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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真相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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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不怕,她女儿的闺誉被影响?

    不管怎么说,就算她理亏在先,方家也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一个十三岁,尚未及笄的小女娃,对着两位长辈咄咄逼人是怎么回事?

    魏氏已然笑着:“方家小姐说的什么话,宣扬出去于你有什么好处?”

    “于我自然没有什么好处?”方然然无视娘亲示意她闭嘴的眼神,挺直了胸膛面无惧色:“我年纪小,拖到十六岁成亲没有什么。三年时间过去,只怕早就被人遗忘了。再说了,即便被人说了,也不过是一句少女不懂事,也含糊过去了。”

    何家贤明白过来然然想表达什么意思,轻轻捏一下她的手,示意她不必再说话。毕竟,到底是女儿家,闺誉有损不是什么好事。

    她自己接着然然的话:“……可是令郎就不一样了。刚才您说,令郎已经十八岁了。既然是才高八斗,想必眼界也高。”何家贤慢慢说道:“十八岁也是大龄了,拖不得。若是今日之事传扬出去,只怕我们方家是自伤五百,不过能损您一千,也是划算的!”

    “你……”饶是魏氏本来是在打圆场,此刻也气得不清:“如此便是没有什么好说了,您家这样厉害的闺女,咱们家高攀不起!”

    居然是一拍两散的意思。

    正合何家贤的意。头也不回拉着然然就走。

    刚拐出月亮门,领她们走的婆子低声行礼:“大夫人!”

    何家贤也正要行礼,就听女儿低低声音哭起来了。

    从家大夫人眉头一皱,发问:“这不是方家小姐吗?怎么见着我就哭了?”

    脸色很不好看。

    跟从三夫人一样,大夫人对方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过是嫡亲的儿子娶了方玉珠,所以总得顾忌着亲戚关系,多少给了些薄面。

    何家贤从然然开始哭起来,就猜到她要做什么。

    很是配合的道:“然然年纪小,经不得事,觉得委屈,便哭了出来。”

    说完自然行了一礼,就要告退。

    事情发生在从府,从大夫人是当家人,来者都是客,受了委屈怎么能不管不问,传出去像个什么样子?

    果然,不出何家贤所料,从大夫人并未放她们走,而是细细问起来所为何事。

    何家贤既然跟然然心意相通,决定不吃这个闷亏,要多少找回些场子,便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只将双方置气的话,隐去不提。

    从大夫人听得勃然大怒,立刻命丫鬟去叫从三夫人。

    何家贤不想管她们的家事,忙道:“然然受此惊吓,哭得厉害,只怕不愿意看见从三夫人,我想带她先回去压压惊。”

    从大夫人自然也不愿意家丑外扬,语带双关的说道:“既如此,我这里有一只上好的人参,带回去给方小姐压惊。惊压好了,记得回禀一声,省得我担心。”

    这就是叮嘱何家贤不要把事情说出去的意思。

    何家贤也不想跟从家闹得太僵,毕竟方玉珠还在里面生活,受到牵连就不好,点头答应。

    母女二人一出门,对视一眼,就贼兮兮的笑起来。

    阿贵看着这两位主子,莫名其妙受情绪感染,也忍不住笑起来。

    第二天,从家便传出消息,说从三夫人想念兄嫂,近段时间回娘家住了。

    何家贤心情大好,将此事告知了然然。

    然然促狭一笑:“定然是她处处维护娘家,大夫人便让她去娘家住个痛快。”又将今日打听的事情一并告诉了何家贤。

    何家贤听后震惊半响,才道:“原是如此。”

    从三夫人娘家的亲外甥,魏氏的亲儿子,年方十八才高八斗的那位,居然左腿有一点点跛,平素不大出门,刻苦苦读。

    门户偏高,可自身偏低,因此年过十八都没找到合适的,他又一心觉得“才女”才能配上他“才子”的名声,不愿意讲究,一直耽搁到现在。

    然然“才女”名声一传出,有心人就把这事告诉了魏氏。魏氏一合计,便起了相看方然然的心思。

    只是在自己家中多有不便,就将眼光放到了从家。

    从三夫人跟何家贤打过几次交道,知道此人是个硬骨头,大概不会因为门第就委屈女儿。娘家大嫂的嘱托,不得不办,这才假借从家聚会之名,将何家贤母女骗了过来。

    她打的如意算盘是,等魏氏相看满意了,再去跟何家贤提。

    谁知道魏氏看了很满意,一时沉不住气,现场就把话说死了。

    如此当场就闹僵了,居然还去从大夫人那里告了她一状。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何家贤对然然点大拇指:“你应对的比为娘还要好。”

    然然娇笑着:“先生说,不卑不亢,不怒不伤。亏可以吃,但是,暗亏闷亏,不能吃。”

    何家贤越发庆幸齐娘子这位师傅请的对。

    说曹操曹操到。

    齐娘子在外面求见,说婆婆病了,要请一段时间的假回去侍疾。

    这等人伦家事,没有不允的道理。何家贤封了五十两银子,又特地拿了一些好的药材,给齐娘子一并带回去。

    想来是老人家病得严重,齐娘子此番并没有推脱,爽快的收下了。

    过了一段时间,何家贤母女在方家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传了出来。

    虽然从大夫人下了禁口令,但是从家人多眼杂,口风不紧的丫鬟比比皆是。

    不是什么大事,泄露了就泄露了。

    从三夫人至此落了一个“卑鄙”的名声,魏氏母子也好一段时间被人轻视,连带着儿子的婚事也彻底耽搁了下来。

    然然也被口水淹得不轻,只不过两种声音皆有。

    一个说她顽劣,对长辈不尊重的。

    一个说她有主见,守规矩自爱的,不因为对方门户高就委屈求全等。

    何家贤均不置可否。

    然然还小,她也是真心想在身边再留几年的。

    方宝乾越来越大,方其瑞已经有意带着他四处走动了,只是方宝乾对此不太感兴趣,动不动就往周家跑。

    何家贤开始还觉得这孩子失去了父母,与外祖母家亲热一点好,也算是弥补了双亲不在的遗憾。

    可时间一长,才寻摸出不对劲儿来。

    跟方宝乾的小厮一打听,才知道周家有个知书达理,生的貌美如花的表姐,只大方宝乾一个月。

    因为年龄相当,又尚未及笄,时常跟方宝乾混在一处玩。

    可以说,方宝乾去周家,十次有九次是为了她。

    不是答应了给她带胭脂,就是答应了给她带手帕,甚至和方其瑞在外面吃饭时,也忍不住买了糖人命人送过去给她。

    方宝乾虽然才十二岁多,对男女之事尚是懵懂之态。可架不住女方年岁相当,却早熟早慧,存了别样的心思。

    何家贤有心要相看一番,若真是个良配,娶回来没啥。周家门第虽然比方家差许多,但是方宝乾无父无母,又手握重产,若是有个同行的岳家帮衬,日后也好经营打理产业。

    如此一想,便下了帖子,请了那周家小姐周慧茹过来作客,然然和甄香作陪。

    听说貌美是一回事,等真带到面前,何家贤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虽然尚不满十三岁,可周慧茹显然发育的极好,身材已经略微有了曲线,胸脯微挺,腰身纤细不足一握。脸上白净,柳眉凤眼,鼻子小巧挺括,樱唇小而丰润,就连她看了,都要不禁暗探,如今未长成已经是这般勾得人移不开视线的模样,日后再大一点,该要迷倒多少人?

    她先前一直觉得然然长得漂亮,暗自庆幸随了方其瑞的长相,如今跟周慧茹比起来,很差一些了。

    更遑论旁边还有一个长得很是一般的甄香。

    甄香也像她爹,但是她没有然然幸运,爹爹虽然一样疼爱,可惜长得不帅。

    甄香眼里闪过一抹嫉恨的光。

    这个女孩子如此耀眼,然然尚能比肩而立,自己却是高下立现,被映衬的黯然无光了。

    她先前对然然就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说是嫉恨吧,又没那么严重,就是看着她出风头不爽。

    可对于周慧茹,就是全然的嫉恨了,一点儿也无需隐藏。

    这样的一副容貌,甄香恨不能用自己所有的东西去换。

    周慧茹家教方面却差一点,许是小门小户,难免带着一股子小家子气。

    何家贤见她貌虽美,夸赞了几句,她想来是从小被夸习惯了的,不假推辞的就收了。

    可是坐姿礼数方面,包括问话时的矜持过度,答话时的顾左右而言他,就乏善可陈,显然肚子里没货。

    何家贤笑笑,这样的女子,做个庶出的媳妇还不错。

    ☆、256、小姑娘争醋

    一 方宝乾日后是要掌管方家的,娶得媳妇自然是方家主母,若是像这样上不得台面,却是不行。

    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上不上下不下的,周慧茹日后的尴尬,几乎可以预见。

    她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方家绝不可以再重蹈覆辙。

    好在她只是方其瑞的妻子,却不是方其宗的妻子。如此一条,方家倾没的罪责,她就可以逃掉一大半。

    心中虽然这么想,可是当方宝乾听说周慧茹来了的时候,那股子热情劲儿,让何家贤多少有些动摇了。

    方宝乾跟着方其瑞外出回来,听说此事,连回房休整都没有,只风一般冲进来,先是兴奋的叫了一声“表姐”,这才发觉何家贤坐在上首,随意行礼叫了“二婶”。

    然然捂着嘴笑了一下,看了一眼何家贤。

    甄香愈发气恼,怒瞪着方宝乾。

    “表姐来可吃了饭?待了多久了?为何不提前说一声,不然我今日跟二叔告假在家里嘛。”方宝乾的热络没完没了:“晚上是回家?还是就在我家里住几天?我前几日跟你说过,我家池塘里有一条特别肥大的鱼……”

    他突然冲着外面喊他的小厮石头过来:“你去把池塘里最肥的那条鱼捞了,给表姐做菜。”

    周慧茹对着方宝乾的热情,很是坦然接受,并不惧屋内还有其他女子以及一位长辈。

    她自来熟的掏出手帕给方宝乾擦汗:“瞧你,走慢些就是了,我又不会立刻走……这一头的汗,快去换些衣裳,等一下该着凉了……”

    “表姐陪我去。”方宝乾撒娇:“表姐还未看过我的院子吧……我院子里养了一只鸟,是只八哥,前段时间二叔送给我的……”说完跟何家贤拱拳:“二婶,我带表姐去参观我的院子。”

    周慧茹不说话,也不推辞,就那么大喇喇的跟着方宝乾,不等何家贤答应,就出去了。

    然然又是忍不住笑了。

    何家贤却有些头疼。

    你要说非要往儿女私情上面想吧,两个孩子还没有然然大。虽说懵懂了一些,但是放任在一起玩也不是不可以。

    若是不往这方面想吧,周慧茹显然已经是个少女,而不是女孩子了。她明摆着是懂这些分寸的,只是放任方宝乾僭越而已。

    若说她心里完全没有一点儿谱,何家贤是绝对不会信的。

    “你笑什么?”甄香本就不高兴,见然然似乎在笑方宝乾,更加生气。

    “我笑了吗?”然然摸着脸,冲何家贤一眨眼睛:“咱们去练琴吧。”

    甄香气鼓鼓的道:“不去!”

    “可是我大弟弟喜欢听琴呀。”然然不怀好意的提醒。

    甄香面色一红,半响才走了出去,何家贤听见她在院子里面问丫鬟:“我的琴呢。”

    然然冲何家贤又一眨眼:“她吃醋呢。”说着也走出去追赶甄香。

    丁悦似乎是很瞧得起何家贤,齐娘子告假后,本来是把甄香送回去了的,结果丁悦又说,然然琴棋书画如今样样了得,就让两个孩子一块练习。

    反正两个人一齐学惯了的,何家贤也就没有反对。

    直到今日听然然点播,再看看方宝乾对周慧茹殷勤的时候,甄香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表现,何家贤突然明白了然然那一抹笑意,和丁悦的意思。

    在从家,丁悦主动为她解围,她一直以为丁悦是性格使然。

    后面来往多了,丁悦将甄香塞进来,顺理成章,她也没有多想。

    直到今日,她才隐约感觉,许是丁悦一开始,就打的是这样的算盘。

    丁悦娘家虽做官,可到底不如从家声势大。后来她与甄老爷两情相悦成亲了,更只能算是普通商贾人家的妻子。

    在燕州城,要说做官的,可能谁也及不上从家了。只是从家与丁悦有亲戚关系,不知道丁悦是不是对做官的不感兴趣,居然打起方宝乾的主意。

    按照一般世俗的眼光来说,丁悦与从家居然有这样一层,从家的男丁与甄香多少都是表亲,近水楼台先得月,想要一门好亲事容易的很。

    何家贤想来想去想不通,不过孩子们年纪都还小,倒是不急于一时。

    正想着呢,外面雪梨问晚饭怎么摆,又提到方宝乾说,他要和周慧茹单独在他的院子里吃。

    何家贤想到甄香失望的目光,略微一思忖:“家中来了客人,怎么能如此寒酸,去请梅姨娘出来一见。”

    梅姨娘先前就想着要把梅小姐给方宝乾的主意,如今来了两个强有力的劲敌,不告诉她一声怎么能行。

    果然,梅姨娘火眼金睛,饭桌上就看出端倪来,却不怎么明白何家贤的用意,有意无意的用眼神从她脸上瞟过。

    何家贤跟梅姨娘斗了这些年,从先前的永远落于下风,到现在的稳占上风,怎么不明白她怎么想。

    梅姨娘此人,就是把面子看得比天大,为难她时,都要扯一面冠冕堂皇的大旗。

    何家贤先是不停的吃哑巴亏,现在悟过来,她太要脸,你不要脸就成了。因此笑嘻嘻的给梅姨娘夹一筷子菜,放在她的碗里:“姨娘觉得周小姐怎么样?”

    “漂亮又聪慧。”梅姨娘面不改色答了何家贤的话,看着方宝乾对周慧茹的体贴,有些责怪的看了坐在另外一端吃饭的梅雪文。

    难怪梅雪文在方家住了这么久,方宝乾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

    原来是喜欢这种艳丽美貌的类型。

    相比于周慧茹的热情大方,梅雪文清秀又柔婉的性子,的确是落了下成。

    说起来,梅雪文自从嫁到方家,跟梅姨娘的关系很是微妙。

    虽然有敬茶礼当天的不愉快,方其凯也是摆明了让她站在何家贤这一边,不要与梅姨娘有什么瓜葛。

    但是血缘就是血缘,梅姨娘一召唤,以梅雪文软弱的性子,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不去,所以来来往往必不可少。

    不过也都是普通来往,倒是没什么,时日一久,府里的下人们也知道这位四奶奶两面夹击,并不给什么大的脸面。

    所幸方其凯护着她,知道她耳根子软性子又绵,为了她发落了好几个不长眼的丫鬟,梅雪文在府里的地位这才勉强过得去。

    如此一交锋,梅姨娘愈发不开心。

    此刻看着方宝乾一心扑在周慧茹身上,又是埋怨梅雪文不争气,恶狠狠瞪了她好几眼。

    一顿饭吃完,何家贤给梅姨娘添堵的目的也达到了,开心的送走了周慧茹和甄香,带着然然走在月下。

    “甄香喜欢你大弟弟呀。”方宝乾不过比然然小那么一点儿,但是在人情世故方面,却是差了很多。

    男的发育迟缓,果然没有说错。

    “是呀。”然然对着娘亲毫无隐瞒,将天生的聪慧伶俐发挥的淋漓尽致:“她到家里来学习,就开始跟我打探大弟弟的事情了。”

    “那你为何不跟娘说?”何家贤纳闷。

    “有什么好说的。”然然不以为意:“她在大弟弟面前晃悠了几次,大弟弟正眼都没看她。以前四婶在大弟弟面前晃悠的时候,大弟弟多少还给几分脸。”

    然然笑眯眯的:“甄香一厢情愿,本就难过。要是再说破了,只怕她也不好意思来了,岂不是更难堪。娘亲你一向宅心仁厚,不是交待女儿得饶人处且饶人吗?虽然甄香屡次看我不爽,使圈套诳我。但是女儿仔细想过,她害我众人面前出丑,和她的心意被践踏,这是两种侮辱。”

    何家贤没想到然然还有如此见地,挑眉问道:“这还有区别?”

    “娘亲跟我面前就不要装蒜了吧。”然然笑眯眯的挎住她的胳膊,亲昵的挨着她:“那平时梅姨娘轻视我的时候,你不怎么反驳。可那日从三夫人下帖子相看我,你怎么发那么大的怒火?”

    都是声誉,可是涉及到男女私情,就事关女子名节了。

    其中的利害关系,身为女子,很小就被人耳提面命,想不记得都不行。

    甄香在方府摔一跤,大家笑笑也就过去了。作诗作不出来,无非也就是文采不行,弹琴不好,也就落得个乐理不行。

    可若是喜欢一个人,而那人不喜欢她,只怕羞也羞死了,遇上钻牛角尖的,一根白绫送了命的,也不是没有。

    “然然比娘都要想的深远啊。”何家贤感慨。

    “谁说不是呢。”然然大喇喇的笑着,脸上有一股当仁不让的自信:“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老祖宗的话肯定是没错的。”

    “不过,周家姐姐要给大弟弟做媳妇,我瞧着不是很好。”方然然今日既然与娘亲提起这个话茬,索性一次将话说完:“她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周家生意也有限,打的什么主意,目前不敢说。但是,周家姐姐,我瞧着并不是全心全意对待大弟弟,光是那亲热劲儿,就超过了普通女孩子看见心上人的羞涩,那也太……”方然然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你瞧甄香,喜欢大弟弟,却什么都不敢说。这才是闺阁女子该有的姿态,就算装,也要装出来才对。”

    然然说的何尝不是何家贤心里所想,她想到周慧茹对方宝乾的喜好了如指掌,处处他欢心,却又在某些事上吊着他的胃口,这分明就是“勾引”的手段。

    这种心计和手段,又不够正大光明和坦然,何家贤委实看不上。

    母女两个说了好一通话才去睡。

    回到汀兰院时,方其瑞已经躺下,见她进来,起身微靠在床头:“我那几个兄弟,说那边有一批好货,涉及的数目太大,让人运过来我都不放心,万一不像他们描述的那么好,到时候退货折腾的成本太高,我想亲自走一趟。”

    “去吧。”因为梅姨娘夹在中间,何家贤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对方其瑞心生怨怼,如今听见此话,不假思索的就答应:“路上小心些。”

    方其瑞见她如此冷淡,本有满腹的话要说,如今也只剩下了三个字:“知道了。”

    气氛一时就僵了下来。

    第二次方其瑞出门的时候,何家贤带着孩子们相送,几次话到嘴边,随着梅姨娘的殷勤叮嘱,方其瑞和颜悦色的应对,又气得咽了回去。

    回院子的路上,梅姨娘意有所指:“二爷辛苦维持这个家,如今他一出门,家里不知道又会乱成什么样子。”

    何家贤听她指责自己没有管好家,冷声一笑:“不管乱成什么样子,姨娘总归不是能吃好喝好穿好,操别人的心干什么。”

    梅姨娘气得冲着她离去的背影暗骂。

    何家贤心里并不轻松,只怕方其瑞不在家中,梅姨娘会想着法子来折腾自己罢,于是提高了警惕暗暗防备。

    谁知道梅姨娘并没有给她使绊子,不过是时常招了方宝乾去说话,左一句女儿家还是要温婉贤淑,右一句活泼艳丽的女子一般都不安分,都是祸水。

    方宝乾年纪虽小,可是也听得出梅姨娘意有所指,忍不住辩驳道:“周家姐姐很是贤淑,并不是姨娘想的那样。姨娘不能光凭外貌就下这样的结论。”

    梅姨娘又暗骂何家贤不作为,连这样的事情都得她来管。

    何家贤自然也不想方宝乾娶周慧茹,但是相比于梅姨娘急于将方宝乾掌控在手中的**,她可要相对淡定得多。

    梅姨娘见她毫无作为,开始放大招了。

    先是在燕州城挑了一两家对方家有意的,家中有适龄的女孩子,带过来玩。

    一时之间,家中女孩子稀少的方家,时刻都充斥着银铃般的笑声。

    罗家的七小姐,肖家的二小姐,加上甄香和周慧茹,还有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然然,简直是百花齐放。

    这一日周慧茹吃完了饭上吐下泻,不得安生,下人来禀告何家贤。

    何家贤请了大夫,不过是不小心吃了巴豆,导致拉肚子了。

    周慧茹一张俏脸成了惨白色,看着一个可怜劲儿。

    她的丫鬟突然冲着罗七小姐一指:“是罗七小姐下的,我家小姐好端端的怎么会吃巴豆,只有罗七小姐的丫鬟,中间假惺惺的替我家小姐加了一杯茶。”

    ☆、257、谁占上风

    一 罗七小姐受了这样的指责,顿时一脸委屈,说是丫鬟下的,那言外之意,就是她指使的了?

    顿时一个耳光就朝周家丫鬟扇过去:“你有证据吗?胡说八道攀咬我。”

    那丫鬟挨了打,可怜巴巴的捂着脸,却坚持要为小姐讨回公道,指着肖家丫鬟:“肖二小姐和她的侍女都在这里,方才你们是不是看见了?”

    肖二小姐略微一犹豫,还没说话,她那个年纪稍微大点的丫鬟就点头:“的确是。不过奴婢只看见她是给周小姐斟茶了,至于巴豆,就不敢妄言了。”

    周家丫鬟见此情形,忍不住哭了起来,既可怜主子拉肚子不成人形,又可怜自己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

    周慧茹面色苍白,大概是身体拉虚弱了,靠在椅子上,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就连指认始作俑者都办不到。

    不知道谁去告诉了方宝乾,这小家伙居然从族学里面逃了出来——其实离下学也没有多久了,梅姨娘都是等快下学时,喊这几个小姑娘来。

    何家贤有些头痛。

    这些平均年龄不足十三岁的姑娘们,各个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看着天真幼稚,玩起这种欺负人,宫斗宅斗的把戏来,却一个个都是老手。

    方宝乾几步就冲到周慧茹跟前,关切问道:“表姐,你怎么样?还难受吗?”

    周慧茹已经拉了近一个时辰,断断续续的。开始还不觉得难受,只以为吃坏了肚子,没有想每隔一段时间就忍不住,这才去请了何家贤,又叫了大夫来。

    甄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刺眼,忍不住出声讥讽:“不就是一点巴豆吗?装样子给谁看呢?”

    方宝乾听了这扎心的话怒道:“既然是一点,你怎么不吃!”

    甄香没想到他心疼周慧茹心疼到这个地步,气得嘤嘤哭起来。

    一时间,平时的欢声笑语,又换成了哽咽哭声。

    何家贤一个头两个大,想到是梅姨娘招来的这两位小姐,给雪梨耳语几句。

    雪梨便去请梅姨娘:“二奶奶忙得脱不开身,几位小姐又都不肯承认。可周小姐是在咱们府上出的事,不可能白叫人家吃这个亏。二奶奶的意思,罗家小姐是您的贵客,还是您出面更妥当些。”

    梅姨娘叫孩子们来玩的时候,跟对方母亲都通过气,大约是知道来干什么。

    只是孩子们还小,罗家和肖家都没有明说,只说认识朋友,过来热闹,别成日拘在屋里。

    开始见女孩子们多,还真以为就是玩。毕竟女子不大能轻易出门,能够到方府走一趟也是不错的,就当通风透气,因此两位小姐都爱来。

    来了几次,发觉每日都能巧遇下学的方宝乾,偶尔梅姨娘为了避嫌,还会叫年纪差不多的方其云过来陪伴。

    只是方其云身子弱,长相文雅清秀,看着弱不经事的模样,让小姐们提不起兴趣,倒是多为体格健壮的方宝乾暗自动心。

    可方宝乾眼中只有周慧茹,这就让罗家小姐吃了味,特意准备了巴豆,要给周慧茹好看。

    她本是凭着一腔热血和冲动在做事,被当众指出来,害怕责罚,自然是抵死不肯承认的。

    梅姨娘一听是这事儿,又是她最开始请别人来的缘故,忙穿戴整齐了过来。

    那面还在哭哭啼啼,周慧茹一脸可怜相,还在为罗家小姐开脱:“罗七妹妹肯定不是故意的。”

    方宝乾却不听:“……日后不让她来我们家,心肠歹毒的人。不是故意的,谁没事带着巴豆?”

    罗七小姐打定主意不认,此刻也哭得眼泪涟涟:“方哥哥还没查,只听周姐姐一面之词,就认定了是我干的,我真是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楚,莫不如报官好了,报官了就能还我清白!”

    报官?几个孩童之间玩闹,下了一点巴豆,不过是拉几次肚子就能好的事情,无人受伤无人死亡,官府会管才怪。

    “你别装腔作势扮可怜。”周家丫鬟伶牙俐齿,方才挨了一巴掌,气得火冒三丈,努力将脏水往罗七小姐身上泼,势必要让她跟自己小姐一样出丑才好:“你还委屈,你委屈什么?吃饭能吃三大碗,喝茶也是咕嘟嘟的喝。你早就看我们家小姐秀外慧中,嫉妒在心里了。前几日还使绊子,想要我家小姐摔跤。你踩了她的裙子,当我没看见?若不是我们小姐心肠好,叫我不要声张,我早就闹起来了!哼,今日敢下巴豆,明日就敢下砒霜,你这样狠毒的人,还能有什么清白!”

    她不敢动手,气头上说几句冲话,倒是也不怕。

    罗七小姐气得脸都扭曲了,捏一把身边的丫鬟。

    罗家丫鬟很是聪明,这下巴豆的主意就是她出的。

    罗小姐有意于方宝乾,可偏方宝乾正眼都不看自家小姐,只跟长得漂亮的周慧茹说话。

    她气不过,就出了这个主意。周慧茹不是仗着长得美吗?哼,叫她拉肚子拉到虚脱,等方宝乾下学回家,看到她那样难堪的样子,还能美的起来才怪,想必也肯定不会喜欢她。

    若是周慧茹闹起来,那就更好了。

    此刻见罗七小姐捏她,知道小姐是嫌周家丫鬟话说的难听,让自己还回去。可是,本就比旁人要聪慧的她,看见了远远走来的梅姨娘。

    她不理小姐捏她的暗示,反而出言讥讽周慧茹:“是你家小姐自己蠢吧,装什么大度!”

    罗七小姐没料到她会出言攻击周慧茹,若是平时,她肯定拍手叫好,此刻方宝乾在场,若是他以为是自己教唆丫鬟这么说,可就丢大发了,忙对丫鬟呵斥道:“怎么跟周姐姐说话的!”

    周家丫鬟早已经冲上来甩手,趁机还了刚才的那一个耳光。

    罗家丫鬟被这一耳光甩到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周家丫鬟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她有那么大的劲儿?

    还在疑惑中,阿秀的声音传过来:“谁家的丫头,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方家撒泼打人!”

    周家丫鬟这才明白自己中了罗丫鬟的圈套,暗自又恨又恼,指着脸上的印子道:“是她们先打我的。”

    “可有此事?”梅姨娘厉声问。

    肖二小姐一直闷声不吭,此刻突然出声说道:“这是罗妹妹打的。不是罗家丫鬟打的。”

    意思是主子可以在方家撒泼打人,丫鬟就不行。

    梅姨娘便问罗七小姐:“可是你打的?”

    “嗯。”罗七小姐行个礼:“梅伯母,是她对我出言不逊在先。”

    说着将事情的经过急急讲了一遍,虽然没有添油加醋,却也多次强调自己是被冤枉的。

    到最后,她索性豁出去了,带着哭腔,泪目盈盈:“若是别人不信我就算了,方家哥哥也不问青红皂白,就认定了是我干的,我体谅他对周姐姐关心则乱的一片苦心,委实不想把话说地太难听。可是,都这样冤枉我,传出去我还怎么活?只能请梅姨娘还我清白,找个可靠的人来搜我的身,若是没有,才能证明我的清白。”

    是呀,巴豆不可能凭空而生,也不可能凭空消失,若是真的是中间斟茶的时候下的,定然有迹可循。

    梅姨娘略微一思忖,才点头:“也只有这样能证明你的清白了。”

    见她愿意被搜身,才方宝乾都带着几分诧异和羞愧看过来,对她的坦白和自信有些内疚,莫不是真的冤枉了她?

    命人带了罗家小姐单独去客房。

    梅姨娘笑着:“为了公平起见,莫不如周家小姐亲自搜吧。毕竟罗小姐叫我一声姨,为了避嫌,也为了公平。”

    周慧茹略微一犹豫就答应了,让周家丫鬟去搜。

    梅姨娘的脸色,在她答应的那一刻,非常不好看,只是没有说什么。

    不多时周家丫鬟满脸难以置信的出来,冲周慧茹摇摇头,站在一边。

    周慧茹也是大惊失色,不敢相信,支支吾吾道:“怎么可能没有?是不是丢在什么地方?”

    不管梅姨娘在场,让她的丫鬟满花厅的找,连犄角旮旯也不放过。

    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周家丫鬟犹自不甘心,又去桌子椅子空里面搜了半天。

    连方宝乾也看不下去,说道:“周姐姐,若是实在找不到,说明罗妹妹很可能是被冤枉的……是不是你吃错了什么东西?”

    周慧茹自然不会吃错什么东西,最可恨不知道罗家小姐把东西藏到哪里去了。她扭过脸,思忖起来。

    正巧看到甄香在一旁绕着手指,对着罗七小姐若有似无的笑。

    她突然起了劲儿,对着周家丫鬟一努嘴:“……你去搜甄小姐身上!”

    甄香立时大怒,后退一步,杏眼圆瞪,对着周慧茹:“你凭什么搜我!”

    “你这么紧张,定然是有鬼!”周慧茹也怒了,看着罗七小姐:“只怕是你们二人勾结陷害于我!”

    方宝乾见战火又要烧到甄香身上,自己虽然不喜欢甄香,可知道她是何家贤的贵客,也不好怠慢,劝道:“周姐姐别疑神疑鬼了,此事就这样过去吧。”

    “不行,我不能白吃了这个哑巴亏,我拉肚子拉得痛死了,她们指不定还在心里偷偷看我笑话呢!”周慧茹怒道。

    方宝乾突然有些不耐烦,觉得她不依不饶,不如往日的可人可爱,不再照顾她,起身道:“你要闹就闹吧,有事梅姨娘给你做主,我要回去温书了。”

    梅姨娘见战火烧到甄香身上,并没有吭声。她不大喜欢甄香,若真是巴豆在甄香身上,那可有好戏看了。

    何家贤心里,定然会添堵,因此并没有制止周慧茹的无理取闹。

    若是这一闹,去了周慧茹和甄香两个烦人的东西,那就正合她意。

    见方宝乾要走,自然是不肯,摇着头拦住:“大少爷留步,此事既然您在场,少不得要麻烦您做个见证。甄家小姐身上,是免不得要搜一搜了。”

    说完命周家丫鬟:“还是你去吧。”

    周家丫鬟喜形于色,正要接了这个活儿。

    周慧茹看到方宝乾脸上的不耐烦神色到了极点,突然心里一凛,意识到了她之前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罗七小姐胸有成竹,甄香虽然有些惊慌,但是并不乱。

    她突然出声拦住自己的丫鬟:“……算了。”

    她柔柔弱弱梨花带雨,对方宝乾:“表弟,我知道她们不喜欢我,只是想着姐姐妹妹们一派和气,也就没吭声。今日给我下巴豆,明日还指不定给我使什么绊子呢。此事我也不想再追究,到此为止吧。这厅里,有我一个人难堪就够了,犯不着再搭上其他姐妹的名声。就当是我不慎,自己吃的吧。”

    说着泪如雨下,起身颤颤巍巍站都站不住,周家丫鬟先一刻还撸袖子打算大战一场,突然被主子叫停,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主子有令,只能听从,便听话的上前扶起周慧茹。

    周慧茹无比艰难的对梅姨娘和方宝乾行了一个礼,几乎站立不住:“是慧茹自己太蠢,中了人家的道。表弟别嫌弃我蠢笨就好,让你见笑了。”

    说完一步一步,迈着小巧却艰辛的步调,往外面走去。

    方宝乾也懵了,但是周慧茹愿意息事宁人是好事,急忙心疼的快步跟了上去:“周姐姐,我……”

    “你不用说,我知道你的为难之处。”她看似无意的眼神掠过梅姨娘,不再吭声。

    方宝乾心领神会,扶着她:“我送你出去坐马车。”

    梅姨娘眼里怄得要出血来,刚才周慧茹故作姿态,她居然一时失算,没有及时应对。

    若是坚持搜身,只怕到最后反而是她得罪了甄香和罗七小姐。不搜,就被周慧茹占了先机。

    真是——没想到那个死丫头,居然还有这样的手段。难怪方宝乾被她吃的死死的。

    待过了几日,几位小姐又聚会时,方宝乾对甄香和罗七小姐简直是非常不满了,基本上正眼都不看一下。

    渐渐的,罗七小姐不大来方家了。

    甄香虽然时时来,但是丁悦再来作客时,也提过要给甄香说一门亲事的事情,意思竟然是要放弃方宝乾了。

    ☆、258、耀武扬威

    一 何家贤知道,丁悦素来心疼女儿,女儿再努力,也被人无视的感觉,很是挫败,也让她不愿意女儿再折腾。

    如此,时常到方家来玩了,就剩周慧茹和肖二小姐了。

    何家贤也不管,孩子们都小,日后的变数太多了。她不愿意横加干涉,从而有可能去改变她们既定的命运。

    过了夏天,天气一日似一日的冷起来。

    雪梨来说,林姨娘的儿子,方其云,不知道怎么受了凉,这几日不断的咳嗽,吃了药也不见好。

    何家贤管理内宅,主要也就是看顾几个孩子,听了这话很是担心,忙请了燕州城最好的大夫过来相看。

    方其云长得瘦小,眉眼之间却很像林姨娘,文质彬彬,俊美孱弱,让人一见便生怜爱之心。

    想当初,她怀然然的时候,周氏怀方宝乾,林姨娘怀方其云,三个人年纪说起来,都是差不多大。

    如今然然俏皮机灵,方宝乾大方能干,方其云却是唯唯诺诺,胆小如鼠,动不动就生病。

    林姨娘死后,他的胆子就更小了,连跟何家贤多说几句话,多提几句要求都害怕。为着让他一个人顺心,何家贤也很少去看他,怕逼得他胆子更小,只安排了两个他自小熟悉的,跟着林姨娘的丫鬟好生照顾他。

    这次生病看了名医还不好,何家贤就有些担心了,亲自去了方其云屋里。

    方其云躺在床上,面色灰败,时不时一阵剧烈的咳嗽,似乎要将心肝都咳出来。

    见何家贤进来,急忙起身就要行礼。

    何家贤忙一把按住,又怕他不自在,说道:“你先养好了病,再把礼补给我就是。”

    方其云知道何家贤没有恶意,但是林姨娘这么多年教导他“行事不可出差错”等教条,却是深深刻在脑海里,一刻也不敢消停。

    坚持着下床行了礼,何家贤这才明白他刻板胆小到什么地步。

    好容易劝了他回床上躺着,十三岁的少年,看着又漂亮又孱弱,真真是惹人心怜。

    何家贤打定主意要解开他的心结,却也情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就先多陪陪他。

    翻看他平日学习的书本,却是眼前一亮。

    相比于方宝坤因为调皮捣蛋成日被先生教训,方宝乾重心在跟大掌柜学“陶朱公生意经”,启蒙的书读过就不再精进,方其云书本上却是工工整整,新做的一篇文章也是立意深刻,又很切题。

    何家贤一愣,想到夫子对方其云的评价:“五少爷肯用功,也爱学。就是……胆子太小,课堂作文时,我稍微看他一眼,他就流冷汗,手都在抖……这样的人可怎么上考场?到时候还不紧张的啥也想不起来。”

    “这文章是你写的?”何家贤见字迹工整,问道。

    “回二嫂的话,是的。”方其云彬彬有礼到了严苛病态的程度:“这几日病了不用上学,宝乾回了题目,我趁着好些的时候作的。”

    “很好。”写的很好。何家贤心里默念了一遍:“你赶紧养好身体,等秋季下场。”

    方其云一听脸色刷的惨白,忙摆手道:“我不能,我不行……我……我紧张……话都不敢多说……二嫂你知道,我只有跟你才能多说几句话……跟别人头都不敢抬……先生都说我不行……不叫我报名……”

    “你知道你的长处在哪里吗?”何家贤将他的文章细细分析了一遍:“若你不信,我明日拿给夫子,只说是宝乾做了,你且等他点评。”

    方其云虽然反对,但是拗不过何家贤的坚持。

    眼里却是眼巴巴盼望着。

    到了第二日下学的时候,何家贤把夫子圈出来的值得称赞的地方都一一给他看了:“我没说是你做的,你瞧,他的评语。”

    评语很好。

    方其云一面咳嗽,一面磕磕巴巴:“这……先生平素从未对我说过这些话……”

    “那是因为你给他固有的印象,他下意识觉得你做不出好文章。”何家贤笑着:“你若是好了,我想办法换一位先生,他不认识原来的你,必然会诚心讲授。”

    何家贤没有说的是,当最后先生听说是方其云做的,第一句话就是:“莫不是谁替他作的?”

    如此偏心和偏见,何家贤实在不想他误人子弟。

    做人老师,传道授业解惑很重要,可是做人不偏不倚,公正公允,不是基本之德?

    因为方其云是庶出,姨娘也不在了,自己也病弱就轻视,平素一味不管,这样的先生要来何用?

    误了方家子弟吗?

    “二嫂,不必……不行啊。”方其云磕磕巴巴:“……我这样子,先生不喜欢我……也是应该……”

    “胡说!你哪个样子!”何家贤怒道:“人必自爱,别人才会爱你,你告诉我,你是哪个样子?我只看到我的弟弟,颇有文采,文章出众,相貌俊美,孝顺贴心……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样子?”

    她用了一大堆溢美之词形容方其云,方其云想到自己的关于胆小怯懦,没有男子气概等等的自贬的话,反倒是凝结在口中,有些说不出来了。

    其实在何家贤看来,方其云若真是胆小如鼠,一无是处,她也不会强求让他振作出息,大不了日后出一处院子,出几台聘礼,给他娶个贤惠大胆的媳妇,慢慢让他有妻有子,担起一家之责,也就罢了。

    可如今分明发现他怀才不遇,又怎么能再像以前一样坐视不理?

    明知道一个人有着更大更好的可能,叫何家贤怎么能放弃。

    方其云看着她眼神闪闪烁烁,欲言又止。

    想说不敢说的模样,让何家贤大为光火,只是她知道此刻不能发怒,若是生气,只怕方其云会更怕。

    收拾了心情,何家贤笑笑:“反正你病着,先生那里自然是不用去了,你若是能一举过了童生考试,我便跟二爷说说,将你姨娘的坟签到老爷身边去。”

    这是方其云的心病,何家贤不止一次,从伺候他的丫鬟口中听过,说方其云在病中,念念不忘的唯有此事。

    当初林姨娘刺杀梅姨娘后喝毒酒身死,梅姨娘恨她入骨,对外不便明说,私底下却只草草发丧,远远的安置在方家坟场最偏远的角落,薄皮棺材一口,草草打发了。

    梅姨娘如今还在,大家都装聋作哑,不敢吭声。

    方其瑞却是为了顾全大局,提过几次,只是要等林姨娘三年满那日再迁。后来他出去做生意,不愿意何家贤为此事与梅姨娘起冲突,因此叮嘱他,等他回来再办。

    因此一直没有吭声。

    此刻提出,方其云果然眼睛亮晶晶的,一下子来了神采,点头道:“我一定努力。”

    何家贤这才给他掖了被角,还待说几句话拉近下距离,外面雪梨闪了一个头,又缩回去。何家贤怕是雪梨有事要说,叮嘱他好好养病。

    走出来,雪梨才道:“奴婢怕说话声音大,吵了五爷,不好进去。”

    何家贤点头。

    雪梨靠近何家贤耳朵道:“三小姐要回来了。已经快到燕州城了,那边的小厮跑过来传话,估计明日一早就能到,叫咱们早些准备。”

    何家贤一愣,不年不节的,她怎么回来了?这些年虽有书信往来,不过是些安慰问候的客气话,这次突然回来,只怕有什么事。

    雪梨又道:“那小厮说了,世子爷也一并回来。”

    这才是出了奇了。方玉烟不过一个侍妾,怎么劳得动世子爷陪她一齐回娘家?

    疑惑归疑惑,何家贤不敢怠慢,王爷家的世子爷,文磊她是见过的,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

    急忙命人去通知梅姨娘,又阖府上下布置起来。

    梅姨娘听说方玉烟回来了,喜不自胜,首次对何家贤道:“这里面的门道你不大懂,省得一时不察,得罪了世子爷。不如我来吧。”

    梅姨娘的出身显赫,何家贤是知道的。接待世子爷,也是头一回,失了礼数的确不好。

    再者方玉烟是梅姨娘亲生女儿,她脸上的喜悦不是装的,何家贤便放心的将一应事宜交给了她。

    两个人前所未有的齐心协力。

    一直忙到三更,瞧着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这才疲惫的睡下。

    翌日晌午,王府的马车便到了方家,陪同的还有肖金安。

    梅姨娘一点差错没有得伺候他们梳洗换衣,院子是昨日赶着收拾布置的,精美奢华,不得不说,梅姨娘在这上面的天赋和能力,的确让人不能小觑。

    世子爷沉稳老成了许多,进来看了一通,倒是没什么不满意的,点头坐下,对一干丫鬟们道:“你们不用伺候了,烟姨娘伺候即可。”

    方玉烟明眸善睐,既没有何家贤以为的那种委曲求全的模样,也全然消了在方家时的嚣张跋扈,却是不疾不徐,不卑不亢,和煦的笑着点头。

    待换了衣裳出来,愈发光彩照人。

    何家贤不善应酬,梅姨娘在前面领路。一路引经据典,告诉他们新修的楼阁叫什么,加了什么院子,又是哪些人在居住。

    除了方其云病了不能起身,所有的孩子们今日都没有上学,老老实实的跟在何家贤后面。

    世子爷文磊大概是对方府并不感兴趣,走了一路连预先准备好的饭都没用,就跟肖金安去了侯府故地缅怀。

    侯府自打肖金平也到外地履职后,里面就空空如也。后面赏赐给了别人,不足一年也搬走了,重新空置了下来。

    其实除了宅院,里面也没有什么值得看了,世子和肖金安,更多的还是跟以前的旧友故交相会去了。

    如此两个人一夜未归,也没人敢过问。

    方玉烟自从世子爷走了之后,浑身一个轻松,笑意盈盈的坐了首位,对着梅姨娘的嘘寒问暖不当回事,反而跟何家贤聊起管教孩子来了。

    梅姨娘坐着尴尬,时不时想插话,方玉烟却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正说着呢,三夫人五夫人和几位老爷全都过来,虽不至于给方玉烟行礼,但是那种巴结阿谀的姿态,倒是也让何家贤开了眼界。

    之前梅姨娘本来也提到,既然世子爷有过来,就该让其余几房一同来参拜的。

    只是方玉烟到底不是正室,如此难免有狐假虎威之嫌,若是让世子爷以为方家要沾光,可就不好了。

    何家贤又想到他们并没有提前发帖子,而是走到燕州城之后才派了小厮前来报信,显然是不想大张旗鼓,因此拒绝了梅姨娘的提议。

    没想到他们还是闻风而动。

    方玉烟笑得脸都僵了,待五夫人又夸她保养的好,如二八少女。

    方玉烟看了梅姨娘一眼,突然笑眯眯的说道:“姨娘写的信我都收到了。”

    五夫人没想到她突然会提出这个事情,吓了一跳,下意识去看梅姨娘,又去看三夫人。

    梅姨娘也没有想过她会突然提出来,这个是私下里的勾当,见不得人的。

    心里一紧,就用眼神示意方玉烟不要乱说。

    方玉烟似乎是收到了,话风一转,笑着道:“我就是收到信,才回来的。看看姨娘,也看看几位婶娘。”几位老爷早就在拜访世子爷无门之后走了。

    这番话说得三夫人五夫人格外开怀,笑嘻嘻的似乎当了真:“瞧你,我们也想过去京城看你,就怕身份低微,王府门都不让进呢。”

    方玉烟尴尬的笑笑,似乎有意找找茬:“五婶,这话说的,我要是那心眼小的,可就误会了呀。”

    方玉烟是侍妾,娘家的人是不会当作正经亲戚走动的。

    五夫人也自知话说的模棱两可,容易生出歧义,忙纠正道:“误会什么呀?若是旁人,还可能误会。如今瞧世子爷对你的这份爱护之心,就知道不可能误会了。名分什么的,虽然重要,但是却不是顶重要的。”说着看一眼梅姨娘,笑眯眯的道:“瞧姨娘不也是,照样当方家的当家人,当了那么久。若非身体不好,如今,还是她管着家呢。”

    梅姨娘更尴尬了,不好接这个话茬。她倒是想继续管家,谁知道何家贤存了心不交权了。

    ☆、259、不认亲娘

    一 方玉烟就冷冷的说道:“既然当人家妾这样好,五婶咋不去呢!”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就连何家贤这个陪坐一声不吭的,此刻都觉得寂静的尴尬,气氛太诡异,额上有汗渗出。

    当事人五夫人自然更加不好受,她说话都有些哆嗦,声音一出,却又仓惶而紧张:“玉烟说的这是什么话……”一面用求救的眼神看梅姨娘。

    梅姨娘吭了两声,不假思索喝道:“玉烟……”

    这是她生的女儿,对长辈出言不逊,自然该由她管教,也是在五夫人面前立威,正好叫她知道,女儿还是听她的话的,五夫人那些银子没有白花。

    方玉烟听了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对着五夫人继续说道:“……对了,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份礼送给五叔呢。不过,只准备了一份,三婶可别不满呀。”

    三夫人心有不忿,觉得方玉烟偏心,只怕带来的是很名贵的东西,心里想着不爽,嘴上却不敢说,笑着摆手:“那哪儿能呢。你一向和你五婶亲近……”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她几时和五婶亲近来着,由此便看出三婶也是个爱计较的。

    方玉烟就捂着嘴笑了,存心要让她难堪,对何家贤说道:“……也没给二哥准备。”

    何家贤却是从来不想她什么好东西,任是金银珠宝价值连城,无功不受禄,便坦然道:“三妹人回来即可,礼物什么的,不过是聊表心意。可有可无,不必挂怀。再者,你二哥也不在家中,送了他也用不着,委实不用客气。”

    这番话说的是真心话,诚意满满,三夫人和五夫人也不奇怪。何家贤本就是对物质的东西不上心。

    方玉烟听了之后,笑呵呵的接话:“那二嫂可别后悔。”

    三夫人和五夫人更高兴了。

    方玉烟挥挥手,笑着叫过来两个妙龄女子:“本来只带了一位,来送给五叔的。可三婶非要,我怕厚此薄彼三婶不高兴,这只能临时拉来了一个了。”

    三夫人和五夫人一下子都变了脸色,急忙推辞起来。

    何家贤握着帕子捂着嘴,无声的笑了。

    只是当初要是他们要的,如今推可不好推了。方玉烟强行让两个女子给她二人见了礼,似笑非笑:“赶紧趁着新鲜水灵,领回去给三叔和五叔品尝一番,也好教他们感念我的孝心!”

    三夫人和五夫人犹如哑巴吃了黄连,有苦难言,只能皱着眉头领着两个姑娘去了。

    梅姨娘面色难看至极,对着方玉烟道:“玉烟,你也太不像话了,你三婶五婶哪里得罪了你,非要这样捉弄人!”

    对于两个年老色衰的夫人来说,能够守住丈夫不多纳一房小妾就要费很大的力气了,偏上面还赏人来。

    这样的姑娘,打不得骂不得,不然就是不给方玉烟脸面。真的好心侍奉,又不过是个奴婢,咽不下这口气。

    方玉烟安不知其中的道理,斜着眼睛看梅姨娘:“我是不想啊,可架不住有人腆着脸巴过来。既然没能耐离得我远远的,那就该受着!”

    何家贤只当方玉烟再说三夫人和五夫人拍马屁的事情,可是梅姨娘听得清楚明白,这是在说她呢。

    当着何家贤的面,她不好怎么说,忍了忍,话在口中含着。

    恰好此时雪梨过来:“二奶奶,大夫来了,给五爷看过,说没什么大碍了。”

    何家贤便起身去听方其云的病情,也顺便给梅姨娘那些没说出口的话一个出处。

    方玉烟挑衅着道:“二嫂居然放下客人就走了么?”

    这些年,何家贤对方玉烟改观不少,也作为方家唯一的通信之人,与方玉烟感情要热络些,不理会她的话,头也不回:“到底是你五弟弟,不该去看看么?”

    方玉烟起身:“我也去。”

    “你坐下吧,梅姨娘有话跟你说呢。”何家贤看一眼梅姨娘,发觉她眼中有着诧异和难以置信。

    是啊,以前方玉烟最喜欢欺负她,没想到却是她二人联系的最多,感情最好,能够如此无拘无束的说话。

    方玉烟大概不想听梅姨娘说话,只是见何家贤这么说,便又坐下,一下一下的玩着腰间上玉佩的穗子,不打算先开口。

    梅姨娘思忖了一下才道:“玉烟,到底我生了你一场,你即便不待见我,也看在我怀胎十月的份上,不要在你三婶和五婶面前,让我难堪。”她说着眼眶一红,满腹委屈:“我如今在方家,早已经没什么地位了,若非你三婶五婶对我另眼相待,只怕如今我早就没人搭理了。你五婶的事情,你多费费心吧,啊?”

    说着居然滴下几滴眼泪。

    方玉烟满不在乎的玩着穗子,低声道:“这辈子,大概您也没在人前流过眼泪吧。”

    梅姨娘那样自恃出身和才干,自然也不屑于在别人面前示弱,包括方老爷。

    如今不过是方玉烟对她油盐不进,委实无计可施了,这才扮可怜博同情,以期改变方玉烟心里对她的印象。

    谁知道方玉烟一出口就是这样咄咄逼人的话,顿时真的心里一酸,泪如雨下,忙用帕子擦了,不愿意再示弱给这个硬心肠的人看。

    “行了,别哭了。”方玉烟愈发不耐烦,怎么年轻时胸有城府的人,老了也一样的婆婆妈妈拖拖拉拉。

    “你是不是恨我?”梅姨娘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她自问这些年没有亏待过方玉烟,怎么这孩子对她总是冷漠生疏。

    “恨?”方玉烟冷笑一声:“你也配?”

    “你既然不明白,那我就说明白。”方玉烟笑得眉眼弯弯,只是眉宇间隐淡的失落,仍旧让人能看得出来:“你是辛苦怀胎生了我没错。可是后来呢?你为了自保,不敢跟陈氏对着干,教唆我嚣张跋扈,我后来因为这性子吃了多少亏,你知道吗?”

    梅姨娘急急辩解:“不是的。”

    “我本以为,你对每个人都是这样。”方玉烟打断她的话,并不听她辩解:“可是后来,我知道了,你对哥哥是不一样的。你愿意冒险,去教导他正确的为人处世。你那么有本事,把我教成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就满意了?”

    “不,你是不满意的。可是只要夫人满意,夫人不再针对你,你能明哲保身,就可以了。我呢,不过是个牺牲品罢了。你赢了!”方玉烟冷笑:“她们都死在了你的前头。如今燕州城谁人不晓得,方家的姨娘,是阁老的孙女?是名门之后?”

    “不是的……”梅姨娘又试图解释,被方玉烟打断:“不管是不是,在我看来,就是这样。你我母女情分太薄。我回来这一趟,不过是想看看,你这么多年,难得给我写信,写信就是为了求我办事。我人回来了,你是不是还是这样?”

    “果然……呵呵,若非为五婶家的事情,你大概连这几滴假惺惺的眼泪也不会流的。”方玉烟越说越心凉,凉到她自己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尚未觉察:“你大概是以为,二哥天资聪明,又是男儿,能够有一天带着你出人头地。我是女儿家,又蠢笨,既然没有用处,就别费心教了。是吗?毕竟还要冒着得罪夫人的风险!”

    “如今,倒还是求到我面前来了?”方玉烟摸一把泪水,浑然不觉得什么,她在王府这些年,眼泪都流了几缸了,却从未有人帮过她。

    “你为了三婶五婶奉承你,帮她利用王妃的关系办事。你可曾用过这等交情,叫王妃对我好些?”方玉烟又冷声发问。

    梅姨娘哑然。除了最初与王妃相认,许了方玉烟的婚事,后面,她为了避嫌,避免王妃觉得自己是为了女儿攀上荣华富贵,当初才声泪俱下的求王妃收下方玉烟的,因此后面一直不怎么与王妃联系。

    就算发生了日后的买官事件,也绝口不提方玉烟,只是许了王妃银子,请了中人在中间斡旋,自己也没有亲自出面,不过是报了名号,让王妃心里有数。

    毕竟,买官这种事情,银子一给,钱货两清,不拖泥带水。

    可照顾方玉烟,说出容易,怎么照顾?世子夫人的脸面还要不要顾及?王妃有多大的能耐,能左右儿子的喜好?

    此刻听方玉烟轻飘飘质问,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那你回来,是不是……都是我错了……”梅姨娘想了想,突然忏悔道:“的确是我想错了。这些年,我只想着你日后嫁出去,就不会碍夫人的眼,因此对你没上心,都是我的错。”

    方玉烟果然动容了,她用帕子擦干了眼泪,红红的眼睛看着梅姨娘:“……姨娘……”

    “是我的错。请你不要再提了。你五婶的事情,也只当我没有开过口。”梅姨娘起身:“你既然说母女情分薄,我想来也是。这些年,从未说过体己话,一说,都是吵架。”她往外面走:“就让你五婶,责怪于我好了!我这就去跟她请罪!”

    “姨娘!”方玉烟突然动情。若是梅姨娘一直与她争辩,她满腹的委屈与指责多得是,能说得梅姨娘哑口无言。可梅姨娘突然变化,她一时有些招架不住,叫住梅姨娘:“……您先别去五婶家,我再看看……”

    这话就是有转圜的余地了。

    梅姨娘脸上露出笑容,立时又隐起:“……你别太为难……”

    “不为难。”方玉烟也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亲自起身拉了梅姨娘回来坐下:“小事一桩。否则我为何亲自回来?”

    梅姨娘理解为方玉烟之前记恨她,却终究心有不甘,回来看看。结果回来后发觉她也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于是原谅了她,答应给五夫人帮忙。

    她沉浸在母女前嫌尽去的喜悦中,没看到方玉烟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

    何家贤安顿好方其云,就命人传饭,三夫人和五夫人虽然不悦那两个丫鬟的到来,可到底不敢在方玉烟面前失礼,安顿好了人回来汇报并陪着吃饭。

    翌日中午,世子爷和肖金安回来,家中没有男丁作陪,只好请了三老爷五老爷过来,又让几个孩子另外坐了一桌。

    “这位弟弟昨日没有见过呢。”文磊世子眼神在方其云身上流连了一会儿,开口道。

    何家贤忙介绍是五弟。

    文磊世子便笑眯眯的问他读书读到什么程度了?为何昨日病了?今日好些了吗?

    方其云本就胆小,听见他问话羞红了脸,低着头蚊子声音一般,嗯呐的听不见。

    文磊世子便从席上走过来,拉了他的手。

    方其云下意识想挣扎,却又不敢,支支吾吾的求救似的看向何家贤。

    何家贤叫他出来,本意就是想让他多见见人,多见见世面,不要成日里闷头闷脑胆怯懦弱,因此向他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方其云磕磕巴巴说道:“……多谢……世子关心……我……小民……”到底是说不出话来。

    方玉烟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她一脚。

    何家贤看方其云眼泪都要流出来,的确是急得不行,暗想也不能逼他一口气就长大,解围道:“……他生着病呢,初见世子爷身份尊贵又有些害怕……”

    “别怕。”文磊今日似乎超出寻常的和蔼,拍拍方其云的肩膀:“没事,有机会我带你去京城历练一番……”

    方其云更加害怕,头几乎扎到桌上去了。

    何家贤与孩子们本来在屏风一边,那面三老爷等男子在屏风另外一边,刚才文磊少爷为了与方其云说话,已经坏了规矩,越过屏风走了过来,只是大家都人微言轻,没有胆子说他。

    此刻见方其云被他吓得话都不会说了,何家贤只好硬着头皮起身:“去不去京城的,世子爷有心了。这事儿以后再说,还请先用饭吧……”

    文磊看了几眼方其云,眼里带着些暧昧不明的意趣,又看看何家贤。何家贤直觉他的眼神很不善,但是客随主便,只怕也不好在方家的地盘上撒泼,因此硬着头皮等待。

    ☆、260、难诉衷肠

    一 文磊世子看了一会儿,就走回去坐在位置上吃起来。

    方玉烟在桌子底下碰何家贤的手,冲她使眼色。何家贤见她有话说,假装筷子掉了低下身去捡,就听方玉烟在耳旁轻声道:“看好五弟,世子爷喜欢**……”

    何家贤心里一惊,手中的筷子就真的掉下去了,半天都捡不起来。

    方玉烟扶了她一把,何家贤捡起筷子,手心里都是汗。

    她又向文磊世子看去,发觉文磊世子的目光时不时飘向方其云,心里又是心惊肉跳,不敢多言。

    看好?怎么看好?她一手无寸铁的平民俗妇,怎么跟王爷的儿子斗?

    他只怕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死她。

    何家贤只觉得味同嚼蜡,本来打着好好接待,不出差错,三日后他们就回去了的心情,也因为方玉烟的提醒,愈发沉重起来。

    散席了,文磊世子看了方其云几眼,见他还是胆小如鼠,躲在人后不敢说话,爽朗的笑了几声:“本想带你去见见世面的,如此看来,还是等到了京城再调教罢。”言语中竟然是自己就定了要带方其云走,丝毫没问过方家其他人的意思。

    方其云躲在何家贤身后,抖如筛糠。

    他与肖金安此番回来,就是要与友人聚会,三天的行程安排的比较满,方玉烟则留在方府。

    待文磊世子一走,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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