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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真相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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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此刻刚进了屋子。

    雪梨在屋外伺候,早已经将一切禀明,只是除了二奶奶怀疑梅姨娘动的手,没有说之外。

    她很纳闷,二奶奶为何一直不跟二爷说明梅姨娘做的那些事。

    只是上面不发话,她不敢轻易说。

    二奶奶说是意外,她就只能硬着头皮告诉二爷,是意外。

    方其瑞伸手摸了摸她的腿,包扎的严严实实。

    何家贤微微吃痛,醒了过来,眼里闪过一抹欣慰:“来了!”

    “恩。你先歇着,明日咱们一起回去。”方其瑞听到禀告后心惊不已,谈了一半的生意扔在那里。

    疼痛了半日,何家贤早已经是疲惫不堪,只强撑着跟方其瑞敷衍了几句,倒是又睡过去。

    翌日一早,两辆华丽的敞亮的马车,里面垫着厚厚的枕席,将何家贤接回了汀兰院。雪梨被指着留在田庄里收租子。

    然然一见何家贤的模样就忍不住抹眼泪:“娘亲,这是怎么了?”

    齐娘子看着何家贤,欲言又止。

    宽慰了然然和方宝坤,何家贤留了齐娘子下来,问了下然然的近况,才道:“我如今这个样子,院子里面许多事情不得不放手了。我身边得用的人不多,雪梨又留在田庄,然然这边,只能拜托先生了。”

    齐娘子急忙恭敬的答应下来。

    又婉言告诉了丁悦,接了甄香先回去。

    丁悦看了何家贤的腿,怒道:“什么意外,定然是有人心怀不轨。好端端的马车,怎么能散架散成那样子?缺一颗两颗木椽子,才说的过去。”

    她盯着何家贤:“你一向与世无争,到底是谁这么狠心,要置你于死地?”

    丁悦一句致人死地,方才道出了这个计划的狠毒之处。

    早期何家贤并不这样想,只觉得梅姨娘大概是怀恨在心,买通了三夫人针对她,出出气罢了。

    毕竟自从她接管公中以来,在账目和银两支取方面,不像梅姨娘那样大方。做衣裳买买米粮之类的也就算了,八成新的桌子嫌旧也要来换新的,她觉得奢侈浪费,就没允许。

    谁料到,那马车竟然是从底端,轰隆隆塌了,她和雪梨是直接漏下去的。

    底端的支梁整个断成两截。

    若非是正巧翻在泥田里,只怕压着的就不只是腿,伤势也不会那么轻了。

    梅姨娘一心要她怀疑三夫人。

    何家贤却不这么以为。

    三夫人为人,最是趋利避害,不可能因为一点点公中的银子,就对她痛下杀手。她们之间,还没有那么深的仇恨。

    大概梅姨娘打的主意是,若是她死了,则死无对证,往三夫人身上一推就算了。

    何家贤抿起嘴角。她一向最怕死,跟她的命过不去,那就别怪她跟她彻底过不去了。

    只是这么想,手段却还要商榷。

    “害我的人,是二爷的生母,二爷有意不想我们争斗,我只能忍了。”何家贤叹口气。

    “那有何难?”丁悦像是看出何家贤想问什么,笑着给她指点:“我家老爷有个妾室,出身于书香世家,那是文绉绉的,一个会哭会搏怜爱呀。可那又如何,这种人,平素里就是喜欢装大度宽厚,什么礼义廉耻比我都溜。既然从大节上她没有亏,我就从小事上呕死她。她哭我比她还会哭,然后还处处维护她。时日一久,她再哭,说我欺负她,老爷也不信了。”

    何家贤若有所思。

    丁悦只觉得一向忠厚老实的何家贤,眼里闪出一抹冷光,瞬间又熄灭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何家贤在府里养病,家中许多事情,便来不及安排。

    一时之间,方寸大乱。

    梅姨娘适时出手,解决了这个局面。

    雪梨她们想要出头,被何家贤拦住,轻描淡写:“她爱管,让她管去。”

    没多久,阿秀差不多就在府中横着走了。

    何家贤想喝一碗燕窝粥,厨房里的人犹豫了半响,才道:“燕窝没有了,得禀明了梅姨娘再去买。”

    梦梨怒道:“那还不快去。”

    厨娘哭丧着脸:“梅姨娘说,到冬天了,府里又要裁衣,又要屯粮食,又还要给咱们发利市,一时银子周转不过来了。只能省些。”

    省。梅姨娘眼里,何尝有过这个字。

    何家贤笑而不提,只忍了。

    待伤口一日比一日好转,却拖到过完了冬天还没有大动静的时候,方其瑞皱着眉头:“怎么还是不能下地?不是说三个月就能勉强下地了吗?”

    雪梨在一旁委屈道:“梅姨娘说府中缺银子,冬季里花销多,一应好的食材都不让咱们用。二奶奶的伤,哪里能好。”

    方其瑞皱眉头。

    何家贤拉住他,轻声安抚:“姨娘也挺费心的,公中的银子如今又不太多,不向往日那般宽裕……”

    方其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雪梨气呼呼的在一旁插话:“费什么心呀。她那一件狐皮大袄,给二奶奶买多少人参也尽够了。”

    何家贤呵斥雪梨:“说这个干什么?我又不是没当过家,那些辛苦的事情,岂是你能看到的。”

    雪梨讪讪站在一边。

    方其瑞吩咐她好好养着,出去了。

    主仆二人贼兮兮的一对眼,忍不住笑了。

    何家贤起身站在地上,让雪梨过来扶着,试着走了几步。

    雪梨笑着道:“之前奴婢总觉得二奶奶不像是该生活在这种大宅院里面的人,如今却是有些像了。”

    何家贤一愣,问雪梨:“那你以前是如何看我?”

    雪梨老老实实回答:“那时候二奶奶,恩,就是人在这里,心不在这里。与世无争的模样,看不到什么前途。”她顿一顿:“如今才多了几分烟火气,多了几分大宅院主母的气度。”

    是说她终于融进了宅斗的氛围了吗?

    何家贤哑然失笑。

    听见外间的脚步声,何家贤忙几步跳上矮榻,躺着不动。

    方其瑞进来,将一个锦盒扔给雪梨:“去给二奶奶熬药。”

    里面却是一根上好的,足有大拇指粗的山参。

    雪梨喜滋滋的去了。

    何家贤又道:“我只怕要养到明年去了,四弟的婚事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能梅姨娘操办。

    梅姨娘得知此事后,气得要死。

    她就说怎么中秋节过后,梅小姐没回来,写信去问,却杳无音讯。

    本来也不是很亲,她想的是梅小姐大概年纪还小,到底依恋父母,不肯过来。

    ☆、251、上眼药

    不过不要紧,就让她缓一缓,等过完年再去说。

    方宝乾手中那么大笔银子,梅家岂有不动心的。

    谁料,还没等她去问,何家贤被下人抬着,进了她的院门。

    “我如今脚不能沾地,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有劳梅姨娘操心。”何家贤笑眯眯的:“四弟的婚事定在四月,现在就要布置院子,下聘礼了。”

    梅姨娘吃了一惊:“四少爷的婚事?何时定的亲,我怎么不知道?”

    “姨娘竟不知道?梅家没有跟姨娘说吗?”何家贤一拍脑袋,像是真的忘记了:“瞧我这记性,中秋节就跟梅家提亲了,我相中了梅小姐。以为梅家会跟您说的,所以就没多此一举呢。”

    梅姨娘生平第一次在何家贤面前气得脸色铁青,难堪至极。她略微一想,便知道了大概,冷笑着道:“我派人送去梅家的信,是被你拦截了?”

    何家贤笑眯眯的:“姨娘说的什么?我竟然不知道。什么信?我只是见梅小姐不回来,姨娘也并没有问我,以为她告诉了您,她要在家中待嫁呢。”

    梅姨娘怒不可遏,指着何家贤正要发火,却不知道怎么地改了主意,冷哼一声:“我竟不知道,你还有如此手段。往常倒是我小瞧你了!”

    何家贤故作诧异,一脸无辜的说道:“不管怎么说,如今二爷是很期待四弟的婚礼,希望姨娘办得妥帖体面。还有……”她压低声音:“沈姨娘的事情,千万不要告诉梅小姐,告诉了她,只怕四弟的婚事就完了。”

    梅姨娘斜眼看着她,根本就不说话。

    一顿团年饭因为这件事情吃的不甚欢喜。何家贤倒是热情的招待几个孩子们,给梅姨娘夹菜。

    梅姨娘偏不领情,这些年高高在上,只有她算计别人的,没有别人算计她的。隐忍了好几天,这口气也咽不下。

    何家贤却似乎看不出她心情不好一般,对方其凯说道:“四弟,快感谢梅姨娘。如今你的婚事都是她在张罗,繁杂琐碎,累的不行。”

    方其凯便端着一杯薄酒敬过去:“梅姨娘,多谢您的操持。”

    “怎么能这样敷衍。”何家贤皱起眉头:“你别忘了,若不是梅姨娘邀请梅小姐来家中小住,你也不会获得如此良缘。说起来,这大媒都是梅姨娘为你得来的呢。”

    此话一提点,方其凯像是恍然大悟,满脸的感激之色,深深行了个礼,端着酒水一饮而尽:“梅姨娘,真的多谢你!”

    梅姨娘只气得恨不能咬碎一口银牙,强忍着将酒喝下去。

    方其凯这才坐下。

    何家贤示意雪梨扶她起来,也举着一杯薄酒:“这段时间我腿断了,许多事务管不了,也多亏梅姨娘替我管家。我先干为敬。”

    雪梨惊呼:“二奶奶您伤还没好,不能饮酒。”

    何家贤道:“梅姨娘为方家辛苦操劳,还不是因为我的缘故,若不是我这个当家主母受伤,梅姨娘一把年纪了,怎么能受此辛苦,自然是要表示一下的。”

    说的方其瑞频频点头。

    梅姨娘听着她左一句“是为我操持这个家”,右一句:“我才是当家主母”,内心早就气得七窍生烟。

    这些年的涵养,早已经无法隐忍了。

    之前陈氏在时,总想着将她一举一下,根本不屑于这样今天上点眼药,明天使个窝心脚。她也处处小心,颇得老爷信任,因此陈氏根本拿她没办法。

    可不知道何家贤什么时候居然学会了怄人,就像一把钝钝的刀,杀不死人折磨死人啊。

    “梅姨娘不喝,是不是觉得您曾经是大小姐,看不起我这个贫民小户出身的丫头呀。”何家贤脸皮厚,笑着问。

    梅姨娘一愣,就将酒喝了。

    “还有一事呢。”何家贤装作刚刚想起来,说道:“过完年总的要给我家送礼,还有那个我娘的坟头,春娇的坟头,珊瑚的坟头,都得要烧纸钱。您是知道的,如今我爹缠绵病榻,我又腿脚不方便,实在去不了。珊瑚和春娇也就罢了,不是什么好身份。但是我娘那边……”何家贤腆着脸:“只怕要劳烦梅姨娘亲自走一趟了!”

    什么?叫她堂堂阁老孙女,梅家的千金大小姐,去给一个毫无诰命的村妇上坟?

    梅姨娘气得咬牙切齿,脸色由红转白,看向方其瑞:“二爷,这不合规矩吧……”

    “二爷。”何家贤嘟哝:“既然梅姨娘不情愿,那只有我亲自去了。”她既然是铁了心要把梅姨娘折磨死,就绝计不会退后:“那明日我去我娘那边,姨娘和二爷去父亲母亲那边……”

    “也不知道父亲母亲去了这些年,在下面有没有好过些。”何家贤似乎无意识呢喃。

    听见何家贤提到方老爷,方其瑞脸色一动,朝着梅姨娘看过去,不知道是想到什么,突然开口道:“阿贤腿脚不方便,两边来回赶路,只怕身体吃不消。何家那边,咱们家也没有能代替阿贤的人了,只能劳烦姨娘了。毕竟您是当家人。岳丈如今在病中,只怕会胡思乱想,觉得咱们不敬重。只有您亲自去比较好,如此也不至于轻慢了何家。”

    梅姨娘甚至不知道方其瑞为何突然就帮着何家贤,逼她答应这不合理的要求。

    只是话已经说到这里,她再不答应,岂不是明摆着承认她不想当家,不想有能代替何家贤的身份?只能答应下来。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只有何家贤知道,绿尛临死前,吐露了梅姨娘害死方老爷的真相。

    她故意让和气跟方其瑞说了,却并没有逼他表态。

    现代社会,文明程度那么高,人人都识字,没有几个文盲,可每年犯窝藏罪的人,还是那么多。

    梅姨娘是方其瑞生母,且不说和气说的这个事实,可信度有多少,就算是真的,一个人下意识心里,还是不太愿意承认,生他的人是如此歹毒。

    何家贤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一直避免与梅姨娘正面冲突。

    直到梅姨娘想要她的命。

    她没有犯罪的勇气,也没有一击即中的计谋,更没有能够让梅姨娘中圈套的智慧,只能慢慢来。

    而今日被逼无法,她故意提到方老爷,发觉方其瑞果然站在她这边,这让何家贤心里有了底——方其瑞虽然没有明着对付梅姨娘,可心里的天平,却是有所倾斜的。

    这就够了。

    她早就发觉,自从和气跟方其瑞说了真相,方其瑞就有意远着梅姨娘了。

    这也是梅姨娘为何不敢拒绝方其瑞的原因——她本就想尽办法在拉拢与儿子的距离。

    往亲家老爷家里送礼不算什么,只是要给亲家太太上坟,这就是大忌讳的事情了。

    何家贤怕梅姨娘声东击西,只派几个丫鬟草草了事,特意吩咐生财跟着。

    梅姨娘见着就来气,却听见方其瑞说“既然二奶奶吩咐,方财就跟着去吧,好好祭拜我岳母。”说的是方财,话却分明是给梅姨娘听的。

    何家贤暗喜不提。

    何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在燕州城也还算是知名的门户,梅姨娘代替脚受伤的何家贤,给徐氏上坟的事情,很快得到许多人的诟病。

    大部分人是说,方家已经毫无规矩可言。

    带头坏了规矩的人,是梅姨娘。

    毕竟现在是她做主。除非她自愿,没人能逼她低头。

    至于此举的原因是什么,无人关心。

    就有人说:“本就是一个姨娘,能有什么规矩。”

    她的显赫出身,却似乎被人遗忘了。

    先前还有人时不时与她来往,在她给徐氏上坟之后,再无人来。

    雪梨站在角落,看着梅姨娘上坟回来,面无人色。过了一会儿,阿秀收拾了一堆破碎的瓷碗瓷杯子出来,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绿尛临死前的那番话,让她对梅姨娘的狠毒,有了新的认知。

    这样心如蛇蝎的毒妇,连她雪梨,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可都不愿意跟梅姨娘待在一个屋檐下。

    过完年,方其凯的院子就该布置了。

    何家贤并不吝啬,让方其凯看上库房什么好东西,径直挑去。

    梅姨娘心都在滴血,却不好阻拦。

    到了二月,何家贤拄着拐杖看了一眼新房,笑眯眯的走进梅姨娘的院子:“新院子布置的真不错,姨娘辛苦了。”她环顾四周,瞧上摆在梅姨娘床头柜上的一对花瓶:“这花瓶真是不错,摆在四弟的新房里,定然很好看。”

    她看着梅姨娘:“为了四弟的大婚,我就腆着脸问梅姨娘要了,如何?”

    梅姨娘没料到她会提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要求。对于梅姨娘来说,从小到大,她接受的教育都是要顾着体面,不大方也要装大方,就怕被人诟病小气,心胸狭窄。所以后来她对何家贤的那些手段,从来没有什么**,全都是在明处的为难。

    面对何家贤这样恬不知耻的进攻,梅姨娘发觉,自己竟然没有还手之力。

    见梅姨娘犹豫,何家贤“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梅姨娘有些舍不得,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只是没想到,阁老家的千金大小姐,也会心疼一对花瓶……”

    她话音未落,梅姨娘像是被踩了痛脚一般叫起来:“一对花瓶而已,谁说我舍不得了。拿去给四少爷添在新房里头,也算沾沾喜气。”

    雪梨手快的立时抱在怀里。

    梅姨娘顿时一阵肉痛。

    这还是她当家的时候,以几乎一个院子的价格买回来的古董,据说还是前宋官窑里面出品的,那个官窑早已经一百多年不开火了。

    既是珍品,又是孤品。

    何家贤得了花瓶,喜滋滋的走了。

    梅姨娘气得又摔了一个茶碗。

    阿秀不解的问:“既然姨娘心疼,那别给二奶奶就是了。”

    “谁心疼了!”梅姨娘一个耳光扇过去,阿秀脸上火辣辣的痛:“我是什么出身,一对破花瓶也值得我心疼?眼皮子浅薄的东西!”

    阿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敢落下来。

    方其瑞与朋友应酬回来,在大门口下了马,牵马的是新来的马倌,叫阿贵的。

    他狐疑瞧了两眼,突然疑惑道:“那人不是三老爷府上的小喜子吗?”

    小刘因为驾车不慎,让二奶奶摔断了腿,被卖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他本是马房管切草料的,如今提了上来。

    和气听雪梨说过这个小喜子,顿时暗暗留了心,对方其瑞道:“是不是三老爷有什么事?不过怎么不走大门,让人通报?”

    方其瑞也有些狐疑的看了那边一眼,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搓着手等在角门处,不多时角门开了,便有一个丫鬟出来,递了个袋子给他。

    小喜子乐不可支,忙接过笑着往外走。

    经过一条巷道,前面陡然出现一个阴影,他一愣,抬头却见是二爷身边的和气,吓了一跳。

    再看时,阿贵从后面走了出来,对小喜子微微一笑:“小刘不在了,你来找谁?”

    小喜子抿着嘴不说话。

    和气上前去就将他手背扭到后面,阿贵在他身上馊出一个袋子,里面居然是白花花的银子,有二十两之多。

    “好呀,是不是偷了三老爷的银子!”阿贵呵斥一声。

    小喜子见钱袋子被搜出来,惊慌失措,急忙辩解:“不是的,是梅姨娘给我的。”

    “梅姨娘为何要给你银子?”和气扭一下胳膊让他吃痛,小喜子又忙不迭的说了:“梅姨娘……梅姨娘见我可怜,所以……。”

    这番鬼话是个人都不会信,和气诈他:“既然不说实话,那只能去问问三夫人了,前几日三夫人不是还问咱们家借了马车了,后来马车就坏了,正好找她赔!二奶奶腿摔断,到现在都还没好呢,正好给她出口恶气!”

    说着狠狠一抡拳头吓唬他:“看三夫人能饶得了你。”

    阿贵就说:“反正小刘也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下一个看来就轮到你了。”

    小喜子吓了个半死,忙道:“不去见三夫人,二奶奶摔断的腿跟三夫人没有关系!”

    ☆、252、撕破脸

    和气看一眼阿贵,阿贵立时说:“那就是跟你有关系了?快说!不然不仅要告诉三夫人,还要告诉三老爷!”

    小喜子吓得不行,知道不说也是个死,说也是个死。不说的话,闹到三夫人跟前,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忙跪下来求二位道:“我把银子都给你们,你们饶了我行不行……”

    和气已经隐约猜到二三,自然不会轻易答应,口中却说:“银子……”像是动了心:“不过你要跟我们说实话,我们才好为你遮掩。”

    小喜子见他口气松动,忙将梅姨娘让她弄坏三夫人家的马车,又去借方家的马车,趁机弄坏的话说了。

    和气气得不行,难怪二奶奶虽然摔断了腿,是个人都知道有问题,但是她却只发作了赶车的小刘。

    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小刘赶车不慎。可是他听雪梨说,车翻到泥地里都散架了,便知道其中不妥。

    只是以大部分人的思维模式,定会猜测是三夫人借了马车捣的鬼,何家贤见三夫人是长辈,又没有什么证据,所以只能忍气吞声不了了之。

    这会儿知道真相,和气非常生气,一脚将小喜子踢翻,拿了那个钱袋子走了。

    小喜子以为自己逃出升天,忙一溜烟起来跑了。

    方其瑞听说了此事,闷声不响。

    和气也不好说什么。上次跟二爷说了绿尛知道的那些真相,连他听了都心惊胆战,二爷却还是一声不响。

    将钱袋子留下,和气悄无声息的去了一趟汀兰院,将小喜子的话和方其瑞的表现都说了。

    何家贤觉得很是失望。

    方其瑞自己的爹,他本就不对付,忍了有感情的梅姨娘,也就罢了。

    如今是自己受了欺负,差一点性命不保,他不知情就算了,知情了却也是这番模样。

    何家贤十分难受。

    为了方家的颜面,为了方其瑞不夹在中间两难。她明明知道梅姨娘害他,却也忍住没说,只用自己的办法给梅姨娘添堵。

    她顾着方其瑞,可见方其瑞却并未顾着她。

    和气只见何家贤嘴角边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到了四月,方其凯大婚,何家贤才勉强能下地行走。

    婚事自然是办得热热闹闹。梅小姐一路奔波劳顿,却是丝毫不肯缺了礼数,晚上很晚才睡,第二天一早就起来敬茶。

    何家贤坐了主位,没有人去叫梅姨娘。就连方其瑞,似乎也是忘记了府中还有一位,算得上又算不上的长辈。

    梅姨娘怒气冲冲找过来,见敬茶礼都行完了,冷笑着说道:“即便我是府里的姨娘,上不得台面,可我还是新娘子的表姑呢。”

    梅小姐吓得脸色煞白,似乎觉得很是理亏,颤抖着叫了一声:“表……表姑!”

    方其凯拉了她到自己跟前,摆出一副护犊子的表现,对着梅姨娘并没有什么好脸色:“雪文既然嫁给了我,就是方家的人,肯定是按照方家的辈分,叫您一声梅姨娘才对。什么表姑,不合规矩。”

    梅姨娘以往那些尖酸刻薄的话,他可是牢牢记在心里呢,若非何家贤叫他不要妄自菲薄,屡屡想办法维护他的面子和自尊心,只怕他早就被打击的抬不起头来。如今还以颜色,也是告诉梅姨娘,日后可不能再将他当作毛头小子欺负了。

    何家贤闻言,悄悄对方其凯竖了一个大拇指。

    成婚之前,何家贤又将方其凯叫在跟前说了一通,主旨无非是他马上要成家,再不能像以前一样畏缩,必须护着妻儿,如此才能顶天立地,成为真正的大丈夫。

    方其凯做到了。

    梅雪文似乎得到了一些勇气,紧紧抓着新婚夫婿的胳膊,结结巴巴叫了一声:“梅姨娘!”

    她这一声,就是明摆着,日后不会认这个表姑亲戚了。方其凯就是她的天,她的主宰。

    出嫁从夫。这是她从小就耳濡目染的教条。

    梅姨娘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她:“好……你好……真是女大不中留!”

    “梅姨娘此话差矣。”方其凯立时反驳,容不得梅雪文受一丝一毫的委屈:“雪文又不是待字闺中,而是已经出嫁,本来就不用留了,何来不中留之说。”

    梅小姐哪里见过他这等疾言厉色,心下安定,对着梅姨娘却又面有愧色。

    方其凯拍拍她的手,以匹夫之勇对着梅姨娘:“……还请姨娘以后说话小心些。雪文嫁入方家,就是方家的四奶奶,梅家女儿的身份,已经是过去时了。”

    “想不到沈姨娘的儿子,如今也牙尖嘴利起来。你大概忘了你姨娘做的那些恶心事儿吧……”梅姨娘被气得无法,专门捡戳心窝子的话往方其凯身上招呼。

    “姨娘!”方其瑞眼里喷火,听见此话忍不住起身怒道:“今儿个是四弟大喜的日子,姨娘提起那些不相干的往事做什么?咱们府里,如今就只有您一位长辈,正该谨言慎行,以正视听的时候。您说这话,不免有**份!四弟妹刚进门,你这是诚心让她害怕,生活的不得安宁吗?”

    方其瑞从未对梅姨娘当众说出这么严重的话来。既是指责她为老不尊,身为长辈没有长辈的样子,又责怪她坏了方家的名声,在大喜的日子里不怀好意。

    以前争吵时说话难听,可都是背着人。

    梅姨娘被亲生儿子这样当众下不来台,气得脸色铁青,怒道:“我原不知道,我竟在你心里已经是这样的人了!”

    方其瑞听见她反将一军,丝毫不甘示弱:“您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只怕比我想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梅姨娘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心里一惊,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心里快速的盘算起来,到底给了他几分面子,不再啰嗦,回院子里面去了。

    出了这一场闹剧,何家贤看着方其瑞阴暗深沉的面容,也懒得与他说话。

    他们母子不过是争吵,跟她的命比起来,方其瑞要想真正获得她的谅解,还远的很呢。

    许是心不在焉,方其瑞并没有觉察到何家贤对他的疏离,他也有一堆烂摊子的事情要处理。

    等人都走了以后,何家贤看着方其凯和梅雪文,笑着说道:“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她会闹腾……她本就不同意你们的婚事……”

    “二嫂。您别这么说,闹一顿才好呢。”方其凯握着梅雪文的手,认真说道:“雪文,这话我今天明摆着说了,你听好。”

    梅雪文乖巧的点头。

    “我年少时霸道纨绔,是二嫂将我拉了回来,才有了如今秀才的功名,日后,还会更好。这些我在迎亲的路上跟你说过了。”雪文点点头。迎亲路上走了一日一夜,她闲时就和方其凯聊天,隔着轿子说话。

    “关于我姨娘的事情,我不会瞒你,等一下就会跟你说。”方其凯先把话说明白:“你先去那边等我。”

    梅雪文甜甜的看了方其凯一眼,觉得这样的辛秘都愿意跟自己说,是坦诚相待,暗道自己没有嫁错夫君。

    等梅雪文走了以后,方其凯看着有些内疚的何家贤,劝慰道:“二嫂不必自责,我本身就是故意的。”

    他顿一顿:“二嫂说的没错,我既然已经成家立业,自然就要为妻儿撑起一片天。雪文嫁到方家来,难免要在您和梅姨娘之间做选择。我这样直接了当,摆明我的立场,雪文要是执迷不悟,那也是她理亏。她若是聪明,才知道我这样做,就是为了保护她,省得她那绵软的性子,夹在中间为难。”

    何家贤委实没料到方其凯会有这样的算盘和脑筋,闻言不由得大喜:“果真长大了。”

    “多亏二嫂教导。”方其凯笑着。

    沈姨娘先前在方家,本就算得上一个聪明人。只可惜屈居人下不甘心,这才做了些糊涂事,方其凯聪明,倒也是意料之中。

    他做了这样的布置,梅雪文日后,自然是站在她这边的。

    何家贤顿时心情大好,一时忘情,提脚就往前走了几步。

    留在花厅里面的丫鬟和婆子们面面相觑:“不是说二奶奶的腿勉强下地吗?怎么走得这样好?”

    雪梨忍不住“咳咳咳”了几声。

    何家贤也意识到了,脚下一崴,摔倒在地。

    勉强将谎话圆了过去。

    梅雪文再见方宝乾时,不免有些尴尬。方宝乾过了年就十三岁了,对此事浑然不觉,只笑嘻嘻的叫:“四婶。”

    时间久了,梅雪文见他真的是一无所知,这才释怀,只听方其凯的话,一心与何家贤来往,梅姨娘那边,却是门也不登,非要紧事,叫也不去。

    说起来,她的相公虽然是庶出,可下人们唤她一声奶奶,到底还是比梅姨娘多些体面的。

    唯一在心里的结,却是那个沈姨娘。

    她人已经嫁过来了,自然是心里震惊鄙夷的要死,嘴上却只能安慰方其凯:“姨娘做的事情与你何干,脏水要泼也不该泼到你的身上。”

    只是心中暗自害怕,生怕被人知晓了丢了脸面,原来所嫁之人的生母,是这样一位不知廉耻的女人。

    好在方其凯对她体贴温柔,沈姨娘的那点子阴霾只要隐藏好,别的都不是什么事儿。

    何家贤的腿到底没办法一直装断,只能“慢慢”好转。

    梅姨娘手中的权力一点点再度流失。

    何家贤毫不含糊,对着账本跟梅姨娘说话:“我才四个月没管家,怎么府里的银子支出这么多?”

    她掰着手指头算着帐:“二爷那间皮毛铺子,一年才挣两千两。梅姨娘四个月就用了一千七百多两,这等宝乾成家,接手了家中的产业,咱们日后可怎么办?”

    梅姨娘怒道:“不是还有公中的银子吗?”

    “公中?”何家贤笑笑:“给不给你公中的银子,自然是宝乾日后的媳妇说了算,你我说了可不算。人家要分家单过,上面又没有父母双亲,也是理直气壮合乎理发的。梅姨娘与其指望别人施舍,莫不如自己挺直腰杆,别花银子跟流水一般,买东西跟不要钱似的。”

    何家贤睃一眼她今日穿的金底绣牡丹的褂子,冷笑一声:“姨娘这一件褂子,都快赶上汀兰院一个月的开支了。”

    梅姨娘撇嘴:“你自己小家子气,寒酸不怕人笑话,我可怕。”

    “我是小家子气,二爷身上的长褂不过也才二十两,不知道能不能买姨娘身上的一件袖子。”何家贤笑着:“账本对不上,姨娘自己拿银子填坑吧。”

    梅姨娘眉头一皱:“哪里对不上?每一笔都是算的清清楚楚的。”

    “我自然知道算的清楚!”何家贤笑眯眯的,也不怕往她头上泼凉水:“只是这开支太大了。我掌管内宅庶务,二爷赚钱那么心里,委实不好意思说一句花了就花了之类的话。我管家的时候,四个月花了一千两,还包括几位叔伯家里的开支。姨娘多了七百两,想来都是花自己的身上了,这个帐,公中可不背。姨娘用自己体己银子出吧。”

    说完不等梅姨娘发怒,径直走了出去。

    梅姨娘气得狠狠扇阿秀:“你也不知道说句话。”

    阿秀很是委屈,她一个奴婢,主子们吵架,她能说什么话。

    只是心里也明白,梅姨娘这全是无处撒火,朝她撒气呢,虽然疼的不行,也只能忍着,咬紧牙关,连哭都不敢哭一声。

    何家贤等了两日,见梅姨娘对她“赔银子”的要求理都不理,让雪梨去催了两次,都被顶了回来。

    何家贤冷笑一声,选了一个下雨的日子,一早去了梅姨娘院子。

    “姨娘,再这样下去我要收利息了哈。”如今方其瑞对梅姨娘失望透顶,虽然没有明着针对,可委实也不大管。

    先前梅姨娘还想去书房说道,让方其瑞给她撑腰,可见着方其瑞,一看见他满脸不耐烦:“姨娘有事说事。”

    梅姨娘关于自己花多了银子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今日被何家贤堵在屋里,也是她没有料到的。

    ☆、253、方玉烟出手

    她没想到,何家贤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只是,何家贤见过了方其瑞的不作为,胆子比她想象的更大。

    “梅姨娘拿不出银子的话,只能拿东西抵了。”何家贤打开衣柜,见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好绸缎,好料子。

    “雪梨,这件不错,赏你穿了,算二两银子!”何家贤随手朝外面一扔:“梦梨,记账!”

    “何家贤,我这光料子都要二十两,还不算人工,你算二两是怎么回事?”梅姨娘在听着就生气,怒吼。

    “衣裳折旧,我愿意抵就不错了,还得按照原来的价格?”何家贤冷嗤:“这是什么道理!”

    又拖出两件:“这件月白色的还挺新,梦梨,归你了,算三两。”随意往后一扔。

    梅姨娘气得吐血:“这件我还没穿过!”

    “那也是二手货,是旧的喽。”何家贤笑笑,不理,继续翻找。

    很快,满满一柜子衣裳翻的差不多了,有些好的被丫鬟们捧着,只是太多了,掉在地上,溅了一堆泥水。

    “哎,别捡了,这么多,何必在乎那一件。”何家贤见雪梨弯腰要捡,立时出声提醒。

    雪梨会意,放弃了捡衣服的意图,一不小心,脚下从衣服上踩了上去。

    梅姨娘坐在梳妆台上,眼观鼻,鼻观心,不声不响。心里恨的滴血,面上也不显露半分,只静静的坐着,面如槁灰。

    何家贤以往再怎么不喜欢她,多少会给她留些体面。

    如今这样不管不顾撕破了脸,摆明是以命相搏。

    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让她看了出来?

    “阿秀,前几日三房的车夫过来,你给他银子,有没有别人看见?”梅姨娘蓦地心里想到什么,问阿秀。

    阿秀脸上火辣辣的疼,听见梅姨娘提起,不敢隐瞒:“奴婢在角门给的,应该没人看见。”

    “什么应该!”梅姨娘劈手一个耳光打过去:“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没……没有!”阿秀硬着头皮。

    梅姨娘陷入思考。

    遣了两个人去找小喜子,那两个婆子一溜烟到了汀兰院:“二奶奶,梅姨娘让奴婢们去寻一个人,叫……什么小喜子,是三房的人。”

    “知道了,去找吧。”何家贤最近大发神威,二爷虽然没赞同,但是也没苛责,不少见风使舵之人马上依附了过来。

    加上先前本就忠心的下人们,一直认为梅姨娘是没有资格管家的,此时见何家贤雄起,自然也是拍手叫好,忠心耿耿。

    小喜子被带到梅姨娘面前,咬死了马车的秘密没有被泄露出去。

    梅姨娘冷哼一声,看着小喜子冷汗淋漓,显然并不信,却也没说什么,只赏了他喝了口茶水,又给了一些银子,打发了出去。

    小喜子乐滋滋的出了角门,走进巷道,边哼着歌边数着银子,只觉得腹中一痛,嘴角无意识流出血来,扑面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一动不动了。

    不多时,几个吹着口哨的混混,见了地上白花花的银子,突然扑上去一阵哄抢。待发觉小喜子这个死人之后,俱是吓了一跳,几个人商议了一番,生怕被人诬陷人是他们杀的,随意找了个麻袋将人装了抬走。

    小喜子就这样消失了。

    饶是何家贤,都没有想到梅姨娘居然能够如此不把人命当回事,说下毒杀了就杀了。

    三房丢了一个马夫,而且是平素吃喝嫖赌什么都沾的马夫,没有经得起半点水花儿,就悄无声息的沉下去了。

    许久不露面的五夫人上门,找梅姨娘。

    “你说是当年的侯府二爷肖金安?”梅姨娘听五夫人提到这个名字,吃了一惊:“他为何要撸你儿子的官位,居然不顾岳丈大人的颜面!”

    方其乐岳丈的官位不低,肖金安无缘无故的去得罪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同朝官员,匪夷所思。

    “我与老爷,还有其乐,接到信时,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咱们家跟侯府,可是向来半点瓜葛也无。若是非要说有,大概是方玉婷与从家大爷的事情,对不起他罢了。可那与我们五房有何关系?”五夫人义愤填膺:“他要报仇要出气,该去找从家才是,可从家一直都好好的,该升官的升官,该中举的中举。”

    五夫人顿一顿:“梅姨娘在京里可还有什么关系?能够拿来一用?银子不用愁,老爷说了,只要让其乐重归官场,我们家就算倾家荡产,也再所不惜。其乐的岳丈也说了,他一个人,委实扳不过肖金安,若是有了助力,可就不一样了!”

    五房尝过了权力的滋味儿,如此不明不白丢了,儿子的大好前程就这样没有了,还真是不甘心。

    梅姨娘听了后思忖了半响,才道:“我也不知道肖金安此举为何,这样,我先让我在京城的旧好打听打听,只是这样一来,免不了要花费!”

    五夫人已经从怀里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到她手中:“如此拜托当家人了。”

    她提起当家人的称呼,梅姨娘一阵黯然,虽然明知道她是故意讨好,心里却还是欢喜的,嘴上便说:“如今我哪里还是当家人,何家贤已经将我踩得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五夫人也有耳闻,只是到底是别人家事,她们只要有公中的银子花用,不好说什么,毕竟方其瑞还在。有他坐镇,实在不好指手画脚,因此只道:“这样不知道孝顺的东西,迟早会遭报应。”像是想起什么,说道:“好比她前段时间摔断了腿,就是报应。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

    梅姨娘脸上顿时尴尬起来,只强自忍住不显露,含糊着应酬了几句,送走了五夫人。

    叫了阿秀过来:“你去钱庄里兑了银子,给我买五套上好的衣裙和两套顶好的头面。银子要花干净。”

    第一次这样吩咐时,阿秀吓得惨无人色。一千两银子,她一家人够嚼用一辈子了。

    可在梅姨娘这里,不过是一身行头的钱。

    后来时间久了,见识了梅姨娘的奢华,她渐渐也就习惯,不再大惊小怪。

    梅姨娘这人,就是好穿戴,好奢华,好体面。俨然比命都要重要。

    前段时间二奶奶带人将好些的衣裳全都拿走了,梅姨娘不愿意穿那些廉价的货色,竟然好长一段时间穿着中衣在屋里游荡,直到当了些首饰,又买了几套好衣衫。

    京城的旧人,除了王妃,还有什么旧人。

    之前为了拉拢三房和五房,她腆着脸求王妃给他们各自谋了个差事,不过是七品的官员,对于王妃来说,一句话的事情。

    因此办的并不难,三房和五房却感恩不尽。

    如今摆明了肖金安从中作梗,她怎么还能叫王妃去帮忙?

    若是王妃发觉之前三老爷是被肖金安想办法撸了官,定然是不会触及他的了。

    文宣郡主是王妃的女儿,肖金安是她的女婿。

    自己,不过是少时的玩伴而已。举手之劳的帮助,王妃乐得顾念小时候的情谊。

    这种与家人有矛盾的事情,自然是口都不必张。

    只是梅姨娘委实想不通,肖金安为何迁怒方家?

    难道真的是为方玉婷给他戴的绿帽子,忿忿不平,这些年终究不能释怀?

    可那应该是冲着方其瑞才是。

    梅姨娘将这些疑云尽去,又想到方玉烟。

    算起来,她诞下的王府长子,今年也有十三岁了。上次打听消息说,王爷很是喜欢,很是看重。

    若是如此,倒是可以请方玉烟帮忙。

    思及此,忙写了信,让阿秀送出去。

    不管能不能办成,五夫人必然要笼络住,不然,她哪里来的银子花?

    三日后,方玉烟接到梅姨娘的来信,先是问了她的衣食起居,又问了文琰的生活习惯,最后隐晦提起,五夫人家的其乐表兄,想再度起复为官,他的丈人,是当今的某一部的尚书,前途无量。可以来往。若是事成,方其乐岳丈必然会感激她的帮助,日后在京城,也是一项强大的助力,帮她在王府站稳脚跟。

    方玉烟面色晦暗的将信烧了,跳动的烛火印在她的脸上,这些年居然没有怎么老,仍旧是貌美如花,肌肤白嫩。

    “她倒是想的好。”方玉烟冷哼。

    身边的心腹玉儿见她脸色不好,小心询问:“姨娘娘家人出什么事了吗?”

    玉儿是从她进王府的时候,方玉烟从一干丫鬟中挑出来的,仔细栽培了许多年,对她忠心耿耿。就连先前她被软禁的日子,玉儿的忠心也没变过,想着法儿得帮她送信,找机会,送银子。

    何家贤给的银子,就是那时候玉儿送进来的。

    后来,何家贤与方玉烟常有书信往来,因此,玉儿对这位二奶奶的印象颇好,以为信是何家贤写的,故有此一问。

    方玉烟猜想她误会了,没有解释。只是心中暗想,方其乐的岳丈官至尚书,都没有能保住方其乐区区一个县令的官衔,可见不知道得罪的是哪路神仙,手眼通天的本事,岂是她能得罪的?

    心中对梅姨娘失望透顶。

    这样惹祸上身的差事,她倒是说的天花乱坠,像是为了她谋好处一般。

    这些年,梅姨娘可从不知道,她是怎么样,在王府里一点一点站稳脚跟的吧。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委屈受尽自然是不用提。

    光是文磊的冷落,下人们的轻蔑,还有王爷王妃眼都不抬的尴尬难堪,她都差点忍不过去。

    更遑论后来文磊娶了正妻,她虽然诞下长子,可架不住枕头风。一不小心就着了道,软禁了一年。

    天知道这一年时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如今她虽然花了功夫在头发和脸上,保养的和从前无二,可只有玉儿知道,她的头发,每隔半个月就要用皂角粉末细细染一次,不然,底下的白头发,就掩盖不住了。

    被软禁的日子,生不如死。

    每当想一死百了的时候,就想文琰,她的儿子,王府的长子。等他长大出息了,就能救她出来。

    那间禁闭的小房子,四百六十二块青砖,她数了几千遍,绝计不会错。

    屋角有一个蜘蛛网,先前看时还很害怕,后来无事时,也观察过,那只蜘蛛,一天差不多能补四只苍蝇为食。

    绣花绣到栩栩如生,京城里有名的绣娘也比不过她。

    她给文磊和文琰,做了三十套衣裳,一百双鞋面。

    她眼睛都要熬瞎了。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有时候想,是不是她还没等到文琰长大,就要死在这里了?

    直到玉儿拿了银票进来,说是方家二奶奶托人带来的。

    托的人,是肖金安。

    有了银子四处打点,便有丫鬟趁机在文磊和王妃面前说点好话,有意无意提起她的好处。

    肖金安也像是受人之托一般,时常拖了怀孕的文宣郡主来,不时提一提文琰没有生母,很是可怜,王府的长子生母被软禁,日后传出去不体面。

    终于,她被放了出来。

    世子夫人虽然不甘不忿,可她进门多年,只生了一个女儿。

    她也学乖了,做小伏低,不去惹她。只乖乖的照顾文琰的生活起居,连着多次在丫鬟嚼舌根的时候,将人送给世子夫人处置。

    以表忠心。

    如此多次,在世子夫人有心为难的时候,连王妃都看出下去,为她说话。

    王妃既然求情,世子夫人只能给面子。

    后面几年,也算是客气生疏,各守本分。

    王妃乐见其成,努力维持这种家宅平和的局面,并不想去打破。

    于是她越来越安慰,不争不斗,收敛锋芒。

    居然连文磊都对她好些了。

    原来书上说的没错,女子温柔贤淑,永远是正统。

    若是现在看方玉烟,早期那些嚣张跋扈的影子早已经荡然无存,如今,是一个温和无害,一脸笑意,精明算计的王府侍妾。

    书信烧了,心里可不平静。

    方玉烟暗恨梅姨娘无情,想了想,让玉儿去给肖金安报信。

    看你怎么跟五房交待!

    梅姨娘这些年没少受方玉烟的冷漠,信送出去没有回信,倒是也习惯了。

    只是对着五夫人,可算有点儿说辞就行:“我给王府写了信,不日就有回音,只是银子嘛……”

    ☆、254、多管闲事

    五夫人听见王府,笑眯眯的又拿了五百两。

    梅姨娘有些冷淡,鄙夷的瞧了一眼五夫人:“王府,吃饭都用的金碗——”

    五夫人一愣,片刻后回神,又拿出五百两,握在手上,却不递过去:“我今日就只带了这么多。”

    她想了想,终究小心翼翼的措辞:“只是我听说,那肖金安是王妃的女婿,王妃只怕这次难以……”

    前一次,梅姨娘给方其乐做媒的时候,说到女方在京城名声不好,五夫人犹豫,她就说:“这可是王妃保得媒!”

    五夫人这才答应。

    只是上次回去了之后,她也怕梅姨娘搞不定此事,去三夫人家里探口风,这才得知三老爷的官也是请王妃出的面。

    如今王妃与肖金安一家人了,自然不会相帮。

    也不知道梅姨娘在京城还有没有别的人。

    五夫人的试探,梅姨娘怎么会听不懂,她笑了笑:“你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留意。放心吧,我写信给玉烟了。她虽然是个侍妾,可是却诞下的王府的长子,那个世子夫人不过生了个女儿罢了。”

    避过王妃,肖金安就插不了手。

    到底还是亲闺女亲。

    五夫人听见是方玉烟,这才放了心。先前方玉烟春风得意时,没少写信回来显摆。

    后来被软禁,乃王府丑闻,自然是一点儿风声也不露的,五夫人更是无从得知。

    “还是侄女亲。”五夫人讨好的笑笑,这才将银票交出来。

    梅姨娘嫌弃的命阿秀收了:“玉烟没有王妃那么大的权势,可到底也有几分薄面。所以这次要的银子比较多,毕竟四处打点花费不少,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五夫人这才明白银子都花到了何处,知道了底细,心里有了数,喜滋滋的去了。

    走了几步到底不放心,又去驿站打听了下,得知前几天阿秀的确拿过一封信送到京城去,这才觉得银子花得很值,一颗心全然放下。

    梅姨娘在府里一下子又阔气起来,穿戴漂亮大方,连雪梨这种不识货的都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买得起的。”

    赏赐下人就更不用说了,除了汀兰院的人,据说有个传饭的丫鬟,光是提着食盒去了一趟梅姨娘的院子,就得了五两银子的赏赐,惊得她差点摔倒。

    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梅姨娘经过池塘喂鱼,给她递鱼食的婆子得了三两赏赐。

    梅姨娘去厨房,给她搬凳子的丫鬟得了三两银子的赏赐。

    梅姨娘出门,赶车的阿贵得了五两银子赏赐。

    ……一时之间,连阿秀都炙手可热起来。

    她虽然脸颊总是红红的,眼眶也总是红红的,却抓着一把银子在门口大声吆喝:“梅姨娘想吃蜜饯,谁去买?十两银子,买五两银子即可,剩下的跑腿费!”

    立时一群丫鬟婆子们跳起脚来:“我去”!“我去”!

    两个丫鬟为此打起来,头破血流。

    何家贤暗暗称奇,查了账目,梅姨娘除了月例和定制的衣衫鞋袜,没有花过公中一两银子。

    雪梨来报告:“这段时间除了五夫人频频来访,没有别的人。”

    何家贤放了心。

    她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就不关她的事情了。

    只是银子赏得多,愿意给梅姨娘办事的人也越来越多。有时候何家贤用人时,居然开始溜号了。

    这等没有规矩的,自然要好好整治。

    何家贤下令,凡是叫人时没有在岗的,一律罚银五两。

    给梅姨娘办事也是五两,不在岗罚款也是五两。

    可是办事不一定是天天有,查岗可是天天抓。

    不过两天,所有的人又老老实实在岗位上待着了。除了一些必要的,恰好的,能顺手帮梅姨娘一把的,其余的,阿秀基本就叫唤不动了。

    如此日子也算波澜不惊的过着。

    梅姨娘时常气得火冒三丈,却全然无法。

    闷的时候就在屋子坐着,心情好的时候才出来转转见人,以示还没被何家贤气死。

    这日就碰见了然然,齐娘子安排她在假山旁写字。

    然然有十三岁了,到底是大姑娘了。跟着齐娘子学了一段时间,颇有长进。

    见梅姨娘走过来,起身淡淡叫了一声,又坐下来。

    梅姨娘见她字写的一般,来了兴致,开口说道:“你这样的字,委实难登大雅之堂。”

    说着就接过然然的笔,露了一手梅花小楷。

    看的然然目瞪口呆。就连不识字的阿秀,也觉得整齐划一,好看的紧。

    “姨娘居然字写的这样好看。”齐娘子教然然的,更多是的管家治人,在琴棋书画上面,除了一个棋,其余的均是平平。

    何家贤也是此意。不需要然然有多少伎俩傍身,那些取悦人讨好人的功夫,她本身就不太待见。这又不是现代社会,钢琴弹得好高考还能加分啥的。

    只要情商过人,其余的识字读书,女红裁衣过得去就行。

    说到底,还是方家的家世底蕴差了些,大家都没有这个意识。

    梅姨娘露了这一手,将然然的眼睛都看直了,央着求教。

    梅姨娘想了想,欣然答应。

    何家贤对此却有些担忧。

    齐娘子笑着说道:“多学一门手艺是好事,梅姨娘的字连我都不得不服。至于小小姐的性子,跟着梅姨娘磨磨也好。若是姨娘真心待她,自然不会教她那些不好的鬼蜮伎俩。若是无心,偏要将她往沟里引,只怕不等二奶奶出面,二爷也不会容忍的。”

    何家贤一愣,她已经许久没有想过方其瑞了。

    随着皮毛生意和保险生意的扩大,方其瑞每日早出晚归,加上她不满意方其瑞对梅姨娘晦暗不明的态度,有时候刻意疏远。

    在管家和教育子女方面,方其瑞发挥的作用实在太小。

    可齐娘子却提醒了她。方其瑞虽然管的少,对然然和宝坤还是很看重的,有时候回来得太晚,却仍旧不忘检查他二人的学习成果,看看有没有什么进步。

    她是个成年人,跟梅姨娘争斗,多少有点“一个巴掌拍不响”的意味。

    可然然是个孩子,若是梅姨娘有心针对,只怕错就全在梅姨娘身上了。

    换句话说,她不担心然然的生命安危,毕竟那也是亲奶奶。

    除了这一条,其余的都好说。

    如此,然然每日便早起半个时辰,跟梅姨娘练字。

    渐渐的,这个范围又扩大到抚琴,作诗。

    然然学到年前,居然有了莫大的进步,在一次小姐妹的聚会中,一鸣惊人。

    只是这种聚会不是什么大型的聚会,基本都是跟五房的未出阁的堂姐堂妹们玩闹,再有一些舅妈姨妈家的亲眷。

    “才女”的名声是靠着甄香传出去的,虽然这并非她的本意。

    据说甄香跟齐娘子学了许久的治家,对下棋却是不感兴趣。

    聚会时,有人便提议说,既然两个人同一老师,莫不如手谈一局,看看谁强。

    小女娃嘛,多少都有争强好胜的心。

    甄香跃跃欲试,却被三局两胜,输给了方然然。

    她自然是不服,冷笑着想找回场子:“我下棋输了,是我不慎让了你一子。听说你如今跟你你们家姨奶奶在学写字,看你敢不敢跟苏七小姐比一比?”

    苏七小姐写的字好。

    方然然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梅花小楷一露,满座惊艳。就连苏七小姐看了,都道:“若说你们家是商贾人家,能写出这样的字,倒真是满燕州城头一份儿。”

    然然微微一笑,接了苏七小姐的恭维,笑眯眯的左右开弓,两手并写出两行不同的楷体字,虽不如梅花小楷漂亮,但是能写的工整,很是不易,惊得苏七小姐笔都掉了:“两手同书?这可是绝招!”

    自然是绝招,梅姨娘小时候练了五年方有此成,在此后几十年的岁月中,一天都不敢落下。

    她对然然倒是真心,连这一手都教给了她。

    然然又聪慧,学了三四个月,已经勉强能看。

    就是这个能看,也足以震惊这群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我就不信她样样都强!”甄香气得一咬牙:“许家小姐会弹琴,你跟她比比。”

    然然丝毫不怯场。

    许小姐是许夫人嫡亲的女儿,琴艺出众。

    然然调音抚琴,一曲下来,竟然不相上下。

    然后又是作诗,这是然然的强项。

    何家贤穿越到这里,作为一个学霸,作诗写文章是她唯一的能用的地方,自然是毫不保留的传授给了然然。

    这一仗,然然大放异彩。

    回到家中,随行的小丫鬟红彩绘声绘色的将今日小姐出风头的事情说了一遍,连她都挺直的胸脯,离开的时候走在众位丫鬟身前,与有荣焉。

    何家贤听后很是开心,大大夸奖了然然一番。

    等然然走了以后,雪梨有些疑惑:“二奶奶平时教我们要收敛锋芒,以免被人记恨。甄小姐的性子嚣张跋扈,小小姐今日落了她的面子,处处占了上风,日后只怕不好相处。”

    何家贤轻轻一笑,道:“我们家这样的身份,若是不露两手,未免被人看轻了去了。今日跟然然相聚的,都是家世平平的小姐们,不足为惧。再者,按照你们这里的规矩,然然也该说亲了。有个好名声不是坏事。”说完何家贤有些怅然,不知道何时,她真的就像古代后宅里面的妇人们一般,也开始审时度势了。

    可在雪梨看来,这样能看清形势的二奶奶,才值得她全身心依仗。

    然然一炮打响,翻了年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不过大多数何家贤都不满意。

    不是同样家中有钱,但是品味一般的商贾人家。就是听说了然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身上有个七品小官职的儿子。

    说起来是门当户对。可在何家贤眼里,自己掌上明珠一般的女儿,自然不愿意去这样的人家蒙尘。

    她在心里想,要么家世显赫,能保然然一世衣食无忧,不受半分委屈。

    要么底蕴虽差,但是家风清白,人际关系简单,能让然然少操心,少烦忧。

    达到这两点的人家,有是有,但是就燕州城里的婚恋市场来说,却又轮不到然然。

    自从方家旁支的两位老爷买官被撸了,虽然梅姨娘竭力瞒着,可到底还是纸包不住火,方家在燕州城的名声,想靠然然力挽狂澜,根本是蚍蜉撼树。

    何家贤也明白,这种名声的事情,只能徐徐图之,没办法立时扭转。

    她要保证的,是方家再不会出这样的事情,让然然为难堪的名声所累。

    从家三夫人却发来了帖子,说家中有聚会,请何家贤带然然赴宴。

    陡然一接,何家贤很是吃惊。从三夫人向来不大看得起她,一来方家本就是商贾人家,被从家轻视,二来是受方玉婷和从家大爷的事情连累。

    只是因为方玉珠嫁进去了,颇得从家上下老小的欢心,何家贤又是一副忠厚老实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倒是平淡如水。

    饶是如此,那股子眼里的轻视,何家贤不瞎,也不是看不见。

    因此,除了看望老是生孩子的方玉珠,她根本不大去从家凑热闹。

    此番接到帖子,倒是奇怪。

    只不过从家三夫人有请,不去不大好,何家贤收拾一番,带着然然去赴宴了。

    到了才知道,宴请的居然只有她们一家。

    从三夫人亲自迎了出来,走得二门。

    阿贵在门口候着。

    何家贤受宠若惊。

    待进了会客厅,何家贤这才发觉,还有一位脸生的夫人。

    “这是我娘家嫂子。”从三夫人笑着介绍。

    那位嫂子看起来约莫有四十岁。

    “家夫外放在福建做官,燕州城只有我和独子两人。”嫂子上上下下来回打量了然然,又盯着何家贤看了许久。

    看得何家贤心里有些发毛。

    待坐下后,从三夫人的嫂子,称为魏氏,笑眯眯的冲从三夫人点头。

    从三夫人了然于胸,也笑眯眯的说道:“今日请你们来,是想你们认识一下。我娘家是做官的。”

    这个刚才嫂子已经说了。

    “我那个侄儿,才高八斗,已经十八岁了,却谁也看不上眼……听了方小姐的才名……”从三夫人说完这些话,何家贤才明白过来。

    ☆、255、儿女都大了

    敢情是来相亲的!

    一股强烈的耻辱感从脚底直冲向脑门。

    人家说亲,都是先报男方情况,再请媒人规规矩矩上门。

    岂有这样利用家世,欺骗女方过来给未来婆婆相看的例子!

    欺人太甚。

    瞧不起人就别娶,谁逼着你娶了!

    从三夫人还在喋喋不休:“……方家虽然家世差些,不过我嫂子是个宽厚的人……”

    何家贤已经“腾”的站起身来,拉着然然:“我本想从三夫人找我过来是有要事,没想到是介绍您娘家的情况给我听。对不起,我不大感兴趣呢。”

    “你都没听完……怎么就不感兴趣!”从三夫人下意识辩驳,片刻后明白过来何家贤的意思,知道她生了气。

    却仍旧是满不在乎。

    在她看来,她娘家能看上然然,就是方家的体面,哪里会想到这流程不妥当?

    “何氏,你听完才知道,以然然的条件,再也找不到比我娘家更好的了。”本来就看不上的人,哪里愿意承受她的怒火,从三夫人丝毫不留情面,将话说得直白而又难听。

    “别吵别吵,伤了和气就不好了。”魏氏从中间打圆场。

    “我没说要找比三夫人娘家更好的,只是家中实在有要事,不好耽误。”何家贤不愿意与从三夫人正面冲突,拉着然然就走。

    自古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

    这还没娶呢,就把然然当个物件儿一样相看,哪里有什么尊重可言。

    魏氏虽然没有太过分,可是光这瞧不起的,一副为了儿子妥协的态度,就足够让何家贤堵心。

    “何氏,你今日要是敢走,你就不怕传出去有损你闺女的名声?”从三夫人怒道。

    “名声?难道不是从三夫人的名声吗?”何家贤冷声道:“您既然是为着相亲,帖子里面就该写明白,而不是这样遮遮掩掩,欺瞒我们过来相看我的女儿,这是把我们当什么了?”

    魏氏还想从中打圆场,何家贤冲她扬眉:“她日即便我女儿低嫁,也绝计不会选择你这样的人做婆婆!”

    事关然然,她心里太气愤,说话就有些口不择言。

    魏氏脸色一凛,在燕州城,几乎还没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

    虽然她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但是仗着从家这门姻亲,却也是颇得几分体面的。

    她走过来,冲着何家贤:“不识抬举……你知道什么叫做给脸不要脸吗?”

    这样的话既恶心又侮辱人,何家贤脸涨得通红,几乎忍不住就要动手。

    “我娘当然知道!”正在何家贤几乎按耐不住的时候,然然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何家贤心里蓦地一阵安定。

    然然脆生生的声音响在应客厅上空:“从三夫人请了我们来,我们来了,就是给你们脸。如今你们是要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们孤身前来的母女吗?还是说,因为我们方家对从家的信任,从家就可以诓骗我们,胡作非为?此事,若非今日我方然然死在这里便罢,若是死不了,拼着终生不嫁,也要将此事拿到燕州城里说说,让人评判评判!”

    她说话声音清脆,但是字字铿锵,居然有一股鱼死网破的气势。

    从三夫人退了两步。

    此事她本就理亏在先,所以在帖子中不敢言明。

    她以为,方家能攀上这样的亲事,就该烧香念佛,感恩戴德才是。

    岂料何家贤居然抓住她不合规矩的事情,大声嚷嚷了起来,一副要将事情闹大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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