法师已经不再是那么少见而稀有的职业者了。一个法师的陨落不代表整个军队的战斗力丧失，很快战斗就从流矢和法术的对轰变成了近身肉搏。

    格云瑟向来不畏惧这样的战斗。但他却在担心，他们此行的目标是要去支援一座城市，但他们却在这里遭到了阻拦。前方城市是被敌人打下来了么？但是他既没有看到流民，也没有听到相关的消息传来。他的内心充满了焦虑，但他却毫无办法，只能打起精神，去应对眼前的敌人。

    等到傍晚时分，这场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整整三百人的队伍，他们损失了十几个弟兄，还有五十多人有不同程度的受伤。虽然他们赢了，但队伍里依然陷入了低潮。大家尽可能地从战场里找回自己兄弟们的尸体，当然也有些人变成肉糜，连尸体都找不到。

    格云瑟看着他们把战友们的尸体集合在一起，他上前了一步，竖起长剑，低声念诵着光明女神的祝词。

    「……他们所走的道路已经走完，他们所守的事物已经守住，从此以后，你们的灵魂将前往女神的神国，有公义的冠冕为你们所留。愿你们在女神的神国获得无尽光明及永乐。」

    辉光洒满堆积的尸体。一个面色沉重的士兵上前，点燃了尸体身边早就堆积好的木材。火光燃烧起来，明明灭灭的光芒在每一个人的侧脸晃动着，就好像掩藏在深处的，那些蠢蠢欲动的恶意。

    「……如果龙和公主在就好了。」突然有个士兵说。其他人看了一旁沉默的格云瑟一眼，悄悄地撞了一下那个说话的士兵，示意他不要开口。

    那个士兵也显然认识到了自己的不对，急忙捂住了嘴巴。自从依德妮强势从盖文所提供的庇护下离开后，龙和公主就不时出现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这几乎成了一个传奇，一个充满了传奇意味的强心针。如果她们出现在战场上，无论是亡灵还是兽人，都不会是这两人的一合之敌。如果她们出现在敌人的城市里，那么供奉诺因的神殿和教堂就是她们首要的冲击目标。

    每当她们出现，就意味着毫无意外的胜利，因此每场战斗，士兵们都期望着龙与公主，就宛如期待女神的降临。但是谁都知道，格云瑟曾是公主的未婚夫。当然，也谁都知道，这也仅仅是曾是而已。因为这个原因，在格云瑟所在的战斗里，公主从来不会携带着她的龙出现，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只是每一个人都想要活着，这样的愿望又有什么错呢？

    格云瑟没有回答，他只是看了那个士兵一眼，然后说：「我们休息一个晚上，白天前进。」他又点了几个斥候，说，「你们先去城里看下具体情况。」

    所幸传回来的消息十分顺利，城市并没有被攻占，看上去也并不是处于紧张的备战状态中。格云瑟这才算是放下心。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迎接他们的，却是同胞的刀剑与兵器。

    「大人，您被捕了。」在他面前，传令官正朝着格云瑟微笑。

    格云瑟的手按住了剑柄，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然维持着可贵的冷静与风度：「罪名呢？」

    「您需要在两天内达到本城，并支援城市的战斗」传令官展开了卷轴，看着里面的文字，「您的军队拖延了时间，并且造成了我们的城市无谓的牺牲。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公主殿下和她的龙来了，我们城市就已经完了。」

    「……你们看上去并不像是经历了一场战斗。」格云瑟沉默了一瞬间后才回答。

    「因为殿下帮助了我们。」而传令官则如此回答着，他指挥着士兵们包围住这支军队，然后说，「把他们都带走！」

    「等等！」格云瑟看向了传令官，「他们都是真正的勇士，是有能力的士兵。如果说这件事有错，那么也应该是由我，我这个指挥官承担。请逮捕我吧，但是我希望，你们能以勇士的身份接待他们。」

    传令官则笑了笑，他双手环在胸前，语带嘲讽的回答：「我们需要为迟到的勇士提供食物、酒和女人吗？如果不是因为殿下，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的迟到，我们已经被敌人屠戮殆尽了！！」

    格云瑟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支敌人军队绕过了城市专门伏击他们，就好像事先就知道他们前行的道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座城市之前显得那样宁静，就好像从未受到过伤害那样。他仰头看着天空，他的女神或许就在天空尽头的神临海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却从未出现给予他答案。

    「你们太着急了。」在光明照不到的黑暗中，依德妮扭头看向了身边的人。那人穿着城主的厚重袍子，正谦恭地站在距离依德妮一步远的地方，「仅靠无信者，是不能赢得这片大陆的，就算是有我也不行。」

    「我想您误会了，殿下。」那人低头行了一礼，回答，当他直起身的时候，他的目光也投注向了那位传说中的骑士，看到他迷茫的眼神。他低声地叹息了一声，然后说，「这不是我们的意思。准确说来，这是神圣帝国那边的意思。」

    「内斗吗？」依德妮低声笑了笑，她回答，「我明白了。」

    随着这样的声音，她的人影已经消失在了城主的面前。而巨大的声音紧随而来，城主摇了摇头，正想说点什么话，但黑暗中传来了另一个略微低沉的女声，这声音和迎着光明而出现的依德妮那高昂的声音交织在了一起，就仿佛是同一个人的声音。

    「无论如何，英雄都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阴谋里。」

    137 帕蒂亚

    从东边的海风刮过东大陆一望无际的平原，一个身影站起身她的身材曼妙戴着黄金臂钏随着她的举动，纤细的手臂下展露出了肌肉的线条就如同她所展现的那样既美丽，又充满了野性的魅力，就像一只危险又优雅的豹。

    女人仰起头，轻轻地嗅了下空气中的湿润，她有双猩红的眼睛，银色的长发被风轻轻吹起，又落在暗色的皮肤上。

    这是一个暗精灵。

    她回转身，勾起了笑容说：「东大陆的风跟南大陆也差得很远。」

    随着她的声音被树枝和草丛所隐藏的地方，陆陆续续地站起了数个暗精灵。他们的打扮大同小异轻薄的半身铠套在他们的身上，弯月形的弯刀别在身上，只有几人的身上背着的是弓箭。但这弓箭也和人类惯常使用的并不相同，它们并不十分长骨架是由金属制成，只是上面涂了涂料，让它们能在光线下能更好的隐藏。

    「但是血的气味都一样。」

    其中一个暗精灵回答。她目光坚毅打量着周围。暗精灵并不会时常走出那伦比亚，他们都保持着警惕。而后，这个暗精灵回过头，看向了身后，在这些身材高挑的暗精灵中，站在最后的那个矮小身影显得尤其明显。这明显不属于一个暗精灵，而是人类的女性的身形。

    所有的暗精灵都跟她保持着距离，又在这距离里隐藏的守护的意思。

    「圣女殿下。」暗精灵带着点笑，低声问，「前方战况还不清楚，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沙蓓瑞。」帕蒂亚揭开了自己的兜帽，注视着眼前的暗精灵，她的态度冷漠，神态高傲，在对向以嗜杀出名的暗精灵时也毫不示弱，「既然我在这里，就没有战况不清楚的情况。神谕传来消息，我们已经获得胜利。往前吧，我们的勇士正在迎接我们。」

    「是。」

    沙蓓瑞弯下身恭敬地回答，但是她的目光中却是嫉恨的。帕蒂亚没有理会面前这个暗精灵的表情，如果她在意的话，这些年里早就被害怕折磨死了。既然她选择留在了那伦比亚，就代表着她必须适应这种从来不会掩饰的恶意。

    女神的恩宠。

    这是暗精灵们最荣耀，最想夺得的东西。对于每一个获得女神恩宠的对象，只要稍有野心的暗精灵，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对方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这样的竞争关系是暗精灵的传统，帕蒂亚不想也不认为自己能改变什么。

    不过说到改变的话……帕蒂亚忍不住想到另外两个人。

    也就在这时候，坐骑声从远处传来。暗精灵们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他们的尖耳轻微的颤动着，无论是听力还是视力，暗精灵都远超过人类。很快他们就确认好了来者，露出了放松的笑容：「是特瑞丝特，圣女说的没错。」

    就如同暗精灵们所说的那样，很快，这支暗精灵小队就出现在了帕蒂亚的面前。为首的暗精灵正是特瑞丝特，她英姿飒爽，虽然马匹的行进速度很快，但她一只手还是按在腰间的兵器上，充满了警惕。在看到帕蒂亚一行人以后，她跳下了马背，快步越过一众人，来到帕蒂亚面前，朝帕蒂亚行了一礼，带着微笑。

    「殿下，我带来了足够的马匹。」

    特瑞丝特身为已晋升第五家族的族长，这样的身份足以让她无视大多数人，更何况她同时也是很受女神宠爱的祭祀。她带着帕蒂亚上马，没有理会其他人，而别的暗精灵也对此毫无异议。只有沙蓓瑞低声说了句：「竟然对着一个人类……」

    特瑞丝特神色不变地帮帕蒂亚上了马，并示意其他人带着帕蒂亚先走。等到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才回过头看着沙蓓瑞笑：「如果我是你，就绝不会愚蠢到对那位殿下口出狂言。」

    「你！」沙蓓瑞愤怒的注视着特瑞丝特。

    特瑞丝特朝她笑了笑，她有些无奈，又带着让沙蓓瑞极其厌恶的嘲讽：「没人能争得过她的。」

    在沙蓓瑞的怒火中，暗精灵踩着优雅的步伐跳上了马背，很快就追上了前方的大部队。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风峡谷的风堡，这是位于东大陆众多小国的其中一个。风堡最为出名的是依山而建的大片城市，以及上面竖立着的众多风车。只是这些风车现在已经被战火摧毁。帕蒂亚走入大开的城门，她看着城里的人，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他们都被反手捆住，聚集了一个地方。

    「这是做什么？」帕蒂亚问。

    特瑞丝特看了一眼，随意地说：「挑选奴隶。」

    帕蒂亚看着暗精灵们站在这些人的面前，暗精灵身材高挑，他们面容冷峻，时不时地掰开人的嘴巴，看他们的口牙。而特瑞丝特则尽职的解释：「这是看一个奴隶是否健康和年纪的重要标准。」她说着，又问，「还是您也想要几个呢？」

    「……我是一个人类。」帕蒂亚皱着眉头，看向了特瑞丝特，摇了摇头，「我做不出这样的事。」

    而年轻的暗精灵族长笑了起来，她意味深长的回答：「依德妮也是一个人类，但她从不会强调这一点。」她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帕蒂亚既然能让暗精灵们叫她一声圣女，那么就应该担起这句称呼的责任。

    「所以她比我更适应那伦比亚。」帕蒂亚沉着脸回答。

    「但是女神选择了您。」特瑞丝特彬彬有礼的回答。暗精灵在不笑的时候，唇角会微微的向下划拉，看起来既凉薄又阴狠。

    帕蒂亚的心头重重地跳动了一下，她扭过头，只是注视打量着这座城市。

    城市的上空升起了象征着黑暗女神和暗精灵的旗帜，朝世人宣告着这座城市如今的归属。帕蒂亚看着那旗帜，觉得有些感慨，低声说：「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谁能想到呢？我们曾被放逐到遥远的南大陆，在毒虫与地下生活了那么多年。固步自封和内斗消耗着我们的血液……而现在……」特瑞丝特深吸了一口气，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暗精灵，她对自己的种族的处境有着鲜明的感受，「而现在，我们终于走出了南大陆。」

    「你听这哀嚎，你看这沃土，你感受着柔软的风。」特瑞丝特抓住了挂在脖子上的女神徽章，双眼含泪，低声说，「这就是我信仰女神的原因。只有她才能带着我们走出千万年的困境。因为她是独一无二的。」

    帕蒂亚听到这狂信徒喜悦的祈祷，她沉默了很久，忍不住掉头朝南方看过去，低声说：「是的，她是独一无二的。」

    随着战斗的结束，原本被诺因的信徒出现而导致一团乱的东大陆，现在彻底被暗精灵与占据着中大陆的神圣帝国瓜分。当初所有人都以为暗精灵们和东大陆的邻居一样，陷入了对诺因信徒的苦战时，却没有想到南大陆竟然悍然出兵，开始一步步的蚕食着东大陆的土地。

    一开始是接受暗精灵资助的国家，接着就是普通的国家。到了现在，暗精灵们终于侵占了大半个东大陆，而帕蒂亚也清楚，他们开始收拢战线，准备维持战果了。从此以后，黑暗女神的神殿将在这片大陆上植根，甚至是根本不可能被铲除。

    暗精灵的行为，让还处于摇摆状态的东大陆小国们迅速地倒向了神圣帝国。在双方的合力下，之前翻腾起巨浪的魔神诺因的霍乱，竟然一点浪花都没翻腾起来。也是因为这原因，北地的战事就显得尤其重要。诺因的信徒们已经没有更多的土地可以用来葬送。他们必须尽全力把北地拿下。

    从战争开始，帕蒂亚就随军出征，这是女神的旨意，但所有的人都把帕蒂亚当做一个吉祥物那样的角色。身为背弃了自己信仰的核心人物，却因为自身的身体原因，只能使用光明法术，这是很多暗精灵心生不满的最关键的原因。

    但是这些话多说无益，毕竟暗精灵们一路高歌猛进，获得了暗精灵历史上最为辉煌的胜利。哪怕是一个吉祥物，也应该获得她应有的荣光。因此暗精灵们也在渐渐地接纳帕蒂亚，除了偶尔对对方的仁慈表达一下不满和疑惑的，其他的都十分完美。

    「我接到消息，北地并不太好过。」帕蒂亚低声说，她在暗精灵的社会，可以说的上话的，其实也只有特瑞丝特而已。而依德妮作为两者共同的好友，也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战场的胜利助长了内斗的消耗。」

    「呵」特瑞丝特低声笑了起来，「人类啊。」

    帕蒂亚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她和依德妮一样，其实都对神圣帝国充满了感情，但是当她知道，神圣帝国不仅对北地虎视眈眈，而且直接对自己的将领下黑手的时候，就算是帕蒂亚，她的内心中也充满了复杂。

    「或许是和平太久了吧。」帕蒂亚低声叹息着，「我很快就会返回那伦比亚了。」

    「愿女神祝福您。」特瑞丝特恭敬地回答，又不经意地问，「现在战事刚刚结束，您就要回去了吗？」

    帕蒂亚回以一笑：「因为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她眯着眼睛看着高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远远的天空中似乎传来了龙类的嚎叫。

    138 弑神01

    平原上的士兵们正在冲锋，而在高高的云层上空龙族正在盘旋依德妮则伏低身子观察着下方的一切。

    「看那里！」依德妮指向了一个方向。从云层上空往下望，可以清楚的看到被投石器发出的巨大石头被城市竖立起的魔法屏障挡下落到地上发出如雷的轰鸣。

    「魔法屏障一定会有节点。」罗伦盘旋了一圈，对依德妮说。依德妮点了点头，她拿出了传声器，这种炼金产物同样也随着元素潮汐的复苏而极快的发展起来，特别是在战争时期，它们的用处远远大于民用，也因此，它们才能这样迅速的被创造和改进。

    「我们的法师队伍还有多少人？」依德妮问。

    传声器的那一头传来了滋滋的声音一个男声响了起来他几乎是大吼着说话，而背景的厮杀声与其他的声音依然时不时地掩盖住了男声的声音：「殿下！我们还有十位法师！二阶六位三阶三位，四阶一位。」

    十位法师，而且低等法师明显过多。但依德妮并不意外。虽然现在法师的数量犹如雨后春笋一样的冒了出来，但高阶法师依然需要人付出漫长的时间和精力才能达到。而在了解知识与智慧之后又有多少人愿意去为金钱或者国家去奉献自己呢？依德妮握紧了传声器。

    「叫他们准备好，龙炎会覆盖住全城，让他们趁这段时间找到节点。另外排队伍护送他们。他们知道自己应该站在什么位置上进行观测。在找到以后，就立刻回报我。」

    「遵命！殿下！」

    于是一切就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起来。依德妮拍了拍罗伦巨大的背脊，沉默地等待着。过了一会儿，传声器那边传来了刺啦刺啦的声音，告知依德妮一切已经准备好了。

    于是龙炎就好像天神的震怒那样降下，黑龙扇动着她强而有力的翅膀，带起一股股旋风，从天而降。她甩动着龙尾，这粗壮庞大的凶器狠狠地击打在法力屏障上，冲击力让原本透明的法力屏障立刻显出了如同涟漪一样的形状。依德妮抓紧了罗伦的背脊，风声呼啸而过，她们甚至能看到城里士兵们惊异的眼神，以及平民百姓那抱头痛哭的神情。

    罗伦猛地拔高了高度，而依德妮则回过头，看着越来越小的城市。

    依德妮缓缓地吐 出了一口气，又轻轻地拍了拍罗伦的背脊。她突然笑了笑，说：「我觉得这些年，我真是越来越心软了。」

    「这也没什么不好。」罗伦一边回答着，一边甩动尾巴，把身后投过来的石块击成碎片。

    「是的，但是心软归心软，战争归战争。」

    传声器传来了法师们的观测结果，依德妮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开始吧，从这一场战斗开始，让诺因的信仰粉碎。」

    神恩如海，神威如狱。神要给予世人以仁慈、期望等等好处，才能让人心生神往。同时神也要施展威严，碾压敌人，才能让人膜拜屈服。打破一个神明信仰之心最好的方式，就是将神明拉下神坛。打碎对方的圣堂，抹杀对方的功绩，让世人的信仰变得模糊。

    当然也有其他的办法，比如说模糊化对方的「概念」，让其他的「概念」代替这个神明，消去他在世间的影响。但是依德妮却不想用这样的办法，她想要彻彻底底的把这个神明拉下来，让他永远从神明的行业里消失，就连概念也不要保存。无论是爱人的仇恨，还是亲人的仇恨，早就注定了依德妮与对方不可能和平共处。

    这是联军向北地主动发起的第一战。毫无意外的，他们获得了胜利。

    依德妮和罗伦站在墙头，她们的身边没有其他人，也无人敢上前过来。而在城楼下，大门打开，重新迎回了它原本的主人。依德妮看着盖文骑马走进城，他拔出了宝剑，大声喊：「砸碎伪神的神殿！」

    四周安静了一瞬，很快就响起了应和声。依德妮望过去，及时响应他们国王的这些士兵里，有好几个都十分眼熟，而且还有法师趁机把声音扩大，做出了很大的声势，当然，这个法师也是十分眼熟的。依德妮无声地低笑，对罗伦说：「看起来我的表兄也越来越狡猾了。」

    罗伦也轻笑了一声，伸手揽过依德妮的肩膀。依德妮有些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说：「你什么时候把身高再变回去？」

    而她的契约者则耸了耸肩膀，回答：「这绝无可能。」

    这个时候，被刻意激起的氛围让越来越多的人也加入了其中。在亢奋中，人们推倒了诺因的神殿。盖文大步上前，他看着倒在自己脚下的诺因的神像，冷笑了一声，举起了手中的长剑，用力地刺穿了诺因的神像。众人传来了惊呼声。而这时候，天空仿佛猛然间黯淡下来。

    众人们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国王。

    神明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就算是敌对，也很少有人拿神像做这种恶劣的事情，因为神明的震怒是所有人都不希望遇到的。但是现在，谁都知道，自己的国王引来了神明的震怒，甚至有的人害怕得双膝跪倒，就要跪拜。

    罗伦皱着眉头，她上前了一步，但是被依德妮拉住了。依德妮朝她摇摇头，说：「再等一等。」

    罗伦看出了依德妮的意思，于是不再冲动。

    黑云像是被透明的手掌聚拢，它们是如此的快速，就像是突然出现的那样。盖文手握着剑柄，看着天空，沉默不语。很快，黑云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头像，这头像人们并不能看清楚他的样子，只知道它总是在变化中，而从云端传来的声音也总是在变幻，有时候像是孩子，有时候却粗如老妇。

    「可恶的凡人！接受神罚吧！接受你的命运吧！」黑云咆哮着，雷光在云端闪烁，似乎马上就要降临下来。

    依德妮轻笑了一声，如果她没有深入了解过神战，她恐怕也会被这一幕所震撼。但是她知道，这不过是对方耍的花样而已，如果不是有所忌讳，以神明的能力，根本就用不着特意做出这样的姿态。依德妮好整以暇地拍了拍罗伦的背，朝她扬了扬下巴。

    罗伦对于伴侣这样的举动实在是有些无奈。她看了依德妮一眼，毫无意外地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些微的兴奋。罗伦笑了笑，她深吸了一口气，随着这一吸气，她那微微后仰的胸膛处甚至微微的凸起，随后，她朝黑云那端发出一声怒吼的龙炎。

    残留的火星滴落下来，落到城墙上，甚至融化了岩石。人们只感觉到了一声热风，视网膜还残留着橙红色的光痕，火焰冲散了黑云，而这时候，姗姗来迟的轰隆声，和神明气急败坏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啊！！你们这些该死的！该死的！」

    黑云翻腾着，想要聚拢在一起，却又散开，到最后终于变成了一团无用的黑云，消失殆尽。

    这一幕让人们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盖文复杂了看了眼远处站立着的两人，再一次举起剑，他砍下了神像的头，而这一次，已经没有其他的异象来阻止他了。他高举着剑，大声说：「这是伪神！我们要驱除伪神！为我们的兄弟姐妹，为我们的亲人和爱人复仇！」

    这一次，也无需再做什么刻意的引导了，大家都举起了手跟着自己的国王高喊起来。

    「复仇！复仇！！」

    依德妮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她拉了拉罗伦的袖子，低声说：「我们走吧。」

    「你不跟着他么？」罗伦顿了顿，又说，「你的表兄，其实一直是按照你的计划在进行，我不信他不明白——他既然选择这么做，就说明，他相信你，也一直期望你回去。」

    依德妮安静地听完罗伦的话，然后又笑了起来，她温柔地注视着罗伦：「你总是在想办法让我相信很多东西，比如人心，比如亲情……」

    罗伦有些脸红，她垂下眼，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耳边传来了依德妮柔和的声音。

    「可是啊……就好像当初那样，我舍弃了一切可以舍弃的东西，为了仇恨。现在，我也舍弃我一切的东西，为了……」依德妮在这里停顿下来，她抓住了罗伦的手，没有再说下去。

    可就算不说，罗伦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她刻意安排了这一切，一方面是为了无信者，而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和诺因有切身之仇的罗伦。依德妮原本是可以缓慢发展一切的，但是他们却这样仓促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因为只有这样，依德妮才能利用他们的力量，彻底把诺因拉下神坛。

    「好啦，走吧。」依德妮捏了捏罗伦的手。罗伦点点头，她们正准备离开，却听到了身后传来喘息和奔跑的声音。

    「请等一等！」

    两人回过头，看着格云瑟跑过来。从那一天依德妮救下格云瑟后，格云瑟就彻底的把全部心神都投入了这场战斗中，他似乎想利用战事来回避自己国家对自己的伤害。当然，从那一天后，他与依德妮两人还没有正式见过面。

    「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这是格云瑟的第一句话，他难得严肃起来，「魔神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