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耽美小说网 > 古代架空 > 相公罩我去宅斗 > 第八十章 真相 (35)

第八十章 真相 (35)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照例骂骂咧咧的说吉祥,阴魂不散,死了还占着位置,一面给绿尛喂粥。

    养了二十多日后,雪梨这天回来,在隔壁屋摔了一个碗,收拾了心情,才过来给绿尛梳洗。

    “居然叫我去给吉祥上坟?好大的主子!”雪梨怨毒的咒骂起来:“什么东西!”

    随后又自我安慰:“幸好死得早,不死还不压着我永世不得翻身!”

    绿尛便虚弱的笑着:“连妹妹都觉得她死得好,那我也没什么好愧疚了!”

    雪梨先是一愣,随后诧异的回脸望着绿尛:“你愧疚什么?”

    “不过是一点儿雕虫小技罢了。”绿尛自觉得不过是吊着一口气,想要真的康复,非常难,怕是就此瘫了。

    她无亲无故,若不是雪梨帮扶,她只怕早就暴尸于荒野间。想到日后还要在这里住下去,便想送她一个人情。

    “她本不该死的。”绿尛既然决意在雪梨面前讨好卖乖,便也不怎么隐瞒,将设计让吉祥顶罪,不小心喂食了方老爷砒霜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讲了出来。

    讲完了这么一大通话,她有些气息不匀,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

    没看到,和气快速出了房子,往方府角门那边去了。

    没有了绿尛的梅姨娘,开始依靠方其瑞。

    要人伺候,要增加月例,要穿上好的绸缎,要吃最好的燕窝。

    许是让步,许是可怜,方其瑞都妥协了。

    她说:“她一个颐养天年的老人家了,身边最得力的丫鬟都没了,还能干什么?好吃好喝享受生活,然后去死。”

    这几句话很有杀伤力。

    然后,在某一日,然然跟方宝乾因为一点小事打起来了之后,梅姨娘说她太没有教养,要带到身边养。

    方其瑞居然动心了。

    梅姨娘再利益熏心,她出身于大家的礼仪规矩,做事情的章程,管理丫鬟婆子的手段,是没得说的。

    何家贤不同意。

    哪有人能只学优点,不学人的缺点的。

    若是学得像梅姨娘一样心机深沉,贪婪妄为,她宁愿然然永远天真烂漫。

    只是梅姨娘既然打定了主意要釜底抽薪,以报绿尛之仇,自然不会一击不中就罢手。

    不过是时间问题。

    和气传来的消息,让何家贤深深松了一口气。

    她费尽心思布局这样久,终于有机会收网了。

    她不需要绿尛亲口承认是梅姨娘教唆的,方其瑞有脑子自己会想。

    只要绿尛承认吉祥是冤枉的,方老爷是死在她手中即可。

    她一个丫鬟,无缘无故的,害死方老爷做什么?

    叮嘱和气在不经意的时候跟方其瑞提出此事,不要惹方其瑞反感。

    那个罪魁祸首,始终是生他的人。

    在这世间,除了她和然然,也就是梅姨娘和方其瑞最亲了。

    亲娘毒死了亲爹,不知道方其瑞会作出怎样的抉择。

    至于吉祥的冤屈,她叮嘱和气提也不必提。

    吉祥在她心里重要,在方其瑞眼里,不过是个亲近一点的奴婢,一如绿尛。

    他若是选了梅姨娘,吉祥冤枉不冤枉的,没人在意。

    他若是选了方老爷,吉祥的冤屈自然天下大白。

    还有春娇的事情,她更是不敢提。

    在方其瑞看来,梅姨娘安排春娇,也是为了他能娶她,自然是不算什么大错的。

    后面事情的发展,始料未及的因素占的更多。

    谁也没想到徐氏那么不堪一击,她又会把珊瑚送过去。

    能扭转方其瑞观念的,只有一个方老爷。

    何家贤静静的等待着。

    直到夏季来临,天气炎热起来,梅姨娘开始叫着热,要用冰。

    冰照例很贵,不过随着技术的发展,不像以前那样松散易化就是。

    绿尛的伤口因为炎热,发了褥疮,人也高烧不退好几天,终于撒手人寰。

    雪梨买了棺材将她安葬,到底觉得同为奴婢一场,多少办了丧。又遣了和气过来报信。

    方其瑞那边没有任何表示,梅姨娘仍旧是大事不管,自顾自享受生活。

    方家迎来一位新的客人,是位女眷,长得柔柔弱弱,我见犹怜,一副毫无心机的好模样。

    ☆、246、梅小姐到来

    算起来,应该是梅姨娘在京城娘家的表亲侄女,也姓梅。

    梅小姐年芳十五,是奉双亲之命过来侍奉梅姨娘的,叫她表姑姑。

    早先家里也是做官的,后来受梅阁老连累,贬为庶民,如今不过是京城一户普通人家的姑娘,请了几个老妈子。

    何家贤直觉梅小姐的到来,是给方其瑞准备的。

    但是梅小姐并没有让她感觉来者不善。

    她只是每日下下棋,抚抚琴,在穿着打扮上费力气。

    凡是何家贤不会的,她都会。

    但是除了见面行礼,从不单独跟方其瑞接触,也不拜访何家贤。

    纳闷了一阵子,见对方并没有什么妨碍之处,何家贤也就随她去了。

    只是一应吃喝穿戴照料的不错。

    她的保险事业开展的有声有色,丁悦在崴了脚,收到何家贤五十两银子的赔偿之后,很是开心:“虽然这点银子不算什么,可到底也是支出啊。能不从嫁妆里面拿,真真是极好。”

    而当初她买保险时,不过是每个月五两银子,连交了三个月而已。

    待凑齐五百两,何家贤将银子交给方其瑞:“……你用来做生意。”

    方其瑞的皮毛铺子挣不了太多钱,方宝乾的产业专门有一位账房先生打理,分得很清楚。

    十二岁的方宝乾,也跟着账房先生开始学管账了。

    何家贤终于发现,梅小姐的目标大概不是方其瑞,而是方宝乾。

    她经常在账房偶尔梅小姐,一般方宝乾也在。

    不过到底只算个半大的孩子,离大户人家的少爷十三岁初试人伦也还有一年。

    更何况何家贤管教他们,倒是没在这方面下太大的功夫。

    “梅小姐对管账有兴趣?”何家贤笑意盈盈的问。

    梅小姐脸皮薄,立时就红了:“我家里是读书人居多,还没有人做过生意,好奇,想看看罢了。”

    何家贤笑笑:“既然感兴趣,也不是什么坏事。咱们家就是做生意的。如今我虽然不管铺子,可是一大家子人的开销,还是要算的。莫不如跟我瞧瞧?”

    说着对梦梨笑着道:“去给梅小姐拿账册。”

    又对梅小姐说:“我们去花厅看。有什么不懂的,二爷回来了,也可以请教他。”

    梅小姐立时窘的脸红的要烧起来:“二爷……不方便的。”

    何家贤见她真的不是为方其瑞而来,愈发坐实了心中猜想,暗恨梅姨娘居然把主意打到方宝乾身上。

    她不由得想起一个典故来。

    明朝有位皇帝,身边有个大宫女,姓万。

    年长他九岁。基本上算是一手带大的。

    等皇帝继位了,便封了贵妃,一人独大后宫,狠戾歹毒。

    偏皇帝对这位“长姐如母”的感情深的很,一味纵容,最后子嗣不保。

    她睃了梅小姐几眼,想到那位万贵妃,心里冷哼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只拉了她一齐看账目。

    后面,只要有丫鬟说,梅小姐又晃荡到方宝乾面前去了,她就立时出现,带走梅小姐。

    如此重复几次,纯真如梅小姐也意识到了什么,跟梅姨娘暗道:“只怕二奶奶察觉了。”

    “察觉又如何,你趁没人的时候去。别在账房那么惹眼的地方不就成了?”方宝乾手握那么大的产业,方家三代人也吃喝不完,想到有朝一日要拱手让与他人,她怎能甘心?

    儿子不争气,不争取,她只能剑走偏锋。

    见梅姨娘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势,还有来的时候家里人的殷勤期盼,梅小姐咬咬牙,决定将这一事业坚持下去。

    账房门口不行,那就后园子里。

    方宝乾在读书,方其凯指点他不懂的地方。

    梅小姐穿着桃红色纱裙,脚步轻盈,鼓足勇气上前对方宝乾轻声道:“孙少爷?”

    方宝乾抬头见是她,笑了一笑:“梅姐姐有什么事?”最近他总是偶遇这位梅姐姐,有时候说几句话,她对他很是关切。

    “见天气热,怕你读书累,给你沏了凉茶。”梅小姐让丫鬟把端着的茶水放上来:“歇会儿吧。”

    “谢谢梅姐姐。”方宝乾低头发觉自己没带汗巾,随便用袖子擦一下额头上汗,又让出一个圆凳来:“梅姐姐也坐。”

    见方宝乾对自己不反感,也没什么敌意,梅小姐笑了,带着少女的三分烂漫:“你别用袖子擦呀。”她递过去自己的手帕,带着少女特有的馨香。

    方宝乾没多想,接过来顺手一擦,放置在桌上:“等我叫丫头洗干净了,再还给梅姐姐。”

    “不妨事。”凡事欲速则不达。关爱关切已经送到,再留就有些突兀。

    梅小姐笑着:“那你好好学,我先回去了。”

    说着敛裙行礼,盈盈走掉。

    方宝乾又学了一会儿,发觉到时间去账房了,他比方家别的孩子都累。

    何家贤怕他日后埋怨自己,一面让他读书,一面又让他学管账。

    等他大了,能自己做主了,想干什么都可以。别像方其瑞那样,被逼着读了十几年的书,最后人家只想做生意。

    方宝乾并不知道何家贤的苦心,不过他是个听话的孩子,两边也都辛苦的坚持着。

    谁叫他是方家的嫡长孙呢。

    这是责任!

    从他出生开始,就已经担在肩上了。

    方宝乾匆匆告辞,留下桌上一方手帕。

    他忘记了。

    方其凯将它握在手中,有一瞬间的失神。

    天气越发炎热,请来的教习嬷嬷终于到了。

    何家贤没有要梅姨娘推荐的,也拒绝了方其瑞生意上的朋友家里用过的可靠的,这一位是她自己在街上找到的。

    那日丁悦约她去家里喝茶,出门时,见一位婆婆在路上破口大骂,骂的不是别人,却是自己的儿媳妇。

    儿媳妇一言不发,只静静地站着,等老人家骂完了,才上前扶住:“娘,您要是出够了气,咱们就回去。要是没够,您就接着骂。”

    送何家贤出来的甄家的妈妈便悄悄道:“这一位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

    何家贤纳闷,那妈妈知道这位夫人是自己主子的好友,两个人经常来往,便存了讨好的心思,要将这桩八卦说与何家贤听:“这个媳妇,据说是宫里出来的,以前还伺候过贵人呢。”

    妈妈捂着嘴小声嘀咕:“后来年纪大了没有留用,25岁放出宫。据说那贵人还专门派人来看过她几次,可见是个有主见的。不然,冲着贵人的青眼,在宫里面混成姑姑,也不是难事。”

    “可能她偏想要嫁人吧。就回了燕州城,这里是她老家。”妈妈撇撇嘴,有些可惜:“其实她家里还是有些底蕴的,后来嫁给了我们后巷的齐家。齐家自她进门后,少爷死了,就是她相公。如今剩下一个婆母在,成日里不开心就骂她。”

    “说来也奇怪,她婆母骂她,却又离不开她。骂一日消停两日。”那妈妈笑着:“有时候别人说她媳妇,她这婆母又还护着。”

    “那是她没有改嫁的缘故罢。”雪梨猜测。

    “不是。是她手段好,总能哄住她婆婆。”那妈妈笑着,言语中虽然对那媳妇有些不屑,但是听语气却又带着几分欣赏:“她要改嫁的,她婆母承诺把家产都转到她名下,她才没改嫁。不过倒是信守诺言,一直照顾着她婆母。”

    “那她厉害在什么地方呢?”想到这位妈妈居然用深藏不露这句话来形容该媳妇,何家贤倒是有些兴趣。

    “做人圆滑,滴水不漏。”那妈妈仍旧是笑着:“你瞧她,克死了丈夫,婆婆居然还离不开她,将婆家的财产都掌握在手里,咱们还对她赞不绝口,这不是厉害是什么?”

    她谄媚的对何家贤笑笑:“深藏不漏这句话是咱们夫人说的。她先前请这媳妇去家里教咱们小姐规矩,谁知道被拒绝了。”

    那媳妇跟夫人说:“她的规矩都是伺候人的规矩,甄家小姐要学的规矩是管教人的规矩,路子不一样。”

    “夫人没有为难她,就说了一句,要是想通了,甄家还是欢迎你来的。随后等她走了以后,夫人就跟老奴说,这人真是深藏不漏。”那妈妈一口气说完了这一通,那媳妇已经扶着婆婆进门去了。

    何家贤思忖着那妈妈的话,又想到丁悦对她的评价,倒是起了心思,命雪梨去打听打听。

    雪梨打听回来,这才道:“乖乖不得了,那妈妈说话没说完呢。”她一顿,感觉自己像挑拨离间一般,笑着道:“瞧我这话说的,该是那妈妈不懂这其中的道道……”

    “那齐家并不穷,家里也有几间铺子,好几个下人。”雪梨将打听来的事情一股脑儿倒出:“她与她相公是青梅竹马,说好出宫就成婚。她婆母觉得不可信,中间逼她相公另娶,他相公坚持不娶。”

    “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在那贵人百般挽留的情况下,既没有得罪贵人,却还顺利出了宫。”雪梨咂嘴:“两个人这才成婚。后来她相公染病死了。”

    “大家说她厉害,是说她远的能讨宫里贵人照拂,近的,连从家大夫人在街上与她偶遇,都下了心思请她去教从家的姐儿呢。她没有同意,可从家却也从来不恼,从大夫人也说了甄夫人一样的话,从家的大门,随时都为她敞开。”雪梨道:“我瞧着,以前那个崔嬷嬷,虽然厉害,可也是仗着年纪大的缘故。若说是能干,只怕齐家媳妇远在崔嬷嬷之上。”

    何家贤听到连一向什么都看不入眼的从大夫人都这样发话,说明在古代人的眼中,此人大概是有些真本事的。

    她向来不喜欢那些礼仪规矩,看不出什么门道。之前跟崔嬷嬷学习,也不过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来怀孕了就更是搁浅了。

    直到崔嬷嬷离开,也没学出个什么样子来。

    然然那时候又小,因着她的纵容,能马虎糊弄过去,也就罢了。

    说实话,崔嬷嬷那样教条似的教学,她并不喜欢。后面因着两位主学的姑娘们都先后说了婆家订了亲,崔嬷嬷功成身退。

    如今然然一日大过一日,中间因着懒散天真,跟着崔嬷嬷学的那些,基本上都已经还回去了,方其瑞这才又重视起来。

    相比于上次的学习,何家贤对这次的纠正学习也不大敢怠慢。

    总不好叫然然嫁人后,像她这样,忍气吞声,处处为人掣肘吧。

    这个齐家娘子,倒真是个好人选。

    思及此,何家贤决定亲自去拜会。

    只是帖子刚递过去,那面齐家娘子就已经传了消息过来:“方二奶奶不必上门了,我愿意教授小小姐。”

    何家贤诧异莫名,特意让齐家娘子定了日子,只等家里的事情处置好就来。

    最后是早上十点左右过来,下午四点左右回去,中间教授两个时辰,吃一顿午饭。

    到了上门那日,何家贤特意将然然认真打扮一番,梅小姐表示要见识一下宫里的规矩,也跟着来瞧。

    方其凯在汀兰院逗着方宝坤玩闹,顺带一起出门见礼。

    齐娘子穿着素色布裙,简单又干净,过来盈盈行礼。

    何家贤见她的礼和崔嬷嬷的差不多,忙还了一个。

    齐娘子环顾众人,几个孩子忙齐声道:“先生。”

    “恩,就这么叫吧。”出乎何家贤意料的第一幕开始了,她当这句“先生”理直气壮,不像别人那样总是客气推辞。

    譬如崔嬷嬷,当时说的是:“老身闲人一个,当不起少爷小姐们如此称呼,叫一声嬷嬷便是。”

    齐娘子的神情是倨傲而自信的,脸上闪着光彩,她看了一眼然然,拱手弯腰。

    然然愣了一下,有些不解的看向何家贤。却又不等何家贤回答,有些欣喜的朝齐娘子点点头。

    齐娘子冲何家贤道:“孺子可教。”

    何家贤都还未明白过来呢,然然已经上前一步,也同样学她方才拱手弯腰行了一礼。

    齐娘子也面带微笑点头。

    “我明白了。”方其凯笑着:“这是打哑谜呢吧。先生说,这位就是要教的学生了。然然说,正是。然后行礼认先生。先生说,正是。”

    ☆、247、小姐们打架

    他说完眼神在现场圈了一转,最后停在齐娘子脸上。

    齐娘子笑着:“四少爷聪慧过人。”

    方其凯有些自得的笑。

    梅小姐解了惑,朝方其凯感激的笑笑。

    齐娘子尽收眼底,但笑不语。

    等第一日的教学结束后,她去跟何家贤说然然的学习情况,顺嘴提了一句:“府里适婚的孩子,不止是四少爷啊。”

    何家贤一愣,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娘子笑:“梅小姐也到年纪了。”

    何家贤也笑,没有明说梅小姐,是给方宝乾准备的。

    齐娘子开始每天报道。

    说的是规矩,其实还包含琴棋书画等内容。

    齐娘子将女则和女诫放在然然桌上。

    然然很是喜欢这位说话带着三分笑的先生,道:“我已经读过了。”

    齐娘子就收起来,背着手问:“女诫中,曲从一章,你有什么感悟?”

    然然结结巴巴,慌张起来。

    何家贤为了给齐娘子充分的尊重,仍将课堂设在以前崔嬷嬷教授的小厅。

    只有她和然然两个人。

    何家贤既不旁听,也不提任何教学意见。

    齐娘子不以为意,见然然答不出来,开始教她下棋。

    抚琴齐娘子坦言不会,读书说不定读的还没有然然多,琴棋书画,她只占了个棋字,一手围棋下的极好。

    不到三日,丁悦上门拜访,拍着手郁闷道:“我就奇了怪了,怎么我和从大夫人都请不动的人,偏你请得动。”

    何家贤也不知道,更不好问齐娘子。

    丁悦又道:“莫不如我把闺女送到这里来,跟然然一起学吧。”

    丁悦的闺女叫甄香,已有十四岁,生得亭亭玉立。

    “那我可不能答应你。我得先问问齐娘子的意见。”何家贤说道。

    丁悦就有些不满:“你既然花钱聘了她,她也答应了。教几个人是你说了算。你家是没有表小姐堂小姐之内,有的话,这么今天来一个问一下,明天来一个问一下,烦也烦死了的。就这么定了!”

    何家贤急忙道:“她是老师,有权决定教谁不教谁!”

    “切,你还真把她当先生啊?一个女流之辈。”丁悦摆出夫人的谱:“我去跟她说。”

    “还是我去说吧。她若是不同意,我也不会硬塞进来的。”何家贤拦住丁悦,据理力争。

    丁悦不好真的因为这种小事跟何家贤翻脸,却也微微有些恼怒:“……大不了加她些银子罢了。”

    何家贤只好好声好气的劝了会儿,丁悦才扁着嘴:“就你把她当回事。”

    何家贤疑惑道:“不是你说她厉害,深藏不漏的吗?”

    “那又如何?还不是平头老百姓一个!”丁悦点着她的额头:“死心眼。这天下有本事的多了,深藏不漏的也多了。咱们有心抬举,可架不住有人不识抬举,那就没什么脸面好给的了。毕竟,寻常人没有她,还是好端端的在吃吃喝喝。可要是没有了咱么家的铺子……”

    丁悦“哈哈哈哈”大笑起来:“那许多人就连米都吃不上喽。”

    何家贤听她言语里面的自得,这才明白,即便是再有能耐的人,若是没什么身份地位,在丁悦眼中,不过也就是尔尔。

    这就是古代社会的森严等级。

    略微有些犹豫的开了口,齐娘子听了道:“二奶奶这是知会于我还是商量于我?”

    何家贤道:“自然是商量。我还没答应甄夫人呢。自然是要等您点头。”

    齐娘子脸色稍霁,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也不好驳甄夫人面子,您答应她即可。但是千万别说是经过了我的同意,只消说是您答应了才好。”

    何家贤一愣,以为她是为自己出尔反尔,说不教甄家的人,却又教了的缘故,不好意思,忙道:“甄夫人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齐娘子见她会错意,笑着解释:“我行得正做得直,就算先前不同意如今同意又如何?世间上的事情,哪能件件一锤定音的?”

    何家贤便问为什么?

    齐娘子便问道:“你可知为何她们都请我,我偏答应了您吗?”

    “因为她们请我,不过是把我叫过去,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命令我去教授,仿佛是我莫大的福气。二奶奶您不同。”她眯着眼睛:“您给我下了帖子,写明原委,并说要登门请我。”

    她顿一顿,满脸诚恳:“我并不是那不识抬举之人,只是谁是真抬举,谁是假抬举,我分得清楚,计较的厉害!”

    何家贤这才明白其中原委,又问为何跟丁悦不能承认?

    齐娘子道:“她们这帮阔太太们,最爱体面,最好奢华,巴不得将人人踩在脚底下。看她们请我与您请我的不同行事风格便知道了。若是您这样真的眼巴巴的问我才做决定,难免堕了威风。”

    她看着何家贤:“我知道二奶奶不在乎,可我在乎。士为知己者死。”

    她笑着:“二奶奶以真心待我,我就不能看着二奶奶深陷泥潭而不自知。您若再不将自己当回事,假以时日,整个燕州城,就没人把您当回事了。没遇到事还好,若是遇到事,孤立无援,甚至落井下石者,大有人在。”

    何家贤明白了,诧异道:“你是劝我,对待不同的人,就用不同的态度?”

    “正是。”齐娘子点头:“若非如此,不能立足!”

    何家贤有些犹豫,那不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齐娘子似乎看出她所想,解释说道:“四少爷如今年少成名,一举成了生员,我瞧着,两位孙少爷读书也是极好的,他日高中不在话下。若是二奶奶不尽早纠正行事作风,光凭一番赤诚之心,日后,偌大的家业,娶回来的那些媳妇,再到孙子辈,就够您愁的了。”

    齐娘子见何家贤认真起来,才点播到最后一句:“做人凭本心,做事凭手段。”

    何家贤释然。

    对齐娘子道谢,将梦梨叫来,写了帖子,送去了甄府。

    甄悦这才又高兴的过来,睃一眼何家贤:“你不会真的还请示那个齐娘子?”

    “自然不是。你说的有道理,我既然花银子聘了她,这点子小事我还能做主的。”何家贤按照齐娘子说的话回答。

    甄悦果然很高兴,认为何家贤跟她是一伙的:“甄香,过来见见你方姨。”

    何家贤拿出一个荷包,里面是两粒金海棠:“给孩子玩儿。”

    又吩咐丫鬟过来带着甄香去小厅,跟齐娘子学习礼仪。

    甄悦陪着说了一会儿话,留下两个丫鬟两个婆子跟着伺候,便先回去了。

    过了两天,连梅姨娘也看出齐娘子是真的有些手段的,便将梅小姐也送过去一同学习,另外给齐娘子交了学费。

    这一日何家贤正在帮方宝坤温习功课,就有丫鬟过来报信:“……几位小姐吵起架来。”

    何家贤吃了一惊,叫了方宝乾过来照看弟弟,自己去小厅。

    然然脸上几道红印子,咬着牙一言不发。

    梅小姐眼泪汪汪的,小声抽泣,额发凌乱。

    甄香双臂环胸静站在一旁。

    她们三个人,梅小姐年纪最大,然然年纪最小。

    何家贤进来,环顾一圈,发觉齐娘子不在,原来是趁先生不在时闹起来的。

    便低声对梦梨说道:“齐先生哪里去了?”

    梦梨说道:“本来教女诫的,齐先生家里突然说她婆母不舒服,她来不及告假就回去了,说是看看就回来。叫几位小姐自己温习功课。”

    那就是没有旁的人证了?

    何家贤略想一下,才道:“去看看齐先生家里出了什么事,若是真不好,送些银子过去。若是好了,请她过来处置。”

    她也不说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歇息,看也不看三位小姐一眼。

    几位小姐就有些尴尬,但是也不敢坐,更不敢说话。

    僵持了一盏茶的功夫,齐娘子匆匆赶来,见何家贤在,敛裙行礼:“是我的错。”

    “既然先生回来,那我就先去忙了。”何家贤命梦梨留下来给齐娘子帮手,自己仍旧回汀兰院。

    从头到尾就没有要问明缘由的意思。

    甄香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齐娘子待人严苛。此事是她挑起来的,她本想自己是客,何家贤做主的话,多少要顾着几分母亲的薄面,照顾着她些。

    没想了居然抬脚就走了。

    齐娘子已经命人拿了几个蒲团放在她们脚下:“跪着吧,一炷香,跪完了起来说话。”

    甄香恨恨瞪了梅小姐一眼,不忿的跪下。

    待时辰到了,齐娘子命她们起身,又坐下了,才问道:“谁先说。”

    甄香略微一愣,梅小姐已经抢在前头:“我先说。”

    “咱们学习女诫,甄小姐就说我不知廉耻,住到别人家里,一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还好意思跟着学规矩。您是二奶奶费了多少心思请来的老师,我居然有脸蹭课……”梅小姐说着又哭起来:“……我气坏了,就回了几句嘴。”

    “是啊。你说你只是回了几句嘴,可你回的什么嘴?就差没诅咒我终生嫁不出去了。”甄香冷笑一声,斜眼看着梅小姐哭得梨花带雨,忍不住轻嗤一声。

    她二人口角,为何然然伤得最重?

    齐娘子的目光转过去。

    然然站着,眼神也不闪躲,对上齐娘子探寻的目光,认真道:“两位姐姐吵闹,碍着我温习功课。我劝了几句不听,就动手了。她们就一起来打我,自然我受伤最重,可好在打起来后,她们就老实了,不再争吵。”

    然然说这些话理所当然的笑着,就像是描述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先生要罚就罚,我绝无二话。”

    齐娘子生平第一次有些无语。

    她本待觉得然然聪慧,又肯学,没想到是这样一股硬骨头。

    只是这理由,也太牵强了些。

    齐娘子命然然去佛堂跪一个时辰,又让甄香回府休息,梅小姐去梳洗换装,明日再来。

    然然只跪得两脚发麻,才由丫鬟们扶着。

    “小姐是去汀兰院吗?”她虽然辟了自己的院子住,可却总爱赖在汀兰院。

    “不回。”然然慢慢的回自己的院子,门口遇到齐娘子。

    她看看天色,已经近黄昏。齐娘子都是下午就回家的,此刻显然是专门在等她。

    行了礼,然然问:“先生还有何见教?”

    “我说一件事情,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齐娘子轻声和她说。

    然然点头。

    “梅小姐伤春悲秋,甄悦看不过眼,出言侮辱在先,是也不是?”

    “嗯。”

    “两个人吵起来了,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是也不是?”

    “嗯。”

    “你劝诫无效,就动手了,是也不是。”

    “这些我跟先生说过呀,然然并没有撒谎。”

    “你撒谎了!”齐娘子看着她的眼睛:“你绝计不是因为她们吵才动手的,而是不想你母亲为难。”

    “一位是远方亲戚,一位是朋友之女。二人吵闹,是非曲直无论定了谁的错,都是偏帮。”齐娘子笑着说道:“各大五十大板吧,又显得你母亲又和稀泥之嫌,双方会愈发委屈。”

    “是。”然然接话:“只有我动手了,我的过错最大,她二人之间的龋齿,就不值得一提了。”然然也笑:“先生英明。”

    “好孩子。”齐娘子笑笑:“只是日后无非真的让自己吃这么大亏,即便平息了事端也划不来。你瞧你的脸,若是留了疤,日后就难消除了。”

    齐娘子拿出一瓶药膏:“你用着吧。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你不要动手。只需要骂她二人长得丑就可以了。”

    齐娘子说完补充一句:“骂完就跑,打不着你。”

    然然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

    对于女子来说,没有比说她丑,更有杀伤力了。

    一句玩笑话,然然却当了真:“多谢先生教诲。”

    齐娘子这才走了。

    然然点头,摸着那小瓶子:“我原先还有些不服,现下看来,真是个人物!”

    她的脸上,有一股和平素天真烂漫截然相反的,成熟世故。

    这场小风波如然然的愿,没有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

    在梅小姐和甄香的眼里,她们二人争吵的是小事,然然敢动手打她们才是大事。

    ☆、248、方其凯与梅小姐

    可她二人联手将然然打了,且打赢了,她们就没有吃亏。

    更有一种隐约占了上风的满足感。

    翌日上完课,梅小姐走在院子里,见月亮门那里,方其凯倚在墙上等人。

    忙站定了。

    方其凯走过来:“听说你昨日与人打架?”

    不问还好,一问梅小姐就觉得委屈,甄香骂她的那些,像针一样戳在她的心上,她抽抽搭搭复述了一遍,然后可怜万分:“本来我是没脸留在这里的,只是你知道的,我忍辱负重,就是想表姑姑能开心一些,我多陪陪她。你知道,她前半生过得很苦……”

    她抬眼看了方其凯一眼,使劲绞着手帕:“……你会不会觉得我死皮赖脸……”

    “自然不会。”方其凯急忙出声。又觉得自己有些唐突,支支吾吾道:“梅小姐没事就好,方家,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没有谁能说得着你!”

    梅小姐面上露出感激之色,对方其凯柔情万种,低着头却又抬眼偷看他:“我叫雪文,梅雪文。”

    方其凯脸上一红,稍微愣神,梅小姐已经跑远了,只有她的温婉低声还响在耳边,她说她叫雪文。

    心里一阵小鹿乱撞。

    前段时间,方宝乾将梅小姐的手帕落在石桌上,他捡起来命人洗干净了,想还的时候又有些舍不得。

    谁知道压在枕头下面,被方宝乾看到了。这孩子没心没肺的,立时就认了出来,跑到梅小姐面前嚷嚷:“我哥捡了你的帕子,洗干净了藏在枕头底下呢。”

    梅小姐当时听了羞也似的跑了。

    后来遣了丫鬟来要帕子,他依依不舍,却不好真的霸占,只得还了。

    今日一早,听说她跟然然吵架打架,心里就有些担心,特意拦在她放学的路上,想问问究竟。

    谁知道,她居然告诉了他她的闺名。

    方其凯不淡定了。

    何家贤也不淡定了。

    丫鬟将方其凯和梅小姐在园子里说话的事情汇报了,说梅小姐是红着脸走得,方其凯是窃笑着跑的。

    何家贤想到齐娘子刚过来时提醒的话,这才明白,许是她当时就看出什么来了,但是没有实锤,所以也不好明着说破。

    如今瞧着,却是不知道何时,两人情愫暗生了。

    她仔细观察了梅小姐,发觉她除了目的不纯之外,知书达理,富有内涵,也知道进退,不会太过骄纵,心里倒是颇为满意。

    梅姨娘那面却叫了方其凯过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方其凯出来时垂头丧气,再见梅小姐时,却是躲躲闪闪,再不好意思大方说话。

    绿尛去了以后,现在伺候梅姨娘的是阿秀,她算不上是何家贤的人,对梅姨娘还忠心,分内之事做的很好,其余的闲杂事情却是一概不理的。

    何家贤问方其凯,他也是咬紧了牙关一句不说,压根不承认喜欢梅小姐,只说要好好读书考秀才。

    雪梨等方其凯走了之后才说道:“四少爷真是体贴,在您面前还怕说溜了嘴,有损梅小姐名节呢。”

    何家贤心念一动,既想成全这对新人,又想膈应膈应梅姨娘,治治她交权了,却又心有不甘,事事想插手的毛病。

    方其凯不知道何家贤打的算盘,他比以前更发奋读书,秋季下场,一举上榜,成为秀才。

    梅小姐终究是忍不住,绣了一个荷包,恭贺他。

    方其凯这些日子也被思念折磨得难受,只是想到梅姨娘那句:“你凭什么喜欢她?不说身份地位,你想想你姨娘做的那些腌臜事儿?骨子里就是下贱的货……”

    他愤怒的握紧了拳头,将荷包打掉,一溜烟跑了。

    何家贤打算晚上设宴给方其凯庆功,方其凯却不乐意出席,他居然有些生气,跟何家贤说:“看来我真是不配的……”

    “什么配不配?”何家贤纳闷。

    方其凯又想起那几句话,不吭声。

    “你说清楚。”何家贤问道:“你姓方,中了秀才,不说光宗耀祖,也是大气成才了,怎么配不上?”

    “我自然是配不上!我没有亲娘,不比宝乾是嫡长孙,不比宝坤有亲爹亲娘疼爱……”方其凯怒吼出声:“二哥中了秀才,爹爹欢天喜地摆了三天的流水席……我一直以为二嫂是最尊重人的,却连你也看不起我……”

    何家贤闪神,没想到方其凯居然会这么想。

    她只是低调惯了,没有想过张罗这些。

    “雪梨,你去张罗,给四少爷也摆上几天的流水席……”何家贤不忍心教方其凯真的这样以为。没爹没娘的孩子,被人看不起,自己觉得不配?

    穿越来之前,她不就是这样?

    方其凯如今在青春期,敏感又冲动,是该顺着他一点。

    自从梅姨娘受伤后,从沸反盈天,喧闹高调变成低调不吭的方家,重新又热闹起来。

    方其凯得到消息时吃了一惊,见着何家贤,羞愧的不敢说话,何家贤道:“你是方家的男儿,都已经成年了,是我太懒了,一心想低调,不愿意揽事做。殊不知你是到了出来应酬,认识一些人的时候了。这是个好机会……”

    她没说是因为方其凯“不配”的原因改了决定,而是为他“长大成人”进行庆贺。

    方其凯没有辩驳,他惊讶于何家贤的精心。这次流水席的排场,比方其瑞那会儿不会差。

    而且,不是随吃随喝那样显示方家阔绰的手段,何家贤是费了心思,将他有交情的同窗都请了过来。

    大家都真心恭喜他,彬彬有礼,诚心实意,没有一个人因为他耿耿于怀的姨娘的事情,故意刁难——而这,是他看到流水席后,最担心的。

    一切顺利而舒心。

    认清楚了这一切,方其凯满心的感激之情。

    只不过这么大的事情正是内敛的性格,他什么都没有说。

    何家贤又托付方其瑞,让他没事带着方其凯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方其凯如今没爹没娘的,又是几个孩子的长辈,日后只能分家令过,独当一面,必须尽早筹谋,省的日后留人口舌。

    方其瑞也觉得正该如此,答应得非常爽快。

    商贾人家不像是世家大族,对于家宅阴私和名声看得没有那么重,方其瑞也避免让他与那些刻薄的读书人来往。

    久而久之,方其凯也看出名堂,提出异议:“我还是想和同窗们多走动,毕竟,日后我还是要通过读书立身的。”

    何家贤面露难色。

    先前参加宴席的那些同窗,她在递交帖子的时候,在写了时间地点和名讳几个重要因素之后,为了显得雅致,还特意加上了一句圣贤之言,作为点缀,同时也作为提醒。事实上,那些读书人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倒是都给了面子。

    “智者不毁谤他人,也不随意轻言”。看似无意间的一句话,读书人又有哪个会看不懂。

    于是,宴席上大家可劲儿的恭贺方其凯,并没有人提及一句。

    吃人嘴短。

    可私底下就说不准了。

    何家贤有些不安。

    允吧,怕出岔子,打击方其凯这颗自卑敏感的心。

    不允吧,难道一辈子将他养在温室?

    思来想去,只好把方其凯叫过来叮嘱一通:“人这一生,没有谁能够不受闲言碎语所困扰。有时间嚼舌根的人,必然是生活中的失败者,这样的人,说什么话都不足以让你去思忖,去在意。男子汉大丈夫,立身立世,该当用自己的本事,不管是科考也好,挣银子也罢。绝技不是听那些流言蜚语,沉湎于被人连累的过错中,就能成事的……”

    说完,她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方其凯。

    咳了两声,又说道:“其实,你姨娘也没法子。现在的制度对女人太过于苛刻了。”她有种同类相伤的难受:“她首先是个人,其次才是你的母亲,才是老爷的姨娘。”沈姨娘的事,终究是有些难以启齿。

    对方却轻轻笑起来,像一个成年男子,对着何家贤道:“二嫂,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又不是那泥捏的木偶,别人几句话就将我震碎了。人生的这条路,总归是我要自己走的。”

    何家贤没料到他能这样说,一时有些结巴,还有些准备好的话都堵在口中,说不出来。

    “您给我的同窗们发的帖子,我看到过了。”方其凯笑笑:“其实您大可不必这样担心,您平素教然然和宝坤、宝乾他们的话,我都听着呢。您不是经常说,不管什么时候,生命总是第一位的,人格是第二位的。蝼蚁尚且偷生,所以要先活着。既然活着,就要体面,可这体面不是别人的喉舌给你的,而是要靠你自己去挣。就像您说的那个唐太宗李世民,是这个名字没错吧。您说他杀了兄弟谋的皇位,可是后来他开建了一个大唐盛世,这就叫瑕不掩瑜。”

    何家贤听得瞠目结舌。

    方其凯继续笑着:“我托生在沈姨娘肚子里,这是我的命。除了重回娘胎,怎么都改不掉的。既然是事实,就只能认命了。但是后面的路,我得写得好看些。不然,别人会说,你瞧,果然是那种女人生的孩子,真的被我说中的吧。”

    “对!”何家贤一拍椅子的扶手:“就是要狠狠打他们那些乱嚼舌根的人的脸!”

    方其凯笑着:“所以二嫂您放心吧。”

    何家贤唏嘘:“你果然是长大了!”

    “不是,是二嫂教的好。”方其凯一直对她笑着,十六岁的少年郎,如春风般和煦谦厚:“二嫂做人做事,不看门第身份,只看人品德行。我相信,即便这世间所有的女子,都是看家世荣华嫁人的,也必有那么一两个,是看中我这个人,只是世间迟早而已。不然,二嫂私藏的那些话本子,又是说的谁的故事呢。”

    何家贤一愣,随即有些尴尬的哈哈大笑:“瞧你……连这都知道。”

    话说开了,就没有必要瞒着,何家贤指着方其凯:“你也别妄自菲薄。”

    方其凯点头应是,这才告退离开。

    “到底是长大了。”何家贤跟雪梨感慨。

    雪梨笑着道:“其实四少爷说的没错,是二奶奶教得好。奴婢从前,只想着做好了事情,升一个管事娘子,便有着人前无穷的里面。可是二奶奶,却从来不争管家权。”

    雪梨难得跟何家贤推心置腹:“等奴婢有了孩子,二奶奶曾经有一次,跟小小姐说‘人啊,特别是女人,难道不是孩子和终生幸福更重要吗?’奴婢当时心里咯噔一下,想了想奴婢都干了什么?若是我再像以前一样处心积虑,想尽各种手段往上爬,到时候东窗事发,惹得主子不喜,或残或死,我的孩子,没有的母亲,就算给他再多荣华富贵,他就会开心吗?”

    雪梨敞开心扉:“打那奴婢就想明白了。先做人,后做事。主子只要不瞎,奴婢忠心耿耿做事妥帖,二奶奶一定会看得见的。”她笑着:“如今和气管着那么多事,我再忙着,家里没人顾,那孩子才可怜。孩子没有个好前程,我有再好的前程,有什么用呢。”

    何家贤没有想到雪梨居然还有这么一番心里路程,她只是觉得雪梨比以前好用了,没料到还有这番缘故,点着头道:“他们都笑我痴傻,我倒是笑他们都看不穿呢。”

    雪梨重重点头:“如今咱们汀兰院,秩序井然,人人各司其职,二奶奶谁也不怠慢,不是很好。以前方家各个院子里勾心斗角,鸡飞狗跳的,累人的很。”

    “以前是没有规矩,人人都指望伺候好了主子,主子一句欢心的话,就能飞上枝头呢。如今二奶奶定的晋升的规矩,你做了事情,除了主子说你好,还得其他的丫鬟说你好,谁还敢讨巧卖乖的。”梦梨进来斟茶,顺嘴接话说道。又问雪梨:“你那库房,让给元春管着,你不也挺放心吗?她与你非亲非故,你要回二奶奶身边伺候,选择她接位,可不是看准了她被好几个丫鬟说,捡了东西从来不昧,都是还给了别人么?”

    ☆、249、筹谋断腿

    雪梨点头应是。

    何家贤见她二人都在,便说道:“问你们一件事情,咱们燕州城,哪位媒婆的嘴最厉害?”

    雪梨忙道:“奴婢知道的有两位,一位姓魏,一位姓张。”

    何家贤道:“那哪一位身体好些,年轻些?”

    雪梨道:“那要数魏媒婆。”

    “好,你去请她过来。”何家贤拍手决定:“只是要悄悄带进来,不许走漏半点风声。”

    雪梨笑着答应,并不去打听是干什么,为什么。

    何家贤叫了齐娘子过来说话,问她梅小姐表现如何?

    齐娘子点头:“除了娇气讲究些,并没有什么大的毛病。不过她是京城来的,那边过日子惯就精细些,倒也无妨。”

    何家贤不想瞒她,开门见山说道:“我想将她许给四少爷。”

    齐娘子听她这么说并不意外,只抿嘴略微一思忖,就道:“是一桩良配。四少爷虽然是庶出,身份差些。可年纪轻轻就是秀才,等日后中举,前途无量。他命苦,性子又有些孤傲。梅小姐虽娇气,却很是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只是不知道二奶奶要何时做主?既然要做主,就得先请梅小姐回娘家待着去才行。”

    何家贤叫她来也正是为了此事,商量如何在梅姨娘没有觉察的情况下,将梅小姐送回去。然后,再去为方其凯说媒,把事情圆圆满满和和美美的办了。古人说长嫂如母,她也愿意为方其凯操这个心。

    齐娘子道:“这好办,过段时间就是中秋节的,为人子女,哪有不思念父母的。到时候我从中间一说,也放那甄小姐几天假,就齐了。二奶奶赶在中秋节过去提亲,若是允了,梅小姐自然要在家绣嫁妆待嫁,不能出门来了。”

    何家贤笑起来:“就如先生所言。”

    齐娘子笑着行一礼:“二奶奶胸襟宽厚,既有容人雅量,又有成人之美的良善,我敬佩的很。”

    梅姨娘看何家贤不顺眼,如今在方府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从她折腾何家贤开始,就已经是丝毫不打算遮掩。

    直到何家贤她们分家又回家,梅姨娘受伤又痊愈,中间安静了一段时间。

    出山后,梅姨娘虽未明着要把权力抢回来,可私底下,不管是绿尛也好,院子里的几个丫鬟也好,没有一个人是听何家贤的话的。

    本来现在方府人就少,何家贤又不许下人嚼舌根,于是水平浪静下面,即便是波涛汹涌,也是掩盖的很好。

    何家贤不想方其瑞夹在娘和媳妇中间为难。

    没想到齐娘子一眼就看了出来,此刻更是明着提出来。

    是啊,换做谁是媳妇,也不愿意娶婆婆安排的人。而且明摆着那安排,就是没安好心。

    说话间魏媒婆到了,何家贤将此事说了,要请她往京城梅家奔波一趟。

    魏媒婆见酬金丰厚,自然是开心得答应。何家贤又叮嘱她务必保密。

    梅姨娘本就瞧不上方其凯,定然会从中作梗。

    一切都安排妥当,何家贤晚上又跟方其瑞商量,给多少银子给方其凯另立家业合适。

    方其瑞笑着,眼里有惊喜,有感动:“你倒是不怕梅姨娘拉拢梅小姐,给你找不自在。”

    何家贤不是没想过。

    两个人到底是一个姓,若是新娶进门的弟媳妇站在梅姨娘那边,她又该如何自处?

    “到底不一定不是?难得他们两情相悦。”何家贤将头抵在方其瑞肩膀上:“若真是这样,大不了再分一回家罢了。只是不知道如今已经是方家当家的,还愿不愿意跟我出去住那几寸见方的小宅院,过清苦的什么都要自己动手的日子。”

    方其瑞将她压在身下,伸手就去撩她的裙子,嘴唇在她脸上胡乱的亲:“那得你再给我生个孩子,爷才考虑考虑。”

    何家贤:……

    眼看见快到中秋节了,何家贤准备了一大堆礼物,叫了梅小姐过来:“你来家这么久,定然是想爹娘了,回去看看吧。”

    梅小姐没想到叫她来是这桩事情,到底是个小姑娘,哪里能真的不想,未说话已经哽咽起来:“那表姑……”

    “她会同意的。”何家贤狡黠笑了一下,没把安排了方宝乾去周家小住的事情说给梅小姐听。

    周氏去后,方家对外说是为了方其业殉葬,按照少奶奶的规例葬在祖坟里。对外口径一致,毕竟是方家大丑。

    周家作为岳家,倒是对方宝乾这位身怀方家巨产的孩子呵护备至,时常嘘寒问暖。

    少了亲生父母疼爱,倒是多了外祖父外祖母的关心,方宝乾还是很喜欢他们的,时常过去小住。

    何家贤这次安排他在中秋节前走,说好玩十天。

    没有了这个目标人物在,梅小姐提出想回去团圆,梅姨娘就答应了。

    只不过听说最开始是何家贤提议的,暗道果然是不喜欢梅小姐在这里。

    心里多少有些得意,只要何家贤不高兴的,她都高兴,又拿了些礼物给梅小姐:“替我问你爹娘好,早去早回。”

    梅小姐点头乖巧的答应了。

    梅姨娘做梦也没有想到,梅小姐会一去不回。

    魏媒婆去京城住了两天,就谈妥了婚事,回来给何家贤报喜。

    何家贤趁热打铁,未免后面有人从中作梗,立时就带着聘礼去了京城一趟,摆出男方家长的诚意,将婚事定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方其凯感动了好一回,当着何家贤的面,低下头悄悄的擦眼泪。

    他是知道的,梅姨娘说的一点儿也没有错。

    别说沈姨娘做出那样丢人的事情,就连方家如今在燕州城,也基本是个笑柄。

    但凡好一点的姑娘家,都不愿意与方家说亲。

    梅家远在京城,只怕没有细细调查这些事情,而且燕州城里的人,取笑他们也取笑不到京城去,何家贤这才动了心思。

    说到底,还是护着他的面子罢了,维持着他那可怜,却又的确抬不起头的自尊。

    “多谢二嫂。二嫂煞费苦心,我都知道了。”方其凯因为鼻子酸楚,瓮声瓮气说道。

    “你是个好孩子,切记不要妄自菲薄。”出生谁也不能选择,但是后面要自己争气。

    方其凯答应了。

    婚期定在明年的四月份。

    解决了这一桩事情,何家贤心里的担子落了一大半。家里没有长辈,长嫂如母,该负责的,她一定会负责到底。

    天气越来越凉了,何家贤的保险生意也取得了大规模的突破,她发展内宅妇人们。方其瑞将此扩展到古董、人身安全等方面,与他合作的商贾越来越多。

    梅姨娘听说了,开始还夸赞了何家贤几句,后面瞧着方其瑞脸色很是不错,笑着道:“她这样喜欢抛头露面,到底是不妥,如今院子里一堆事情,眼看着快入冬了,我的狐皮大袄都还没请人来做呢。”

    方其瑞听出梅姨娘是在给何家贤上眼药,心里越发轻视她,只是不好跟她明摆着叫板,笑着说道:“姨娘若是喜欢,自己去找人来定做就是。”

    梅姨娘眯起眼睛,看了方其瑞几眼:“二爷既然如此心疼媳妇,那少不得我自己去做了。”

    话语中多是愤懑不甘。

    只是等账单报到何家贤手上时,却发觉梅姨娘定做了两件狐狸皮的大衣,足足六百多两银子,就是放在方府,也是近两年的嚼用。

    何家贤心里又气又恼,拿着账单去问梅姨娘,梅姨娘轻飘飘的来了一句:“这是二爷的意思。”

    方其瑞?

    何家贤揣度了一会儿。想到方其瑞虽然能与她甘于清贫,可回到方府,这种富贵的日子,却显然更适合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梅姨娘看在眼里,得意的笑了。

    随后,梅姨娘又要求去库房挑了几件好东西当摆设。

    三夫人突然往府里来的勤了些,走的时候俱是一脸笑意盈盈,大约是有了好事。

    立秋这日,突然来向何家贤要求借马车,说是自家马车前几日坏了,今日要去庙里还愿,急着要用。

    还愿?还什么愿?

    只有许的愿心想事成了才叫还愿。她们又是什么事成了?

    脸上的疑惑之色很浓,三夫人丝毫不隐瞒,笑嘻嘻的道:“你妹妹有喜了。若非梅姨娘告诉我,那庙里的送子观音最是灵验,怎么会这么快就有喜。”

    方玉翠嫁人两年多没有动静,如今有喜了,自然是可喜可贺。

    何家贤也笑了“如此恭喜妹妹了。”又命人拿了一些礼物给三夫人,转赠给方玉翠。

    三夫人大大方方的接了。

    命人借了马车。

    等过完秋收,何家贤坐着马车去田庄里收租子,马车却突然散架,翻在了田地里,大雨过后,全是泥。

    何家贤腿被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雪梨也受了伤,车夫急忙去扶二人,又碍于男女大妨,只能拔腿就朝田庄跑,去喊婆子们过来帮忙。

    一直等到何家贤小腿都被压麻木了,才等来人,将她二人抬到庄子里面去。

    早有人请了大夫,捏了一下,何家贤立时疼的冷汗直冒。大夫便道:“二奶奶这腿是骨折了,得接起来。”

    “会不会有后遗症?”何家贤小心问道,她想起了从四奶奶。

    “不会,就是寻常骨折,养伤半年就好了。老朽行医数十载,这点子把握还是有的。”大夫说完就开了药箱,准备给她接骨。

    那面雪梨伤的较轻,不过是胳膊擦伤,流了血,另有大夫的徒弟给她包扎好了。

    如此,租子是收不成了,只能暂且安顿下来,等方其瑞得到信后,派人来接。

    车夫被叫过来,伏在地上诚惶诚恐:“车子是每天都要检查的,特别是出门前……”

    “那今日怎么会如此?出门定然是没有检查了。”何家贤依靠在矮榻上,话不逼人,可气势逼人。

    好端端的马车,每日都有人保养检查,突然散架成那样子,若说没人动手脚,那还真奇了怪了。

    “是……今日出门前,小的是准备要检查的。三夫人家的小喜子突然来找小的说话,耽搁了好一会儿。”车夫诚惶诚恐,战战兢兢:“您要出门了,快来不及,小的着急了。小喜子说,不要紧,前两日他驾着这车,好着呢。”

    像是说着说着突然之间找到救命稻草一般,车夫突然逮着小喜子不放:“肯定是小喜子动的手脚,前段时间他找我借银子去赌博,小的没借给他。”他磕起头来:“二奶奶明查啊。”

    何家贤看了雪梨一眼,雪梨早已经心领神会,叫了车夫过来叮嘱一番。

    车夫愣愣的,撞着胆子看了何家贤一眼,片刻后难以置信般,急忙又跪下磕头:“二奶奶,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啊。三夫人若是知道了,还不扒了小人的皮……”

    “那我现在就可以扒了你的皮。”何家贤眼里射出冷光:“我这条腿,值不值你一条命?”

    车夫暗道何家贤一向宅心仁厚,委实不敢想她会逼迫自己做这种事,想了半天,又觉得自己小命重要,不敢不应。

    小喜子是三夫人家的车夫,也是三夫人远房又远房,远了不知道多少的亲戚家的侄儿。

    这会子正挥着膀子,在赌场里面吆三喝四,面前摆了几粒碎银子,只怕不知道已经输了多少了。

    “小喜子,你再来,可就要扒裤子了。”庄家用拦尺将他那几粒碎银子拨到自己面前,轻蔑一笑:“回去拿钱来再说。”

    小喜子搓着手央求:“再来一手,再来一手吧。”

    “滚!”两个打手将他架出去扔在门口,冲他身上吐了一口唾沫。

    小喜子垂头丧气,看着门口两尊门神一样的打手,听见里面的吆喝声,饶是再心动,到底不敢进去,满心不甘的朝巷道里面走去。

    一个低着头的人撞到他身上。

    “哪个不长眼睛的东西!”小喜子怒骂,定睛一看,却是方家的车夫小刘,像是活见鬼一般:“你怎么在这里!”

    方家二奶奶压断了腿,他该早就被乱棍子打死了才对。

    “你害了我,我自己要来找你。”小刘五分真话,五分假话。

    ☆、250、谋害真相

    真话是的确马车的事情跟小喜子有关系,他要找他问个清楚。

    假话则是,并不是他自己要找他,而是二奶奶要找他。

    “关……关我什么事。”小喜子强撑着怒道:“你自己不负责,倒是赖在我头上。”

    “行了,随你怎么说。”小刘却不与他争辩:“二奶奶如今到处派人在抓我,我跑不掉了,只能来投靠你,你找个地方让我藏身。”

    “我哪有地方?你个祸害,离我远些!”小喜子嫌晦气的呸了一声,避开一点:“滚蛋!”

    “我给你银子。”小刘从怀里掏出一点儿碎银子:“你带我去你屋里躲几天,等风声过了我就出城。”

    “出城,你老母亲你不要了?”小喜子反问。

    “顾不得了。要是被二奶奶抓到,她断了一条腿,我还有命在?”小刘说的倒句句是肺腑之言:“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小喜子看着那点碎银子,想着翻本的机会来了,随手抓在手里:“走吧。别说哥们儿不够义气。最多两天,待完两天你就得走。”

    “好咧好咧。”小刘犹如丧家之犬,佝偻着腰进了三夫人的宅院。

    小喜子就住在马房旁边的厢房里面,臭味熏天,乱七八糟。

    “躲好了,别跑出来连累我。”小喜子哼哼着拿着银子去赌场。

    小刘躺在他的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小喜子一直到晚上才回来,像是赢了钱,开心得很,将小刘从床上叫起来。

    小刘拿出一坛子酒:“我刚才出去买了,请你喝的。”

    “你倒是乖觉。”小喜子很是高兴。

    “赢钱了?”小刘倒是真心为小喜子高兴:“听说你最近输了好几十两银子。”

    “可不是嘛。倒霉催的。”小刘颠颠手上那点银子,笑眯眯的:“等喝完酒,老子养足精神,明日再去。”

    他明天一早要出车,所以晚上必须回来。万一和小刘一样,驾车时主子出了意外,那可不是银子的问题,是要他小命的大事了。

    “你最近可发财了,哪里来的几十两银子啊。”小刘追着问。

    小喜子愣了一下,随后将话题岔开去:“别说这倒霉事,喝酒。”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就着酒坛子喝起来。

    酒喝多了话就多,小刘问:“前几日三夫人为啥突然找二奶奶借马车啊,我瞧着你们家马车好端端的呢。”

    “好个屁啊,车轴坏了。”小喜子口齿不清。

    “坏了你不是会修吗?”

    “修什么修,本来就是我弄坏的。”小喜子哈哈大笑起来:“我能让它坏得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小刘心知何家贤交待的事情完成了一半,继续试探着问:“三夫人干嘛叫你弄坏马车?她是不是对你有什么别的意思呀?”

    小喜子虽然醉醺醺的,此刻却是将脸一板:“别胡说,三夫人对我挺好的,可别坏了她的名声。”

    小刘就叹气:“哎,梅姨娘对我也挺好,只可惜我前段时间没听她的话。”

    “你?”小喜子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呀,我光疑惑这件事情了,竟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一拍脑袋:“定然是梅姨娘找你不成,这才找的我。不然我何必大费周折,既要弄坏咱们家的马车,又要弄坏你家的马车。”

    “我就说嘛。这样才解释的通。”他拉着小刘,语重心长:“哎,你真傻,早知道现在这事还得赖在你身上,你就不该拒绝梅姨娘的。”

    “我也后悔呢。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小刘叹口气:“都怪我躲懒,以为马车没事,好几天没检查了。”

    这也是小喜子敢跟小刘说实话的原因。一是,即便是他弄坏了马车,只消说是那日去庙里借用时就坏了,责任主要还是在小刘没检查上面,他辩解得过去。

    二是,他是三夫人的人,不至于和小刘一样要命,最多是发现马车坏了没有叮嘱小刘,他没什么大错误。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警惕的看着小刘:“你不会去二奶奶那里高密吧。”

    “怎么告?你借用过马车弄坏了,无非就是三夫人替你赔些银子。马车出门前没检查是我的错,只怕二奶奶不会放过我。”小刘有些沮丧:“我若是怪你,就不会找到你这儿来了。我家中就一个老母亲,只怕早就被二奶奶派人看着呢。”

    他顿了一顿,眼神里冒出些贪婪的光:“我虽然不会去告密,可是跑出这燕州城也需要银子,梅姨娘给了你那么多,你总该分我一点儿吧。”

    “分?五十两银子而已,都已经输光了!”小喜子提起这事就生气。

    “才五十两?你骗我呢吧。”小刘难以置信:“当初梅姨娘叫我在马车上做手脚,给我两百两,我都没干呀。”

    小喜子怒火更甚:“两百两?”

    “是啊。她允诺我,事成之后,还要助我离开燕州城,带着我老娘呢。”小刘说的信誓旦旦:“不然,五十两,我拿什么养活我娘?”

    他凑近小喜子红红的脸,看样子气得不轻:“想必她是看你一个人,花不了多少银子。我就不一样了,我家里还有老娘要吃药……”

    “哼。”小喜子怒哼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起身就冲了出去。

    小刘这才擦擦脸上的冷汗,这屋里昏暗,小喜子又没有钱买油灯,只能借着月光看亮,他真害怕他看出来他心虚。

    何家贤只交待他两件事,一,套出来是梅姨娘指使。二,挑拨离间。

    虽然他说的不甚好,可小喜子明显也是个蠢货,三两杯猫尿下肚,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三言两语就全都麻溜的说了。

    田庄里,何家贤睡着了,月光照在她恬静白皙的脸上。

    方其瑞得知消息就匆匆赶过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